“如果是开玩笑就一点也不奇怪。”警视厅搜查一科科长栗原警司,露出吃人的脸孔从位子挺身走出来。
“这样说,我很为难。”宣传科的中井慌忙后退。“这是警察总监的──”
“总监是什么?不是上司吗?”栗原“咚”地用手拍桌子。大概觉得太过份了吧,又补充一句过来人的感想:“哎,总监也是很难做的工作。”
“所以请谅解一下啦。只要派一个人出来就可以了。”中井再三苦苦央求,拼命鞠躬。
“你这样说也没用……”栗原满脸不悦。“现在我们有四件大案要办,好辛苦哦。有空的人一个也没有。”
“请想想办法──”
“真是,总监那么重视宣传也很叫人伤脑筋咧。”
“可是取得谅解也很重要哇。如果获得市民的合作,对于破案也很有帮助的。”
“好长气。”栗原苦笑。“总之,免除掉要第一科派出评审员的责任好了。我说了,我们没有人。”
“那可不行。因为其他科也说同样的话。假如只有一科例外的话,别人怎么说……”
“你一看就知道了。”栗原用手指示一下空荡荡的一科办公室。“大家都出去了,空闲的人一个也──”
门打开,片山义太郎刑警走了进来。他刚吃过午饭回来,把看过的周刊卷起,“咚咚”地敲着头,“啊”地打大哈欠。
中井盯着他,向栗原投以嬉笑的眼神,说:“看来有一个是空闲的。”
栗原脸红了,瞪着片山大声喊:“片山!”
“──有什么事?”
“给你特别任务。”
“哦。是怎样的──”
“你问这个中井好了。”
说完,栗原不悦地板起脸孔看文件。
“我需要像你这样的人。”中井亲切地拍拍片山的肩膀。“去喝杯茶慢慢聊好吗?”
“啊──”
中午过后,片山晴美终于起床,悠闲地看看电视,看腻了,站起来准备打扫房子。兄妹二人住的公寓,打扫也不怎么花时间。
今天晴美没上班,更加优哉游哉了。平时在下班回家后才做的家务,今天可花一整天──半天睡掉了──花半天去做就行了。
“再去睡觉好吗?福尔摩斯?”
她的谈话对象是一只雌性三色猫。它是这个家的食客──不如说片山兄妹才是食客,这个见解反而更为正确。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走到放吸尘机的柜子前面坐下。
“叫我别偷懒?好啦好啦。”晴美叹息。这时,门钟响了。
“来啦。谁呀?”
“是我。”
“咦,哥哥──怎么啦?”
片山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客厅,出奇地没精打采。
“哥哥……你被革职了?”
“革职?胡说!”片山愤然。“如果是的话,我便高高兴兴地回来啦!”
他有点地方与众不同。大致上,他并不想当警员的。辞职信早已交上去,但栗原科长说东说西的总是不肯受理。
“那是怎么回事?”
“叫我接受特别任务。”
“是?”
晴美不知想到什么,急急打开衣柜的抽屉,拿出一份文件。
“那是什么?”
“人寿保险的单据。若是如此危险的任务,保额必须增加才行了。”
这叫做为哥哥着想的妹妹?
“不危险的。”
“那你为何如此忧郁?”
“他们叫我当评审员。”
“评审员?哥哥你──是不是三色猫的品评会之类?”
“是警视厅小姐选美会啊!”片山说。“居然叫我去当选美会的评审员!一定是阴谋!”
年近三十的片山,最怕的就是女人。
“有啥关系?”晴美强忍笑意。“何不趁机挑老婆?”
“事不关己呀你!无情的家伙。”片山真的生气了。
“有什么不好?警视厅小姐选美会,又不可能发生命案。你说是吗?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也表赞同地“喵”了一声──可是,福尔摩斯也有弄错的时候。
栗原和客人谈完公事后,独自留在咖啡室里喝咖啡。
栗原是个不工作就坐立不安的工作狂,对下属而言是最坏的上司,所以他在这种地方歇息是罕有的事。
“──你是栗原警司吧。”一把女声说。
抬眼望,一名穿制服的女警立正向他敬礼。
“我是……”
“你忘了我吗?”女警微笑。“有一个晚上,在街道上,我被偷袭时,你救了我。”
栗原瞠目。
“说起来……你是──”
“是的。那时我还是个普通的打工女郎。不过,承蒙警司相救,我就决定真的当警员了。”
“好意外咧。你是……□井君吧。”
“□井律子。现时在交通科。”
“是吗?辛苦了。坐吧!”
“可以吗?”
栗原目不转睛地盯住□井律子的脸。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见面──你竟然知道我是谁呀。”
“当时是你送我去医院的嘛。那时,你向医生证明你的警司身份呀。”
“是吗?唉,搜查一科科长受调查,真不像话。”栗原笑了。
只有当案件发生时才露欢颜的栗原警司,居然对女人展笑脸,实在是前所未闻的大事。
“我常见到警司的。”律子说。
“干嘛不叫我?”
“我觉得……有点失礼。”律子垂下头去。
“不必那么介怀的。”
“谢谢。其实……这次举办警视厅小姐选美比赛是总监的指示。”
“嗯,我知道。”
“他提议我参加。我觉得不好意思。”
“有啥关系?你是美人儿,一定获选的。”
律子缩缩脖子,脸都红了。栗原有失身份地看律子含羞的笑脸看得入了神。
“搜查一科也有人当评审员吗?”律子问。
“嗯?啊,好哇,有哇。”
“至少请警司赏光才好。”律子开玩笑。
“放心好了。”栗原说。“当选美会评审员的重要任务,应由科长去担当才对。选美会的评审嘛,我会出席的!”
同一时候,搜查一科的房间出现大骚动。因为科长不在。
“会不会被人干掉了?”
“不,大概被绑票了。”
“派人到地下水管去找找看?”
众人七嘴八舌地胡乱发言。
谁也想不到,栗原会在咖啡室里跟女孩子在侃侃而谈。
律子吹着口哨走在回家的路上。
时间并不太晚,擦肩而过和追越她的人不少,也有听见她的口哨声而蓦然回头看的人。
“蛮开心的。”跟以往的自己一样的办公室女郎经过时交头接耳地说。
“又不是发放花红的时期呀。”
律子差点失笑。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不明白了。
律子和超忙碌的栗原共进晚餐回来。这样一来,当女警的意义就有了,她想。
当然,律子并非为了跟栗原吃饭才做女警的。
不过,自从获救那夜以来,律子对栗原产生思念也是事实,她决心当警员的理由一半在此,也是不能否认的事。
离开办公室的栗原很有人情味,逗得律子很开心。搜查一科的人从不觉得跟栗原谈话是一件愉快的事,这是因为刚才栗原与律子是在不同的场合见面,而律子并没有在工作上“受害”所致。
她不愿意再想其他。今晚和栗原共餐了,她已觉足够。
她抵达公寓,正要上楼梯时,却被人叫住。
“□井小姐。”
“咦?晚上好。”
是受业主委托当管理员的,住在一楼,年约五十开外的画家水田。若是成名的画家,应当不会住在这种地方,事实上,他是靠着画广告传单和手册之类为生,自称“不遇天才”之中的一个。
水田没有家人,一个人独居,是个天生散慢的人,时常和律子聊天以打发时间。
“好开心咧,吹口哨。”水田的装扮像画家,衔着烟斗,穿着拖鞋。“我去散步了。”
“画画方面如何?”律子问。
“最近没有灵感。”水田叹息。“如果□井小姐肯当我的模特儿,我就能画出杰作。”
“唷,油嘴。”律子笑着上楼梯。
“对了,刚才有个男人找你哦。”
“是吗──谁呢?”
“我没问他的名字。好像是上班族的样子。”
“谢谢。”律子上了两三级楼梯。
“□井小姐,怎样?真的让我画你一次好不好?”
“让我考虑看看。”律子笑说。“晚安。”然后飞快地走上楼梯。
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从手袋掏出钥匙时,突然发现有人站在走廊深处,她不由一惊。
“久保先生……”
“你回来啦。”
之前来访的人是久保,律子醒觉。
“你一直站在这儿?”
“嗯。我有话非要和你说不可。”
久保的个子绝对不算矮,却给人瘦小的印象,这跟他经常驼着背,低头说话有关。
“等了很久吧。”律子说。
“两小时左右。”
“先给我电话不就好了。”
“电话里看不到你的脸呀。”
“说的也是。”律子不自然地笑了。“那么──去咖啡室坐坐好吗?”
“你的房间不行?”
“房间乱糟糟的。”
“我知道了。”久保点点头。
律子又回到梯间。她不想让久保进房间。
久保是律子曾任职的保险公司的职员。他本身并不适合做推销这一行,业绩一直不好,在公司内是个不显眼的人物。
而律子之所以跟这样的他谈话,是因她不分彼此的社交性格所致。可是,预料中的结果──久保对律子魂牵梦萦起来。
律子也很后悔。后来她尽量疏远久保……最后她辞了职。
走进安静的咖啡室后,律子不停地向久保问起公司的情形。她怕他提起尴尬的话题。
可是,那些话也谈不了多久。两人发窘地沉默不语。
“□井小姐。”久保说。
“什么?”律子不停地微笑着。
“跟我结婚,好不好?”久保的眼里充满暗淡的热情。
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律子把疲倦的身体抛在榻榻米上。
我想独处。我想独处。她只是这样不停地想。
“不是我的关系。”律子喃喃自语。
“横竖我都是讨人厌的。”久保这样打击自己。那么沉郁和单向的恋情,谁也不会有反应的。
没法子。她没时间去想久保的事……
还是新入行的女警,光是适应工作就够忙了。
不过,她无法预测久保对她的爱情,不,她可预测到的,但没留心,因此她有责任。
人总是不能完美……
电话响了,律子好像不知不觉睡着了。
忙不迭奔向电话,看看时钟,已接近十二点。是谁呢?这么晚了。
“──我是□井。”
对方沉默。律子喊:“喂?喂?”
没回音。等了一会,律子耸耸肩,放下话筒。
快快洗个澡睡觉吧。律子想,明天会很紧凑。
泡在浴缸里时,电话又响,是谁?
她本想置之不理的,又想到父母住得远,可能突然有事联络时,不得不接听看看什么事。
于是用浴巾裹住身体出去接听电话。
“□井。”
还是没回音。律子觉得恐怖。
“你是谁?停止恶作剧吧!”律子生气地掉下话筒。
洗过澡,钻进棉被后,律子马上沉入梦乡,后来,电话又“螂螂”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