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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博比停步在门槛边说,“翁斯洛广场的M·R·里文顿先生本身就是律师呢?那就会是当头一棒。”
“你最好先试试泰特大街的那位上校,”弗兰基说,“他对律师这行一无所知。”
于是,博比乘辆出租车到了泰特大街。上校不在家,但他夫人在。博比向长得挺乖巧的女仆递了名片,他在名片上写道:“我是斯普拉格和詹金森律师事务所的,有急事。”
名片及马钦顿伯爵的服装在女仆身上产生了效果。她一点不怀疑博比会来推销小型器具或招揽保险业务。他被引入一间陈设富贵华丽的客厅,不一会儿,服饰和化妆也同样富贵华丽的里文顿夫人走进了客厅。
“我必须为打扰你深表歉意,里文顿夫人,”博比说,“但事情相当紧迫,我们希望避免函件受耽误。”
说律师希望避免延误,显而易见是不可能的,博比产生了片刻的担心,不知道里文顿夫人是否看穿这个托辞。然而,里文顿夫人在领会面对的问题时,容貌远比头脑清晰得多。
“哦!请坐下!”她说,“我刚刚接到你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说你正在来这儿的路上。”
博比心里佩服弗兰基在这最后关头显现的才华。他坐下来努力显得合乎身份。
“这事与我们的委托人艾伦·卡斯泰尔斯有关。”他说。
“哦,是吗?”
“他也许提起过我们正为他代理事务。”
“他现在提起?我相信他提过,”里文顿夫人张开很大的蓝眼睛,她显然是那种容易提醒的人。“当然了,我知道有关你的事。你为多利·莫尔特雷弗做代理,在她开枪击中那个讨厌的男裁缝的时候,不是吗?我认为,你知道所有的细节吧?”
她怀着明显的好奇心看着博比。博比认为里文顿夫人将是个容易对付的笨蛋。
“我们知道从来没有提上法庭的许多情况。”他微笑着说。
“哦,我猜你一定知道。”里文顿夫人忌妒地看着他说,“给我说说,她真的……我是说,她穿得就跟那个女人说的那样?”
“这个情节在法庭上被否认了。”博比一脸严肃,微微垂下眼帘。
“哦,我明白了。”里文顿夫人兴高采烈地歇了口气。
“关于卡斯泰尔斯先生,”博比说,感觉他现在已经建立了友好关系,可以着手正事了,“他离开英格兰非常突然,也许你知道?”
里文顿夫人摇摇头。
“他离开英格兰了?我不知道。我们好一阵没见到他了。”
“他给你说过他打算在这儿呆多久?”
“他说他也许在这儿逗留一两周,或许可能六个月或一年。”
“他住在什么地方?”
“萨沃伊。”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唔,大概三个星期或一个月以前吧。我记不清了。”
“有一天,你带他去过斯泰弗利?”
“当然啦!我相信那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他。他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来看望我们,他刚到伦敦。休伯特非常为难,因为我们当时准备第二天去苏格兰,当天我们又准备到斯泰弗利去,同一些我们摆脱不了的讨厌的人一起外出吃午饭,而他又想见卡斯泰尔斯,因为他特别喜欢卡斯泰尔斯。所以我说:‘亲爱的,我们带他一起去巴辛顿—弗伦奇家吧。他们不会在意的。’就这样我们一起去了。当然了,他们家没在意。”
她屏息停了一会儿。
“他告诉你们他在英格兰暂住的原因了吗?”博比问。
“没有。他有什么原因吗?哦,对了,我明白了。我们认为这事与他那位百万富翁朋友有关,那人死得真惨。医生告诉他,说他患了癌症,他就自杀了。作为医生这么说太邪恶了,你不这么看吗?医生们经常出错。我们家的医生几天前说我的小女孩患了麻疹,结果证明是一种热疹。我跟休伯特说应该换掉他。”
博比置里文顿夫人认为医生的诊治好像应该万能的说法不顾,把谈话转向正题。
“卡斯泰尔斯认识巴辛顿—弗伦奇一家吗?”
“噢,不!不过我认为他喜欢他们。虽然在回来的路上,他神情古怪,闷闷不乐。我猜测说的一些事肯定使他心烦。他是加拿大人,你也明白,我常常认为加拿大人太敏感。”
“你不清楚是什么事使他心烦吗?”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有时候是最无聊的事造成的,不是吗?”
“他在附近的地方走走吗?”
“哦,没有。这个想法真怪!”她凝视着博比。
博比试着再来。
“那天有一场聚会吗?他碰上什么邻居了吗?”
“没有,只有我们一家和他们一家。不过真怪,你听说了……”
“是的。”在她住口时,博比连忙说。
“因为他问了很多有关住在那儿附近的一个人的让人恐怖的问题。”
“你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吗?”
“不,记不得了。那不是每个人都感兴趣的,一个医生或什么人的。”
“尼科尔森医生?”
“我看是这个名字。卡斯泰尔斯想知道医生和他妻子的所有情况,以及他们什么时候来那儿的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叫人觉得奇怪的是他当时并不认识他们,而且他平常不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不过呢,当然啦,也许他仅仅想谈话,想不出什么话可说,有时候一个人的行为的确像这样。”
博比附和说人往往这样,又问尼科尔森一家怎么成为话题的,但里文顿夫人说不上来。她同亨利·巴辛顿—弗伦奇出屋到花园去了,回来时发现其他人正在谈论尼科尔森一家。
此时的谈话进行得非常顺利,博比不带任何掩饰地诱问里文顿夫人,但她现在突然表现出好奇。
“但你想要知道卡斯泰尔斯的什么事呢?”她问。
“我真的需要他的地址。”博比解释说,“如你所知,我们在为他做代理,我们正好收到一封来自纽约的相当重要的电报。你明白,在美元价格上刚刚发生一阵严重的波动。”
里文顿夫人非常聪明地点点头。
“所以,”博比快速地说下去,“我们想同他联系,获知他的指示。他没留下地址,原来听他提过他是你们的朋友,我就以为你们或许有可能知道他的消息。”
“噢,我明白了,”里文顿夫人极其满意地说,“真遗憾!我看他一向行踪不定。”
“哦,的确如此。好吧,”博比起身说道,“占了你这么多时间,我深感抱歉。”
“哎,没关系。”里文顿夫人说,“真有趣,知道多利·莫尔特雷弗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做了……”
“我根本没说什么。”博比说。
“是呀,不过律师都谨小慎微,不是吗?”里文顿夫人发出格格的笑声。
“这样行了,”博比走在泰特大街上时这样想道,“我好像已经永远清除掉多利·莫尔特雷弗什么的角色了,但我敢说她值了。那个迷人的傻女人永远不明白我来的原因。其实我需要卡斯泰尔斯的地址,我不会简简单单地打个电话问问就行了?”
回到布鲁克大街后,他同弗兰基一起从各个角度分析了情况。
“看来好像真的是一次偶然机会使他到了巴辛顿—弗伦奇家。”弗兰基若有所思地说。
“我知道。但很明显,当他到那儿时,是某些意外的谈话使他把注意力转向尼科尔森一家。”
“这样说来,真的,是尼科尔森属于神秘的核心,而不是巴辛顿—弗伦奇一家了?”
博比看着弗兰基,厉声问道:“还打算开脱你的英雄吗?”
“我亲爱的,我只是指出这事像这么回事。正是提到尼科尔森和他的戒毒所才使卡斯泰尔斯激动的。他被带到巴辛顿—弗伦奇家是个偶然的机会。你必须承认这一点。”
“似乎是这样。”
“为什么仅仅说‘似乎’呢?”
“唔,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通过某种途径,卡斯泰尔斯获知里文顿全家准备去巴辛顿—弗伦奇家吃午饭。他可能在萨沃伊的一家餐馆里无意听到一些意料之 外的谈话,或许是这样。所以他给他们打电话,迫切要求见他们,他希望可能发 生的事成了现实。他们真的约定了,而且他们提议他同他们一起去,说他们家的朋友不会在意这事,他们又非常想见见他。这是可能的,弗兰基。”
“我认为这是可能的。但这是一种非常转弯抹角的办事方法。”
“同你的车祸一样,算不上转弯抹角。”博比说。
“我的车祸是有魄力的直接行为。”弗兰基厉声喝道。
博比脱下马钦顿伯爵的衣服,重新放回他先前找到这些衣物的地方,然后再次穿上司机制服。不一会,他们驱车朝斯泰弗利疾驰而去。
“如果罗杰尔爱上我了,”弗兰基神态庄重地说,“我回去这么快,他就会很高兴。他会以为离开他很长时间我受不了。”
“我也不相信你受得了,”博比说,“我常听说真正危险的罪犯特别吸引人。”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相信他是罪犯。”
“你以前这么说过。”
“得了,我觉得像那样。”
“你不能回避照片的事。”
“该死的照片!”弗兰基骂道。
博比默默地把车驶上车道。弗兰基一跃而出,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去。博比把车开走了。
屋里显得很寂静,弗兰基往钟瞥了一眼,刚好两点半钟。
“他们没料到才几个小时我就回来了,”她想道,“奇怪,他们在哪儿呢?”
她推开书房门走进去,突然一下子在门口停住脚步。尼科尔森医生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握住西尔维亚的手。西尔维亚跳起来,穿过房间朝弗兰基走来。
“他已经告诉我了。”她说。
她的声音很压抑,双手掩面好不让人看见。
“太可怕了。”她一面抽泣,一面掠过弗兰基身旁冲出了房间。
尼科尔森医生已经站起身来。弗兰基朝他走了一两步。医生同以往一样带着警戒的眼神直视弗兰基。
“可怜的女人,”他和蔼地说,“这对她是一次极大的震动。”
他的嘴角肌肉抽搐着。弗兰基好一阵都认为他是在发笑。后来,她突然明白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表情。这个人是在生气。他正在抑制着自己,在一副和蔼可亲的面罩下掩饰自己的愤怒,但愤怒的表情已经呈现出来了。他所能做的就是抑制住情绪。
沉寂持续了一会。
“巴辛顿—弗伦奇夫人应当知道真相,这样最好。”医生说,“我希望她劝说她丈夫,把她丈夫交给我来管。”
“我恐怕,”弗兰基轻声说道,“我打断了你们的谈话。”她停了一会又说,“我回来得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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