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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喃的谈话声从大客厅里传过来,我迟疑了一下,不过没走进去。我沿着走道漫步过去,在某种冲动之下,我推开了一道粗呢布门。布门内的通道阴暗,但是突然一道门打开,露出了一间明亮的大厨房。门口站着一个老妇人——
个有点庞大的老妇人,她的巨腰上系着一件非常干净的白色围兜,我一看到她就知道一切没事了,这是一种象兰妮那样的老妇人总是会给你的感觉,我都三十五岁了,但是我的感觉就象一个安下心来的四岁小男孩一样。
“是查理先生吧?到厨房来我给你冲杯茶。”
这是一间给人愉快感觉的大厨房。我在正中央的桌旁坐下来,兰妮端给我一杯茶和放在盘子上的两块甜饼干。我更觉得我有如又回到育婴室一样。一切都没事了--那暗暗的房间和不可知的恐惧感不再紧随着我。
“苏菲亚小姐知道你来了会感到高兴,”兰妮说。“她有点太过于紧张了。”她不以为然地又加上一句:“他们全都太过于紧张了。”
我回头望望身后。
“乔瑟芬呢?她跟我一起进来的。”
兰妮不以为然地咋舌作声。
“偷听别人讲话,在她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上记下一些事情,”她说。“她应该上学校去,跟她同年纪的小孩子一起玩。我跟艾迪丝小姐这样说过,她也有同感--但是主人认为她还是留在家里最好。”
“我想他大概非常喜欢她吧。”我说。
“是的,先生,他过去是非常喜欢他们。”
我感到有点惊愕,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把菲力浦对他子女的感情这么确切地说成是过去。兰妮看到了我的表情,有点睑红地说:
“我说主人,是指老里奥奈兹先生。”
我正待开口,厨房的门打开,苏菲亚匆匆走进来。
“噢,查理,”她说,然后很快又说:“噢,兰妮,我真高兴他来了。”
“我知道,心爱的。”
兰妮收拾起一大堆锅壶,带着走进餐具室里去,她随手带上了门。
我站起来,走向苏菲亚,我双手环抱她,拥向我。
“我最亲爱的,”我说。“你在发抖,怎么啦?”
苏菲亚说:
“我害怕,查理,我害怕。”
“我爱你,”我说。“如果我可以把你带走——”
她退后,摇摇头。
“不,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必须弄个明白。但是你知道,查理,我不喜欢,我不喜欢那种感觉,觉得有个人——
在这屋子里的某一个人--我天天跟他见面说话的某一个人竟然是个冷血无情、计划周详的下毒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对像苏菲亚这样的人,你不能给她一些无意义、随口说出的安慰话语。
她说:“要是知道是谁就好了——”
“最糟糕的事就在这里。”我同意。
“你知道真正让我害怕的是什么吗?”她低声说。“是我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我可以想见这会是什么样的梦魇……而且在我看来很可能永远不知道是谁杀害了老里奥奈兹。
不过这倒令我想起了我打算问苏菲亚的一个在某一点上来说让我感到兴趣的问题。
“告诉我,苏菲亚,”我说。“这屋子里有多少人知道伊色林眼药水的事--我的意思是,第一、知道你祖父有这种眼药水。第二,知道这种眼药水有毒,吃下去就会没命?”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查理,但是,这行不通的。你知道,我们大家都知道。”
“哦,是的,我想大概你们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不过特别地——”
“我们大家都特别知道。有一天午饭后,我们全都在一起跟祖父喝咖啡。他喜欢一家人都围绕在一起,你知道,而他的眼睛给他添了很多麻烦。布兰达拿眼药水帮他每一眼滴上一滴,而总是问各种问题的乔瑟芬说:‘为什么瓶子上面写着:眼药水一不可食用?如果你整瓶喝下去了会怎么样?’祖父微笑着说:‘如果布兰达那一天搞错了,把眼药水当做胰岛素帮我注射进去--我想我会喘一大口气,脸色有点发青然后死掉,因为,你知道,我的心脏不怎么好。’而乔瑟芬说:‘呜。’祖父继续说,‘所以我们必须小心,不要让布兰达把伊色林当做胰岛素帮我注射进去,可不是吗?’”苏菲亚暂停了一下,然后说:“我们全都在听。你明白了吧?我们全都听到了!”
我的确明白。我一直有点认为,那需要一点特别的知识。不过如今看来,实际上是老里奥奈兹自己提供了谋杀他的蓝图。凶手不必设想任何计划,或想出任何手段,死者自己就已经提供出一个简单致死的方法。
我深吸一口气。苏菲亚晓得我在想什么,她说:“是的,是有点恐怖,不是吗?”
“你知道,苏菲亚,”我慢慢地说。“有一件事真的让我吃惊。”
“什么事?”
“那就是,你说对了,不可能是布兰达。她不可能就真的照那样做--在你们都听到了--都记得那件事之后。”
“这我不知道。她就某些方面来说有点笨,你知道。”
“不会笨到那种地步,”我说。“不,不可能是布兰达。”
苏菲亚走离我身边。
“你不希望是布兰达,不是吗?”她问道。
而我能说什么?我不能--不,我不能——断然说:“是的,我希望是布兰达。”
为什么我不能?就只是因为布兰达自已一个人站在一边,而整个财大势大的里奥奈兹家人都联合起来站在另一边对付她?侠士精神?同情弱者?保护无抵抗能力者?我想起了她穿着昂贵的丧服坐在沙发上的样子,那孤单无助的话声--那恐惧的眼神。
兰妮有点适时地从餐具室走回来。我不知道她是否感觉出我和苏菲亚之间某种紧张的气氛。
她不以为然地说:
“谈什么谋杀不谋杀的,忘掉吧,这是我说的。让警方去处理,这是他们的麻烦差事,不是你们的。”
“噢,兰妮--难道你不了解这屋子里有一个人是杀人凶手?”
“胡说,苏菲亚小姐,我对你已经没有耐心了。前门不是一直都开着吗——所有的门都开着,没有上锁--招来小偷。”
“可是不可能是小偷,没有什么被偷掉。再说,小偷为什么要进来把人毒死掉?”
“我没说是小偷,苏菲亚小姐。我只不过是说所有的门都没上锁,任何人都进得来,要是你问我,我会说是共产党干的。”
兰妮对自己这种看法满意地点点头。
“为什么共产常要谋害可怜的祖父?”
“哦,每个人都说任何事情都是他们在暗中搞的鬼。不过如果不是共产党干的,你记住我的话,一定是罗马天主教徒干的。他们全都是作奸犯科的家伙。”
兰妮有如下了最后通牒一般,趾高气昂地再度消失在餐具室里。
苏菲亚和我笑了起来。
“好一个老死硬派的新教徒。”我说。
“可不是吗?来吧,查理,到客厅去。那里正在进行一项家庭会议,本来预定今晚举行--不过提早开始了。”
“我还是不要闯进去的好,苏菲亚。”
“如果你要娶这家里的人,你还是趁还没戴上结婚手套之前看看这家人是什么样子的好。”
“在谈些什么?”
“罗杰的事。你好象已经牵扯进去了,不过你真是疯了,认为罗杰杀害了祖父。罗杰可是对他崇敬得很。”
“我并不真的认为是罗杰,我认为可能是克里梦西。”
“那只是因为我让你那样想的,不过你又错了,我不认为如果罗杰把他所有的钱都亏光了,克里梦西会丝毫感到在意。事实上,我想她倒会感到高兴,她有种不想拥有东西的奇怪心态。走吧。”
当我和苏菲亚走进客厅时,谈话声突然中断下来,每个人都看着我们。
他们全都在那里。菲力浦坐在一张放在两扇窗子之间的深红色缎面扶手椅上,他英俊的脸孔蒙着一层冷峻的神色,他看起来象是一个正要宣读判文的法官。罗杰跨坐在壁炉旁一张铺有厚厚圆形椅垫的椅子上,他用手指把头发搔动得满头的头发都竖立起来。他的左裤腿绉巴巴的,领带歪斜,他看起来一副争论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克里梦西坐在他一旁;她细挑的身子坐在那张大弹簧椅上更显得瘦削,她眼睛没有看其他人,好象正在冷静地研究着墙壁嵌板。艾迪丝坐在一张祖父椅上,坐得直挺挺的,她正在卖力地织着针线,双唇紧抿。屋子里看起来最漂亮的是玛格达和尤斯达上。她俩看起来就象金斯包罗的肖像画作。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英俊微黑的小男孩脸上有种阴沉的表情,在他一旁,玛格达一手搁在沙发背上坐着,这位“山形墙三连屋”的女爵穿着一件如画一般的绉丝宽施,一只穿着缎面拖鞋的小脚伸在面前。
菲力浦皱起眉头。
“苏菲亚,”他说,“对不起,可是我们正在讨论家务事,外人不宜加入。”
哈薇兰小姐的针响了一声。我准备道歉退出,苏菲亚抢在我前头开口,她的声音清晰、坚决。
“查理和我,”她说,“希望结婚。我要查理在这里。”
“这有什么不可以?”罗杰精力充沛地从椅子跳起来,大声说。“我一直告诉你,菲力浦。这没什么私人不私人的事!
明后天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了。无论如何,我的好孩子,”他过来友善地把一只手搁在我肩上,“你全都知道了。你今天上午在那里。”
“告诉我,”玛格达倾身向前大声说。“苏格兰警场是什么样子的?让人老是瞎猜疑。一张桌子?办公桌?几把椅子?
什么样的窗帘?大概没有花吧,我想?一台口授录放音机?”
“别闹笑话了,妈,”苏菲亚说。“无论如何,你已经告诉范华苏尔·琼斯把苏格兰警场那场戏删掉了。你说那是个高潮突降手法。”
“那会使得整出戏显得太象是侦探故事了,”玛格达说。
“艾迪丝·汤普逊绝对是一出心理戏--或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心理戏--你认为哪一个听起来最好?”
“你今天上午在哪里?”菲力浦突然问我。“为什么?噢,当然--你父亲——”
他皱起眉头。我比原先更清楚地了解到,我的出现不受欢迎,但是苏菲亚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克里梦西把一张椅子移过来。
“坐下来。”她说。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受她的好意。
“随便你们高兴说什么,”哈薇兰小姐显然是在继续他们原先的话题,“但是我真的认为我们应该尊重亚端士泰德的心愿。等这件遗嘱的事澄清之后,就我个人来说,我的那份遗产全部归你使用,罗杰。”
罗杰发疯似地扯着他的头发。
“不,艾迪丝姨妈,不!”他叫了起来。
“我真希望我也能这样说,”菲力浦说,“不过一个人得考虑到每一个因素——”
“亲爱的老菲,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不会要任何人的一分钱。”
“当然他不能要!”克里梦西突然大声说。
“无论如何,艾迪丝,”玛格达说。“如果遗嘱的事弄明白了,他会有他自己的一份遗产。”
“可是,可能来不及澄清了,能吗?”尤斯达士问道。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尤斯达士。”菲力浦说。
“那孩子说的完全正确,”罗杰大声说。“他说的一针见血,没有什么能挽救得了破产,没有什么。”
他说来带着某种风趣。
“真的没什么好商讨的。”克里梦西说。
“无论如何,”罗杰说,“这又有什么关系?”
“我认为关系可大了。”菲力浦说完紧抿着双唇。
“不,”罗杰说。“不!还有什么比父亲去世这件事实更重要的吗?父亲去世了!而我们却就只会坐在这里谈论钱的事!”
菲力浦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红。
“我们只是想帮忙。”他僵冷地说。
“我知道,老菲,我知道,但是任何人都无能为力,所以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我想,”菲力浦说,“我大概可以筹到一笔钱。股票跌了很多,而我的资金又这么紧,动都动不了;玛格达的戏等等--不过——”
玛格达迅即说:
“当然你筹不出钱来,亲爱的。这是荒唐的,如果你想要--而且对孩子来说也不公平。”
“我告诉你们我不要任何人任何东西!”罗杰大叫。“我一直这样告诉你们,声音都哑了。我相当满意事情就这样任其自然发展。”
“这是个威望的问题,”菲力浦说。“父亲的,我们的。”
“这不是家族的事,这完全是我个人的事。”
“是的,”菲力浦看着他说。“是完全你个人的事。”
艾迪丝·哈薇兰站起来说:“我想我们已经讨论够了。”
她的话带着永不失效的真正权威意味。
菲力浦和玛格达站起身子。尤斯达士懒洋洋地逛出去,我注意到他步伐的僵硬。他并不真的跛脚,但是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罗杰挽起菲力浦的手臂说:
“你真慷慨,菲,甚至想到这样的事!”兄弟俩一起走出去。
玛格达喃喃说道:“吵吵闹闹的!”随他们走了出去,而苏菲亚说她得去帮我准备个房间。
艾迪丝·哈薇兰站着卷好编织针线。她眼睛看向我,我想她是要跟我说话。她的眼光带着近乎恳求的神色。然而,她改变主意,叹了一声,在其他人之后走了出去。
克里梦西已经移步到窗口,站在那里望着花园。我走过去,站在她身旁,她微微转过头来向着我。
“谢天谢地,已经过去了,”她说--然后厌恶地加上一句:“这是个多么可笑的房间!”
“你不喜欢?”
“我都呼吸不了了。总是有一股要死不死的花味和灰尘味。”
我认为她这样说对这个房间是不公平的,不过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这确实是个非常隐秘的房间。
这是个女人的房间,柔和、带有异国风味,与外界的狂风暴雨相隔绝。这不是个男人家待久了会感到快乐的房间。
这不是个你可以轻松下来,看看报纸,抽抽烟斗,把脚抬高的房间。然而,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个房间,而不是克里梦西楼上那个抽象自我表现的房间。整体上来说,我喜欢上流妇人的起居室,胜过于表演剧场。
她环顾四周,说:
“这简直就象是舞台,让玛格达表演的场景。”她看着我。
“你是了解的,不是吗,我们刚刚在干什么?第二场以--家庭会议,玛格达安排的,那毫无意义可言,没有什么好谈的,没有什么好商讨的。一切都已决定--结束了。”
她的声音没有悲伤和意味,倒是有满足的味道。她接触到我的眼光。
“噢,难道你不明白?”她不耐烦地说。“我们自由了——
终于!难道你不明白罗杰一直过得悲惨--非常悲惨--好几年了?他从来就没有任何做生意的才干。他喜欢牛马之类的东西,喜欢在乡间漫步。但是他爱慕他父亲--他们全都是这样。这个家错就错在这里--太多亲情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说那老人家是个暴君,或是欺压剥削他们什么的。他并没有,他给他们钱和自由,他为他们牺牲奉献。而他们也一直对他如此。”
“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想是有。我想,你的子女长大成人时。你应该让他们独立,自己不要露面,悄悄离开,强迫他们忘掉你。”
“强迫他们?这有点太激烈了,不是吗?用强迫的手段不同样是不好的吗?”
“如果他不是让自己成为那样具有人格——”
“你无法让自己成为具有人格的人物,”我说。“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格。”
“他对罗杰来说是太过于有人格了。罗杰崇拜他。他想要做任何他父亲要他去做的事,他想要成为他父亲所希望的那样一个儿子,他父亲把联合筵席包办公司交给他--这家公司是老人家特别感到欣慰、骄傲的事业。罗杰卖力想要继承他父亲的衣钵,但是他没有那种能力。就生意上来说,罗杰是--我坦白说--是个傻瓜。而这几乎让他心碎。他长年悲凄,拚命挣扎,眼看着整个事业往下跌,有着一些好得不得了的‘主意’和‘计划’,其实却都总是出错,让业务更加恶化。一年又一年地感到你自己失败了是一件可怕的事。你不知道他有多么不快乐,我知道。”
她再度转过头来面对我。
“你以为,实际上你向警方暗示过,罗杰杀害了他父亲——为了钱!你不知道这有多么--多么地荒谬!”
“我现在知道了。”我谦逊地说。
“当罗杰知道他再也撑不下去了时--知道破产势所难免时,实际上他反而感到解脱了一般,是的,他是解脱了。
他只担心他父亲知道--不担心别的。他期待着我们打算去过的那种新生活。”
她脸上的肌肉有点颤抖,她的声音放柔。
“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我问道。
“到巴贝多去。我有个远房表亲在那里,不久以前去世,留给我小小一笔遗产——噢,不多。但是那是个好去处。我们会很穷,但是我们会过得下去--那边的生活费不高。我们会在一起--无忧无虑,远离他们所有的人。”
她叹了一口气。
“罗杰是个可笑的人。他会为我担心--担心我受穷,我想他大概脑子里那种里奥奈兹家族对金钱的观念太根深蒂固了。我的前夫还在世时,我们穷得可怕--罗杰认为我那时实在非常勇敢坚强!他不了解我过得快乐——真正的快乐!我从没那样快乐过。然而--我从没象爱罗杰一样爱过理查。”
她的眼睛半闭起来,我知道她那种感受的强烈。
她张开眼睛,看着我说:
“所以你知道,我决不会为了钱杀害任何人。我不喜欢钱。”
我相当确信她说的是真心话。克里梦西·里奥奈兹是那些金钱对他们发生不了作用的极少数人之一。他们不喜欢奢华,而喜欢俭朴,同时怀疑财产的真正价值。
然而,有很多人,金钱虽然对他们起不了作用,但是金钱所能带来的权力却能对他们构成诱惑。
我说,“你或许自己并不想要钱--但是如果好好利用,金钱却可以用来做很多有趣的事,比如说,可以用来捐助研究工作。”
我怀疑过克里梦西可能对她的工作狂热,但是她仅仅说:
“我怀疑捐献能有多少好处。通常捐献的钱总是被用错了地方。一些有价值的工作通常都是由具有热心、冲力的人所完成的--还有天生的远见。昂贵的设备、训练和实验从来就无法搞出你所想象它们能搞出来的名堂,通常这些捐赠的钱都落入了不会使用的人手上。”
“你会在乎放弃你的工作到巴贝多去吗?”我问道。“我想,你们还是打算要去吧?”
“噢,是的,警方一准许,我们就走。不,我一点也不在乎放弃我的工作,为什么我该在乎?我不喜欢游手好闲,但是到巴贝多去我不会游手好闲。”
她不耐烦地又说:
“噢,但愿这件事能快快澄清,我们就可以走了。”
“克里梦西,”我说,“你知不知道是谁干的?假定你和罗杰没有插手(说真的,我没有理由认为你们有嫌疑),当然。以你的智慧,你一定多少有个概念是谁干的吧?”
她以有点奇特的方式看了我一眼,突然的侧瞄一眼。当她开口时。她的声音失去了自然流露性,别扭,有点难堪。
“不能用猜的,这不科学,”她说。“只能说布兰达和罗仑斯是显见的涉嫌人。”
“这么说,你认为是他们?”
克里梦西耸耸肩头。
她站在那里一会儿,好象在倾听什么,然后走了出去,在门口与艾迪丝·哈薇兰擦身而过。
艾迪丝直接走向我。
“我想跟你谈谈。”她说。
我父亲的话语浮现我的心头。这会不会是——
艾迪丝·哈薇兰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你不要误会,”她说。“我的意思是说,关于菲力浦。菲力浦有点难以了解,他可能让你看起来矜持、冷淡,但是事实上一点也不是如此,这只是个外表态度,他禁不住会那样。”
“我真的没有认为——”我说了一半。
她继续说下去。
“刚才--关于罗杰,并不是他真的那样吝啬,他从来就不吝惜金钱,其实他是个可亲的人--他一直都是个可亲的人--但是他需要人家了解。”
我看着她,以一种我希望她看得出来是一个愿意了解的人的态度看着她。她继续:
“我想,部分是由于他是家里的老二。身居老二的孩子经常有什么--他们一开始就受到障碍。他爱慕他父亲,你知道。当然,所有的孩子都爱慕亚瑞士泰德,而他也一样爱慕他们。不过,罗杰是他特别感到高兴和骄傲的儿子,最大的一个孩子--老大。我想菲力浦也感觉到这一点。他退回自己内心的世界里。他开始喜欢看书,喜欢一些跟日常生活脱节的过去的事物。我想他受苦——小孩子真的会受苦…
…”
她停顿下来,然后继续:
“我想,我的意思是大概是他一直都妒忌罗杰。我想他自己也许并不知道。不过我想罗杰遭到惨败这件事--噢,说来好象丑恶,而且我真的确信他自已并不知道--不过我想或许菲力浦并没有对这件事感到应有的难过。”
“你真正的意思是说他倒有点高兴看到罗杰出丑。”
“是的,”哈薇兰小姐说。“我正是这个意思。”
她眉字微蹙,又加上一句:
“你知道,他没有马上表示要帮助他哥哥,令我感到伤心。”
“为什么他该那样?”我说。“毕竟,把事情搞砸的是罗杰。他是个成人,没有孩子的顾虑。如果他病了或是真正有需要,当然他的家人会帮忙--不过我倒不怀疑罗杰真的宁可完全靠自己再从头开始。”
“噢!他是去那样。他担心的只是克里梦西。而克里梦西是个特殊的女人,她真的喜欢过不舒适的日子。只要有个茶杯可以喝茶,她就觉得够了。现代的女性,我想大概是吧。她没有过去感,没有美感。”
我感觉到她精明的眼光在上下打量着我。
“这对苏菲亚来说是个可怕的梦质魇,”她说。“我很难过她年轻的心灵会因此蒙上一层阴影。我爱他们所有的人,你知道。罗杰和菲力浦,而现在是苏菲亚和尤斯达士还有乔瑟芬。全都是可爱的孩子,玛西亚的孩子,是的,我很爱他们。”她停顿下来,然后,猛然加上一句说,“不过,你要知道,这是盲目崇拜的一面。”
她猝然转身离去。我有种感觉,觉得她最后那句话有什么我不太了解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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