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
作者:林晓筠
第一章
从微弱的壁灯投射下,钟荻蔚知道现在是清晨五点,窗外昏黑的天色里正下着雨,一滴一滴的落着、下着,扰人而生愁。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了多久。
今天是她三十岁的生日,也是她给何启烈最后一次机会的日子,如果他还记得她的生日,如果他还“记得”她是他的老婆,如果他还在乎她,如果他还“知道”有她这个人,如果------
生活中充斥着太多太多的如果了。
她将头轻靠在沙发的椅背上,秋日的清晨总是带着点凉意,尤其是个下着小雨的天气。
她觉得凉。
她感到凉。
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知道真正的冷和凉意是来自何启烈,来自她结婚三年的丈夫;她并不幸福的婚姻。
她应该起身去加件衣服;但是她不想动。或许她的婚姻就是如此,明知道应该再加点什么,但是双方都太懒了,都不愿意再花一丁点的时间和心力进去。
她不知道何启烈是否另有女人,她没有去在意,更没有探索过,他们双方都成熟到各过各的生活,各有各的世界。有时候一桩太过理性和成熟的婚姻也会是一种危机、一个悲剧。
至于她为什么选择在她三十岁生日过后的第一天,可能是一种想重生的心态吧!
何启烈是个年轻有为的外科医生,前途一片似锦,或许这也就是他把事业、工作看得比她和他们的婚姻来的重要的缘故。
他忘了她的生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忘了每一个特别的日子,忘了每一个对她和他来说有意义而且是记忆深刻的时光。对他来说,除了病人,开不完的刀和会议,他心中还有她吗?
她有时会有一种荒谬的奇想,最好她能来一场车祸或者是意外,然后她就可以住进医院里,说不定这样还可以天天见到何启烈,说不定这样还能挽回他们的婚姻。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离婚的意愿,这一部分必须取决于何启烈,他倒是从来没有离婚的意思。他的嘴上是没说,但是他的心里怎么想的,连她这个他生活中最亲密的人都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婚姻对他来说似乎是可有可无的,他把家当一个休息站,当旅馆,彻夜不归也不过是一通电话,有时候还是护士小姐帮他拨的,替他通知她。
她只是一个花瓶。
她就如同装饰品一样。
没有她,他的生活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她打量着客厅的四周,相信这个屋子少了她也无妨。她心中揣度着哪些东西她应该带走,哪些东西她应该就留在原位,即使她带走了什么,何启烈会注意到吗?
壁橱里一张她和何启烈两人合照的相片吸引住了她的视线。
她起身走到壁橱前,顺手打开了灯,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拿到眼前细看、品味、回忆。
荷兰是他们到欧洲蜜月旅行中的一站,要去欣赏荷兰著名风车的入口处即有人拍照,等到欣赏完出来相片也冲好了,正待相片中的主人购买回去留做纪念,虽然价钱贵了一点,但是旅游嘛!多半的人都掏腰包买了,她和何启烈自然也不例外,他们还互相打趣彼此有多上相、多迷人、多漂亮,多快乐的一对蜜月中的夫妻。
但是今天呢?
她低头看着相片,不禁一阵唏嘘,泪水不由自主地滴落在相框上。
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无一幸免?
她决定带走这张相片,她没有分家或向他要钱的念头,她要带走的也只是她私人的衣物,私人的用品和一些她觉得她该拥有的东西。
天色渐渐地亮了,雨也停了。
她缓缓又沉重地走向她和何启烈的卧室,以后就是何启烈一个人的卧室了,也该让他尝尝自己一个人睡在那张大床上的滋味了。
她是受够了。
*
何启烈拖着已经在抗议的疲惫身躯走进电梯内。
他好心的替同是外科的另一个大夫值班,因为那个大夫有严重的家庭问题要去解决,所以不管是站在朋友或是同僚的立场,他都应该伸出援手的。
看着一层一层的灯亮,他知道自己的窝已近,也知道他的荻蔚此刻一定还在床上酣睡。
结婚三年,他和他的老婆可说是聚少离多,常常不是在深夜就是清晨回家,开始她还会坚持的等,但是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懂得安排自己的作息,懂得照顾好自己。
钟荻蔚是个叫人放心的女人和老婆,她成熟,她不无理取闹,她冷静,她明事理,她是少有除了美貌还有内涵的女人,她是那种不会让男人和丈夫厌倦的女人。
如果说他非要挑她毛病的话,那可能就是子嗣的问题了。
她不知道是在犹豫什么还是迟疑什么,始终不愿意怀孕,始终有理由说服他,而他也自始至终的说不过她,事实上是他太爱她了。
现在的男女多半不讲“爱”了,一切都是以利益和金钱为出发点,有利可图才在一起,床头金尽就一拍两散,大家都不相信爱情了,而一桩美满的婚姻更加如同神话一般可称之为传奇了,合则聚,不合则离的态度和行为愈来愈明显也愈来愈被提倡。
电梯门开,他带着笑意走出。
他和他的钟荻蔚可不是如此,他这么想!
拿出钥匙,顺便瞄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才八点,他可不想按铃吵醒他的老婆,他宁可陪她好好睡到中午,然后温存一下享用午餐,或者是享用午餐之后再温存一下,次序是可以随他们的心意和“当时状况”而作调整。想到这里,他的笑意更深。
钟荻蔚在床上是意个尽责的妻子和迷人的情人的综合体,她让自己一直是他唯一渴望和爱慕的女人,也只有她才能激起他的狂热和欲火。
情况不对!
何启烈一踏进屋里就觉得不对劲。
他的第六感在提醒他,心中立刻升起了警戒的心,屋内的一切都没有变,相反的,阳光透过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射进,使得整个屋子闪亮、温暖异常,但是在这般暖意之下,他陡然的涌起一股恐惧感。
他几乎是立刻就冲进了卧室里。
卧室里空无一人,棉被叠得整整齐齐,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他立刻就知道这张床昨晚没有人睡过。
荻蔚在哪里?
他颓然的往床上一坐,怕事实会让他的双脚无法负担他的重量。
荻蔚没有叠被子的习惯,她更有随手丢衣服的毛病,她有本事让卧室看起来像一个廉价衣服拍卖场。起初他也看不过去,觉得她懒,没有效率,和她给人的形象不符,但是在她的“歪理”和撒娇之下,他妥协了。毕竟他在家的时间不多,而她如果觉得这样舒服的话,他也由她了。
但是她人呢?
昨晚他还托护士长打电话回来,她并不要交代要出去或回娘家的意思。
她会去哪里呢?
他起身四处搜寻,想找她留下的纸条或任何有关她下落的讯息,他甚至到浴室里搜寻,结果什么都没有。
当机立断,他立刻拨了荻蔚娘家的电话,或许昨晚她娘家临时出了什么事,她来不及通知他,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好过了一点。
电话一直占线中。
他挂上电话再拨,但是情形依然一样。
往床上一躺,他明明很累,明明需要好好的睡一觉,但是他睡不着,他习惯拥着荻蔚习惯嗅温暖、柔软的身体入睡,习惯嗅到她的气息,习惯碰触她的那种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眼睛不经意的往梳妆台上一瞄,才发现整个台面上干净、空旷了不少,原来堆在那里的瓶瓶罐罐,荻蔚的那些化妆品、保养品和音乐盒、珠宝盒全不见了,连他们的那张结婚照也消失无踪。
他猛的从床上跃起。
这代表了什么?
他强迫自己走到衣橱前,手有些颤抖的拉开了衣橱的大门,心中仍抱着一丝的希望,他一定是想得太多了。
衣橱有一半是空的。
属于荻蔚的那一半是空的。
事到如今,他的脑海里已经组织出了一个大概,荻蔚要不是跟人家私奔就是离家出走了。
私奔是不可能。
那一定是离家出走了?
他狠狠的捶了衣橱的门,是他和荻蔚的认知有差距?还是他们对他们的婚姻有不同的看法?
荻蔚对他们的婚姻觉得失望、寒心?
她选择一走了之?
为什么?
怒火渐渐的凝聚、成形,一旦让他逮到她,他不知道是要掐死她,还是把她放在大腿上痛打一顿,或是好好的爱她爱个够,在床上解决所有的问题?
她怎么可以如此的对他?
他没有耐心等她连络,不管她决定怎么做,不管她要到哪里去,她总会让她的娘家知道,说不定她现在就是在娘家,故意拿起电话要他干着急。
虽然她令他心急如焚,虽然她叫他又急又气,但是他会原谅她的,女人总喜欢耍耍性子。
不会有事的!
*
钟家一早就因为钟荻蔚的到来而秩序大乱。
做父亲的钟国城甚至请了一天的假,准备在女婿到来时充当和事佬。
邱玉娟这个做妈的则始终眉头深锁,弄不清每个人眼中的神仙眷侣到底在闹什么别扭,虽说婚姻就好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是也不可能太离谱到哪!
在她的心目中,她一直以为自己女儿嫁了个万中选一的好男人,而何启烈也的确表现得令她这个丈母娘没有话说,但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女儿又为什么会提着行李回家呢?
钟荻蔚知道自己的举动吓坏了每一个人,也许她的确有欠考虑,太贸然行事了,没有给自己和何启烈留一点退路,他们一定以为她已经离了婚,只是没问出口。
“我并没有离婚。”她平静的看着家人。
“谢天谢地!”钟迪安这个刚退伍的大男生夸张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害老爸和老妈的血压升高了多少?”
“迪安!”邱玉娟啐道。
钟迪安做了个鬼脸。
“荻蔚!”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你也该把电话放回去了,说不定启烈正急着到处找你!”钟国城温和的劝自己的女儿。
“姐!不要只顾到你自己,说不定有人有急事要找我却一直打不进来。”钟迪安技巧的替自己的姐夫求情。
钟荻蔚放弃似的放回话筒,但是电话铃声却没有响起。她嘲弄的一笑。
“爸!迪安,你们去上班吧!”
“我已经请假了。”做父亲的苦笑道。
“我也是!”
“你少偷懒!”邱玉娟可不含糊。“这里没有你插得上手或插得进话的地方。”
“妈!我只有一个姐姐,你也只有一个女儿,我这个小舅子说什么都应该留下来帮姐姐出口气,说不定动口不行要动手时,我也比较年轻力壮。”
钟国城看了儿子一眼。
邱玉娟则瞪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钟迪安立刻转向自己的姐姐求救,结果钟荻蔚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钟迪安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
“我干脆上班去!”他总算死了心,不打算看好戏了。
这会却传来急促的门铃声。
“一定是姐夫来了。”钟迪安立刻冲去开门。
钟荻蔚站起身,她不想在这个混乱又心浮气躁的情况下和何启烈碰面,反正也谈不出结果。
“荻蔚!你总要和他说清楚!”
“你爸说的对!”邱玉娟鼓励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是冷战或是一点夫妻间的小争执,说开了也就没事,不要把小事弄成大事。”
钟荻蔚轻叹一声。
何启烈跟在钟迪安的身后走进。
“姐夫负荆请罪来了。”
“迪安!”钟国城威严的喊道:“上班去。”
“爸、妈!”何启烈朝岳父母打了声招呼,之后视线就停在钟荻蔚的脸上。
钟迪安知道适可而止,耍完宝了,把气氛弄轻松了就该退场。“那我上班去了。”
四人沉默的看着钟迪安抓起钥匙和安全帽离去。
客厅里因为钟迪安的消失而显得有些不自然和凝重。做长辈的不想插手太多,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管多了反而惹人嫌。
“荻蔚!和启烈说话啊!”邱玉娟催着女儿。
钟荻蔚既不说话也不看何启烈,一个人就像一座石膏像般的呆立着,做着无言的抗议。
邱玉娟看看眼前的状况,朝自己的丈夫使着眼色。
钟国城会意的站起身。“启烈!你留下来吃饭,我和你妈去买菜,你们好好的谈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要赌气。”
何启烈看着钟荻蔚,然后点点头。
邱玉娟也站起身走到女儿的身边,拍了拍女儿的肩,轻声的交代:“人都来了,不要再使性子!”
钟家夫妇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还是把家留给他们小俩口自己去协调、解决、人多嘴杂。
清完场了,客厅只剩下何启烈和钟荻蔚。
何启烈轻轻的走到了钟荻蔚的面前,一脸疲倦莫名其妙的表情。“你是怎么了?”
“我无法再忍受了。”
“你无法再忍受什么?”他差点要动怒,但是知道生气解决不了问题,他只好强迫自己心平气和。硬是摆出一副讲理的模样。
钟荻蔚不是惹是生非的泼妇,她一定有她的道理。
但是钟荻蔚对他的风度和耐性显然不领情,她走到了钢琴边,掀开盖子,然后手指无聊的弹了几个音符。
何启烈火大了。
他一个大步到了钢琴边,粗鲁的抓起了她的手,然后将钢琴盖用力的盖上。
“荻蔚!我一夜没睡,在急诊室里值班,没想到回到家里老婆也失踪了,也许失踪是夸张了一点,但是你为什么不交代一下行踪呢?就算你对我或对这个婚姻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像文明人一样的拿出来讨论啊!”他一口气的说完。
“昨天是我的生日。”她幽幽的一句。
何启烈愣了下,随即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他真是忙昏了头,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难怪他的老婆要采取如此“激烈”的抗议,即使他再不懂女人,他也知道女人最重视那些什么生日或结婚纪念日的。
他带着歉意,想将荻蔚拥入怀中,但是却被她坚定的推开。
“荻蔚!我是忙昏了头,我向你道歉!”
她露出了个她已看开的笑容。
“荻蔚!我们可以今天补过生日。”他打起精神,一付兴致十足的表情。“我可以找人帮我代今晚的班,我们好好的庆祝一下。”
“不用了。”
“不用了是什么意思?”
“不用的意思是你大可以去上你的班,我则过我自己的生日、自己的生活!”她冷冷的说。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想到。
生日或许只是一个导火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老婆是“新仇加旧恨”,打算一次清算。
他双手叉着腰,一副打算逆来顺受的表情。
他的反应激怒了钟荻蔚。
原本她打算好好的和他来是一段感性的谈话,却没料到他摆出一副容忍她,凡事让她的神情,好像他是一个多委屈的丈夫,她则是一个多不知体谅的妻子。
“何启烈!你是个混蛋!”
“荻蔚!”
“你是个百分之百的混蛋!”她补充道。
“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他寒着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只因为我错过一次你的生日,我他妈的就成了百分之百的混蛋?”
“你还是不懂?”她伤心的说。
“你要我‘懂’什么?”
她双手抱着胸,眼神带着悲哀,还有一丝的惋惜和感慨,她轻摇着头。
她的反应着实令他发慌,令他方寸大乱。
是不是有第三者?他的心一惊。
他抓着她的双肩,既不理她的挣扎也没有留意是否会捏疼她,他以一种致命的眼神望向她的眼睛。“不要跟我打哑谜,否则我不为我的行为负责。”
她没有退缩,依然不言不语。
“荻蔚!不要逼我,我不想伤到你!”
“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说出来!”他命令道。
“我们的婚姻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总之出了问题!”
她是存心要逼他发狂的!他暗暗的在心中咒骂。
“是你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我们的婚姻真的出了问题?”
“你根本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
“我根本不知道问题在哪里!”他朝她吼道,注意到她痛苦的表情,他才松了抓住她双肩的手。“荻蔚!可不可以明天在谈这件事?先个我回家,让我好好的睡个够,让我养足了精神,然后我们再谈。”
他得到的是钟荻蔚一个冷漠的反应,她拿背对着他。
“荻蔚!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到底有没有第三者?”他屏气凝神的问,反正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没有!”
“你肯定?”他不放心的又问。
她猛的转过身,怒瞪着他。“你是什么意思?当我是出墙的红杏?我不是问题的所在,你!是你!”她指着他。“不是我!”
“我什么都没做!”他声明。
“何启烈!”她觉得他是朽木,无法沟通也不可能了解事情。“不一定要有外遇,第三者或出轨,婚姻才会有裂痕。夫妻间的冷漠、疏离、性格不合、聚少离多,无法有共同的默契都可能造成婚姻的失败。”
“我懂了。”
“总算!”她舒了一口气。
“但是照前晚我们在床上的情形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冷漠、疏离、不合或是缺乏默契的状况嘛!”他故意提醒她。
她的脸一红。
“你承认了?”他微笑道。
“那不是重点!难道除了那一件事,你就不能想点有关心灵或精神上的东西吗?”
“我看你是吃饱太闲!”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决不妥协。
“你还是得跟我回家!”
“除非你买个笼子把我锁起来,否则我还是会走的!而且你硬带我回去,只会使事情更加的恶化。”
“告诉我你的打算。”
“我想暂时就住在这里。”
“分居?”
“你这么说就这么是。”
何启烈不知这是所有的女人都这样,还是他的荻蔚特别,他根本无法捉摸她的反应。
今天如果换做其他任何女人,应该会安心、写意的在家当个医生太太,每天无忧无虑的过着衣食不缺的生活,即使他忙,医院也办了很多的活动给她们这些医生太太去参与,去打发时间。
她到底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她到底还有什么好去抱怨的?
分居?真亏她想的出来。
“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你爸、妈会怎么说?” “要不然我可以到外面租房子。”
“你别想!”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荻蔚!我真的意外极了。”他深吸口气,有些无可奈何。“我不知道你是这种想法,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夫妻,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快乐,你对当何太太这个角色很满意,但是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你现在知道就好。”
他研究着她,以一种三年夫妻,两年交往,总共累积了五年的时光和了解在端详着她。
“我给你一个星期。”
“不要给我期限。”
“你是我的老婆!”
“这是可以改变的!”她没有威胁他或恫吓他的意思。只是自然的反应出她的想法。
“荻蔚!除非我死,否则你一辈子都是何太太!”他表明立场。她可以闹别扭,她可以耍耍脾气,只要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但是分居或离婚就真的太过分了,她最好断了那种念头。
钟荻蔚其实也不愿意事情恶化到那种程度,只是她需要时间和一些属于自己的空间,好好的想一想,她或许需要一份工作,或许需要冷静一阵子,好好的看她的未来,她不能再过没有目的或是每天只等着何启烈下班回家的日子。
“你回去好好的睡一觉吧!”
“没有你在身边,我哪敢奢望睡什么好觉。”
她才不会被他的三言两语的话打动。“我们都好好的想想吧!”
“我明天再来看你!”
“再说吧!”
她的回答令他心痛,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反驳她的话,她有她自己的逻辑和想法,她是个成熟、独立的女人,不是几句话就可以哄骗的,更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改变的。
他可以等,随便她要多久的时间。
他可以给她耐心,她值得他付出。
她永远都是他的!
*
“忆梅茶”的味道甜中带酸,一壶可以喝上个半天。
钟荻蔚和顾欣在东区晃了半天,最后挑了家茶艺馆。避开上咖啡屋的那些时髦仕女和人潮。
口中喝着“忆梅茶”,钟荻蔚的心情和茶没有什么两样,也是甜中带酸,甜的是知道何启烈依然在乎她,酸的是他们的婚姻是真的出了问题。
顾欣点了龙井,她知道钟荻蔚一定有什么异样,否则一个厌恶逛街的人不可能拖着她逛了一下午。
“你说吧!”顾欣一副了然的模样。
“我只是想买几套衣服。”
“结果你什么也没买。”
“没有我中意的!”
“别掩饰了。”
“真的这么明显吗?”钟荻蔚撑着下巴,淡淡的一笑。
“我了解你!”顾欣自负的说。
顾欣和钟荻蔚是因工作而结缘,即使钟荻蔚因为结婚而辞去了工作,两人依然保持来往,依然是好朋友。
顾欣是属于那种目空一切,自以为有些高人一等的女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对男人不屑一顾,老是把好男人都已经结了婚挂在嘴边说的“不结婚的女人”。
“说吧!荻蔚!”
“我搬回娘家了。”
顾欣很少有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的时候,她自认已经见过大风大浪、生活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钟荻蔚的确把她给吓到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有唬你的必要吗?”
“愚人节已经过半年了。”顾欣还是一副不愿意相信和接受的模样。
“顾欣!你不是当事人,也许在外人的眼中我们是一对无懈可击、人人羡慕的夫妻,但是实际的生活情形你又怎么可能清楚呢?”
“别忘了你还是医生太太耶!”
“医生太太也是人啊!”
“他虐待你了?”
“没有。”
“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没听说。”
“他做了什么叫你无法忍受的事?” “你别再猜了。”钟荻蔚投降道:“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和以前并没两样。”
“那么是你变了。”顾欣立刻下了结论。
“我不知道。”钟荻蔚自己想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想出个原因。她知道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钟荻蔚,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再忍受目前这种孤单、寂寞,老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她不回打麻将,不喜欢逛街,更不喜欢东家长西家短个没完,唯一的嗜好--看电影,也因为何启烈的没空而渐渐的改变,变成看录影带来消磨时间,但是看录影带和看电影不同,她觉得自己的快乐被剥夺,她觉得生活中只有乏善可陈和枯燥无聊。
*
“荻蔚!你在发呆!”
钟荻蔚回过神,掩饰的低头喝了口茶,甜中带酸的味道令她觉得可口极了。
“荻蔚!你怎么舍得放弃像何启烈这么好的男人?”
“你觉得他好在哪里?”钟荻蔚认真的反问。
“他年轻有为,他英俊、帅气,他忠一而不花心,他还是个多金的医生,一个有这么多优点的综合体,在现今的社会里不多见了。”
“你只看到他好的一面。”
“那你呢?”
“我只知道他把空虚和孤独的日子留给了我。”
“你可以自己安排生活啊!”
“永远都是我自己一个人。”钟荻蔚感叹!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顾欣的话并没有安慰到她,反而叫钟荻蔚更加的落寞,更加的觉得没有人了解她的苦处,大家看到的都是表明的炫丽,体会不到她实际的悲哀。
“荻蔚!你是真的打算离开何启烈?”
“可能。”
“他会签字吗?”
“很难!”
“你就这么搬回娘家,不怕其他的女人趁虚而入?”顾欣提醒道。
“怕的话我也不会走了。”
“你欠考虑!”
“再留在那幢漂亮但没有半点生气的房子里,我会窒息,我会发疯,我会把屋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这么痛苦?”
钟荻蔚不愿再多说,话题到此可以宣告结束,即使分手也不该有恶言,更何况目前情况也不明朗,她没有必要告诉顾欣太多,免得将来覆水难收,被自己所说过的话噎死了。
顾欣知道钟荻蔚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钟荻蔚不稀罕当何太太,有的女人挤破的想取代钟荻蔚的地位,说不定她自己就是。
顾欣偷偷的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她实在倦了在社会中,在男人圈里打滚,机会来了。
第二章
处理完最后一个病人,面对了一个早上的伤口和缝线,何启烈有自己死过一次的感觉。
第三天了。
钟荻蔚走了三天。
他知道她是在她的娘家,但是她没有打过一通电话给他,没有回到他们的家一次,好像他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似的,她真狠得下心。
何启烈总算体会到自己一个人守着一幢空屋子的感觉,所以他已经不怪钟荻蔚的反应,但是她的气也该消了,她到底打算气多久呢?
走在医院的长廊上,他只有一股强烈想带回荻蔚的心,他的生命中不能没她。
一个星期的时间太长了。
他当初不该那么不经考虑的说出来,现在他也不好拉下脸来硬去把她带回家。
忽然有人拍着何启烈的肩。
何启烈不怎么感兴趣的偏过头一看。
“你怎么了?看你这几天一副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样子,是不是老婆和人家跑了?”沈明伟打趣道,存心逗何启烈开心。
何启烈没有反应。
“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想谈!”
“马上就要升官了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你要呕谁啊?”沈明伟故作不满道:“工作顺利又有如花美眷,如果连你都不知感恩的话,那我们这些人都要找面墙一头撞死算了!”
“荻蔚回娘家了。”
“结了婚的女人都会回娘家的。”
何启烈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沈明伟。“她不只是单纯的回娘家,她有离开我的打算。”
沈明伟呆住了。
何启烈和钟荻蔚就像一对金童玉女般,上天特别搭配的一对夫妻,不管是郎才女貌或是缘定今生,总之没有比他们再耀眼,再叫人看了舒服的夫妻,但是连他们的婚姻都会出现危机,这未免太不可思议,叫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去维系他们的婚姻?
“她真的回娘家了?”沈明伟再问。
“走了三天。”
“你没有去接她回来?”
“我答应给她一个星期的时间。”
“我看你是想等她自己回来。”
“或许吧!”
“你到底做了什么?外面有女人被她抓到吗?”沈明伟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道:“小心一点嘛!”
“去你的!”
“别死要面子,去求求她、哄哄她,说一些好听的话,女人要的只是这些而已。”沈明伟自以为聪明、高杆,对女人极有一套。“一束鲜花再加上一顿浪漫的烛光宴,她就心服口服了。”
何启烈摇摇头,事情要是有这么容易就好了,沈明伟太低估钟荻蔚了。
“你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把她的生日忘记了。”
“她觉得她的生活空虚、孤单、寂寞。”何启烈有些茫然的一笑。“我的工作就是这样,她嫁给我之前就应该清楚的,我们又不是公务人员,朝九晚五的,她不该有那么多的埋怨猜对。”
“让她怀孕嘛!”沈明伟眨了眨眼睛。“你们都结婚三年了,也该是时候了,有个小孩让她去忙,她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闲功夫去想东想西。”
何启烈没有回答,沈明伟的话正好触到了他心中的创痛和隐忧。
今天如果有个小孩的话,情况是否会有不同?
“启烈!你没有问题吧?”沈明伟有些担心的问。
“你不要乱猜好不好!”
“那就是你老婆---”
“闭上你那张嘴!”何启烈阻止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把关心我的这些时间和精力去管你自己的婚姻,说不定今天你的婚姻就不会出问题了。”
“我看婚是离定了。”
“明伟!千万不要把离婚那两个字挂在嘴边。”
“很难有救了。”沈明伟认命的叹了口气。“我有挽回的诚意,但是我的老婆没有,一个家不像家,我在家的时间已经够少了,她在家的时间比我还少!”
“再努力一下嘛!”
“光我努力有屁用!”
何启烈真怕自己和钟荻蔚也会搞到像沈明伟的婚姻那样,夫妻俩都宣告放弃,没有一方愿意再试,再努力,再给对方一个机会。
“启烈!去娘家接回她,别给其他男人可趁之机!”
“我不能言而无信!”
“狗屎信用!等她心死的时候,你就来不及了。”
何启烈沉默着。
两人走到医师休息室,何启烈脱掉了身上的白袍,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了烟,他以口就烟,将烟含在口中,沈明伟为他点上火。
“马上就有一批护校女生来实习了。”沈明伟忽然精神一振,口气一变的说道。
“那又怎样?”何启烈吸了口烟。
“心照不宣!”
“那些小女生你还有兴趣?”
“当初要不是看在我老婆娘家的财力,她哪有当沈太太的资格!”沈明伟有些悻然的说:“医生娶护士好像比较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何启烈不想再鬼扯、打屁,他宁可抽空补足睡眠。但是精神上的苦楚谁能了解,怕失去钟荻蔚的心情谁能体会?
“你休息吧!”沈明伟也会察言观色。“我只要说一句,快点去接回老婆!”
*
逛完了重庆南路的书店,钟荻蔚不知不觉的将脚步和方向移向新公园,今天这种带着温暖阳光的秋日午后,是很适合到音乐台前的椅子上坐坐,晒晒太阳。
有时她不得不同情那些职业妇女或忙碌的家庭主妇,她觉得自己太过悠闲,太过轻松,太过好命了。
将手中的书换了个手,找了张有树荫的椅子,优雅的坐了下去,好在今天穿的是不怕脏的牛仔裤。音乐台前的椅子疏疏落落的坐了些人,有年轻情侣,有孤独的老人,有翘课的学生,更有些叫人猜不出职业的人,每个人都享受着自己的阳光和自己的寂寞。
她微闭上眼,想假寐片刻。
“咔嚓”一声。
钟荻蔚自然的睁开了眼睛,谁这么不礼貌的打扰别人的安宁?
钟荻蔚眼前站着一个有张混血儿脸孔,高大且英俊逼人的男生。一条已经有补丁的牛仔裤和一件格子绒布的衬衫,那么的洋化,那么的耀眼。
如果目前的世界真的还有白马王子的话,那真是非眼前的男生莫属,精致、分明的五官,尤其微笑时的一口白牙,那么的健康,那么的充满了朝气,是谁说台北找不到好看的男生?
“如果打扰到你,我诚心的道歉。”他口齿清晰,一口标准的国语。“因为我实在无法错过刚才那么美、那么感性的画面。”接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照相机。“职业使然,我是个摄影师。”
钟荻蔚只是给他一个不以为然的一笑。
“我叫杨亚衡。”说完他由口袋里抽出一张设计别出心裁的名片给她,并在她是身边不请自坐。
她还是没有吭声,只是将名片夹在刚买来的新书里。
“我在凉亭那边替一群服装模特儿拍照,其中一个大牌的对衣服有意见在大发娇嗔,老板正大力安抚着,所以我就四处走走、看看,喘口气。”
钟荻蔚浅浅的一笑,看着前方。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冒昧,但是我又实在不愿意放弃一张佳作。”他解释道。
但是他还是得不到任何来自她的反应。
杨亚衡有些恼怒。
他不敢说自己对女人百战百胜或从来不曾尝过败绩,但是他被打回票或受漠视的机会少之又少,没有多少女人能拒绝得了他的魅力。
刚刚那个发脾气的大牌模特儿有一半就是因为他不买她的帐,没有给她特殊的待遇所引起的。对他来说,工作就是工作,没有人能左右他。
他来自美国,不可否认,作风是有些洋化,但是他的坚持也没有错,今日的小牌可能是明日的大牌,今日的大牌如果恃宠而娇,不知道敬业又诸多挑剔的话,很快就可能沦为明日黄花。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一块可造之材,身材纤细,五官典雅中带
着一丝冷漠和无法捉摸的神秘气质,决不是一般的俗物。
但是她为什么不说话?
莫非--
他立刻否决掉自己的想法,这样美的一个女人不可能是哑巴的,不过即使是,反正拍照不需要用到语言,五官、肢体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语言。
他必须肯定。
“小姐!不知道你是不能开口还是懒得开口?”他幽默的问道。
“我是不愿意开口。”她回答。
杨亚衡有股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她岂止会说话,她的声音悦耳又动听,轻柔而斯文。
但是她说她不愿意开口?
“你打扰了我享受阳光和安宁的机会。”
“我解释过我的理由了。”
“那是你自己认为的理由!”
“我再道一次歉。”
钟荻蔚本想起身走开,但是她又着实不愿意因为一个陌生人而撤退。
“小姐!你有当模特儿的兴趣吗?”
“没有!”
“你有绝佳的条件。”他可惜道。
“我想你没有仔细看看我脸上的皮肤和皱纹。”她没有掩饰自己年纪的必要,她更没有招蜂引蝶的习惯,而且她一眼就知道他是个年龄不到三十的‘男生’,她何必没事找事。
“你很风趣,有消遣自己的雅量。”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愚弄自己。”
“你这么说太瞧不起人了。”他微怒。
她从容不迫的一笑。
“我既不是登徒子,也不是骗财骗色的混混,请你看清楚。”他从来没有被女人这么以为过,相反的,除了他这张俊脸,他有一颗再善良不过,再细腻不过的心。
“随你自己怎么说。”她不愿争辩。
“你有把圣人逼疯的本事!”
“你不是圣人。”
“我也不会被你逼疯!”
“那最好!”
杨亚衡站起身,他何必自取其辱,有的是愿意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何况他还有工作等着他。
“我必须回去工作了。”
“很好!”她一副巴不得他快点走的摸样。“祝你工作顺利。”
活到二十六岁,杨亚衡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和冷漠,他不甘心,说什么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你想找我,名片上有连络我的电话和呼叫器的号码。”他有些自信的低头看着她。“女人的心是摸不准的,名片收好,以免有天你改变心意。如果我不在台北的话,你可以留下话,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
“台北的女人都这么难缠吗?”
“你是从乡下来的?”
“你说纽约算不算乡下?”他故作正色的一问。
钟荻蔚这会克制不了的露出一笑,他是个还算有幽默感而且有耐心的男生,以他的长相,他根本可以不必理会她的刁难和冷言冷语,但是他做到了。
没有理由的,她愿意告诉他她的名字。
“钟荻蔚。”
“你的名字?”
“总不会是我妈的名字吧?”
“相片冲好了怎么交给你?”
“寄到‘台大’的外科给何启烈医生。”她站起身,想到椅子上的书,弯腰拿起书。
“他又是谁?”
“我的丈夫。”她迎上他的目光和错愕。
“你不可能结过婚,你看起来--”他震惊的接不出话,她没有半点已婚女人的味道。
“不要太相信一个人的外表和你自己的眼睛及知觉。”她像看小弟弟般的看着他。“有些人的掩饰和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杨亚衡还在和自己耳朵刚才所听到的东西作挣扎、作整理。她真的结过婚了?
钟荻蔚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他不过是她今天的一个插曲、一个意外,虽然她搬回娘家暂住,并不表示她打算来上一段韵事,并不表示她将背叛何启烈。
看了看手腕上的钻表--她二十九岁的生日礼物,何启烈特别托人从瑞士带回来的。还来得及看五点那场的电影,然后再回家陪父母吃个晚饭,她不再介意一个人去看电影,她不再介意自己总是一个人做一件事,她总算能面队事实并接受事实。
何启烈有他的工作和病人。
她则有她自己。
*
钟荻蔚穿着一件T恤从浴室走出,幸好她有一间套房式的房间,否则还真是不雅,东西方的标准不同,她现在又住父母家。拿着大毛巾搓揉着刚洗过的头发,她将桌上的吹风机插头插进插座里。要不是头发没干就睡会头痛的话,她实在没那么多的精力吹干头发。
一手甩着头发,一手拿着吹风机摇动,实在是一件颇烦人又枯燥的事,吹风机所制造的噪音又响。
忽然有人从钟荻蔚的手中接过吹风机,害得她差点放声尖叫,猛一回头。
“我来帮你吹干头发。”何启烈温柔的说。
钟荻蔚愣了三秒钟,回过神,何启烈已接下她原本极为厌烦的一件事,他左手轻柔的拨动她的头发。
“为什么这么晚才洗头?”
“想洗就洗了。”
“到美容院不是省事又省力吗?”
“我就喜欢这时候洗。”她有些赌气的说。
何启烈纵容又有耐心的笑了笑。
其实此时此景倒提醒了他一些甜蜜的回忆,刚新婚的那一段日子,他们常互相的替对方洗头、吹干头发,享受着夫妻之间的那种亲昵和浓情蜜意,但是不知这自什么时候开始,这项习惯慢慢的消失。
是因为他日渐繁忙的工作?
是因为他的疏忽?
钟荻蔚没有说话,她拉了拉T恤,试图多遮住一些自己光洁、裸露的腿。
“你身上还有什么我没有见过或摸过的地方吗?”他严肃、忍着笑意的问。
“少低级!”
“我说了什么低级的话吗?”他自认无辜的说。
她生气的走开。
“你的头发还没吹干!”
“了不起就自然干,晚一点睡而已!”
何启烈关掉吹风机的开关,整个室内陷入一片宁静。
两个人沉静的看着对方,何启烈的眼神是那么的灼热,充满了感情,充满了渴念,他需要她,他需要她的爱和身体来满足他的焦虑和他的不安。
她是他的妻子和他一生的情人。
钟荻蔚也觉得慌乱,她需要一段时间来理清楚自己混乱的思绪,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投降,如果此刻屈服于欲念的话,那一切又会回到从前。
卧室内的气氛愈来愈亲密。
何启烈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不要过来!”她低吼道。
“拜托!荻蔚!我又不是要强暴你了!”
“我说不要过来!”她坚持。
他笑着,但是没有停下脚步。
她不想闹笑话,到时候如果惊动她父母和迪安的话反而糗,毕竟他还是她的丈夫。
在没有第二退路的情况之下,她只好狠狠的瞪着他,想用凌厉的眼神阻止。
他在她的面前站定,略垂下头凝视着她,既不语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在试她的耐力,他要让她心神不宁,他想看看她会怎么反应。
“何启烈!”
“已经恨我恨到要连名带姓的叫?”他邪邪的一笑,带着挑逗的口吻说道。
“你到底要怎样子?”
“我要你!”
“但是我不要你!”她平静的说:“起码目前我不要你,所以不要想用你的体力或魅力来征服我。”
“荻蔚!”
“不要想说服我!”
他的手轻轻的抬起她的下巴,另一手则百般缠绵的摩擦着她的脸颊,她的唇形,她的耳朵,她的颈项,他非常清楚她的每一个敏感的地带。
“不要!”她不怎么认真的叫道。
“真的不要?”他再问。
“何启烈!你到底想证明什么?”她勉强的压抑住自己,拨开了他的手。“不要把事情弄得更复杂,我们说不定会分居,甚至离婚。”
他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一脸的无法相信。
“分居?离婚?”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挑逗、调情、温存的心情立刻收拾殆尽。“我以为四天前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要存着这种心态?除了忙医院的事,可能忽略了你,其他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就这点她无法和他争辩,他也没有理亏或站不住脚的地方,如果他真的外面没有女人的话,他的确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东西收一收,你今天就和我回去。”他强制的说道,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你命令我?”
“就算是命令!”
钟荻蔚火了,她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他居然用那种把女人当次等动物看的口吻?
她走过他的面前,冷哼一声,然后往床上一躺,将棉被拉到下巴下面,闭上了眼睛。
“荻蔚!这是挑战吗?”
“我是不会跟你回家的!”
他走到床边,一言不发的将棉被往后一拉,然后抓起了她的手臂。
钟荻蔚睁开了眼睛,死命的和他挣扎着,两人有些野蛮的扯成一团,她的T恤快要盖不住她的臀部,她一方面要考虑到她的衣服,一方面又要应付何启烈抓她的手。两人似真似假的缠斗,除了喘气声之外,也因为彼此躯体的贴近、摩擦和接触而发出了呻吟声。
何启烈已经忘了自己抓荻蔚的目的了,他只知道此刻她就在他的怀中,她的甜美,她的芳香,她诱人的气息,他不要克制,他不要再压抑。
用力的扯下她一边的T恤,露出了她白嫩的肩膀,他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吸吮起来。
钟荻蔚咬着唇,她不要被挑起,她不要被引诱。
“何启烈!不要!不------”
他现在耳朵里哪还听得进她的话,他的嘴由她的肩膀移到了她的嘴唇,舌头灵巧的进入到她的嘴里,不容她抗拒,不容她拒绝。他顺手搂着她往床上一躺,手也由她的肩来到了她的大腿上,他的手颤抖,轻轻的抚触着她柔滑的肌肤,他要爆发了!
她半推半就的任由他吻着,任由他上下其手,毕竟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她依然深爱的人,就算他们之间有问题,有过结,但是也没有到完全决裂或是没有药救的地步,所以有什么不可呢?
就在她打算任他为所欲为,而何启烈也急着脱掉身上的衣服的时候,敲门声却响起。
“我不相信!”
何启烈脱了一半的衣服的手僵住。
钟荻蔚立刻拉正衣服,轻咳了两声。
“谁?”
“老姐!你的电话!”
“告诉迪安你已经睡了!”何启烈半是哀求,半是命令的口吻。
她只犹豫了一下下,然后看了他一眼。“我马上出去接。”
“荻蔚!”
“你回去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不敢回答,她怕他会失去控制的决定捏死她。
他站起身,将衣服穿回去,由他的表情和神态可以看出他有多愤怒、多生气。
“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回家?”
“不!”
“如果你今天不和我回去的话,你就得自己回去,我不会再来求你,你知道我的脾气!”何启烈决定不再绅士,不再委曲求全,不再让步,他的姿态已经够低了,事不过三,他没有再被拒绝的勇气。
“你走吧!”
“姐!电话啊!”
门外又传来了迪安的吼叫。“顾欣等得快要睡着了。”
何启烈知道自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他也有他自己的个性和脾气,走到门边,他手握在门把上。“回不回来随你了。”
“何启烈!”
“家门永远为你而开,只希望你不要忘记回家的路。”
他语重心长的说。
门一开,他大步而去,留下呆楞的她。
她随手抓过一件睡袍在身上,目前她没有思考的能力,她自己也为情所苦,她也一样的不好受,但是不管她再怎么难受,她都要把一切弄清楚,她记得那个下雨的清晨,她记得她是怎么收拾行李离开的,一切都没有变,她不回去!
不是现在!
不是明天!
*
顾欣今晚始终一副心不在焉,好像张德奇并不在她的身边似的,有些冷淡,有些厌烦的感觉。
张德奇对顾欣始终是一本初衷,而且任凭她怎么呕他、气他,他都一笑置之。
“小欣!结婚的事你到底决定的怎样了?”
“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
顾欣冷冷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算是回答。
张德奇习惯了她的这号表情,所以专心的开着车,没有和她计较。
顾欣心中还有一个更好的计划和目的,由昨晚的电话,她知道何启烈和钟荻蔚之间的裂痕愈来愈扩大,似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如果荻蔚不要那个杰出又数一数二的男人,为什么她不能要?
张德奇虽然是一家公司的主管,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银行里也有一笔存款,但是比他条件好的男人成千上百。他是对她好。但是光是好不足以满足她的要求,她的标准,这也是她迟迟不愿意点头结婚的原因。
“小欣!你马上就要三十了。”
“三十又怎么样?”她口气不太好的反问。“现在是什么时代了?”
“我是为你着想。”
“真是多谢了!”她讽刺道。
张德奇不知道顾欣这几天是怎么了,她对他似乎好像无法忍受似的,不管是说话或是言行,处处的显露出她的不耐和乏味,好像和他在一起是酷刑似的。
他们在一起也不是短时间的事了,不提他们亲密的关系,光是那份岁月的累积和彼此之间的了解、默契,她就该早点下定决心,不要再拖延他们的婚事。
但是她却始终不肯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小欣!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有啦!”
“但是你明明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摇下车窗,让风和车里闷热的空气互相流通,这条她每天回家必经的道路已叫她厌烦不已,单调又丑陋的建筑,低层次的住家和邻居,她想跳脱这一切,她想成为仁爱路上的住客。
“你好像对什么都很不耐烦。”
“我哪天不是这个调调?”
“你自己真的感觉不出来?”
“你想说什么?”她一副极尽忍耐的样子。
他微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如果自己再追问下去的话,她一定会翻脸,再激烈一点的话,她甚至会半路下车自己走回家,他领教过了,他不想再尝试一次事后赔罪的那种苦。
“你那个死党钟荻蔚最近怎么了?”他聪明的换了个话题,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谈别人的事比较不会有问题。
“你操心别人那么多干嘛?”
“小欣!你到底要我怎么说?”
“专心开车不行吗?”
他及时闭上嘴,每一个人的忍耐度都是有限的,他不想和她吵,他愿意退一步,反正总要有一个人唱白脸,他不喜欢和女人吵架或是斗嘴,没意义嘛!
车子停在顾欣家的巷口前。
“不用陪我走进去了。”她丢下话,正打开车门要跨下车。
“为什么?”
他抓住她的手臂。“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大小姐!麻烦你告诉我一下好吗?”
顾欣知道自己的确是过分了一点,她放柔了脸上的表情,带着点歉疚看着他。
“有难题你可以跟我说。”
“我只是心情不好!”
“工作上的?”
“不是!”
“总不回是感情上的吧?”他开玩笑的说。
她不敢有表情,不敢泄露一点她心里的真正的想法,也许她和张德奇的感情已经食之无味,但目前也不到丢弃的地步,何况她的计划八字还没有一撇。
张德奇还是陪她走下车,陪她回家。
巷道里是那么的安静,那么的和谐,他始终弄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厌恶这里,她一心只想住到那些高级住宅区,她也瞧不起他在三重的房子,嫌不够有水准,格调和品质都不够高级。
唉!
他在心中轻叹着。
没走几步就到了她家公寓的门口,她朝他随意的挥了挥手,一脸急欲上楼的表情。
“小欣--”
“你还有什么话没说?”
“结婚的事--”
“我会和家里商量的!”
她敷衍的说。
“不要拖过今年好吗?”
他有些恳求的语气。“一年拖过一年的,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那你娶别的女人好了!”
她自负的说。
“小欣!你又这么说!”
“快点回去!我要上楼了!”
张德奇无可奈何的转身走向他的车子,结婚以后就会好转了,顾欣的脾气一定会改好的,他不断的如此安慰自己,也只有如此的想,他才会好过一点。
顾欣踩着一阶一阶的楼梯,她要开始进行她的计划了,她没有心情去顾到张德奇的反应,即使会失去张德奇,她也要放手一搏了。
毕竟她还是有胜算的。
第三章
钟迪安踩足了油门,今天他是非要迟到不可了。
要不是一早就听训,被母亲唠叨、数落个没完,他也不需要在街上冲锋陷阵,做拼命三郎了。
念来念去还不是那些老掉牙的陈腐问题,他也不过才二十五岁而已,但是他母亲却老要他早日成家,好像他今年已经有三十五岁或是一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似的,当初为什么不多生几胎呢?急着当祖母也不是这个样子。
就在他分神之际--
等他回过神,只听到一声女孩子尖锐的叫声,还有他自己摩托车的倒地声,他迅速的爬起。
惨了!
他这下是真的惨了!
眼前有一个女孩子正吃力的站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牛仔裤的膝盖已经磨破,正怒气冲冲的瞪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腿。“你到底有没有驾照?你出门不带大脑和心的吗?万一我的腿撞断的话,你要拿什么来赔?”
钟迪安知道错在自己,一下又被抢白的想不出半句话来答,只能傻傻的看着这个伶牙俐齿、作风强悍的女生。她看起一副学生模样,垂到肩膀的清汤挂面头,修长但是平板的身材,不是挺美,但是很秀丽,很有自己的个性和主张的神韵。
“你傻得不会说话了啊?”她凶巴巴的问。
“对不起!你没事吧?”
“还没有死!”
他只能愁眉苦脸的一笑,一大早就碰到一个凶婆子,看来今天的运气是不可能会好到哪里。
“要不要送你到医院检查一下?”
“不必小题大做!”
“是吧!”他立刻抓到了她的语病。“只是一点小擦伤而已,不需要什么赔偿吧!”
周妍云平常最恨这些骑车像玩命又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不仅罔顾自己的生命,也同时危害到其他路人的生命,出了事只知道一味的推卸责任,在医院实习的这几天,她看了太多不管是撞到人或是被撞着的车祸惨状,让她想好好的教训他,出口气。
“精神赔偿!”她叉着腰说。
钟迪安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性不在少数,但是像眼前这个如此刁蛮,如此凶悍的女生还是首次仅见。
“我看你的精神很好嘛!”
“我或者有内伤也说不定!”
“你又不是医生,干脆到医院检查看看就知道,你不要玩那种‘假车祸,真诈财’的把戏!”平常他是不会如此的不知怜香惜玉,如果她一副受害佬的模样,他或许还会汗颜,但是她明显吃定他,想爬到他头上的作风可让他不敢苟同。
“喂!你是什么意思?”
“问你是不是想诈财啊!”
周妍云睁大了眼睛,居然会有这种恶人先告状的男人,她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姐夫是个医生,我多少也有一点医学常识,看你还有和人家吵架的精力,很显然的你没有多少事嘛!”
“我告你!”
“告我什么?”
“告你恶意撞人!”她得意洋洋的说,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群。“我随便找几个证人就可以证明,你撞了人还诽谤我有诈财的意图!”
钟迪安也看了看四周,所接触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台湾的社会有一种不成文的习俗,大车撞小车是大车的错较多,小车撞到行人,无辜的更是行人了,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似乎在理字上都站住脚。
他认栽了。
“你说要怎么样?”他叹了口气,碰到煞星也只有自认倒霉了事。
“知道自己错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喂!说话客气一点!”
围观的人潮渐渐的散去,因为想到也没有什么精彩的画面,一点小意外而已,而且肇事的男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人之流的。
“麻烦你把你的条件看出来好吗?”他装模作样,一副低声下气的表情。
周妍云看着他那张粗犷又有个性的脸,粗粗的眉,带着些傲气的眼神,高挺的鼻子,很有一点电视上专演黑社会人物那个李晓杰的味道。
她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
其实这件小意外也不能全怪他,她从巷子里冲出来的时候,的确也没有留意到两方的来车。
“还没有想好吗?”他嘲弄道:“我身上现在只有几千块的现金!”
“谁要你的钱!”她恶声恶气的说。
“难不成要我娶你?”他大吃一惊的叫道:“你只是擦伤膝盖而已,这位小姐!想把自己推销出去也不必用这种苦肉计嘛!”
“你------”她火冒好几丈。
“纠正我啊!我说错了吗?”
“你去死吧!”
“我一天多碰上一、两个像你这样的女生,我不出车祸死也会被呕死!”
周妍云不想再多说,多说无益,何况她有没有时间再浪费了,实习要算成绩,她可不希望被护士长逮到修理她的机会。而且想到一会就能见到何启烈医师,她的心情也好转了大半,她才不要在这里和这个没良心和没同情心的男人吵。
“算了!”她丢下话转身欲走。
“喂!”他喊住她。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方的姿态一低他就不忍心,她凶他,他还可以硬下心肠,她一句算了了事倒叫他手足无措,觉得自己没心没肝又该死。
“你真的没事吧!”
“我已经说过算了!”
“我还是带你到医院检查一下,说不定有什么后遗症,我在医院有熟人。”
“我没空!”她急着要走。
“那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去。”
“坐你摩托车?”她一副不敢恭维的样子,瞄了瞄他的摩托车一眼。
“我可以叫计程车送你去!”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我和你没仇吧?”他有些怀疑的问。
“我哪会这么倒霉!”
“我们可不可以忘掉刚刚的那件小意外,交个朋友?”他诚心万分的征求她的同意。
她一副怀着戒心的表情。
“我叫钟迪安!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他学着电视上方芳所扮演的一个角色的口吻。“我是无害的!”
周妍云笑了出来。
“你一笑真是可爱多了!”
“我真的要来不及了!”
“你要到哪里?”他耐心的再问一次。
“‘台大’医院。”
他的眉毛一皱,她是说真的还是逗他的?
“我是那里的实习护士!”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钟迪安的脸上堆满了笑意,真的就有那么凑巧的事,别的医院他不敢说,如果她是‘台大’的实习护士,要打听她的事未免太容易了。
“你的芳名--”
“周妍云。”
“哪一科?”
“你问这个干嘛?”她不解的问。
“好奇嘛!想看看和我所想的符不符合。”
“外科。”
钟迪安真的差点要高声欢呼,他把摩托车扶正,他的运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好而已,是非常的好!
“上车吧!”他说。
“安全吗?”
“绝对安全!”对她不信任他的技术,他有些微怒。“我可没有兴趣再碰上一个凶女生!”
她这次没有和他计较,可能是急于赶到医院的关系吧!
钟迪安跨上车,发动引擎.
周妍云小心翼翼的也跨上车,手正在考虑要放在哪里,车后并没有可以抓的东西.
“我的腰借你。”他大方的说。
“哼!”她拒绝。
“掉下车别恨我!”他声明。
她决定不吃他那一套,但是由他发动车子的轰隆声听来,他决不是慢速的骑士之一,所以她识时务为俊杰的抓着他的腰,命比较重要。
他满意的呼啸而去,女生就是女生。
*
冲相片的暗房门被打开。
杨亚衡看着冲洗出来的钟荻蔚的照片,即使她星眸微闭,她还是灵气逼人,有一股令人惊艳的意外。
她提到了她的先生,她真是已婚的女人吗?
她是个快乐的已婚女人吗?
如果想要发掘出更多有关她的事,他势必要去找那位何启烈大夫,何大夫会愿意和他合作,替他的疑问解答吗?如果她真是何大夫的老婆,他贸然的找上门会不会造成家庭事件?
如果她想,他可以把她的特色和风格塑造出来,她会是一个出色的模特儿,她可以令其他那些自以为有美貌却脑袋里空无一物的庸脂俗粉相形失色。
他到底该不该去找那位何启烈大夫?
他真的只是想多发掘出一个模特儿?一个可以透过镜头表现出气质和灵性的女人,亦或是为了满足他自身的好奇和仰慕?
在他的镜头下捕捉过无数美女的脸庞,但是以钟荻蔚给他的感觉最难以忘怀。
她令人注意的是她的气质、而不是她那一张脸或是躯体,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否也留意到这一点?
她的丈夫又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怎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杨亚衡快要被自己无穷无尽的好奇心给折磨死了,他将钟荻蔚的相片收到袋子里,看了看表,不知道没有预约能不能见到那位外科大夫?
他起码要试一试!
*
何启烈将意外放进心里,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个自称是杨亚衡的男人,他更感兴趣的是杨亚衡手中他老婆钟荻蔚的相片。
荻蔚怎么会跑去给这个男人拍照?
杨亚衡又为什么拿着荻蔚的照片来找他?难道杨亚衡不知道他和荻蔚的婚姻?难道杨亚衡不知道他是荻蔚的丈夫吗?
“杨先生!你今天来的意思是--”
“钟荻蔚告诉我说只要把相片交给你,她就可以收到了。”杨亚衡不卑不亢的说。
“我是她的丈夫。”
“我现在肯定了。”
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互相秤着对方的斤两,也把对方当成是对手。
“荻蔚怎么会成为你相片中的人物?”
“她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何启烈希望自己的脾气能控制到最好,但是如果杨亚衡再这么语焉不详,语带双关的话,那他什么事都保证不了了。
“她不知道我替她拍照,事先她根本无法阻止。”
何启烈高深摸测的研究着杨亚衡。
杨亚衡到底有什么企图?他存的是什么心?他这么正大光的来找自己又代表着什么?
“你今年贵庚?”何启烈突然出其不意的问。
“二十六。”杨亚衡怎么都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我的年纪和这件事又有什么相干?”
“荻蔚已经三十了。”
“三十?”杨亚衡不信的重复。
“上个星期刚过的生日。”
“但是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年轻!”
“不要被女人的外表所骗!”何启烈总算出了口气,瞧瞧杨亚衡那一副吃惊的模样……这会他八成会打退堂鼓,什么念头都不会再有了。
杨亚衡的内心冲击不小,他一直以为钟荻蔚只有二十四、五岁而已,但是就算她是三十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你找荻蔚有事?”
“我只是想问问尊夫人有没有从事服装模特儿的兴趣。”杨亚衡正色的说。
“模特儿?”这次轮到何启烈要哑口无言了,他怎么都无法想像荻蔚走在伸展台前的景象,更无法捕捉荻蔚在摄影师和镜头搔首弄姿的表情。
他的荻蔚不会!
他决不会让他的老婆抛头露面的去当模特儿。
“尊夫人的意思可能是希望得到你的同意。”
“她已经答应你了?”
“还没有。”
“那我劝你也可以死了心。”
杨亚衡用不怎么赞同的眼神看着何启烈,他礼貌的和何启烈谈是给何启烈面子,他们心里都有数,钟荻蔚不是那种让人家牵着鼻子走的女人。
“请问我要怎么样才可以连络上尊夫人?”
“杨先生!你还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或许你应该先问问尊夫人的意思。”
何启烈实在想下逐客令,半个小时后他还有一个手术要做,他不能让自己的心情受到外界影响而妨碍到他专业水准,他必须对病人负责。
杨亚衡实在有喧宾夺主的嫌疑,他凭什么这么的笃定,这么的坦然,他难道不怕他们夫妻反目吗?
“先生!等一下我必须给病人动手术。”
“我马上走。”杨亚衡站起身。“麻烦你将相片交给尊夫人,并且请她和我连络好吗?”
“她不会去当什么模特儿的!”
“让她自己拒绝我好吗?”
何启烈捏着手中的相片,他实在想当着杨亚衡的面将相片撕个粉碎,来表示他的愤怒和不满。
他一定要和荻蔚谈个清楚。
她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让他吃醋、嫉妒?
“那我走了!”杨亚衡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头来看着何启烈。“留得住的是怎么也跑不掉,会跑掉的又何必费心去留。”
“荻蔚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我的感觉而已。”
“你的感觉未免太丰富了!”
“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杨亚衡似乎是存心挑衅,非叫何启烈抓狂不可的意思,“你一定也知道她说不定会接受我的提议,你可以不告诉她我来过的事,但是台北这么小,我和她终究有碰面的一天。”
“那时她说不定有八十岁了。”
“我愿意碰我的运气。”
“你好像是存心的!”何启烈冷漠的看着他。
“存什么样的心?”
“你自己心里有数!”
杨亚衡不再多说,打开门潇洒、翩然的离开,难题和抉择就留给何启烈自己去伤脑筋。
门一关上,何启烈立刻就拿起话筒拨号,接电话的正好是钟荻蔚。
“荻蔚!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开玩笑,今天晚上八点以前我会到家,我要你在家里等我,不要想考验我的脾气,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和你说个清楚!”
话筒那端是一片寂静的。
“荻蔚!你到底听到没有?”他已经是用吼的了。
“听到了。”
“回家等我!”
“你最好是有要紧的事!”她的威胁语气从话筒的另一端明显的传过来。
“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他的话才刚说完,荻蔚立刻连一声再见也没说的就挂掉了电话,他愣愣的拿着话筒一会,荻蔚现在有胆摔他的电话,看她晚上要怎么向他解释!
*
眼前的景象令钟荻蔚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知道何启烈没有洁癖,但是他起码是一个爱干净的人,结果她眼前触目所及的客厅简直就如同灾难现场一般。
沙发上堆着他的衬衫、报纸、吃过的便当盒、啤酒罐,总之零星的东西一大堆,她几乎要忘记原来清爽、高雅的客厅是什么模样了。
难道男人都是这种德行吗?老婆离家数天就立刻出问题,连何启烈都一样。
她实在是看不过去,他现在应该能体会到她的好处了吧?她随手收拾起客厅的那一团糟,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即使卧室成了垃圾堆,她也不会吃惊。
客厅收拾妥当后,她走向卧室的门,转开门把,她又吃惊了。
卧室的景象好像她走的那天清晨一样,枕头、棉被都没有被睡过的痕迹,梳妆台上已沾了些灰尘,整个卧室是那么的空寂、那么的冰冷,一点人气也没有,她不禁要怀疑这些天何启烈是在哪里睡的,客房吗?或者是根本没回来睡?
她感到一阵的愤慨。
她用力的带上了卧房的门。
怒气冲冲的走回厨房,她拼命的刷洗着瓶瓶罐罐,即使厨房已多日没有使用,但是她依然刷洗得非常起劲,那些锅碗瓢盆被她洗得晶亮、光洁。
厨房忙完还有一大堆的脏衣服,她表现的就像是何启烈的专任佣人似的,她明明可以不做,她明明可以让他生活在猪圈里,结果她狠不下心,她的母性油然而生,何启烈三十好几了,但是忙碌的工作已经使他习惯于她的照顾,她的伺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她全部忙完已经九点了,而说在八点以前会回家的何启烈却不见人影。
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打开了音响,一边听起音乐,一边喝着咖啡,她的耐心已经训练出来了。
没一会耳边传来了大门的开锁声。
何启烈一路上几乎是飞车回家的,没有被交警拦下没有被开红单子是他的佛幸,他怕回到家里已经看不到荻蔚的踪影,好在--
他的荻蔚正悠哉悠哉的坐在沙发里看着他,而整个屋子和客厅也是焕然一新,恢复到以前的窗明几净。
“临时和一个病人的家属会谈。”他先向她致歉。
“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她一副冷淡的表情。
“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我只是好奇你要和我谈什么。”
“杨亚衡。”他放下他的公事包,将西装随手一搁,紧盯着她的反应。钟荻蔚一副不清楚他说的是谁的表情。
“那个摄影师!”
她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真的去找你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相片交给她。
她看了看相片,没有满意或不满意的表示,只是将相片往茶几上一放。
“愿意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没什么值得说的!”
“荻蔚!”
“你和他还没有说清楚吗?”她讥诮的问。
“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我已经都说没什么可说的了!”她站起身,怒气冲冲的转向他。“你到底希望听到什么?我只见过他一次而已,即使要发展外遇也还来不及,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好好的把握,可以吗?”
她是故意要说给他听的,他安慰自己。
不管她的过去怎么样,起码她结婚之后始终是个安分、而且决不在外乱来的老婆,他有自信,她只是说着玩的。
“荻蔚!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对这一件事的看法怎么样而已。”
“没什么看法!”
“他为什么要缠着你,他想找你当模特儿。”
钟荻蔚原本一颗绷紧的心和表情刹时的开朗起来。
她!
模特儿?
她笑了出来,而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一个三十岁的已婚女人,居然还能得到一个专家的青睐,她居然还能成为镜头猎取的对象?
何启烈走到钟荻蔚的身后,搂着她的腰,而她也没有排斥,因为她实在太开心了。
“荻蔚,你是知道你自己的魅力的!”他顺水推舟的捧着她,将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所以请你和任何男人都保持距离好吗?”
“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你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如果你做了什么的话那还得了?我不天天和那些无聊男子打架?”
“你想偏了!”
“杨亚衡只有二十六岁!”
“他只有二十六岁?”她有些惊讶的问。
“所以你不要心存幻想!”他警告道。
她掰开了他抱着她的腰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她不喜欢他的那种口吻和语气,如果他会担心她的话,那他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医院里有的是漂亮的护士和女病人,而他留在医院里的时间又比留在家里的时间长,他有没有替她想过她是怎么去克服她的恐惧?她害怕失去他的心情?
“荻蔚!明天就是第七天了。”
“我还不想搬回来。”
“你到底想把事情搞到什么地步你才满意?你说嘛!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回来以后又怎么样?还是一个空洞、冷清的家,你还是忙你医院里的事情!”
“我们可以生一个孩子,家里如果有婴儿的笑声和哭声,你就不会那么寂寞了!”他极力的鼓吹,高龄产妇的滋味不好受,就算她不替他着想,她也该为自己着想。“你可以停止吃避孕药了。”
“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怀孕!”
“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一天至少可以给我十个小时的时候!”她明白的指出。“除了睡眠时间,有时候我一天和你说不到五分钟的话,甚至一曾经一连三天待在医院里。我不要生一个小孩来折磨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和时间!”
她的话令何启烈沉思。
何启烈无言的看着她,即使原先有共赴巫山的念头和诱惑她的欲望,现在也全部冷却了,她并没有错,他有什么资格怪她呢?
他知道他会留不住她。
他必须让她回娘家。
他必须忍受暂时失去她的痛苦。
“我送你回去。”
她意外的看着他,“启烈--”
“与其让你痛苦的待在这里,倒不如等倒我有能力改变现状时再接你回来。”
她有些感动。
“荻蔚!我爱你的心没有变,我珍惜你的意念也不曾动摇,我只希望你能真正的快乐。”
有一刹那她想留下来,但是她忍住了,她不要功亏一篑,她已经下赌注,必须等到胜负揭晓。
*
顾欣走进外科的诊疗室。
何启烈有些意外,他的最后一个病人居然是荻蔚的闺中密友。
“顾欣!怎么会是你?”
“何大医生!好久不见了!”顾欣微笑的打着招呼。然后落坐。
“你何必挂号、排队,等个半天的。打通电话知会我一声就好了,怎么回事?”他用职业口吻问道。
周妍云站在一边,不怎么高兴又带着敌意的看着这个正和她心目中的偶像谈笑风生的女人。
她偷偷瞄了病历一眼,快三十岁的老女人了。
“前几天打破了玻璃杯,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手,在一家小医院里缝了几针,今天预定要拆线,所以我就翘了班,拿张劳保单过来了!”
“准备东西。”何启烈转头吩咐道。
周妍云立刻将拆线需要的器具和棉花、碘酒递上。她不着痕迹的瞪着顾欣。何启烈小心、仔细的帮顾欣拆线。“伤口不会很深,而且缝的技巧一流。”
“好在不是在脸上。”顾欣自我调侃。
“女人就只在意一张脸!”
“荻蔚也一样!”
何启烈只是笑笑。
不到五分钟,整个拆线的工作就完成了,他再用碘酒轻拭一遍。“OK!”
顾欣满意的一笑。
何启烈低头在病历表上做纪录。
“荻蔚还没有回家的打算吗?”
何启烈的手一停。“暂时没有。”
“其实我每次一逮到机会就劝荻蔚!”
顾欣一副自己已经尽力的表情。“但是不管用。”
周妍云知道何大夫已经结婚,而且她也知道他的太太叫钟荻蔚,原本他们是一队令人既羡又妒的夫妻,但是目前出了一点小问题。
她对她的上司只不过是一点欣赏加仰慕,再加上一点小女生的崇拜,但是即使她的阅历和年龄尚浅,她还是可以嗅的出来这个叫顾欣的企图心。
顾欣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她需要一点时间。”
何启烈宽容的说。
“荻蔚真是不知道惜福!”
“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他换了个话题。
“嫁谁?”
“张德奇啊!你们不是交往了好些年吗?”
“老朋友而已!”她划清界限,蓄意给自己制造机会,表示她还是可以被追求的。
周妍云的嘴嘟了起来,如果这个叫顾欣的女人真是何太太的好朋友,那何太太未免是交友不慎,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成了自己好友的目标。
怎样的一笔帐啊?
“何启烈!什么时候可以休息吃午饭?”
“你就是最后一个病人了。”他指了指身旁的电脑。“它告诉我的!”
“那我请你吃午饭!”
“不要客气了!”
“一点心意嘛!”
“何大夫!你一点钟有个会议要开,是张主任召集的!”
周妍云明知道自己的多嘴可能回招来麻烦,但是她不忍心让何启烈被这种女人纠缠。
顾欣瞪了年轻的护士一眼。
“你听到的!”
何启烈抱歉的对顾欣一笑。
“我以为你会想和我聊聊荻蔚的事!”
“我现在哪里还有这种心情?”
他将手中的笔一丢。“最近排的手术又特别的多,我真的不能怪荻蔚,我给她的时间的确是太少了。”
“荻蔚该体谅你的!”顾欣选择站在何启烈这边。
何启烈有些诧异。
“荻蔚不是小孩子,她应该配合你,迁就你,体谅你的工作。”顾欣替他不平道。
何启烈开始怀疑女人的友谊了,他一直觉得顾欣应该替荻蔚说话,应该帮荻蔚指责他的,但是顾欣却在荻蔚的背后捅了她一刀。
女人真是令人费解。
“那就下次了!”顾欣见风转舵,今天不行还有下次,何启烈逃不掉的!
第四章
钟家今天早上的餐桌气氛有些奇特,大家都好像有求于钟荻蔚似的看着她。
钟荻蔚不知道家里到底是在进行什么事,她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荻蔚!你和启烈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了?”邱玉娟关心的问。她不想插手太多女儿的事,所以即使女儿执意住在娘家,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老样子!”
“姐!姐夫既不嫖又不赌,工作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你耍性子也要有个限度,否则哪天姐夫真要休了你的时候,你可不要向我们哭诉,没有人同情哦!”钟迪安认真的说。
钟荻蔚给母亲和自己的弟弟这么一说,胃口全消,原本桌上那颗鲜黄,令人食指大动的荷包蛋已引不起她的兴趣。为什么大家都向着何启烈?为什么都没有人想想她今天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
她放下了筷子。
“荻蔚!我们都是为你好!”
“妈!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邱玉娟有些为难。“你大姑前一阵子旧疾复发,她打算由‘荣总’转到‘台大’,看你可不可以请启烈多关照一下,知会一下你大姑那科的主治医师,请他多花点精神。”
“妈!你可以自己跟启烈说。”
“我比较不好开口。”
“荻蔚!你就跟启烈说一声嘛!”钟国城帮自己的太太搭腔。“你是启烈的老婆,你的一句话比我们说十句还管用。”
钟荻蔚虽然满心的不愿意,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她点了点头。
邱玉娟马上一副放心的表情,心上的石头也落了地。
“姐!还有我!”钟迪安也打蛇随棍上。
“你怎么了?”
“是啊!你要麻烦你姐姐做什么?”钟国城不解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一点小事!”钟迪安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小事?”邱玉娟追问。
钟迪安看了看老爸、老妈,朝自己的姐姐使了使眼色,暗示荻蔚到厨房里说。
钟荻蔚反正也吃不下了,所以拿起桌上的空玻璃杯和筷子,起身往厨房走,钟迪安立刻如法炮制的跟了上去。
“这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作爸爸的笑着问。
“八成是和女孩子有关。”
“你怎么知道?”
“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会不清楚吗?”
“那你可乐了!”
厨房里的钟荻蔚正在冲洗杯子,而迪安则站在一旁,一副想帮忙的模样。
“说吧!小子!”
“我要麻烦姐夫帮我打听一个人。”
“打听谁?”
“一个实习护士!”
她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迪安!这种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打听呢?你姐夫是个医生,你要他向一个小女生问东问西的,拜托!”
“那个女生好傲,而且我已经向她夸下了海口我一定可以打听到她的事,这下总不能向她承认说我没有本事吧?会被她笑话、看扁的!”
“迪安!你懂不懂以诚交往这句话?”
钟迪安发现他和自己的姐姐也有代沟了。这年头还谈什么诚实或老实的,古板、守旧的好男生早就被淘汰了。女孩子大都喜欢狂野、会疯、会玩,可以带得出场,见过世面的男人。
他姐夫因为工作上的缘故可以占一点便宜,只要他老姐肯向姐夫开个金口,没有什么困难的事。
“姐!帮不忙吧!”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去求他。”
“可是你已经答应了老妈的事。”
“那不一样!”
“姐!你只有一个弟弟耶!”他知道来软的永远都管用,他老姐的心最软,只要动只以情,向来很少有被她拒绝的事。“我很少拜托你什么,平常又都站在你这边,也不惹是生非,你就帮我一次嘛!”
钟荻蔚没辄了。
虽然她不愿意主动的去找何启烈,更不愿意求他为她做任何事,但是现在好像是非去不可了。
她点点头,表情有些不开心。
钟迪安一颗心立刻放了下来,少不得再拍拍马屁,捧捧她。“姐!其实你明知道姐夫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小指头一勾,他怕不丢下所有的事来找你,只是你自己不愿意这么做,你喜欢摆出一副受到伤害,不愿和人妥协,不愿和姐夫沟通的样子,拒姐夫于千里之外,连瞎子都可以感觉得出姐夫对你的爱!”
“你不懂!”
“我会不懂?”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等你结了婚以后就知道!”她倚老卖老,过来人的口气。“不要把什么事都看得那么的简单,那么的主观,很多事并没有常理可徇,尤其是婚姻这回事。”
他只有放弃的耸了耸肩。
“放心!我会转告你姐夫的!”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住?”
“在赶我了?”
“我哪敢!”他故作如临大敌的惶恐状。
“算你还有良心!”她笑道。“早点出发去上班吧!不要每天都拖到最后一分钟,然后才没命的横冲直撞,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是!”他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然后走出厨房。
厨房里只剩钟荻蔚一个人,她的脸上自然而然的满布忧虑,上一次和何启烈见面的情形并不愉快,现在要她扯下自己高傲的自尊去请他帮忙,就算是她是他的老婆,她还是觉得有向他低头的成分在。
靠在墙上,她正苦思一个好的理由和怎么去说开场白,她可以找沈明伟,反正沈明伟也算是熟朋友,但是这么一来似乎又不给何启烈面子,只会使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而他们夫妻失和的事更会被渲染开,造成了何启烈在医院里的困扰。
她好烦!
她真想不理这些事!
但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是得去那么一趟,她最好速战速决,免得成天挂在心上烦,而且到医院理谈也不失一个好办法,何启烈不可能在医院里对她怎么样的。
就今天了!
*
站在路边,正在为叫不到计程车而苦恼的钟荻蔚,不耐烦的将皮包由一手换到另一手。
计程车都到哪里去了?
忽然一辆并不是计程车的私家用轿车停在她的面前。
她刻意的退后两步,小心为妙。
车门打开,杨亚衡走了出来,他摘下太阳眼镜,笑盈盈的走向钟荻蔚,不掩脸上的欣喜之色。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碰不上你了!”
钟荻蔚只是礼貌的一笑。
她那副保持距离的表情使他疑惑,不知道他的出现是否会为她带来困扰?上次贸然的去找她的丈夫,是否为她带来一场夫妻之间的战争?这是否就是此刻她和他一副疏远、冷淡的原因?
“还记得我吧?”他不得不提醒她。
“怎么忘得了?”她也不甘示弱的打着马虎眼。
他由上到下的打量着她。“你先生没有找你的麻烦吧?”
“如果你的意思是我们有没有大吵一顿或是我有没有被他殴打的话,那么,答案都是没有!”她气定神闲的看着他。“我先生只是好奇你怎么会对一个‘老女人’感兴趣,并且想找我当模特儿!”
“又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像他一样的低估你的魅力!”他既赞美了她,又不着痕迹的损了何启烈。“我有我专业的眼光,透过镜头,你可以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女,也可以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女,你是一个模特儿人才!”
“但是我没有兴趣!”
“它可以拓展你的生活和视野,有时我们甚至会大手笔的到国外去出外景!”
“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出国!”
“我请你喝杯咖啡,我们找个地方聊怎么样?”
她摇头。
“我没有恶意或歹念!”
“我还有事!”
“不差这一点时间!”他不容她拒绝。“我真的是诚心的,不然我也不会去找你的先生,把你的相片交给他,更不会向他坦白我想请你当模特儿的意图!”
钟荻蔚其实并不讨厌这个叫杨亚衡的大男生,而且对他所提当模特儿的事也有些心动,毕竟她对这种千篇一律而且乏善可陈,没有新意的日子已感到厌倦,说不定改变一下生活方式对她和何启烈来说都好。
她有些动摇了。
杨亚衡除了拍照、摄影的本事之外,还有看人的本事一流,没有女人会对他的提议不心动。
即使是钟荻蔚。
“我只有半个小时。”她事先讲明。
“够了!”
“我无法保证一定同意!”
“你可以先听听我开出的条件!”
她实在找不出推托的理由了。
除了点头之外,她想不出更好的动作。
杨亚衡一脸的欢天喜地,不管钟荻蔚是否已婚,不管她的年纪是不是比他大,她都是个令人想亲近,想去相处的女人,他要把握机会。
*
杨亚衡开出的条件实在令钟荻蔚意外。
“你可以有专任的化妆师还有替你打点一切的人,薪水我们是按件和按性质计酬,即使你是医生夫人,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的,钱的方面一定让你满意!“
“你甚至还不知道我行不行!”
“一定行!”
“你或许会失望!”
“不要侮辱我的专业眼光!”
“有些人中看不中用!”她不得不把丑话说到前面,她不希望到头来他对自己的眼光感到悲哀。“你不要让自己到时没有台阶下。”
他自信满满的摇摇头。
她端气咖啡杯喝了口咖啡,反正她已经给了他再考虑的机会,不管未来怎么样,他都不能怨她。
咖啡屋的自动门开,走进门的居然是顾欣。
顾欣正左顾右盼的想找个位子,结果一眼让她瞧到了钟荻蔚,她颇感意外的走向钟荻蔚,结果一到钟荻蔚的面前,她才发现原来钟荻蔚有伴。
“嗨!荻蔚!”顾欣打了声招呼,然后看了看杨亚衡。“我不知道你约了人。”
“顾欣!这是杨亚衡,他是个摄影师!”
杨亚衡起身向顾欣致意。
顾欣内含心机的点了点头。
钟荻蔚又转向杨亚衡。“我最好的朋友!”
“顾小姐!一块坐嘛!”他客气的问,其实并没有真的希望顾欣留下来的意思。
有些女人一眼就能令人留下好感,有些女人则不,顾欣就是属于后者。
但是顾欣却大剌剌的坐了下去,反正她约的人没有这么快就到,而她也想知道钟荻蔚在搞什么,放弃像何启烈这么好的男人,却和一个小男生混。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她如果想要得到何启烈,她势必得要和钟荻蔚玩游戏,没办法!她是为了自己的后半辈子着想。
“顾小姐!你要喝点什么?”杨亚衡不得不耐着性子的问。
“柳丁汁!”
杨亚衡招来侍者,为顾欣点了果汁,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应付起人来时却圆滑而通情达理,他不敢说他一眼就能看穿顾欣,但他不喜欢顾欣的眼神和态度。
有了顾欣的加入,钟荻蔚和杨亚衡的话题自然的终止了下来。
“你们聊嘛。”顾欣说:“如果因为我的出现而打扰到你们的话,那我换个地方坐好了。”
“顾欣!你别闹了!”
“顾小姐!我和钟小姐只是闲聊而已!”他不想让顾欣知道得太多。
“那你们原来聊些什么?杨先生在哪一行高就?”
“我是个摄影师!”
“哇!时髦的行业嘛!你是怎么认识荻蔚的?”虽然顾欣的语气是漫不经心,但是她探刺的意思极浓,这或许是她和何启烈进一步往来的契机,现在她实在顾不到和荻蔚的友谊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管哪一种情都是脆弱的,一旦有利益冲突时,必须先救自己,牺牲别人。
“很偶然的一个机会!”荻蔚柔柔的一笑。“他说我有做模特儿的本钱。”
顾欣立刻像演戏似的打量起荻蔚,兴致勃勃的左看右看,东瞧西瞧的。“的确很美!”
“顾欣!连你也糗我?”荻蔚忍不住的大发娇嗔,“我们都几年的朋友了,你还逗我开心?”
“你是说杨先生没眼光?”顾欣瞄瞄杨亚衡。
“钟小姐有股特殊的气质,她很适合拍那些香水或化妆品的广告,还有欧美服饰的纸上模特儿,只是我到现在还没有说服她!”
“你要说服的不只是荻蔚!”
“顾小姐指的是何先生?”
“你知道荻蔚的老公?”顾欣万分讶异道。
“我们见过。”杨亚衡胸有成竹,丝毫没有回避。“但是我想决定权在钟小姐的身上。”
顾欣看着荻蔚。
钟荻蔚只是笑笑耸耸肩,不做回答。
“荻蔚!你要变成大明星了!”
“顾欣!你真是疯了!”荻蔚笑骂道:“好!如果我红了的话,我一定请你当经纪人。”
“行!那我的下半辈子不愁了!”
杨亚衡沉默的看着两个女人一搭一唱的扯着,虽然她们的年纪差不多,但是层次和灵性对他而言却有天壤之别。钟荻蔚充满了灵气、感性的美,像一块需要琢磨、发掘的宝石。顾欣则美得刺眼而不协调,尤其那股侵略性、令人望而怯步。
顾欣忽然看着前方。“我约的人来了。”
“不是张德奇?”荻蔚顺着顾欣视线看了看。
“是一个客户,谈生意。”
“我还以为你背着张德奇走私呢!”
“荻蔚!你也学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荻蔚开朗的说,做人实在不需要太认真、太严肃,她已经学会了不那么死板,也不那么的要求自己了。
“那我过去了。”顾欣起身说。
杨亚衡又起身送顾欣。
顾欣朝荻蔚眨了眨眼睛。
一等顾欣走远,杨亚衡坐下,他有感而发的一笑。
“你选择朋友的能力令人好奇。”
“你在暗示什么?”
“你听过最好的朋友可能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这句话吗?”他笑着问。
“当然听过!只是还没有碰过。”
“那你要小心了!”
“你是指顾欣?”
“我什么都不指。”
“不要在我的面前说我朋友的不是。”她郑重的表明她的态度。“因为你不只是批评到我的朋友,间接也讽刺到我择友的眼光,你不了解她,没有资格论断她的好坏,即使她真的有背叛我的一天,我也只是怪自己交友不慎,我不会去怪她!”
“你真是可爱到家!”
“不要说我可爱,那不是赞美,是讽刺!”
“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一叹。
“小心你的措辞就好!”
“你真不好伺候。”
“那我们马上走,就当我们不曾认识好了。”她一副无所谓,落落大方的气度。“不管有没有认识你,不管当不当得成模特儿,日子总还可以过下去。”
杨亚衡真是认了!
“我等你的消息!”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做好决定哦!”
“我等!”
他的这一句话令她心悸,相信他没有任何的意思,是她想得太多了。
“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杨亚衡一个感激的笑容。
他对年轻、聒噪又没有什么大胆的女孩向来没有一点胃口,相反的他欣赏成熟、内敛又懂得自己的女人。他知道钟荻蔚的婚姻,或许他还有机会,他不敢预测未来的发展,但是从现在开始他就要投注心力下去。
不去争取永远不会有收获。
他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算!
钟荻蔚在走廊外站了好一会功夫,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调适自己的心情,怎么去敲外科办公室的门。
她知道何启烈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但是她又不能占他的便宜,她知道他是爱她的,但是他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不知道他该给她什么。
沈明伟从转角走出,一眼瞧到了钟荻蔚。
“真是稀客!”他马上迎上道。“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怎么没听启烈说?”
“他在吗?”
“应该在里面,你为什么不进去?”
“我也是刚到。”她掩饰的说。
沈明伟也多少知道一些他们夫妻的事,所以他也不加以拆穿。“那和我一起进去吧!”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荻蔚跟在后面。
何启烈正坐在桌前看一份报告,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启烈!看看谁来了!”
何启烈抬起头,极为意外的看着钟荻蔚,她为什么会跑到医院里来找他?出什么事?他立刻起身,一脸关心的来到了荻蔚的面前。
“你没事吧?”他摸着她的脸。
她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沈明伟清了清喉咙。“我拿份档案就走!”
“沈明伟!”荻蔚抗议。
“我留下来干嘛?当电灯泡?”说着他从柜子里抽出了一份资料,确定无误后。“你们好好的聊,我会在门口挂一张‘请勿打扰’的牌子,这个办公室完全属于你们了,随便你们想做什么!”他暗示性的眨了一眨眼睛。
荻蔚脸皮一薄的红了脸。
“你还真爱逗荻蔚!”何启烈出面了,拥着他老婆的肩。“没事你就走吧!”
“真现实!”沈明伟抱怨。
“滚吧!”何启烈笑着说。
沈明伟和荻蔚点了个头,然后拿着档案走了出去。
办公室只剩他们两人了。
“说吧!荻蔚!”他背靠着墙,懒洋洋的注视着她。“找我有什么事?”
“有点事请你帮忙!”
“我做得到就帮。”他一句话。
“我一个姑姑摇转院到这里来--”
“没问题!告诉我她的名字和要看的是哪一科,其他的交给我就好。”他替她说下去,明知道她的个性不喜欢求人。
他的体谅让她有点心痛。
他的举动更使得她的离家显得负气而不够理智,他一迳表现得那么文明而充满了爱意,也许对他们的婚姻,他和她的看法不同,感受到的也不一样。
“就这样?”
“还有一件事,你知道意个叫周妍云的实习护士吗?”她淡淡的一笑问。
何启烈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帮我打听一下她的事。”
“你知道她?”
“是迪安的一个朋友,大致情形我也不知道,他想麻烦你打听一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她不想为难他。“我怕你问的不好的话会引起那个小女生不必要的误会。”
“这个我自己会注意。”
“那就拜托你了!”
他没有回答,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看,他的眼光并不像是在看一个妻子,倒像是在爱抚一个情人似的眼神。分开了快两个星期,如果不是考虑到他们目前所处的地方是医院的办公室,他就不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荻蔚!你还没有回家的打算吗?”
“暂时还没有。”她温柔但不失坚决的说。接着忽然想到那天她回他们的家收拾的情景,卧室并没有被他睡过的痕迹,她忍不住的眉毛一扬,带着一丝的揶揄。“不过我看你也不寂寞嘛!”
“说清楚!”他双手松开的垂放于两侧,走到了她的面前。“我发现我们的认知差距甚远,常常你想你的,我认为我的,结果明明同样的一件事,我们的反应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要问你了!”她固执己见。
“你把刚刚的那句话先给我解释清楚。”
“上次我们约在家里谈话,我因为看不惯那脏乱而将屋子打扫了一遍。”
“你有一双巧手。”他语带双关。
“少肉麻!”说到这里她就有气,他居然还敢对她做性暗示,暗示她的双手可以在他的身上制造出的那些“效果”。“我们的床你根本就没有睡过,它的情形就和我离家时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
“我们的床?”他的气也来了。“你还记得那是‘我们的床’?”
她不吭声。
他一张愤怒、气急败坏的脸。“如果是‘我们的床’,就应该有‘我们’躺在上面……结果你在哪里?你在你家,你自己的床上!”
“这不是我的错!”
“那是我的错?”
他看着她。“你想知道我睡在哪里?告诉你好了,除了回去吃个东西,洗个澡,看看你是不是搬回来之外,其余时间我都留在医院,睡在医师休息室里,你满意了吧?”
钟荻蔚呆住了,她不知道他会这样,他的反应真是令她充满了罪恶感和内疚感。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们就什么时候一起睡在‘我们的床’上!”他语带讽刺,欲求得不到满足的男人都会有的正常反应。
他真的快被她逼疯了。
但是他的讽刺也同时激怒了她。“那我一个人睡在‘我们的床’上的时候你怎么说?当你在医院留值或是到南部的医院开会或出差的时候怎么说?还有那新婚第一年你到华盛顿为期一个星期的外科手术讲座呢?”
“那不同!我是为工作!”
“不要拿工作当你的护身符。”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我喜欢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任你独自的度过漫漫长夜吗?”
她咬了咬唇,仰头看他。
他长叹一声,荻蔚真是把他的心都拧痛了,他或许真是太忽略她,只想到自己的工作和病人。荻蔚不发作而已,一发作就干脆离家,给他来上狠狠的一击,他或许是活该如此吧!
试探性的,他握住了她的手,带着请罪的眼神,他的确需要她的原谅。
荻蔚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她喜欢他握着她的手时的那种感觉,充满了被包容、被宠爱的感觉。
由于她没有拒绝,他一使力便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他顺势往办公桌上一坐,让荻蔚站在他的双腿中。他捧着她的脸,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他不想克制了,哪怕这会是在办公室里,他拉下了她的头,轻怜蜜爱的吻了起来,由于身体上亲密的接触,使得他们都有些忘形,有些过火。
钟荻蔚搂着他的脖子,身体微微的扭动着,和他的身体厮磨,只听到他呻吟一声,接着她发现自己被腾空抱了起来,她有些意乱情迷的看着他。
他充满爱意的眼正低头回视她,他将她轻轻的往大沙发上一放,然后立刻动手要脱掉外衣--
刺耳的电话铃声不受欢迎的响起。
何启烈呆住了。
别又来一次!
他真的会崩溃!
钟荻蔚缓缓的放下双脚坐正,看着手僵僵的放在衣服上,犹豫不决的何启烈。
“你接吧!”
“荻蔚------”
“别忘了你现在是在医院,是上班时间!”
电话铃声依旧在响,何启烈诅咒一声,表情阴郁的拿起话筒。
“喂!外科办公室。”
何启烈接着和打电话的人交谈起来,好像是在讨论一项病情,他不忘做手势要荻蔚稍安勿躁。
钟荻蔚知道自己最好趁这个时候走人,她不希望自己因一时的疏忽而制造一个意外的生命,她已停止吃避孕药,现在更是危险期。
她站起身。
“荻蔚!”
他用手盖住话筒,轻声叫她,“用不了多久时间,我马上结束这一通电话。”
她摇摇头,朝他挥了挥手,她的脚有些不听使唤的不愿意离去,她必须鼓足全身的力量,不再看他,不再回头,握着门把打开门。
她还是走了出去。
何启烈恨恨的捶了一下办公桌的桌面,上天何苦如此对他?
电话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偏在这个要命的时候来整他,他真的这么倒霉吗?上天有意要如此的惩罚他吗?
百般不愿和不耐的回到电话上。
下次再有机会,即使天塌下来,他都不会去理会。
*
公司小妹交了一封信给张德奇。
张德奇不解的看了看发信的地址,这个笔迹好熟悉,好像是顾欣的笔迹!
她写信给他做什么?
他们要见面的话随时都可以约,莫非她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亦或她已决定要嫁给他?
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信,脸上乐不可支的表情,他已经等了她好几年,总算是等到了她的首肯,总算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不要再做王老五。
但是等信一看完,他脸上立刻失去了血色,好像受到了什么大的打击似的,他颤抖的手任由信纸坠落,心跳也急速的加快。
顾欣不可能怎么对他的!
她不可能如此的残忍,如此的绝情,不可能在这么多年之后!一定是发现了某件他不知道的事。
分手。
顾欣不敢面对他,所以写了一封情文并茂的信来告诉他。信中要求他忘了她,不要再去找她,他和她的情分和缘分已尽,希望他能念在过去的旧情不要去打扰她,她希望两人都能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她的信写得那么完美也那么的矫情。
顾欣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德奇此刻的心已经做不下任何的事,他哪里还有心情,他必须马上找到顾欣,他要问个水落石出才行,他已经计划好了每一件事,只差她的一句话,结果他等到的却是她提出要分手的信。
他不甘心!
他会坚持到底。
第五章
张德奇费了好大的劲才辗转的找到了钟荻蔚,结果荻蔚也什么都不知道。
“说不定她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荻蔚不怎么担心的说:“她这个人最喜欢整人了。”
“会是这样吗?”
“不会有事的!”
“但是我打电话到她那,她的家人都说她不在,在她家门口站岗也等不到人,去她的公司,公司的人说她请长假,而连身为她最好朋友的你都不知道她的去向,摆明的,她是想和我断的一干二净,让我找不到她!”张德奇灰心的说。
他的心其实就如同波涛起伏一般,翻搅奔腾的厉害,但是他又不能在钟荻蔚的面前表现出来。他是一个大男人,他必须提得起放得下,不能让人看笑话,何况没有哪个男人真会痴情到为女人去死,他只是尽力而为。
今天如果顾欣只是得了婚前恐惧症,他会谅解,但是如果她真是存心要离开他的话,他--
他真的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这么多年来他就是只有顾欣这么一个女人,他可以想得潇洒,说得潇洒,但是他能做得潇洒吗?
钟荻蔚不知道顾欣到底是在搞什么,她没头没尾的丢下一封信就演出‘失踪’,连她这个身为顾欣最要好的朋友也不先通知一下,太不够意思了。
留下烂摊子让钟荻蔚来收。
“荻蔚!你真的不知道顾欣的去处吗?”
“你要我发誓吗?”
“我不敢!”
“张德奇!稍安勿躁,再等个一、两天,说不定顾欣像一阵风的又出现了,”她除了安慰他,除了给他一些精神上的鼓励之外,她是爱莫能助的。“顾欣真的没有和我连络,我并没有和她联合起来欺骗你的意思。”
他带着歉意的点点头。
端起啤酒杯,他红着眼眶的喝起啤酒,他的举动着实令钟荻蔚不忍。她知道张德奇在顾欣身上投资了多少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张德奇不曾和另外的女人来往过,甚至连看都不会看她们一眼,他真是全心全意的在对顾欣。
“我会帮你找她的!”
“谢谢你!”他有气无力的表情。
“振作一点嘛!”
“我现在根本心乱如麻。”
“我一定要好好的说说顾欣,替你出一口气。”
“不要!”他摇着头。“不要怪她,她一定有她这么做的理由,或许是我逼她逼得太紧,她还不会很想结婚,不能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你对她太过纵容了!”
“何启烈不也对你如此吗?”他笑了笑。“顾欣老是告诉我你过得多好、多幸福,何大医生又是怎样的照顾你、宠爱你、顺着你。”
“她错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张德奇实在是大打问号。“或者我应该说现在的女人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你们到底要什么?”
他的话可难倒荻蔚了,就算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张德奇也不会是她倾诉的对象。
这家情调小屋里此刻正播放着一首十几年前的老歌。
“TWOOUTOFTHREEISN'TBAD”
张德奇全神贯注的聆听着这首歌,有些怅然。
“怎么了?”她问。
“顾欣最喜欢这首歌了。”他解释道:“她每听一次就会对我说一次这首歌的内容,好像是有关一男两女的爱情故事,新的始终不如旧的,这首歌里的男的始终忘不了上一个女人,所以只能给现在的这个女人三分之二的他。”
荻蔚有些讶然的感觉。
“我不知道顾欣这么欣赏这首歌的原因是什么?”他看着她。“或者她是想借着这首歌暗示我什么?”
“你又在猜测了!”
“我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女人都是这样的!”
“听顾欣说你和何启烈也有点问题?”
“顾欣那个大嘴巴!”
“她也是关心你!”
“我没有骂她的意思。”荻蔚笑着说:“夫妻之间即使再好,偶尔也会出点状况的,生活中可能产生摩擦和争吵的事太多了。彼此的观念,对事情的看法,生活习惯,工作问题------真要吵的话,可以天天的吵个没完。”
“你明明是一个理智、成熟的女人。”
“婚姻却是两个人的事。”
“给我一点信心好不好?”他求饶道。“连你都会这样,那我和顾欣真的结婚的话,我都不敢去想象以后的状况了。”
“每个人处理事情的方法不同。”
“你真的让我悲观起来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故作伤心状。
抒情、感伤的歌之后,换上了一首节奏轻快的舞曲。
“不知道顾欣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什么?”他一副放不下心的样子。
“她决不会有事的!”
“你想会不会有第三者出现?”
“不可能!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说老夫老妻都不为过。”她脱口而出。
“我也是这么想,但是顾欣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呢?”
这个她就没有答案了。
女人心,海底针。
张德奇看看表。“顾欣家现在应该有人在了,我再去找找看,说不定可以问出点什么。”
钟荻蔚这会还能说什么?
顾欣才是那个不知惜福、人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不管怎么样,嫁一个爱自己的人,总比嫁一个你爱他的人强些,这似乎是不变的道理。
顾欣会说却做不到。
如果她只是在逗张德奇;故意要让急的话就更不必了,张德奇对她的爱即使是瞎子也可以感觉出来。想到这里,钟荻蔚猛然一惊,顾欣不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吗?她就不会反省一下自己吗?
“我先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现在就住在娘家;离这不远。”她率直、坦白的说。
他摇摇头,一副极为同情何启烈的表情。
“就是有你这个坏榜样。”他似真似假道。
“可能哦!”
“拜托你为那些可怜的病人想想!”他糗她道:“何启烈如果精神无法集中,说不定会开错刀或开错人,也许原先伤口可以缝得漂亮一点,说不定他一想到你,一个心乱就随便的缝两下交差。”
她笑得肚都疼了。“你别逗了!他可是工作至上的人,不要说这种神话了!”
“别低估自己对他的影响力。”
她神色一整,不说话了。
他则拿起帐单。“该走了。”
*
周妍云的一颗心就如小鹿乱撞,脸无法自主的滚烫起来,四肢也不有一些不听使唤,整个人就如同是踩在云端一般,乱不真实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何启烈大夫真的约她一起吃午饭吗?
她真的没有听错?
忐忑不安的走向员工餐厅,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什么坏事似的,低着头不太敢看四周的人。
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肩,她猛的抬头。
“吓到你了?”何启烈温和的说。
“没有!没有!”她迭声道。
“那就走吧!”
两人一同走向员工餐厅。
整个午餐过程都令周妍云事后回味无穷,何启烈大夫就如同她原先预料的一样,温和、亲切又充满了魅力,他始终谦和有礼,对她的事问的好仔细,好多。
为什么?
难道他注意到她?
难道他喜欢上她?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简直不愿意去面对其他的可能性,何大夫一定是喜欢上她了,否则他不会请她吃饭,更不会像身家调查似的询问她。
她觉得自己像长了翅膀似的,她有种要飞上青天,欲乘风而去的轻快感受。
这一定就是恋爱了。
不会错的!
*
钟迪安站在台大的门前,五点整,分秒不差,他知道他马上可以等到周妍云。
果然--
周妍云背着个小包包,手中拿着几本护理方面的书,精神愉快的走了出来。
“周妍云!”他唤她。
周妍云给他这么一叫才注意到钟迪安的存在,她好心情的对他一小。“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挑挑眉。
“你不用上班吗?”
“跑外务的比较没有时间限制。”
“偷懒就偷懒!”她娇笑道。
钟迪安这下才真的发现周妍云是个甜美、可亲的女孩,她好像特别的开心,脸上的笑容特别吸引人,虽然他不知道她转变的原因,但是他现在已打定了要追她的主意,所以他宁可她不是那么的难缠。
“请你吃饭。”
“我要回家吃。”
“打个电话回家说一声就好了嘛!”
“我的爸妈很严格。”她有些言不由衷,如果想要拒绝男孩子,搬出父母来总没有错。“我临时打电话回家会挨骂的,你不希望我挨骂吧?”
“得了!我知道你有两个哥哥,你是家里的独生女,你爸妈把你当宝贝疼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骂你呢?换点高明一点的理由。”他得意的说。
“你怎么知道?”她大吃一惊。
钟迪安怎么会知道呢?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他故作神秘。
“你不会是我哪个同学的哥哥吧?”她怀疑的说,脑海里拼命的搜寻她姓钟的同学或朋友的名字。
“不是!”
“那你就不可能知道!”
“我会算,更会读心术。”
“读你个头!”她笑着说:“说不定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猜到的!”
“我还知道你住在内湖。”
周妍云不相信读心术,她只是好奇他的消息来源而已,是谁‘出卖’了她?
“还有呢?”
“你父母都是公务员,你大哥年底就要到英国留学。”他悠闲笃定的说。
不可能!
他决不可能懂什么读心术,她才不会那么好骗。
“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如果你肯陪我吃一顿饭,我或许会告诉你。”他和她讨价还价,吊她的胃口。
“我最讨厌勒索。”
“我也是!”
“那你就告诉我!”她急了。
他故意四周东看看、西瞧瞧的,就是不愿意看她的焦急,小女生就是这样,好奇心强的要命,什么事都非要追根究底一番,特别是和自己有关的事,就更得查个明明白白不可。
“钟迪安!你真讨厌!你是去哪里打听道我的事的?我很少对人家谈到我的家庭或我自己的事,我要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一定要知道!”她撒娇起来。
“很简单啊!吃饭!”
“讨厌!”她囔囔道。
“你不会已经有男朋友了吧?”
“我有!我有好几打的男朋友!”她气的口不择言起来。“叫我的男朋友揍死你!”
钟迪安拍拍胸脯,一点也不畏惧的表情。
周妍云嘟起了嘴。
“你嘟嘴的表情真是可爱。”
“你真是死皮赖脸!”
“我不勉强你,如果你不想吃就算了!”他夸张的叹了一口气。
“钟迪安!你会有报应的,我希望老天让你娶不到老婆,让你打光棍一辈子。”她恶意的说:“我的话向来都很灵验的。”
“我如果要不到老婆正好可以等你毕业、长大。”
“你做梦哦!”
“说不定我会美梦成真!”
“告诉你!我已经有梦中情人了。”她带着一脸梦幻的口吻,而且也是存心要浇他的冷水。”他是每个女孩子的偶像、梦想、白马王子,我们这些实习护士都好迷他,都希望能和他谈一场恋爱。”
“你是指哪个医生?”
“我干嘛要告诉你?”现在可轮到她得意了。“所以我说你不用煞费苦心。”
“真有这么一个迷人的医生?”
她点点头。
“结婚了吗?”
“不告诉你!”她马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家互相不相欠,他可以整她,她也可以回击。“怎么样?如果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我就告诉你那个医生的事。”
“吃饭的时候说。”他替她下决定。“不要讨价还价,否则干脆都不要说,我跟你就永远好奇死算了。”
她知道再争下去他也不会说了,反正只是吃一顿饭而已,她又不会损失什么,而且钟迪安并不惹她嫌,他比那些娘娘腔的男人顺眼多了。
“好吧!”这会她倒是爽快。
“你早说嘛!”
“你活该!”她不忘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钟迪安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至于那个医生是谁他倒不会太在意,反正他有自信!
*
钟荻蔚照着名片上的地址来到了杨亚衡的工作室里。
杨亚衡似乎并不意外见到她。
“我以为你会更早来。”
“我必须克服我内心和年龄上的恐惧。”她打趣的说。好几次她都想向何启烈提却隐忍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来,与其做不好被他取笑,倒不如先不要告诉他。何况拍出来的效果不见得合杨亚衡的意,如果真这样,就让杨亚衡自动宣布放弃她。
事情并未成定局。
“现在有一个香水广告要拍。”他立刻进入状况。“不要紧张,只是纸上广告,不会上电视,也不是真的广告片,只是要拍出几张唯美、会引诱不管男人或女人去买香水的照片。”
“这么快?”
“谁叫你让我等了那么久?”他开玩笑的说:“化妆室里有专人给你化妆、换装,半个小时的时间够吗?”
“你不觉得冒险?”
“我不作没有把握的事。”
“我可能会搞砸一切!”
“我不会给你有搞砸的机会。”
有一会钟荻蔚不知道该说什么。杨亚衡对她那么的有信心,他似乎认定了可以工作做好似的,她自己倒替他捏了吧冷汗。
“去吧!”他指了方向给她。
她点点头,朝化妆室里走。
杨亚衡开始和工作人员忙着打灯光,调镜头,弄背景的画面,一台大的电风扇正在一旁待命。他知道钟荻蔚是新手,可能要多花一点时间进入状况。
他始终相信自己的眼光,钟荻蔚她有实力,她有成为模特儿的条件,只要她肯投注心力下去,她绝对可以成为这一行的佼佼者,年龄一点都不是问题。
他决心要拍出她最美、最感性的一面。
他也要使这个法国品牌的香水红透半边天。
美人和香水相得益彰。
一个小时过去,但是杨亚衡一点也没有不耐烦,有些等待是值得的。
刚刚想到这里,钟荻蔚出来了。
就是这一刻!
日后杨亚衡想起的话,他知道自己就是在这一刻爱上钟荻蔚的。
钟荻蔚穿着一袭黑色贴身的真丝礼服,长及足踝,无袖、削肩、低领、简单的剪裁,胸前一个闪闪发亮的钻石别针,头发蓬松的高高梳起,留了一点刘海在额前,脸上的妆显得神秘和冰冷,像极了一个外表冷若冰霜,但内心却火热的女人。
她可以燃烧起所有男人的热情。
“这样可以吗?”钟荻蔚不放心的问。
“你没有看到大家都呆了吗?”
“少糗我了!”
杨亚衡自己都看得痴了。
在钟荻蔚身上,散发着光和热,散发着一股女性醉人的韵味,她是个女人中的女人。
何启烈是个傻瓜,他得到了这么个万中选一的好女人,却不知道好好的呵护,好好的珍惜。
他的机会来了。
“杨亚衡!可以拍了吗?”她提醒他。
他笑着点点头。“你尽可能的自然,我会去捕捉你最上镜的角度,至于你 的脸部表情,你可以在脑海里构思画面,擦上了这种香水之后,你会希望给你所爱的男人什么样的感受,自己又有哪些情绪上的转变,全部表现出来。”
她还有一点迟疑。
“你可以做到的。”
她润了润唇,灯光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她显得有些僵硬、苍白。
“万事起头难,第一步跨出去以后就好走了。”
她武装起自己,勇敢的点了点头。
“OK”他从镜头里去看她。
旁边一位女工作人员大概的向钟荻蔚解释了一些小细节和步骤,怎么样才能上镜头。
她摆出了个姿势,极其自然、生动,好像天生就是吃这一行饭似的。
“微微的一笑,带点性感。”
钟荻蔚照做。
“下巴稍微的抬高一点点,看着前方。”
她和杨亚衡配合的天衣无缝,符合他的每一个要求,尤其是透过镜头看去,她更是有种奇异、超凡的美,她简直就是为镜头而生的。
咔嚓声一声声的响起,每一个人都满意极了。
“换个发型,补妆。”杨亚衡叫道,然后他走到钟荻蔚的面前。“累不累?”
“不会。”
“累了就说,不要勉强。”
“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那就好!”他退后,让化妆师去忙。
他真的没有看走眼,钟荻蔚是个可造之材。撇开工作不谈,她已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心弦,他不在乎她结了婚,他更不在乎何启烈这个强劲的对手。
他决定追。
他决定要拥有钟荻蔚,他和她不仅可以是工作上的拍档,更可以是感情上的拍档。
“换景。”他下达命令,他真是想过了头。
工作人员又开始忙碌。
化妆师退开。
杨亚衡上前一步。“何启烈知道吗?”
“现在还不知道!”
“你没有问过他?”他感到意外。“我一直以为你是经过了他的同意才来找我的,你不怕他知道后的反应?”
“你怕吗?”她笑问。
“我又不是他的老婆,我怕什么!”他平淡的说。
“我只不过是业余、玩票性质而已,还谈不上是专业,更何况说不定我们合作没多久就告吹,合作不下去,我最好等一阵子看看,说这么早没意思!”
“有问题我可以替你出面。”
“那问题才真的大了!”
他深深的注视着她,感觉真是一件奇妙的事,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对一个大他四岁而且结了婚的女人动心,虽然这在国外是司空见惯,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但是现在他们毕竟是在依然保守的台湾社会里。
他能打动她吗?
未来的路又是如何呢?
他愿意去面对一切的可能性。
*
钟家夫妇和何启烈有些尴尬的看着对方,少了个钟迪安搅和,气氛热闹不 起来,而这会已经十点钟了却依然没有钟荻蔚的影子。
这叫钟家夫妇不知道怎么向女婿交代。
何启烈自己也不知道要搭什么话,自己的老婆并不愿意和他回家,结果这会天晚了,人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自己都没有面子,好像他是一个多失败的老公。
“荻蔚可能是和朋友看电影去了。”做丈母娘的急着替女儿打圆场,害怕事情和女儿的婚姻会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上次荻蔚姑姑的事谢谢你了。”
“妈!你太见外了。”
“启烈!你要快点想办法把荻蔚带回去啊!”钟国城实话实说。“我是很相信自己的女儿,但是她老往外跑,老住在娘家也不是办法。”
“是的!爸!”何启烈不是不知道严重性,但是他要怎么说服荻蔚呢?她不是小孩子,他既不能骂她也不可能打她,文的武的都不行。
“荻蔚是愈来愈漂亮了,好像整个人脱胎换骨似的!”
“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她了。”何启烈有些难堪的说:“医院里的事实在是太忙了。”
钟国城同情的一笑。
现代的人对父母的意见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视或是遵从,而他们为人父母的只能做友善的建议却无法强迫或命令,所以一切还是操在年轻人自己的手中。
邱玉娟正要再替女儿说话的时候,大门开了,一身光鲜亮丽的钟荻蔚回来了。
她脸上淡淡的妆,搭配上一身鹅黄的套装,使得她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岁的样子,决不像是个三十岁结过婚的女人,美丽得吓人。
她也看到了何启烈,点了个头。
何启烈的担心转变成怒气,尤其是看到他的荻蔚如此的耀眼、迷人的返家。
她是做什么去了?
她又是和谁出去的?
“客厅让给你们了。”邱玉娟拍拍老公的背,示意他起身。
“不!你们坐!”何启烈立刻说道:“我和荻蔚到外面去谈。”他看着荻蔚,眼神中有怒气和命令的成分在,他明显的是在爆发的边缘,他知道荻蔚可以看得出来,更可以感觉的出来。
钟荻蔚点点头,她是有些罪恶感。
两人一走到门外,何启烈立刻发作开来。“你到哪里去了?”
“你来多久了?”
“够久了!”
“我有点事情!”她含糊的一语带过。
“我当然知道你有事,是‘什么事’?”他不客气的问,现在已经顾不到什么风度了。
“你是在暗示什么?”她也生气的问。
“问你自己嘛!”
“我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
“那就只有你时间心里有数了!”
钟荻蔚听不下去了,她生气的转身想要进屋,她才不受这种气,不接受这种审问。
结果她的手臂被何启烈狠狠的抓住,他的怒气绝对不下于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荻蔚!我真的受够了!”他朝她大吼。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跟我回家,我要你安心的做你的何太太,我要你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孩!”
“我一样都做不到!”
“你做得到!”
“你不是我!”她也不甘示弱的吼回去。“我要做我自己,我不会跟你回去,我对何太太的头衔没有兴趣,我也不想生小孩。”
何启烈扬起手,只差一秒钟他就打下去了。但是他毕竟还是忍住了,他没有打过女人,他更不想是因为荻蔚来让他破例。
荻蔚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的丈夫,他真的想打她?他真的能忍下心来打她?
两人都有些错愕的看着对方。
“荻蔚!我们为什么会搞到这个地步?”
“我不知道!”她低着头说。
“你可以改变现状,你可以跟我回家!”他硬是拉下自尊。“我会尽量的把时间留给你,我会减少医院不必要的外务,我会改变以前的很多习惯,我们可以回到刚新婚的时候。”
“你明明知道不可能!”
“你根本不愿意和我配合!”
“我答应了杨亚衡的提议,当他的香水模特儿,前几天才完成的。”
她坦白的道出,不想再瞒他。“最近我又接拍了一个美国凉烟的广告,都是拍拍照而已,你不必担心我会出现在荧光幕上,现身说法。”
“你真的去当模特儿了?”他的脸皱成一团。“你没有问题吧?”
她讨厌他这种态度,她憎恶他这种轻蔑的语气。“过些时候,我们说不定还要到夏威夷去出外景。”
“钟荻蔚!你到底把我和我们的婚姻摆在什么地方?”
他质问道:“你居然连问都不问我一声,我毕竟是你的丈夫,‘何太太’!”
“我自认没有做错事,而且这份工作可以带给我成就感,可以带给我自信,我不必每天在家数着日子,等你回家。”
她理直气壮,所以她据理力争。“你没有权利或资格阻止我。”
“你为什么不说你爱慕虚荣?”
“我不是!”她否认。“我不是!”
“那么是冲着杨亚衡了?”他病急乱投医,本能的下了一个结论。
钟荻蔚一副失望、心碎的表情,她万万没有想道他的思想会这么的狭隘,他竟会用那种想法去论断她,她真的太失望了。
何启烈不愿意认错,他笔直的瞧着她。
“何启烈!我们最好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不要见面。”她稳住自己,平静的回看他。“现在大家的脸都撕破了,我干脆挑明的说,我不可能和你回去,如果你受不了,如果你觉得这段婚姻没有再继续的必要的话,我会无条件的签字。”
“不会有离婚!”
他喑哑的说。
“你考虑看看吧!”
她疲惫的应道。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心境。“你对我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爱?”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想也不想的。
“那就不会有离婚!”他一个放心的笑。“暂时我不会再来看你,你自己好自为之了。”
他给了她一个发自内心深处,充满了爱意的眼神,然后落寞的离去。
雨也就在这个时候滴滴答答的下了起来,她想把何启烈喊回来,她想带把伞去追他,但是她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雨落在他的身上。
她做对了吗?
第六章
顾欣背靠在何启烈和钟荻蔚家的大门上。她刚从澎湖回来,她也知道钟荻蔚还住在娘家,所以她可以等,她可以耐心的等到何启烈回来。
她刚刚打过电话到医院查询,何启烈大夫刚走,正在回家的路上。
张德奇找不到她以后应该会暂时死心,而如果他还是不死心的话,她还有更绝、更伤人的办法,总之她和张德奇之间是决不可能有结果的。
她的目标已经锁定了。
电梯的门开。
顾欣不太相信眼前走出电梯的那个头发凌乱、领带歪斜,浑身无精打采的男人就是何启烈。他以往的神采呢?他那股精力十足的劲到哪里去了?
钟荻蔚一走,他就真的要活得像一具活尸吗?
何启烈有些意外会看到顾欣。“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你的啊!”她笑容可掬的说。
“荻蔚不在。”
“我知道。”
他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顾欣大大方方的登堂入室,但是迎接她的却是一屋子的脏乱和霉气,和她上次来的情况相比,就如同天堂和地狱般,好坏立见。
“以前都是荻蔚收拾屋子的。”他轻声的说。
“我可以现在就帮你收拾。”
“不必费心,过两、三天又是这副景象!”他自嘲道:“反正我在家的时间也不多。”
“你有被虐待狂吗?”她瞅着他。“糟蹋了这么好,这么舒适的一间屋子,房子总没有罪吧?!而且现在也有钟点工人,即使没有荻蔚,你还是可以过得像个人!”
他依旧是一个嘲弄的笑容。
“荻蔚真的不打算回来吗?”她问。
“你们最近没有连络吗?”
“我出去度假了。”
“真叫人羡慕。”他看了看她。“难怪你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你则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似的!”她揶揄他,但是语气里又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你需要一个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伺候你的女人。”
“我已经有老婆了!”
“可是她不在你的身边。”
何启烈不知道顾欣是否话中有话,她是他老婆最要好的朋友,但是她的语气已经逾越了一个朋友应该有的范围,她到底是存着什么心?
“顾欣!时候不早了!”
“你是怕人说闲话呢?还是担心荻蔚会突然的回来?”她大胆的说:“你怕的是什么?”
何启烈真的是愈来愈不懂女人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荻蔚联合顾欣要来试探他的,看看他是不是一个安分的男人,他何启烈再不济、再没有格也不会对自己老婆的好朋友勾搭。如果不是出自荻蔚的意思,那顾欣的用意可令人怀疑了。
“你怕造成误会吗?”
“我是怕张德奇拿刀来砍我!”他故作一副轻松,唯有淡化眼前的状况,才不会弄到大家都糗的地步,“他不是挺会吃醋的吗?”
“我们分开了。”她轻描淡写的说。
“你又在说笑话了!”
“你要我怎么证明?”她笑吟吟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决不会令人误会的挑逗意味在。
何启烈暗叫不妙。
他要怎么收拾眼前的状况?他不可能把她赶出去,他也不可能说什么,到时候被她反咬一口的话,那他真是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而他和荻蔚现在又处于冷战期,他不会给荻蔚要和他离婚的借口。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很累了!”他以为他这么说的话,她应该会识趣的离去才对。
“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吗?”
“没有!”他拒绝的很直接。
“再想想看嘛!”她简直就是在挑逗他了,她自己知道,她相信他也能懂,她根本就是把自己送上门了。
何启烈现在确定了。
顾欣打算抢自己好朋友的老公,这在现在的社会里根本就不足为奇,他也不是很意外,只是有些遗憾荻蔚会交到这样的朋友。
他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他没有必要再对她和颜悦色了,因为她不值得他这么礼遇。
“顾欣!你最好回去了!”
“你是在下逐客令?!”
“对!这是逐客令!”他看着她的脸说。
顾欣的表情一变,脸色也一阵红一阵白的,难道何启烈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是他怕荻蔚知道?!
“荻蔚不会知道的!”她强调,好像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似的。
“顾欣!这不只侮辱到我也侮辱到你自己,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的?难道我给过你暗示吗?我给过你那种想法吗?”
她不语,双拳握紧,似乎愤愤不平。
“我一直以为你和荻蔚的友谊是永恒而真挚的。”
“现在还是!”
“那你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行为?”
“我做了什么?”她狡猾的立刻话锋一转。“我们又做了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啊!”
何启烈真是服了女人了,难怪会有‘最毒妇人心’那句话的由来,他真是开了眼界。
顾欣真是一个有心机而且城府极深的女人,只可惜这对女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女人傻一点反而好,起码可以活得快乐、自在一点。
电话铃声忽然扰人的响起,何启烈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高兴受到电话的‘打扰’。
他一边拿起话筒,一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其实这是一通极为普通的电话,医院里打来询问有关一个急诊病人的病情,他原本可以用几句话就交代清楚的,但是他没有,相反的他说得又仔细又详尽,并且交代了一些可能的后遗症或并发症,医院那边的人一定会很奇怪的。
顾欣知道现在是她离开的好时机,她拿起皮包,她并没有承认自己失败,她只是暂时撤退而已,何启烈不可能抗拒她太久的,他会需要一个女人的。
钟荻蔚曾经告诉她太多太多有关何启烈的事和当医生太太的好处,既然是能人财两得,那她还有什么好退缩的,有句台湾俚语‘敢的拿去吃’,她会奉行到底。
看到大门关上,何启烈着实的松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挂上电话之后,他不禁沉思了起来,事情为什么会变到这种地步?荻蔚如果再不回来的话,他真不敢想像往后的发展。
顾欣会不会再来纠缠他呢?
起身走到卧室内,房内的一切都没变,他还是坚持不肯到他和荻蔚的床上睡,除非是他和荻蔚一起躺上去的,荻蔚早晚会回到他的身边的,他会想出办法让她回心转意的回来。他一定要!
*
钟荻蔚斜躺在一张道具床上,穿着一件含蓄但是仍能引人遐思的纯白睡衣,现在要拍的广告是一则巧克力的广告,挺有创意的。
一对情侣因细故吵架,两人在冷战,女主角躺在床上对着她的男友的相片发呆,忽然敲门声响起,女主角冲过去开门,结果门外并没有人,只有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和一盒巧克力,女主角流着泪水,又是激动又是欣慰的看着巧克力,然后轻唤男主角的名字,男主角从暗处中冲出,两人相拥,画面停格。
这是钟荻蔚的第一支广告,虽然在接下之前经过一番挣扎,但是接下之后反而坦然,虽然这和拍照不同,但是她相信她可以胜任的,尤其有杨亚衡给她打气和出面替她接洽事宜,很显然的那些香水和凉烟的纸上平面广告已经把她推销出去。
在很多媒体和杂志上都可以发现她的倩影,何启烈会怎么想?
离上一次的争执已经过了三个星期了,除了接过两三通他打来的电话之外,两人并没有实际碰到面,再加上她又忙,几乎都是和杨亚衡在一起,所以她也渐渐的得不到家人的谅解。
有得必有失。
她收拾起自己在工作时不应该有的心情,全力投入这支广告片的拍摄工作,现在唯有工作可以治疗她了。
杨亚衡细心的注视着钟荻蔚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一直以为天天这样的相处可以促进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是他却大失所望。
钟荻蔚对他还是像对一个朋友一样,并没有因为她和何启烈的‘分居’而对他假以辞色;她把她和他的关系隔得清清楚楚的,一点问题都产生不了。
他真是充满了无力感。
广告拍完,钟荻蔚懒洋洋的走向他。“那个家伙要请我吃饭!”
“哪个家伙?”
“男主角!”荻蔚现在把杨亚衡当她的另一个弟弟看。“他说他知道一家餐厅的气氛和情调都不错,叫‘激情’,问我有没有兴趣去。”
“你怎么回答他?”杨亚衡并不替她操心,他知道她自有一套应付人的办法。
“我问他我的先生可不可以一起去。”
杨亚衡笑了出来,两人一起往外走。“结果他怎么样,有没有知难而退?”
“他问我我的老公是做什么的。”
“他这么嚣张?!”
“我说我的老公是个卖猪肉的!”她自己说着也笑了出来。
“他会相信吗?”
“你应该看看我说话当时的表情。”她像小女孩般淘气的伸了伸舌头。“我不知道他外表看起来斯文、冷酷,但是出口却没什么水准、格调,有些人真的只能用眼睛说话,不能开口。”
杨亚衡的心又开始波澜起伏,她的话制止了他原来准备向她剖白的冲动,他不想也落得被她奚落的下场。
“原来拍广告很好玩!”
“你等着看它出现在电视上的成品吧!”
说到会在电视上出现,她原本一颗雀跃的心低落了不少,她不能不考虑到家人和何启烈的感受,她是不是应该去和何启烈沟通一下?
还有顾欣,连她都找不到顾欣了。顾欣到底在搞什么?就算是打算要和张德奇分开也不必这么神秘嘛!连朋友都不要了吗?
“荻蔚!想不想去吃消夜?”
“今天不了!我想去找顾欣。”
“你那个最‘要好’的朋友?!”
“你为什么要刻意的强调‘要好’那两个字?”
”我不想多说什么。”言多必失,他何必替自己树立敌人。“我只希望你的眼睛能睁大一点。”
“不要拐弯抹角。”
“希望你不是那种只看你想要的,只听你想听的那种女人。”
杨亚衡的话实在令她有如坠云雾的感觉,他好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但是他又不肯明白的说出来,和她打哑谜,要她自己去猜、去想,她现在可没那种精力。
他为她打开车门。“何不约她出来?”
“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那就先连络好再说。免得扑了个空。”他从另一边上车,拉上车门,加热引擎。“你已经累了一天了。”
“也好!那就送我回家吧!”她说完后闭目养神,不愿再交谈的样子。
杨亚衡边开车边看着她,品味着她那份细致的美,她为什么不是他的?她为什么不能属于他?何启烈能给她的,他也可以做到,他可以为她牺牲,他可以给她他大部分的时间,但是何启烈做不到。
微风吹乱了钟荻蔚额前的头发,他本能的伸出手去拨开,他的举动使她立刻睁开眼睛。
“你做什么?”
“风吹乱了你的头发。”
她侧过头看了看他,不太苟同。
“你打算什么时候提出离婚?”
“谁告诉你我要离婚?!”她笑着说。
“你既不打算回到他身边,又不打算离婚,那你到底打算要怎么做?吊每一个人的胃口吗?让人觉得无法捉摸很过瘾吗?”他的语气中带着指责和不满。“你可不可以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一点?”
“没有人强迫你做任何事!”
“你真的看不出我对你的感觉吗?”他不想再隐瞒,说开了对大家都好过点。
钟荻蔚听了只是把头偏向窗外。
“荻蔚!不要逃避问题!”
“我把你当一个工作伙伴看。”
“你可以再更进一步!”
“我不会!”她忽然变的冷淡。“我不是出来寻找另一段感情或刺激的怨妇,我之所以接下模特儿和广告这些工作只是想改变一下我的生活,只是想远离枯燥,并不是要找出轨的恋情。”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他捶了一下方向盘。“我只是希望能------”他终究没有说完。
“你就像是我的弟弟。”她划清两人的界限。
“不要说这种话!”他厉声道。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受!”
杨亚衡实在说不下去了,他真受不了她老是拿年龄的差距来堵他的嘴。今天如果不是她令人难忘,令他无法克制自己,他早就拂袖而去,何苦苦他自己呢?
何启烈也是苦在其中的人。
而这些痛苦全都是因为钟荻蔚,她是祸首。但是他的心明天还是会和今天一样,不会改变,只会持续,早晚他会拆除他们之间的藩篱。
*
趁着假日,钟迪安连拐带骗的把周妍云弄到“青青农场”来烤肉。
他们那天谁也没有问出任何名堂,他们依然保有着自己的秘密,他不敢说出自己和何启烈的关系,免得给她抓到把柄,笑他没有本事查。
经过交谈和相处,他真的发现周妍云是个值得追求的女孩,她单纯、善良,对世界和生活依然充满了幻想和憧憬,对她的工作更充满了热爱,世界对她来说是彩色的,是多采多姿的,他羡慕她的心境。
周妍云来往的异性不多,来自父母和哥哥们的告诫也不少,她虽然想法简单却不容易被骗,她虽然涉世未深却不轻易的动情,钟迪安是一个好朋友,既然她这个假日没有事又没有轮到班,她倒是很愿意出来踏青。
烤肉的工作大都是由钟迪安负责,而周妍云所负责的就是把那些肉吃下肚里。
“你休息一下吧!”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能吃。”
她舔了舔手指头。“你会发现的!”
他笑眯眯的看着她,女孩和女人的味道硬是不同,像荻蔚现在每天都像一个精雕细琢出来的美女,和以前的淡雅、自然完全不同,既然他姐夫都不开口了,他这个做弟弟的也只好保持缄默。
她良心发现的丢了罐可乐给他。
“你真的没有男朋友?”他不放心的又问一次。
“是没有男朋友,不过你也知道有个人令我崇拜万分。”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所以你不要担心,不会有嫉妒的男朋友找你算帐,可能的话只有我的哥哥们,不过既然你对我彬彬有礼,那就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企图?”他逗她。
“你有吗?”
“当然有!”
她斜着头,好像在揣测他会有什么企图。不过话又说回来,真正有企图的人不一定说出来,说出来的话也不算是企图了。
所以她一脸的笃定。
“你还真的不怕耶!”
“我又不是什么天仙美女,我怕你有什么企图?!”
“这样不好!”她幸好碰到的是他,别的男人不见得像他这么的客气。“你不是崇拜你们那科的一个医生吗?小心一点!”
“你思想下流!”
“你才是好骗!”
她直起身,抓起身边的木炭朝他丢去,木炭是砸不死人,但是起码可以弄脏他,钟迪安东躲西避的。“你有点风度好不好,一会还吃不吃烤肉?!”
她放下原本在手中打算再扔的木炭,她是没有必要那么小题大做,他也是为她好,并没有恶意。
“谢谢你的‘宽容大量’!”
“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侮辱他或讽刺他的言词,他不只是一个好医生,更是一个好的学习对象,既没有架子又和蔼可亲,我崇拜他是我的事,不许你说他坏话!”
“好心没好报!”
“谁叫你多事!”
他不打算再争辩,拿起一块香喷喷的肉往嘴里送。
“你真的没有女朋友?”
“只有女的朋友!”
“少卖弄文字技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又不会说什么。”
“真的没有嘛!”他正色的说。“如果我有女朋友的话,今天我吃饱没事带你来烤肉干嘛!”
“你没有妹妹嘛!”
“少来!”
“那你是存什么心?!”她狐疑的问。
他存心呕她的摇摇头。“不能告诉你,说出来你就知道防备了,那我的目的岂不是要失败了!”
她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钟迪安!不要跟我来这一套,我也许年轻,但可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女孩,你无聊我也无聊,所以就一起出来玩了!”
“原来你是因为无聊才跟我出来?!”他生气的问。
“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她好笑的说。
钟迪安或许不是大众情人,但是他在女人圈里面也算是个受欢迎的人物,她这么‘羞辱’他,实在会令他‘抓狂’。
“周妍云!我在想是要杀了你还是把你卖掉!”
“你这个人就不能听实话吗?”
“我真的只是你无聊时解闷的对象?”
她点点头。
“那个医师到底好在哪里?”他百思不解,她不过才二十岁而已,而一个医生起码要上三十岁,难道她有“恋父情结”?难道她对老男人有兴趣?
“他成熟,他潇洒,他充满了男人的味道,更何况他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医生。”她舔了舔唇。“虽然他已经结婚了,但是他对老婆忠贞不二,他--”
“你连他忠贞不二都知道?!”
“我亲眼看到的!”
“你会不会想象力太丰富了?”
“你不会懂的!”她懒得再说。
“你的脑子要去检查一下了,老男人有什么好?而且他既然是个忙碌的医生,他又有多少时间可以陪你?”
“你又知道了?!”
“我有个医生姐夫!”
“真的?!”她惊奇的说,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你会知道我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有些懊恼,有些不爽。
“你姐夫是哪位大夫?”
“不告诉你!”
虽然他没有说,但是周妍云自己把前后连贯了起来。她只对何启烈大夫提过她的事,只有他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和家中的情形。
难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的姐夫到底是谁?”她的小脸上布满了严肃和认真的神色。
“何启烈大夫。”他知道没有再瞒她的必要,如果他和周妍云继续交往下去的话,她早晚也会见到他的姐夫。
周妍云其实已经心里有数了,给他这么一证实,内心反而踏实了下来,反正他早也就应该能联想到的,何大夫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兴趣,他不过是替自己的小舅子打听而已,害她还为了他的重视而高兴得失眠了一夜。
她真是太傻了!
她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强忍住眼泪和心中的愤怒,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要回去了!”
“我们才来没一会,还有一大堆肉没烤。”
“你自己慢慢的烤!”丢下话她转身就跑。
“周妍云!”他措手不及的在她身后喊。“你在搞什么?!”
周妍云没有回头,像身后有鬼追她似的一会就跑得无影无踪。
钟迪安将眼前的烤肉架一踢,女人真是全世界最难懂的动物,五分钟前还有说有笑的,五分钟后就马上脸色一变,好像他对她做了什么似的,他也不过是说出他姐夫的名字而已,这有什么--
姐夫!
他脑中灵光一闪。
他找到答案了,他知道为什么了,想通这点,他将脚边的东西全部随心踢个够。
*
钟荻蔚很久没有到顾欣的家中来了。
顾家还是老样子,标准的中产阶级,顾欣妈妈对她也还是老样子,客气而且亲切。
“顾欣去洗头,马上就回来了!”顾太太笑容满面的说:“你好久都没来!”
“没有时间。”她微笑的说:“一方面也是懒。”
“有宝宝了吗?”
“还没有!”
“该生了!听顾妈妈的话!”顾太太有些抱怨,“你的年纪不小了,像我们顾欣怎么劝都不肯嫁给德奇,真不知道她想拖到哪一年!”
“她和张德奇--”
“我也不知道!”顾太太好烦的样子,“没有人知道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失踪了一阵子,也是这两天才回家的,回来了也不去知会德奇一声,德奇是天天打电话来问;这个星期刚好到台中出差。”
“哦!”
“荻蔚!帮我劝劝她!”
“我会的!”
两人正在交谈时,顾欣已打开门进屋。
乍然见到钟荻蔚,顾欣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表情也不是很热络。“是你!”
“来找你聊天。“钟荻蔚倒是真诚的笑。
“那到我屋里聊!”顾欣领头往她自己的房间走,一副并不是多乐意的样子。看她走得又快又急,使得顾太太不禁也要摇头。
“顾欣这孩子最近真是变了。”
“顾妈妈,让我和她谈谈。”钟荻蔚起身,往顾欣的房间走去,走进房里后,她轻轻的带上门。
只见顾欣站在她的窗边,视线望着远方,有意逃避钟荻蔚的意思。
“顾欣!你近来好不好?”为什么钟荻蔚觉得顾欣离她好远好远的样子,好像做贼心虚似的。
顾欣不知道钟荻蔚是来兴师问罪或是有意要刺探她什么,总之事情未明朗之前,她还是不要先泄自己的底。
“你看起来不错!”荻蔚又说。
“你才愈来愈红!”顾欣转过身。“连广告片的女主角都当上了,下一步呢?电影的女主角?拍连续剧?”
“顾欣,你是在酸我吗?”
“我哪敢!”
钟荻蔚真想知道她和顾欣之间到底怎么了?
她得罪顾欣了吗?
她对顾欣做了什么吗?
“顾欣!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话,你大可以明说,我不希望你对我存着什么芥蒂或误解。”
顾欣瞄着钟荻蔚,看来荻蔚是不知道她和何启烈的那段‘插曲’,否则荻蔚不会是那个样子。荻蔚似乎是真心来和她谈话的,那么她真是防卫过当了。
想到这里,顾欣立刻摆出一脸的歉意。“荻蔚!对不起!我想我是在嫉妒你。你除了有一个好老公,现在事业又是这么的顺利,怎不叫人眼红!”
“顾欣!你说的事业只是我运气好而已,至于老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何启烈等于是分居了,连你这么了解我的人都还要损我!”荻蔚故作伤心状。“你根本是存心让我难过。”
顾欣立刻走上前拉住荻蔚的手。“我道过歉了!”
钟荻蔚报以一笑,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顾欣暂时是放心了,只要荻蔚还不知道她的心态或目的,那她的计划就还有补救的余地,只要荻蔚和何启烈的状况还是没有好转,那她就有成功的机会。
“顾欣!你和张德奇--”
“没有救了!”她放开荻蔚的手。“随便坐吧!”
荻蔚在顾欣的床沿边坐下,顺便也拉了顾欣一块坐。
“你不要反复无常,张德奇已经快要疯了!”
“少夸张,又不是在演文艺片!”
“你真的不要他了?”
顾欣坚决的点头,“而且别再问我为什么!”
“叫我怎么能不问!”
“你是张德奇的谁?”
“顾欣!”
“荻蔚!”她叹了一口气。“我不要再过这种吃不饱饿不死的生活,他能给我的只是一份平淡、简单的生活,嫁给他以后我还是必须出来工作,每天挤公车,每天受气,回了家还得伺候他,打理一个家,我何必嫁得这么痛苦!”她看着荻蔚。“你这个少奶奶不知道我们这些在外面奋斗、挣扎的女人的心情,连你出来玩票性质的工作都做得有声有色,还有个叫杨亚衡的贵人帮你,我要怎么和你比!”
“顾欣!你不必和我比!”
“我有资格和你比吗?”顾欣自言自语。
钟荻蔚垂下眼帘,事情真是这样吗?她真是那么幸福的天之娇女吗?
“我不会嫁给张德奇的,你可以转告他死了心。”
“你已经有比他更好的对象了吗?”
顾欣不语。
“有吗?”荻蔚追问。
“应该算是有。”
“我认识吗?”
顾欣几乎就要脱口而说是‘你的丈夫’,但是她终究忍了下来,没有必要打草惊蛇,如果她真的能成功的话,她要叫荻蔚输的没有话说。
“荻蔚!等事情有个结果之后,我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的!”
“那张德奇就这么的算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么的一笔勾销?毫不留恋?”
“时间会冲淡一切!”顾欣有些讽刺道:“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他是会难过,但是有用多久,他马上就会从另一个女人那里得到安慰,同样替他操心!”
“你也不会难过?”
“人必须往前看,明知道是一桩错误的婚姻,我又何必做烈士,和张德奇做情人还可以,结为夫妻就不必了!”顾欣沉着的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决不会去后悔今天的决定。”
第七章
走出了顾欣的家,钟荻蔚的心境就像是笼罩了乌云的天空似的,开朗不起来。
她为顾欣的想法而难过,更突然的为自己和何启烈的情形而感慨,因为照顾欣的说法,她真的是衣食不缺。佣人是她自己不愿意请的,何启烈的薪水也全部交给她支配,从不过问钱的去处,她住的是华厦,吃的方面也从不虐待自己,何启烈本身又不是真的罪过有多大。
想到这里--
她忽然有一股马上要见到何启烈的冲动。
想也不想的就伸手拦了辆计程车,直奔“台大”。
*
何启烈正在研究一张患者的X片,沈明伟拿着本杂志晃了进来。
沈明伟将杂志往何启烈的桌上一丢。“你为什么没说你的老婆都当明星,上杂志了!”
何启烈没有吭声。
“拍得很美呐!我老婆开始要学抽烟,买你老婆广告的那种香水了。”沈明伟滔滔不绝。“透过设计和镜头,你老婆如果早几年去混这一行的话,现在当国际巨星铁定不成问题!”
“你有完没完?”何启烈放下手中的片子。“烦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我是在赞美你的老婆耶!”
“我感谢你可以了吧?!”何启烈没好气的说。
沈明伟摊摊手,忽然想到了何启烈和荻蔚的“分居”还没有结束,前途不太明朗、乐观,现在钟荻蔚走的又是比较复杂,多采多姿的行业,也难怪何启烈要愁眉不展了。
“启烈!想开一点!如果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何不放她和自己自由呢?”
“你可不可以说点别的?”
“我是为你着想!”
“我感激涕零可以了吧!”何启烈有些不耐烦。“总不能有一点争执和不和就闹离婚吧?!再娶的一定会比前一任的好吗?你不是老囔着要离婚的吗?结果你离了没有?”
沈明伟有些自讨没趣。
何启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是冲了点。“我有个蛮复杂的手术要做,你来看看这张X光片。”
沈明伟走了上前,凑过头去一块研究那张X光片。他看了半天。“可能会伤到视神经。”
“但是不开刀的话,病人存活的机率更小。”
“和家属商量看看嘛!”
“这个患者好像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何启烈沉重的表情。“我真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向他的父母开口,他们怎么承受得了这种沉重的打击!”
“你只是医生,不是神!做你该做的,其他的交给上帝就可以了。”
何启烈闭上眼睛,皱着眉考量,他的双手交叉的搁于脑后,他听到了敲门声和关门声,但是依然没有睁开他的眼睛。
“荻蔚!你真是愈来愈美了,美得叫人眼睛一亮!”
何启烈猛的睁开眼睛,真的是荻蔚!
他老婆真是比以前更美了,现在的美是美在经过装饰,经过专家的设计,俨然一副名媛淑女,大家闺秀的模样。
“启烈!”她先招呼道:“沈明伟!我来的不会不是时候吧?!”
“我们只是在聊一个病人的病情。”沈明伟上下打量她。“你这个美女来的永远都是时候!”
何启烈还是没有出声,他在等荻蔚说明她的来意,他已经不知道能再和她说什么了,再加上顾欣的“骚扰”,不知道荻蔚是否知道这回事。
“我知道又是清场的时间了!”沈明伟善解人意的说:“你们慢慢的聊。”
“不!我和荻蔚到外面谈!”何启烈不希望再一次的受到电话干扰。
钟荻蔚对沈明伟一笑,然后跟着何启烈走出了办公室。两人漫步在“台大”医院的草坪上,好像谁都不愿意先开口,在打意志战似的,何启烈的态度是随意而轻松,不由得使得她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你准备和我谈什么?”他偏着头问。
“只是想看看你!”
“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的重要、伟大了?”
她没有和他斗嘴,虽然她现在身处的圈子多的是英俊、潇洒又风度翩翩的男人,但是今天再看到何启烈,她才知道那些男人缺少了些什么。
他们少了何启烈的沉稳、练达和内敛、执着,从她对何启烈的了解,使她几乎可以看进何启烈的心灵深处,他比那些男人多了一份实在和真实。
她现在是体会出了,但是又能保证什么,如果她回到她和何启烈共有的家之后,他们以前的情形就不会再发生了吗?何启烈还是个医生,他的工作和生活都没有变,那么问题是真的出在她的身上?!
她怵然一惊。何启烈突然觉得荻蔚好像没有以前的伶牙俐齿和善辩。
“是为了形象吗?”他微讽道。
“什么形象?!”
“不想在公共场合和我辩啊!反正现在我们是一碰面就会吵,好像你结婚三年的不满都要发作、讲开出来似的,但是你现在有点知名度,也闯出了点名堂,所以总要维护一下你那风格独特、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嘛!”
“你是在讽刺我?!”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他故作吃惊。“原来你只是因为想念我而来看我的?!”
就算她原先真的是这种想法,现在是打死她她都不会承认了。他轻视她的工作,瞧不起她的一点小成就,他只希望她永远在家里等候他的归来,他要一个传统,不会有任何抱怨而且百依百顺的女人。
她做不到!
她忍了三年!
“你今天真的特别反常哦!”他明明看到了她的不悦,但是他还是不肯说一句好听的话,也许在潜意识里,他要报复她让他受的相思之苦,及午夜梦回渴望她、渴望有她在身边却得不到的那种滋味,他想要她想得发痛,但是她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他几次低声下气的要带她回家,他求过她,他甚至打算强行带她回家,但是她都有办法打击他,叫他自知理亏的离去。
她实在不必如此对他,整得他连每天回到他们共有的家和见到他们的床都觉得痛苦。
钟荻蔚的一腔热情被硬生生的泼了冷水,她无话可说,她也说不出任何的话。
“那我走了!”她准备离去。
他出于本能的反射动作,抓住了她的手臂。“你就这样的走了?!”
“不然还要我说什么?”她的眼神中有一丝被误解的哀怨,“反正话都被你说完了。”
“算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他懊恼道。
“但是你说了!”
“你不会当作没有听到吗?”他强词夺理道:“你难道还分不清什么是气话吗?”
她赌气的看着他。
“荻蔚!我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不好?!”他的双手拨了拨头发。“现在的我没有工作情绪和工作热诚,我睡不好,吃不好,我的注意力甚至已经不能太集中,因为有时别人一句无心的询问或是看到你的照片都会令我强烈的想到你,你知道吗?”
她咬着唇。
“我讨厌你现在的工作,我讨厌你抛头露面,在摄影机和一大群人的面前卖弄你的性感和身体!”他占有欲极强的抓住她的双肩。“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她架开了他的双手,退后了一步。她的情绪由喜转怒,喜的是听到了他的真心话,怒的是他对她工作的批评,他不该这么武断和自我!
“你又来了!”他真想一把掐死她。
“我的工作正好带给了我强烈的自信心和满足感,不管你的态度是赞成还是反对,都改变不了我!”
“我是你的丈夫!”
“对!只是我的丈夫,并不是我的主宰,更不是我的上帝!”她压抑自己音量的叫道。
“你在无理取闹了!”
“我认为我是据理力争!”
“你要争什么?!”他一手撑在墙上。“你三十岁了,你还想要扬名立万还是征服全世界男人的心和视线?我以为你应该能看清这个现实世界的虚虚实实,知道什么是你该珍惜、该把握的!”
“你是说你和我们的婚姻?”她冷笑道。
“难道不是吗?”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你不是?!”他锐利的看着她。
她不做答,迎上他的视线。
“荻蔚!赌气解决不了问题也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情形!”他叹了口气。“我真的好疲倦了。”
她也是!
她脸色渐渐的放柔,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给他和自己制造了太多的麻烦。
“你知道医院里已经传开了我们的‘分居’,每天都有一些比较大胆、前卫的护士或是女大夫想要‘安慰’我,甚至连--”顾欣的名字差点自他的口中溜出来。“总之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如果你想你就接受她们的‘安慰’好了!”
“荻蔚!”
“我无法给你的,我也不能反对你从别的地方获得。”她酸溜溜的口吻,嘴里说的大方,心里却已经诅咒无数次。
“这可是你说的!”他也有意回敬。
“对!正合你的意,对不对?!”她眼神一冷。“如果你‘安慰’出问题的话,我随时准备签离婚协议书,够意思了吧?!”
何启烈不想再针锋相对下去,除了扩大他们之间的裂痕,对他们的事并没有助益。
“我必须走了。”她和他似乎心有灵犀,都知道在撕破脸、无法收拾前叫停。
“你要去哪里?”
“回工作室里。”
“还是和杨亚衡一块工作?”
“他只是其中之一!”
何启烈知道自己必须有绝佳的风度和宽大的胸怀。“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我坐计程车就可以了。”
“你以前不是不敢一个人坐计程车的吗?”
“我已经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她淡淡的嘴角一扬。“我长大了。”
他听了忧喜参半,以前她一个人多半不愿外出,非要等到他,拖他一起。现在她独立了,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他就不再被需要了。
“再见!”她轻轻的说,对他的口气像一个朋友而不像一个丈夫。
他已经不敢也不想再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看着她高挑的背影远去,他这会才留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有多优雅、多性感,短裙下的美腿是那么的修长,那么的细致、光滑,这一切曾经全是他的。
现在呢?
他真的不能再想了,否则他会被因她所撩拨起的欲望折磨死。
*
张德奇站在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小角落,看着一波一波的人群由这幢办公大楼走出。
现在是下班时间。
他一定要等到顾欣,顾欣的母亲偷偷的向他透露顾欣已经回去上班的事,只要他耐心的等下去,他一定可以等到顾欣。
他没有等太久,顾欣一身耀眼的白毛衣,碎花裙子,轻盈的走了出来。
顾欣瘦了,脸上多了一份落寞,莫非她也是为情所苦?
“顾欣!”他一边喊,一边走向她。
顾欣停下脚步,该来的总是会来,她不能让这一辈子都逃避他,而且光是一封信好像也不能把过去全部一笔勾销,她应该和他谈的。
“德奇。”
“你让我等得好辛苦!”他深情的说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会这么的任性,你就这样的失踪,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找地方说吧!”她无所谓的态度。“对面就有一家挺不错的咖啡屋。”
他无言的点头,两人站在斑马线前等着绿灯亮。以往顾欣总是会勾着他的手臂,然后一副娇态的抱怨台北的交通有多乱、多糟。现在的顾欣则和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无视于来往的车辆。
她似乎是真的变了。
他要怎么样来挽救呢?
咖啡送了上来,顾欣还是一迳的沉默,好像她已经没有话可以跟他说似的,她的神情冷漠。已经不复昔日和他在一起时的甜蜜和喜悦之色,她好像对他感到不耐烦,好像没有一点兴趣了。
他的心好慌。
她真的就像她信里所表示的那样吗?
“顾欣!你是怎么了?”
“我在信里已经说清楚了。”
“为什么呢?原因呢?”他急急的问。“我自认我没有做错事,更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缘尽情了。”她淡然的说。
“不要文艺腔了,给我真正的理由!”
“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顾欣!你现在还有这种疑问?!”他无法置信的说:“我们对彼此的了解甚至比对自己还清楚,再加上那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会认为我们会不幸福呢?”
“时间的长短不能保证感情和幸福!”
“顾欣!我不懂!不要咬文嚼字,不要尽说那些陈腔烂调,你真正决定和我分开的理由是什么!”
“我不适合你!”
“这是废话!”他愤怒道。
叫她怎么直说?!
她怎么能向他坦白她之所以要和他分开是因为何启烈,是因为她还有当何太太的机会,是因为她还有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做个令人羡慕的医生太太。
她决不能承认这些!
“德奇!就是因为我还爱你,所以我不想害你,你没有听过‘因为了解而分开’那一句话吗?”她试着把话说的好听一点。“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是我希望你能淡化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爱情,那都过去了,去找其他那些比我更好的女孩,我不会嫁给你的!”
张德奇呆呆的说不出话。
“你会忘了我的!”
“顾欣!如果你有不满,你可以对我发脾气,你可以骂我,如果你有什么条件你大可以开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就是不要再说这些话。”
她摇摇头,表示无可挽回的决心。
“有第三者吗?”他颤声问。
“没有!”她死不承认。
“既然没有第三者,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发现我们不适合?!那我们以前的一切全是假的了?!”
“我们是当局者迷。”
“你现在是旁观者了?!”
她看看他,低头喝起咖啡,没有必要再起任何冲突和争执,何况张德奇错的不多,他只是一个无辜者,如果今天何启烈和荻蔚婚姻幸福的话,那她一定立刻嫁给他。但是现在有了一线生机,她不会放弃。
“忘了我吧!”
“你怎么说得出这么没有良心的话?”
“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嫁给我!”
“不可能的!”
张德奇咽了口口水,真的完了吗?他们之间真的完了吗?就像是癌症末期的患者,已经药石罔效了吗?
他费力的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
他着急了这么久,等了她这么久,寝食难安的折磨着自己,结果他等到她了,但是他同时也等到了一个致命的结局。
她的的确确是不要他了。
她和他之间是真的完了。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愿意等你,只要你给我一句话,我会等的!”他急切的看着她。“一年、两年,我不急,我可以等到你点头,我会毫无怨尤的等,只要你给我希望,不要让我完全的绝望。”
顾欣觉得自己是个刽子手,觉得不忍心。现在像张德奇这样痴心的男人简直是绝无仅有,不大可能会有第二个了。
她还是可以嫁他,她只需要点个头。
“顾欣!你再想想,我也许不是个十全十美的男人,但是我可以给你我全部的爱,我会把你看的比我自己还重要,你会是我的一切!”
她犹豫了一会。
万一她和何启烈没有眉目,她还有机会碰到一个像张德奇对她这么好的男人吗?
她碰得到吗?
张德奇没有其他的法宝,除了用他的真心和挚爱来打动她之外,他已经别无他途了。
“顾欣!给我一句话!”
不!她不能再耽误他!不能再让他浪费更多的时间和爱;她咬着牙,今天必须结束一切。
“不要等我!”
他忽然像发疯似的狂笑起来,他的笑声惹来了一大堆没有必要的注视,他不在乎,他现在还有什么好去在乎的!他的狂笑中带着泪水,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德奇!”
“不要再说了!”他伸手制止,而且立刻止住了笑。“我不要再听到你说的任何一句话。”他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了张五百元的钞票。
他将钞票往桌上一扔,缓缓的站起身。“我求过你、等过你,只差没有向你下跪,我自认已经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我没有罪恶感,我也没有内疚,毕竟这是你的选择,我不怨你、不怪你,甚至不会恨你,希望日后一天你不会怨你自己、怪你自己、恨你自己!”
话说完,他的人也走了。
顾欣不知道自己憋了多久的气,等她吐气时,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抽痛、有多痛苦。
完了!
她和张德奇这次是真的完了。
他会对她说出这么决绝的话,那一切是真的完了。
她的手紧握着咖啡杯,她不能掉泪,不能哭,这是她自己下的决定,是好是坏她必须认命。
*
门铃声响起,正在看一本医学杂志的何启烈一惊。
荻蔚有钥匙,她不需要按门铃。来的人如果是顾欣的话,那他更不可能去开门,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丑陋的感觉,即使他真的饥不择食,他也不会选择自己老婆的好朋友,可怜的荻蔚一定还被蒙在鼓里。
门铃声依然响着,来的人没有放弃的意思。
何启烈动也不动。
两方好像在拔河似的,谁都不愿先投降。
“姐夫!”钟迪安拍着门。
一听到是他小舅子的声音,他立刻由沙发起身去开门,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门开。
“我还以为你睡了呢!”钟迪安走进。“我看到了你的车子。”
“我在躲一个人,不太敢随便开门。”
“谁?!不会是我姐姐吧?!”钟迪安打趣道。
“你还有心情开我这种玩笑!”何启烈苦笑的摇头。“想想我这个姐夫待你不薄。”
钟迪安看看他。“是对我不坏,但是也成了我的情敌。”
“情敌?!”何启烈重复道,他弄不懂迪安的葫芦里卖的是哪种膏药,没头没脑的就是一句什么情敌,他实在没有猜谜的心情,“迪安!有话直说,我知道你们姐弟俩的感情很正常,而我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只爱你姐姐这一个女人,你会不会找错了对象?!”
“情敌是比较夸张了些,换成‘单恋的对象’怎么样?”
“‘单恋’?”
“周妍云!”
“那个安静、笑起来甜甜的小女生?”他不解的说。“不是你要我帮忙的那个实习护士吗?”
“就是她!”
“她单恋我?!”何启烈有些不可思议。
“你一猜就中!”
何启烈一脸的滑稽,他走的是什么运?!走到餐桌前,他倒了一杯才刚煮好的咖啡递给迪安。
钟迪安接过往沙发上坐,双腿既舒服又不受拘束的往茶几上一放。
“她告诉你的?”何启烈在迪安的对面坐下。
“我们原本烤肉烤的好好的,结果我一提到说我的姐夫是你以后,她就莫名其妙的跑了。”
“这不能代表什么,也许她只是有些怕我!”
“姐夫!很多事用想的就可以得到答案,不必一字一句的非交代清楚不可。”他有些火大、恼怒的一叹。“一开始她就告诉我她非常崇拜一个医生,把你形容的像神一样,我没有想到是你,因为可能性不大,没想到真的就是你!”
“我没有给过她幻想,我甚至没有误导过她任何事,我希望你能清楚这点!”
“姐夫!问题不是出在你的身上!”
“那我放心多了!”
“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钟迪安向何启烈讨教道:“现在情形好像有点复杂,我怕她会不理我。”
“你追女孩子不是挺有一套的吗?”
“别讽刺了!”
两人相视一笑。
“我和她谈谈好了。”何启烈自告奋勇。“事情总要讲开,否则大家都别扭,我和她天天都必须碰面,现在调开她也说不过去。”
“你如果调走她,她说不定会一辈子恨我!”
“我知道要怎么说才不会伤和气或是伤她的心的!”何启烈保证道:“这个小女生不错,不会叽叽喳喳个没完或笨手笨脚的,值得交往。”
“我的眼光是不用怀疑的!”
何启烈忽然觉得年轻真好,回想起他和荻蔚谈恋爱的时候也是充满了刺激和欢乐,那段时间真好,问题是那些美好时光会再重现吗?
他们的婚姻对荻蔚来说是否代表了恋爱的结束,代表着一座感情的坟墓?!
他的表情令钟迪安有所不忍,他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姐夫,姐姐她--”
“我不想谈我和荻蔚的事!”
“你不怕她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引诱而迷失自己?”
“我对她有信心!”
“姐姐真该早点回到你的身边,她不可能会碰到比你更好的男人!”钟迪安替何启烈抱不平。
“她会回来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
周妍云不知道何启烈大夫今天请她吃饭的用意何在,但是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和心理准备,最糟的结果也不过是调到别的科去。
但是不管结果如何,她还是会活下去的!
愈是不可能的事愈是会变成可能,她就怎么都没有联想到钟迪安和她心目中所崇拜的偶像竟然会是姻亲,连做梦都没有梦过这种可能性。
但是事实就摆在她的眼前。
何启烈看着眼前的小女生,她盘中的食物并没有动过多少,而她似乎也沉默得有些离谱。
“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我不太饿!”
“现在都下午一点多了,怎么可能会不饿!”
她摇摇头,一副不吃就是不吃,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吃的模样。
这个小女生有个性!何启烈在心中赞美道。
他放下了刀叉。“昨天我还和你们的护士长聊起,她跟我是有志一同,我们都觉得你是最近这一批实习护士里面最优秀也是最杰出的。”
“谢谢!”她略垂下头。“我尽力而为。”
“你对病人很有耐心。”
“我的本分!”
“你可不可以看着我说话?!”他温柔的提醒她。“看着你的脑门说话很奇怪。”
她的脸一红,有些勉强的抬起头。
“这样好多了!”
“你想和我说什么?”
“只是闲聊,你不要紧张,话话家常而已!”
“又是应人所托的吗?”她虽不明说,但是她相信他知道她指的是谁。“叫他死了心!”
何启烈笑了笑,这个小女孩倒是心直口快,处理感情的事不拖泥带水又干净俐落,就像荻蔚二十出头的时候,爱憎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我不叫你周小姐,直接叫你妍云。”他先做个了漂亮的开场白。“缘分是一件奇妙的事,我们都看不到事情以后的发展,但是有些事似乎是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
“我不相信什么注定的事!”
“有时不由得你不信。”
她的眉一扬,没有跟他抬杠。
“我相信你多少一定听过我和我老婆的事,我们的‘分居’。”
她点点头,有些意外他会对她提起这种事。
“人没有经过相处和深刻的了解是不可能去发现一个人的优缺点,而今天事情会到这个地步,错的较多的是我,因为我知道我老婆的个性。”
他平铺直述,没有修饰他的内容。“所以在你眼中的一个称得上完美或令你崇拜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可能缺点一箩筐。”
她的脸不争气的红了。
他现在是在讨论她。
“你的年纪还轻,还不知道真正的感情是什么,所以你很容易陷进一种盲目的偶像崇拜,经过数年以后再回首看看,才猛然发现自己有多可爱和可笑。”
她忍着感伤,他正在打碎她的神话和幻想。
“如果我说错的话,可以纠正我。”
“我赞成你的话!”她应付的说:“你说的正是一般小女生的心态。”
“你不是小女生吗?”
“我不是!”
“我觉得你是!”
“那你就错看了我!”她发怒了,像只被惹怒的小老虎似的。
“我没有什么偶像崇拜的心理,我也不是那些见了帅哥就会尖叫或晕倒的小女生,我对你只是欣赏,欣赏你的为人处世,欣赏你的医术和医德,请你不要误会我或是想歪我的感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迪安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告诉你的?”
“他也没有说什么!”
周妍云的一张嘴嘟得好高,如果再给她知道的话,钟迪安最好小心一点。
她看了下表。
“我们两点要换班。”
“你了解我的话吗?”
她站起身。
“我又不是白痴,我也要这么问你,你了解我的意思吗?告诉钟迪安,我会找他算帐的!”
她气呼呼的离去。
何启烈真是打心里欣赏、喜欢这个小女生,但是钟迪安要追上她的话,可还要有一番努力了。
第八章
钟荻蔚在杨亚衡的陪同下参加一家食品公司的开幕酒会,纯粹是见见世面,感谢这家老板对杨亚衡的赞助,而她能有今天,杨亚衡居功厥伟。
但是周旋在这些带着面具,浑身又珠光宝气又没有什么灵魂的人群里,她除了空虚还是空虚。
“大家都在问我你结婚了没?”杨亚衡递了杯香槟给她。“你叫大家惊艳,他们没有想到你本人比照片和广告上还要美。”
“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们才刚到而已。”
“真是浪费生命!”她感慨。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一会,然后眼尖的看到一个还算隐秘的小阳台,他用眼神向她示意,指了指阳台。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点了点头。两人不着痕迹的向阳台走去,一路上和所有经过的人点头、微笑,钟荻蔚觉得自己的笑容都僵死了。
阳台上散发着她的香气,她醉人的气息。
“何启烈是个傻子!”杨亚衡出其不意的冒出了一句话来。
“怎么说?”
“他居然傻到会失去你!”
“他并没有失去我!”
“那你对你和他目前的状况要怎么解释?”
“我不需要解释!”她背倚着栏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事。杨亚衡!我们只是工作上的伙伴,是朋友,你不要过问一些你不需要知道的事!”
“你明知道我是关心你!”
“只限于友谊好吗?”
“我做不到!”即使会搞砸一切,他还是要向她说出他心里的话。“我真的做不到,每天这样看着你,和你早晚的相处在一起,没有男人会不动心的,你是每个男人梦中完美的女神。”
“注意到你自己说的‘梦中’吗?不要把你的梦带到真实的生活里来。”
“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
她拿背对着他,算是一种无言的抗议,她实在不可能去接受另一段感情,对象更不可能是一个小她四岁的男人,如果有火花的话,早就引燃了,但是没有,她永远无法把杨亚衡当一个情人来看。
何启烈可以。
何启烈不只是她的丈夫,更是她唯一的情人,分开愈久思念就愈深,他已经任她自己去下决定,所以如果有谁该跨出下一步的话,那也是她!
“荻蔚!”
“杨亚衡!不要再说这些!”
“我自认条件并不比何启烈差!”
“没有人要拿你们做比较!”
“我可以给你比他更多的关心、时间和重视!”他明知道何启烈最弱的就是这一点,他聪明的以这个作为诉求。“你和他在一起也根本就不快乐,否则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医生太太不做?”
“你真毒!”
“他既然不能全心的照顾你,为什么不能由我来做?”杨亚衡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我都说不可能了!”
“难道你对我没有好感?”
“我对很多异性都有好感,但是这并不表示我就得接受每一个男人的追求。”
“我和他们不一样!”杨亚衡的脸上有股超乎他本身年龄的睿智和成熟。“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我知道该给你什么,我可以看到你的内心深处,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只是考虑道德舆论,你只是怕来自传统的压力,你对我并不去全然没有感觉的!”
“你太高估自己了!”
“你明知道我没有。”
她侧转过来,“如果你再这么执拗下去的话,我怕我们连工作都无法继续合作下去了!”
“荻蔚!这是死刑!”
“谁造成的呢?”
杨亚衡全身泛起一股恐惧感,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拒绝和他合作以后的情形。
在一种绝望和失落的影响下,他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猝然的将她拖进自己的怀里,打算强行的吻她,他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无动于衷。
钟荻蔚在一阵惊惶过后,立刻开始反击,保护自己,她除了拼命的挣扎,并且发狠的朝他的小腿骨踢去,她知道他一定会痛,但是她要踢醒他。
果不出其然。
他低声惨叫,松开了她。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真的踢了他?!
“你不该这么做的!”
“荻蔚!我是情不自禁!”
“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她平静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把我的话当话?难道你把我的拒绝当半推半就?你以为我是脚踏两条船的女人吗?你希望自己是个候补者,专门填别人的空档?”
“够了!”
“这种行为要不得!”
“我知道自己错了!”
“但是你却宁愿抱着试一次、赌一次的心情,说不定押对了宝?”她嘲弄道,一脸的失望。“我还以为你是特别的!”
“我道歉!我失态了!”
但是她好像没有原谅他的意思,她的目光黯淡,除了浓浓的疲倦感之外,还有来自对四周的厌恶感,她忽然的想起了她和何启烈的家。
那是她一手布置,融入了她的个性、心血和感情的家,虽然何启烈给她的时间不多,但是他可以给她精神上的充实和安宁,回首过去,她好像真的错了。
“荻蔚!人都会犯错的,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你在做之前,为什么不多想一下呢?”
“我控制不了自己!”
“那你就必须付出代价!”
杨亚衡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看得这么严重,他又还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是在小事化大,存心要和他翻脸的。
“荻蔚!你想拆伙就直说嘛!”
“我想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她看着眼前的花园,看着波光粼粼的游泳池。“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麻木了,已经榨不出任何东西和感觉。”
他考虑中。
“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他知道这会他是留不住她了。
“让我自己回去!”
“很晚了。”
“真的不会有问题!”她仰起头看看他。“我不再需要任何人了!”
他无奈的伫立于阳台边,伫立于寒风里,他什么女人不爱,为什么偏去爱上钟荻蔚呢?
感情的事真的没有常理可循吗?
他注定会是个失败者,注定会是何启烈的手下败将吗?他能扭转劣势吗?
他往大厅里走,他需要酒,他不是一个有酒量的人,但是此时他需要酒的麻痹,让他暂时的忘却一切。
还有荻蔚!
*
何启烈竖起衣领往停车场走,夜是愈来愈寒,愈来愈冷了,虽然家里没有荻蔚,但是起码是个家,是个栖身的所在。
他要哪一天才能睡在他和荻蔚共有的床上呢?突然的一个喷嚏,使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感冒了。
他揩了揩鼻子。
忽然由黑暗中走出了一个女人,他定睛一看。
居然是顾欣。
顾欣穿着单薄,而且好像在寒风中站了有一会功夫了,她的脸色发白,身体打颤。
今天即使是个陌生女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脱下他的外套,所以他想也没想的马上脱掉他的西装外套,披在顾欣的身上。
“谢谢!”
“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
“顾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他苦恼道,在寒风中瑟缩。“我不是圣人,但是我也决不是吃窝边草的男人,我上次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实在是辜负了荻蔚对你的信任!”
“她不要你,我要你!”
“这种感觉必须双向,我不要你!”
她一声不吭的扑到了他的怀里,毫不害臊的紧紧贴住了他。“荻蔚有什么我没有的?她的个性固执,她一旦离开你之后就不会再回来的,你不要奢存幻想!”
他坚决的推开了她。
“顾欣!你在羞辱你自己!”
“我已经豁出去了!”她一脸的义无返顾。
“张德奇明明是一个好选择,他也许会等你一时,不可能等你一世,趁现在还来得及,嫁给他,掌握住你的幸福,免得后悔莫及!”
“我和他已经讲清楚了,如果这就是你操心的------”她补充道:“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
“你真的这么盲目?!”
“何启烈——”
“我不会和你上床的,不要想用这个套住我!”他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有玩火自焚的倾向,我没有!我也不打算有!”
“荻蔚已经有杨亚衡了!”
“不要造荻蔚的谣,他们只是工作伙伴。”
“但是他们朝夕相处!”
“我信得过荻蔚!”他没有一点动摇的迹象,“相信荻蔚也信得过我。” “不可能还有你这种男人!”她咬紧牙根。“你这种男人应该绝种了!”
“今天如果我并不爱荻蔚,我也许会像其他男人一样的逢场作戏,花天酒地甚至拈花惹草,就和一般男人一样。”他顿了顿。“但是我爱荻蔚,我珍惜我们的婚姻,一个婚姻的建立容易,如何维持下去却是一门学问,不管眼前我跟荻蔚的状况有多恶劣,只要希望还在,我决不做任何会毁掉我们婚姻的事。”
顾欣有些动容。
“一时偷情的代价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他把一只手放进西装裤的口袋里。“我可以抵抗任何的引诱,我也可以拒绝任何自动送上门的女人。”
“我真的没有成功的可能?”
“百分之百的没有!”
“我向来是个不信邪的女人!”
“你用错地方了!”
顾欣应该要放弃的,她现在再找张德奇还来得及,但是她不服输,她样样都比不上钟荻蔚,如果可以从荻蔚手中抢过何启烈的话,她就没有抱憾了。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撤退,她要继续。
“顾欣!不要再动歪脑筋了。”
“我可能会来个玉石俱焚!”她威胁道:“三个人一起毁灭算了!”
“这样做谁有好处了?!”
“我高兴!”
“顾欣!你是一个可怕的女人。”他有感而发,好像有点替荻蔚不值的意思。“荻蔚是怎么对你的?”
顾欣这时候已经没有感情可以去想了,她一个人在寒风中站了两个小时,为的是什么?
她扯下了她的自尊,赤裸裸的把她的目的和用心搬上了台面,她不是要给他拒绝的,她已经是霸王硬上弓,这件事非成不可,必要的时候,她可以对荻蔚捏造事实;叫荻蔚对何启烈彻底的死了心。
女人总是相信女人的。
何启烈的坦然变成了担心,他不知道顾欣会使出什么手段,他是不是该告诉荻蔚这一件事,叫她提防?
控制不了的,他又打了个喷嚏。
顾欣打开皮包要拿面纸,但是何启烈比她更快的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手帕。
“你需要一个女人来照顾你。”她带着母性的溺爱口气。“一颗细致的心,一双灵巧的手,我可以做得比荻蔚好上千倍,我会把全副心思,所有精力花在你的身上,我甚至不介意和荻蔚共同拥有你,只要她肯!”
“你是疯了!”
“我很正常!”
“正常的人不该说出刚才那些话!”
“我句句发自肺腑。”
何启烈不想在和她扯下去,说不定等一下她扯开喉咙的说他强奸,他终于承认她是个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女人,她惹不得。
他掏出钥匙打算打开车门。
“带我回去!”她哀求。
“顾欣!你在侮辱你自己,你明明不是那种下贱的女人,你受过教育,你也算是小家碧玉,不要在出丑了,给自己一点颜面,有一天你会感激我的!”他顺利的打开车门。“原谅我不送你回去。”
“你会后悔的!”她寒着一张脸。“你一定会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他坐上车,带上车门,这年头疯女人特别多,只是他没料到顾欣也是其中一员,既然他没做错事,问心无愧,他就心安理得了。
顾欣伤害不了他的!
他发动引擎,一分一秒都不敢再做停留,里顾欣远一点才是上上只策。
顾欣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停车场上,她的身体是冷的,但是一颗心却充满了火热的复仇之念。摸着身上何启烈的西装,嗅到了他的气息,他独特的男人味,她已经心里有数了,王牌要打出去了。
*
何启烈独自一人的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静静的品尝着他点的酒,偶尔来上一杯既可以去寒又可以解愁。
“威士忌一杯!”,有人在何启烈的身边坐下。
何启烈不经意的转头一看,居然是杨亚衡!
杨亚衡的吃惊程度绝对不亚于何启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的话到哪里都碰得到面。但是今晚他们的碰面不能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彼此都有一脸醋意和敌意。
何启烈转回头,他实在无法太有风度,除了视而不见之外,他又能如何?
杨亚衡浅尝了口酒之后--
“何大夫!”他先打了招呼。
“杨先生!”风度还是要有,不管他们之间对对方存有哪些感觉,他不能失礼,何况杨亚衡都主动招呼他了。
“不介意和我聊聊吧?”
“随便!”何启烈轻咳了几声。
“你感冒了。”
“小感冒而已!”
杨亚衡支着脸颊,打量着何启烈,他要知道何启烈到底有哪些魅力可以留住钟荻蔚,何启烈是一个很杰出的男人,但是以荻蔚现在接触的异性看来,有的是一流条件的男人,她为什么还这么执着呢?
何启烈吸引女人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呢?
“我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杨亚衡说。
“我不保证我一定会回答你。”
“你出过轨没有?!”杨亚衡大胆的问。
何启烈听完之后只是莫测高深的一笑,他不知道这是杨亚衡自己想知道的呢?还是替荻蔚来试探他的?
所以他没有回答。
“何大夫!你是不愿意回答还是不能回答?”
“谁想知道?”
“我!”
“不是荻蔚?”何启烈有些揶揄的笑。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荻蔚呢?”
“因为我们已经‘分居’了三、四个月,难道她一点好奇都没有吗?”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认为的,这个问题纯粹是就一个男人的观点去问的。”杨亚衡抓起放在桌上的烟,在何启烈的眼前一晃。
何启烈抽出一根,点上火。
杨亚衡也懒懒的抖出一根烟,自己点火抽着。
“虽然我的答案或许会令你窃笑,或许你会嗤之以鼻,但是我也只有实话实说------”他故意拉长最后一个字的音调。“没有!”
“没有?!”
“是真的没有!”
“何启烈!”杨亚衡连客气的称谓也省掉了。“如果我发誓我决不会对任何人说,特别是荻蔚,你肯不肯再回答一次这个问题?”
“我没有说谎的习惯。”
“但是好像不太可能嘛!”
“如果你非要这么坚持你自己的想法,那我又有什么好说的!”他摇摇头,然后又是咳嗽声。“我正好是一个爱老婆又忠实的好丈夫,婚姻对我来说是神圣的,我既然走进了礼堂,给荻蔚套上了戒指,我就不会做任何伤害到她的事。”
杨亚衡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听一则神话,或许何启烈正如自己所说的这样,否则荻蔚不可能即使对何启烈失望了,但是却又舍不得离婚。
“荻蔚一开始就和我讲明了,她什么都可以忍受,独独是一个不忠的丈夫,她绝对不会要,所以我可以犯一千个、一百个错,但是我绝对不会出轨。”
杨亚衡了解了。
“荻蔚好吗?”何启烈关怀的问。
“目前有些情绪低潮。”
“她适合呆在家里,适合生活在自己的城堡里。”何启烈一副对自己的老婆知之甚深的表情。“外面的世界或工作或许可以给她带来暂时的新鲜感,但是她终究会厌烦的,她会回来的!”
“你这么有把握?”
“她是我老婆!”
“但是你并没有好好的照顾到她!”
“这只是你的看法。”何启烈不厌其烦的解释。“夫妻之间的事不是第三者能了解的,荻蔚当然有她的不满,否则她不会暂时离开我,不过我一直都知道她会回来的,因为我们有爱!”
杨亚衡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难道他真的没有一点机会吗?荻蔚永远不会背叛何启烈,永远都属于何启烈吗?即使他为她做了再多的事都没有用?!
“杨亚衡!”何启烈换上对朋友的口吻。“你可以当荻蔚的朋友,你们可以一起工作,她可能也会向你倾吐她的喜怒哀乐,但是她决不会和你发生恋情。”
“你不要太笃定!”
“我不轻易说我没有把握的话。”
“感情会变的,人也会变的!”
“荻蔚不会!”
“女人的心尤其是善变!”
“荻蔚不会!”
“天底下没有理所当然的事。”杨亚衡愈说愈火大,愈说愈挫折。“没有永恒不变的事,我相信特别是在目前的社会里,你不要活在自己的想象里。”
“你不会懂的!”
杨亚衡真想给何启烈一拳,他快要被何启烈的自信给逼疯了,他能给荻蔚的比何启烈能给的还多,他甚至可以带荻蔚回纽约,把她介绍给全世界。
“杨亚衡!把心思放一些在其他女人的身上吧!”
“如果能的话,我早就做了。”
“不怪你,荻蔚是值得一拼的!”
杨亚衡又做手势要酒保加酒。“你还要不要?”
何启烈摇摇头。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杨亚衡平时倒没有唠叨的习惯,今天也反常了。
“没有了荻蔚,家里就像一座冰冷的地狱,安静的吓人,我习惯一边看我的书或报告,一边看着荻蔚。”
“真动人!”
“除了医院就是家里,我只有这两个地方可以跑,但现在这两个地方都同时折磨着我,因为它们好像不能并存了。”何启烈一叹。
“你不会辞掉工作吧?”
“没有半点可能,荻蔚最后还是会谅解我的!”
杨亚衡其实也已经可以预知结果了,他愈早体会这项事实就可以愈早解脱。
何启烈吸了吸鼻子,感冒似乎有加重的趋势,他放了一千元在桌面上。“今天算我的,我必须先回去了,明天一早还有个手术要做。”
“自己保重!”
“谢谢你!”
“只是一句关怀话而已!”
“我是指谢谢你为荻蔚所做的一切!”他伸出手。
两个男人用力的握了握对方的手。
何启烈抓起外套,潇洒自然的离去。
杨亚衡知道自己今晚要醉倒在这里了!
*
幸亏有自己姐夫的鼎力相助,否则钟迪安也不会有周妍云内湖家的地址。不过即使有了地址,他也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劲才找到的。
手按着门铃,心里倒有些七上八下的。
来开门的是个粗壮又短小精悍的男人,他上下的打量着钟迪安。“你找谁?”
“周妍云!”他诚惶诚恐的说。
“你找我们小周?!”
钟迪安点点头,心里却不禁好笑不已,一个女生居然被唤做‘小周’,不过对周妍云的某些个性来说是挺贴切的,她的确有不少男性化的一面。
“你又是谁?!”
“我是她的一个朋友。”
这应该是周妍云哥哥的人好像有些怀疑。“你是她哪边的朋友?”
“医院里的!”钟迪安顺口胡诌,反正这个家伙应该不会真的去查,保护妹妹也不是这种保护法。
“医生?!”
“对!”钟迪安硬着头皮的点头。
“好!”总算他肯放行了,他朝屋里喊着:“小周!外面有个医生找你!”
“来了!”屋里传来了回应。接着周妍云蹦蹦跳跳的跑出来,她一直以为是何启烈大夫,没想到是钟迪安。
她愣了有一会。
“小周!”周妍云的哥哥意识到不对劲。“这小子难道不是医生吗?”
钟迪安向周妍云使眼色,希望能得到她的配合,他怕周妍云的哥哥脸一翻,给他一顿毒打,有些人把妹妹当宝贝一样的守着、护着,他或许使了点小聪明,但是还不该被毒打的境遇。
周妍云知道自己哥哥的火爆脾气,她立刻对钟迪安施以握手。“他是远大夫。”
“真的?!”
“你进去吧!我有些话要和远大夫谈!”
周妍云的哥哥不情不愿的往屋里走,还不时的回头瞄瞄钟迪安,好像在警告他什么似的!
钟迪安在确定自己安全之后。“你没说你有个恐怖、有保护欲的哥哥。”
“那你应该再见我的另一个哥哥!”
“天啊!”
“你来做什么?!”她板起面孔。“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没事去对何大夫说了什么鬼话?!他还以为我没有他八成会活不下去,见了他就会晕倒吧?!我这笔帐还没有和你算呢!”
“你明明‘暗恋’他!”
“我还‘暗恋’你呢!”她生气的说。
“欢迎!我给你‘暗恋’!”
她咬着牙,实在是佩服他的耐心,居然找到这里来了,可见他对她还是有一点点诚意的。
“你到底找我干嘛!”
“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
“没病没痛,活得好好的!”
“你说话还真俏皮!”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一脸的宠爱。“真是个小女生。”
她一掌拍掉他的手。“如果你皮痒、欠揍的话,那我会很乐意请我哥哥出来修理你。你凭什么一副我男朋友的样子?我的鼻子是可以随便给你捏的吗?你看场合好不好?这是我家门口!”
他无奈的耸耸肩。
“没事你就走吧!”
“你真的还在生我的气?”
“我才没有那种闲功夫!”
“那我这个星期六请你看电影!”
“没空!”
“星期日呢?”
“值班!”
“那我到医院里陪你!”他说什么都有锲而不舍的耐心。“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制造一次小车祸,你总不能拒绝照顾一个病人吧?!你躲不掉我的!”
“你真是有病!”
“你就可以医的!”他嬉皮笑脸道。
“你既然有时间和我在这里磨菇,为什么不去看看你姐夫的病呢?”她认真的建议道。
“我姐夫病了?!”他怀疑的看着她。
“重感冒,整天咳个不停的,而且脸色不好,加上疲劳过度,沈大夫要他请假在家休息,他死也不肯。”周妍云也劝过,站在一个护士的职业立场,但是他没有接受。“或许你可以说动他吧?!”
“那要我姐姐才管用!”
“那就找你姐姐去啊!”
钟迪安点点头,暂时把这个问题搁在一边。“那我们怎么办?!”
“谁跟你是‘我们’?!”她生气的低吼道:“少马不知脸长了。”
“何大夫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多操心一点我们的事吧!”她愈火,他就愈想逗她,在言语上占点便宜。
“给我滚,不然我要叫我哥哥了!”
“周妍云!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哄道:“给我一个面子啦!你明知道我是一个没有任何威胁性的男人,更何况我有我姐夫这张保证书,如果我不好的话,他也不会劝我来追你,他一直觉得你配我正好,鼓励我决不能退缩,一定要死缠烂打到底。”
“你真不要脸!”
“我是卯上你了!”
她把门当着他的面用力一关,差点碰上他的鼻子。
正在他苦笑之际——
门又开了。
“后悔了吧?”他得意洋洋道。
“我只是要告诉你我是空手道三段!”
“你还是南京东路二段呢!”
她给他的话一激,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她又想忍又想笑,结果挣扎了半天还是尽情的笑了开来。
“星期六晚上我在‘台大’门口等你。”
“我什么也没有答应!”
“那是你的事!我反正等到你出来为止,超过半个小时,我就到医院里的广播‘警告逃妻周妍云,你的老公在服务处等你’,这招够狠毒了吧?!”他对自己的敏捷反应自豪不已。
“你敢?!”她尖叫道。
“你等着吧!”他挥挥手,不再和她抬杠。“六点!不要迟到!”
钟迪安跨上摩托车,车子一发动就急驰而去。
周妍云虽然板着脸,但是门一关上,她的脸上就露出了一脸的笑容,她发现钟迪安自有他的可爱之处,可以试着来往看看。何启烈是一个可以崇拜的对象,但是生活里需要的是真实的人物。
第九章
钟荻蔚左手提了一锅鸡汤,右手拿了一篮水果,有点怯生生的站在自己的家门口。
她和何启烈的家门前。
她由自己的弟弟那里知道了何启烈重感冒的消息,是踌躇了一会,但是她还是决定自己应该尽到一个做妻子的本分,她应该回来照顾他,于情于理她都该回来。她将水果篮往地上一放,掏出口袋中的钥匙。
手正微微的发颤,她已经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没有踏进这个家一步。
门一开,她拿起水果篮,走进屋里后,轻轻的用脚带上了门,只见何启烈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手中还抓着一本原版的医科书籍。
她的心一阵不忍。
他为什么不到床上去睡呢?他这么折磨自己又能改变什么?只是折腾自己的身体而已。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灵巧的走到了沙发前,想要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之下拿走书本。
但是他还是醒了。
“荻蔚?!”他眨着惺忪的眼睛,怕自己在做梦。“真的是你?!”
他沙哑、粗糙,带着鼻音的语调叫她忍不住的一声长叹。“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
“现在流行感冒!”只要能使她回到他的身边,他不在乎多得几次感冒。
“你还嘴硬?!”她有些气愤道。
“你忘了我是病人?”他耍赖。
“我炖了一锅鸡汤,还有--”她说了一半的话忽然接不下去了。她被何启烈那种深沉、火热、饥渴的眼神给看的说不出话,她知道他的饥渴是她而不是食物,他们分开了那么久。
何启烈由沙发上起身,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他视线已经牢牢的锁住了她。
“荻蔚!”他哑着嗓子轻唤一声,半是因为感冒,半是因为情欲。“你知不知道已经多久了?”
她失了神似的点点头。
“你想我吗?”
“我想,但是这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问题!”
“离开我就能解决问题吗?”他平和的问。“你消极的逃避问题并不能使我们之间的问题好转,你应该留下来积极的和我面对问题,你走得够久了,难道还想不通吗?难道你还留恋外面的那个世界?留恋那种每天打扮的像公主或贵妇的生活吗?”
她无言。
“你该回来了。”
“你并没有变!”
“你怎么知道?”
“我就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改变!”她转身走向另一端,她不能被欲望冲昏头。“你还是一样的忙,你还是一样的工作,你根本一点也没变!”
“以前我不知道你并不快乐,以前我并不了解你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也许我的工作没有变,但是我变了!”他拼命的强调这一点。“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证明呢?”
她痴痴的看着他。
“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嘛!”
“我放弃了!”
“你到现在还这么说?!”他这次是真的爆发了。他从来都不知道她会这么的固执不通,这么的冥顽不灵,这么的令人生气,这么的叫人“抓狂”。
他冲到了她的面前,抓起她的手臂往卧室里拖。
“你要干什么?!”她尖着嗓子的问。
“要你履行做妻子的义务。”
“你敢?!”
“我已经没什么好不敢的了!”他给了她一个毫无怜香惜玉味道的笑容。“我对你客气,对你容忍,你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可见来软的已经行不通,或许我是应该换个方式了。”
她抓着沙发的椅背,企图阻止他的意图,她不想大叫大嚷,其实她并不是真的多排斥那一件事,但是她不要在这种情形之下,她不要!
“荻蔚!这是你自找的!”
说完,何启烈拦腰将她一把抱起,大步的往卧室里走,他的目光坚定,今天晚上是不可能“放过”她了!
“你是个禽兽!”她被他抱得好紧,紧得动弹不得。“我会拼命挣扎!”
“那你就挣扎吧!”
“放开我!”
她不忘做最后的努力,大声尖叫。
“要叫等一下让你叫个够!”他许下承诺,并且给了她一个带着邪门的笑容。
钟荻蔚在气愤中还是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她嘴上说得难听,其实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和他一样,她有点恶心的觉得自己不过是在演戏,是在给自己“事后”找理由的借口。
他和她一起往床上一躺,他压在她的身上。“不说话了?舌头被猫咬掉了?”
“你胜之不武!”
“没有人要和你打仗!”他一边为她打开衣服的扣子,一边用眼神作着巡礼。“你真是愈来愈美!”
她瞪着他。
“荻蔚!眼神温柔一点嘛!”
“要做就快一点!”
她故作不耐烦的喊道。
“你会和我一样的乐在其中。”他脱掉自己的衣服。“哪一次不是这样呢?”
她的目光一变,带着一丝的娇羞和鼓舞,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了。
她要他的程度就和他要她一样。
这一场男女之间的战役还有得打呢!
*
杨亚衡看着咳嗽,脸色有些苍白,即使连用浓妆也掩盖不住疲倦神色的钟荻蔚。
“你昨天晚上到底做什么去了?”
“那是我的私事。”
“怎么才一天你就感冒得这么严重了?”
“现在流行感冒。”她面不改色的说。
杨亚衡知道自己没有追问的资格和权利,要不是他知道何启烈和钟荻蔚是处于分居的状况,他愿意用他的身家财产去赌,赌何启烈和钟荻蔚昨天晚上是在一起度过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巧。
想到这里,他研究着她。
“你看什么?”她带着鼻音的问。
“你有些异样。”
“是吗?”她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
“不能谈吗?”
“我不想谈。”她一口拒绝。
“那我就更加好奇了。”
“你家的事!”她把头转开。
现在是工作人员换景的空档,钟荻蔚今天实在没有工作的情绪,一方面是因为感冒,一方面是因为‘累’,何启烈千不该万不该把感冒传染给她。
但是工作已经排定了,也有一定的进度,否则她早就请假在家休息了,她的老爸、老妈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一夜未归的事,可见他们是知道她在哪里。
她真是够糗的了。
杨亚衡看她不知道想什么想出了神,而且一副体力不胜负荷的样子。“今天就拍到这里好了。”
“算了!速战速决!”
“可是今天我拍不出你最美的一面。”
“我不在乎!只要快点结束。”
“我在乎!我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钟荻蔚只觉得头昏脑胀,她实在好想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今天早上她在没有惊动何启烈的情况下,偷偷的起身离去,她无法预料他的反应,但是经过了一个刺激、浪漫、火热的夜,他不该对她还有气。
她的确需要休息。
一个工作人员朝杨亚衡做了个OK的手势。
“你没有问题吧?!”
“只要你快点拍完。”她站起身。
今天拍的是一种名牌的手表,在国外是名牌,但是在台湾还没有什么知名度,而现在是要靠钟荻蔚来衬托名牌,标榜美女名表相得益彰。
有时她会后悔答应杨亚衡走入这一行,一开始的新鲜感已经消失,剩下的就是姿势、记词,重复一次又一次乏味的工作、动作。
就像这会她站在镜头前,双手托腮,要摆出一副淑女高雅、脱俗的气质,只要经济独立、有信心,对自己的魅力存着肯定态度的女人都适合这种表。
拍着拍着,忽然有一个人走进现场。
钟荻蔚原本当是自己眼花,但是定神一看,她忘了此时此刻她应该有的表情。
“停!荻蔚!”杨亚衡叫道:“不是这种表情。”
她还是有些错愕的样子。
杨亚衡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才知道何启烈此时就站在他的左后方。
何启烈向杨亚衡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杨亚衡问。
“只要有心,不会打听不出来的。”何启烈看一看荻蔚。“我给她送东西来了。”
杨亚衡一头雾水,以前没有这种情形过。
钟荻蔚走近他们,她最好是出面了,免得等一下场面失控,她不希望有任何的笑话发生。
“你来做什么?”她伪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同时吸了吸鼻子。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感冒。”他一副意料中的事。“今天早上你也不叫醒我,我那里有一些感冒药可以给你,我这趟是来对了。”他将药交给她。“三餐饭后吃,多休息、多喝开水,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他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来时像一阵风,去时则像一场及时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钟荻蔚已经傻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杨亚衡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看何启烈又再看看钟荻蔚。
今天早上?!
那么昨晚一整夜呢?
何启烈走走又回头。“如果你今天还要回我们的家的话,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他走了。
而钟荻蔚恨不得有个地洞好钻进去,有些工作人员并不知道她已经结婚的事,她又被一些热心人士把她和杨亚衡凑在一块,现在可好了,他们会怎么想?特别是这会全场鸦雀无声,气氛沉闷。
“荻蔚--”
“我什么都不回答!”
“去做你们的事!”杨亚衡吩咐四周的人回到自己的工作上,他可不希望有一大堆的听众。
人群渐渐的散去,虽然好像是要忙自己的事,但是所有的人全竖起了耳朵。绯闻和丑闻于是一般人最有兴趣的东西,可以拿来茶余饭后消遣的。
“难怪你今天会这么‘疲倦’!”
“我感冒了。”她死鸭子嘴硬。
“只是‘感冒’?!”
“你不觉得你自己问得太多了?”她不耐烦的头一偏。“越界了吧?!”
“我知道你们还是夫妻------”
“那你就什么都不必再说!”她非常不礼貌的插嘴道:“不管我和何启烈做了什么那也是我们的事。”
“荻蔚!我以为你们已经无可挽回了!”他失望的说,他还来不及告诉荻蔚他和何启烈在酒吧碰面,虽然他能了解何启烈爱妻的心情,但是他以为荻蔚应该已经是死了心。
原来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永远也不可能得到荻蔚了。
他的情绪顿时的沉到了谷底。
“你不要一副死了你最好的朋友的那种表情。”
“你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出我此刻的感觉。”
钟荻蔚其实不是体会不出,她也相信“日久生情”这一句话,但是她已经没有男女之情可以再付出了,何启烈就是她的唯一,不管风气再怎么变,婚外情再怎么流行,决不会是她!
她一直有这种自信。
相信何启烈也是如此。
“今天就到此为止。”杨亚衡命令一下,他哪里还有工作的情绪,他需要一个地方疗伤,他需要静静的想清楚一些事。“如果你需要人接的话,找何启烈!”
她自嘲的一笑,转身走向化妆室。
杨亚衡一个黯淡的神情。
他比死了一最要好的朋友还难过。
*
张德奇的身边挽着一个相貌普通,但文静、含蓄的女孩,两人状似温馨的走在一起。
钟荻蔚正好从一家百货公司走出来,三个人不经意的撞在一块。
“对不起!”钟荻蔚立刻道歉,结果一看居然是张德奇,而旁边的女孩却不是顾欣,难道他们真的完了?!
张德奇对荻蔚一笑,然后低头和身边的女孩交谈数句,那女孩温柔、顺从的点了点头,然后走进百货公司里。
“我叫她先进去逛一会。”
钟荻蔚尴尬的点点头。
“你不介意站在路边聊一会吧?!”他询问道。
“当然不会!”她立刻说。
张德奇的表情平静,没有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她是我一个同事的妹妹,在当会计。人不是很漂亮,但是个性沉静、内向,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顾欣呢?”
“我没有再去找她。”
“你明知道她只是做做姿态而已!”荻蔚既替顾欣急,也替张德奇急。“她是爱你的!”
“荻蔚!有时我不禁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了解她。”他感慨的看看她。“顾欣也许并不像我们所想的这样,我们都自以为已经碰触到了她的内心世界,说到了她的内心世界,说不定我们都错了。”
“你会和刚刚那位小姐结婚吗?”
“可能性很大。”
“你能忘得了顾欣吗?如果你只是为了要气顾欣的话,那对那位小姐就太不公平了。”
“你小看我了。”
“你和顾欣有多年深厚的感情!”她实在不想顾欣和张德奇这么多年的感情谱下休止符,站在朋友的立场,她必须帮他们。
“那都过去了。”
“张德奇!你不是寡情的人!”
“我不是,但是顾欣是。”
“她一定有苦衷!”荻蔚坚持道。
“我想她一定是碰到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张德奇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醋意或埋怨,完全的释怀,完全的坦然。“我除了祝福她之外,实在不想再为她伤感了,她已经做了选择,我不能再改变她。”
荻蔚到这会才真正的放弃。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想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了。”
“你和何启烈呢?希望不要像我和顾欣一样。”
“不会吧!”
“那就好!你们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
那个和张德奇一起的小姐已经逛出来了,但是她默默的伫立于一边,脸上还带着微笑,没有等人的不耐烦,或是自己的男伴和其他女人说话时的嫉妒,她始终是一迳的温柔、大量、没有心眼的样子。
钟荻蔚再看看那个女孩,她没有顾欣美,但是她有很多顾欣所没有的优点,男人如果要娶的话,是应该娶像她这样的女孩。
张德奇的抉择没有错。
今天如果说谁有损失的话,那也是顾欣,因为顾欣失去了一个好男人、好丈夫。
“你会寄红帖给我吧?!”
“那是一定的!决不会漏了你。”
她叹了一口气。“我替顾欣可惜。”
张德奇笑了笑。“那我过去了,不好意思让她等太久,虽然她没有什么脾气,但是她愈是这样,我就愈会要求自己,不要让她受一点委屈或是不快,她真的是个好女孩。”钟荻蔚真的懂了。
“如果你看到顾欣,替我带上我的祝福。”
“我也会告诉她你已经找到你真正的幸福。”
张德奇朝荻蔚挥挥手,含笑的走向一直在耐心等他的那个女孩,两人手牵着手离去。
钟荻蔚为之动容。
其实不管是感情或缘分,谁会跟谁是早就注定好的,无法强求,有些人谈了多年恋爱,甚至已经海枯石烂,但是还是没有结局。
看开一点吧!
看淡一点吧!
人生就是这样。
*
“顾欣!你神秘兮兮的把我带进房里干嘛?”
因为顾欣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钟家,所以邱玉娟免不了关心的多询问了一些有关顾欣的事。顾欣礼貌的回答了一会,然后示意荻蔚到房里。
顾欣一进房里就把她今天带来的一个大袋子放在桌上,然后表情带着挑战和诡异。
“荻蔚!你自己看看!”
“什么东西?”
“你看了不就知道!”顾欣卖个关子。
钟荻蔚打开袋子,原来是一件男人的西装,她看看顾欣。“你给我看男人的西装干嘛?要送人的吗?要我给你意见吗?”
“你仔细的看清楚!”
“这么神秘作什么?!”
“你不觉得眼熟吗?”顾欣站到荻蔚的身边,将西装从袋子里拿出来抖开。
荻蔚认真的打量起这件西装,而且有愈来愈眼熟的趋势,既然不会是她父亲或弟弟的,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何启烈!
荻蔚的表情马上一变,顾欣娶哪里弄来何启烈的西装?顾欣的用意又是什么?
“你想到了吧?!”
“是何启烈的。”
“你不好奇为什么会到我的手上?”顾欣现在的口气或姿态已经不是荻蔚的最好朋友,倒像是要来向荻蔚抢丈夫的嚣张女人。
顾欣的态度叫荻蔚吃惊不已。
“荻蔚!这还不够明显、清楚吗?”顾欣一副理所当然、没有半点羞愧和对不起朋友的罪恶感。“我不想再瞒你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不能再和他这么下去,你们分居了,该是做一个解决的时候。”
“我不信!”荻蔚喃喃自语道。
“你要亲眼看道我们在床上才相信吗?”
“何启烈不会这么对我!”
“男人!”顾欣笑道。
荻蔚往床沿一坐,她失神的看着顾欣,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他们不可能会这么对她的。
可能吗?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荻蔚!我没有撒谎的必要。”
“多久了?”
“快一年了!”顾欣胡乱的诌出一个时间,反正说几年效果都是一样的。钟荻蔚咬着嘴唇,呼吸显得不畅而且急促,她正在接受这个讯息,这个“事实”,如果它是事实的话。
“你希望我怎么样?”
“荻蔚!这个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何启烈向你承诺过什么吗?”
“他说必须先解决掉和你之间的关系。”
荻蔚的手抓着床单,何启烈真是那种男人吗?如果她对他的了解足够,她相信他不会做出那种事,但是顾欣有凭有据,连何启烈的西装都带来了。
她到底该相信什么?
“荻蔚!这种男人不能要了。”
“你为什么到今天才告诉我?”她理智的问。
顾欣被问住了,她一直以为荻蔚会又哭又闹的吵着要和何启烈离婚,但是荻蔚没有;荻蔚还能冷静的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不忍心。”
“那你现在就忍心?!”荻蔚轻哼一声。“我们到底是怎么样的朋友?!”
“我并不自豪我对你所做的。”
“你和何启烈是怎么开始的?”
“自然就开始了。”
“他引诱你?”荻蔚必须知道,否则她会发疯,她会杀了他们两个。“他挑逗你?”
“我们是互相引诱的吧!”顾欣大言不惭道。
“顾欣!你让我觉得恶心!”
“总比你自己发现的好!”
荻蔚站起身,慢慢的走向梳妆台前,她由镜中看着顾欣。“我向你是已经决定和我切断我们的友谊了。”
“难道你还愿意继续?”
荻蔚摇头。
“所以说我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顾欣没有一点难过的表情,她已经被其他东西蒙蔽了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思考。“反正天下没有永恒不变的感情,即使是友谊。”
“值得吗?”
“你是指何启烈?”
“对!我是说何启烈值得你牺牲掉我们的友谊吗?”荻蔚真是百思不解。“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何况你还有个对你此情不渝的张德奇,你没有理由在跟何启烈来上一手,你可以拒绝的!你有很多强而有力的拒绝理由,但是你没有。”
“现在说这些没用?”
“我要知道为什么!”荻蔚终于失去控制的吼了出来。“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怎能如此的对我?”
顾欣无话可说的耸耸肩,她也对自己的行为不齿,但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继续往前。
“荻蔚!你看着办吧!”顾欣准备离去。
钟荻蔚冲过去拿起被扔在床上的西装。“请你带走这一件衣服。”她将衣服交到顾欣的手里。
顾欣和荻蔚四目相接。
“对不起!”顾欣发自内心的一句。
“你走吧!”荻蔚勉强的说。
门带上。
钟荻蔚崩溃的趴在桌上哭了个死去活来。
*
离婚协议书被钟荻蔚平摊在桌面上。
何启烈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新的把戏?那一夜明明好的要命,他甚至相信他和荻蔚马上就要结束分居的窘境,重新开始一份比以前更好的生活。
结果他等到的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荻蔚!这是什么意思?”
“你识字吧?!”
“你又出状况!”他敲着桌面。“你要怎么样才能满足?”
“签字!”她冷漠道。
“我不会签。”
“那我就马上让你戴绿帽子!”她出言威胁道。
何启烈真的不知道女人到底是哪种动物?荻蔚原本不是这种无理取闹、不可理喻又无聊的女人,但是她现在尽做些只有那些女人才会做的事。
“省掉绿帽子的事,我会先宰了你!”
“如果我的个性和你一样的话,那你现在已经死了。”她毫无感情的说:“你不会在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吧?!”
“我做了什么?”
“不要装了!”
何启烈愤怒的一把抓起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当着荻蔚的面,愤怒的撕成碎片。
“我可以再写一份!”
“那我就再撕!”
钟荻蔚眼看似乎谈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干脆起身。“我找律师来和你谈。”
“你找谁来都没有用!”
“何启烈!”她把伤心放进心里,她决不会做一个感情上的弱者。“很多话我在一开始就和你说清楚了。我无法忍受感情上的不忠实,你有本事走私就不要被我发现,一旦被我发现了,那就什么都不用再说。”
“我走私?!”真是天大的冤枉。
“你还要我来告诉你是和谁吗?”
“和谁?!”他问心无愧。
钟荻蔚实在不相信何启烈是这种死不肯认错,而且死赖到底的男人,或许她不太相信顾欣,但是顾欣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名誉和她们的友谊去下赌注。
荻蔚再一次的打量着屋子,这一次她走出之后,可能不会有再回来的一天了,她要和这层她生活了三年的屋子永别了。
“荻蔚!你为什么不爽快的说出来,说不定这其中有问题、有误会。”
“好!”荻蔚也豁出去了,反正她现在是丈夫和好朋友都要一起失去。
“顾欣!”
“顾欣?!”
“我那个最‘要好’的朋友!”她咬着牙的刻意强调。“你没有话说了把?!是她带着你的西装,亲口来向我表白、招供的,她可能是等不及要做何太太了。”
何启烈全弄懂了。
这一切原来是顾欣的诡计,他的好心竟被她拿去利用,这年头难道好人真的不能做了吗?
但是更令何启烈生气的是荻蔚居然不信任他,居然把他 想得那么下流,他再没品,道德再败坏,他也不可能会和顾欣发生一点事,荻蔚为什么不懂呢?这么些年的了解竟不敌顾欣的几句谎言?
“荻蔚!你令我痛心。”
“何启烈!这句话由我来向你说好吗?”她恶意的嘲弄道:“无辜、受伤害的人是我。”
“你一直是个聪明、理智由条理清晰的人,你这一次为什么会错得这么可笑?”
“你敢说你没有?!”
“顾欣是个------”何启烈实在不想骂出那么难听的字眼。“她有心机,你难道不知道她很高兴我们分居吗?她巴不得我们的关系破裂,但是她没有想到即使天下的女人全死光了,我也不会对她有一点感觉。”他停了下。“我一直没有对你提起她对我的几次‘诱惑’,那件西装我在医院的停车场来里借她的,天气凉,她却舍弃衣服,企图用性感的曲线来打动我。“
荻蔚听了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你如果不信的话,问顾欣。”
“她说你们私下来往了快一年。”
“你居然全信了?”
“我怎么能不信!”
何启烈摇摇头,他是那么的相信荻蔚对他的判断,他以为她会当场驳斥顾欣的说话,站在他的一边。
但是她做的却是去搞了一张离婚协议书来。
他还能说什么?
他忽然对荻蔚和他们的婚姻充满了绝望。
“好吧!”他痛下决定。“如果你是真的想离婚的话,麻烦你再去拟一张离婚协议书来,这次我一定签了,我会让你自由的。”
事情急转直下,令荻蔚措手不及,看何启烈的悲痛程度,他似乎是真的被顾欣诬赖的,而他现在也真的对她失望了。
她真的错怪了他吗?
她真的一手毁掉了他们的婚姻了吗?
第十章
电影院的散场人潮。
钟迪安、周妍云和人潮一块出来,两人都被挤得有些灰头土脸,难得一见的超级强片。
“叫你去看MTV你不要,和一大群人挤挤的。”
“MTV哪有到戏院看的临场感和真正看电影的感觉。”她辩道:“而且两个人关在一个小房间里,说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你自己心术不正。”
“你才是别有居心。”
钟迪安礼让的不和她斗嘴,反正辩赢了也是输,倒不如自己保持风度,逞口舌之快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两人默契极佳的一起走向标榜五百CC的木瓜牛乳店,周妍云还是点她的绿豆沙牛乳,钟迪安则叫了综合果汁。
“你姐夫最近好奇怪,工作的情绪低落,而且动不动的就吼,就骂人。”
“我姐姐也差不多。”
“发生了什么事?”
“问也问不出来。”他摊摊手。“反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这样,我姐姐虽不是乐观开朗型的人,但是也还不至冷冰冰或是暴躁不已,但是最近真的反常了很多。”
“何大夫也是。”她的眉头聚拢。
“小周!你的梦应该醒了吧?!”
“什么梦?!”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梦。”他意有所指,而且目光如炬。“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他们之间的事,也向你分析过他们的个性和他们之间刻骨铭心,没什么可以拆散他们的那种爱情,所以你最好不要做梦了。”
“我早就不做了。”
“你没骗我?!”
其实周妍云也不是那么想不开的女孩,欣赏、崇拜是一回事,真正的相处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钟迪安这个家伙很有趣,既幽默又对她呵护备至;她不会傻到把真正对她好的人推拒门外。
“我吃饱没事!”她笑道。
钟迪安已经有个底了,今年周妍云就可以自护专毕业,他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一对情侣走进礼堂前只要有大致上的了解匡可,交往得太深或是太久都是一大致命伤,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周妍云呢?
“你毕了业有什么打算?”
“当护士啊!”
“除了当护士呢?”
“或许再念点书。”
“不考虑结婚?”
“我才几岁啊?!”她不依的囔囔道。“二十二岁而已!这年头已经很少有女人在二十五岁之前结婚的了。”
“你不能特别吗?”
“我为什么要特别!”
“如果给你碰到一个值得的男人呢?”
“在哪里?”她立刻做出一副搜寻的样子。“我没有看到有这个人嘛!”
钟迪安为之气结,她就是有办法让他生气。
“小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她一副要绝倒的表情。“别逗了!”
“我不要你考虑太久,明年我就二十九了,二十九岁的男人有习俗不讨老婆,所以我希望在今年年底就把事情定下来。”
“那你可能找错人了。”她正色的说。
“我真的找错了吗?”他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直盯着她。“你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考虑,可以观察我。”
“钟迪安!这样我的心理压力好大。”
“得了!”他又幽默起来。“你应该要庆幸你已经把自己推销出去,已经有一个可能的人选,不怕到时候嫁不出去了。”
“你去死吧!”她低声咒骂道。
“你自己好好的想了!”
“我现在还比较操心何大夫的事。”她暂时把自己的问题放在一边。“我怕这么下去的话,对病人或他自己本身都不好,昨天的一个手术他就差点出错了。”
钟迪安摇头一叹。“女人真是祸水。”
“活该淹死你们。”
“我会留意的。”他保证道:“而且我妈妈好像并不担心的样子,反正事情早晚会有解决的方法,并且快了。”
“那就好,不然我每天真是胆战心惊。”
“我会知会我姐夫一声。”
“不要!”她马上反对。“我不要特殊的待遇。”
“随你了。”他反正拿她没辄。“也许现在叫你考虑未来还嫌早,但是有空就想想好吗?”
“会的啦!”她应道。
周妍云知道她该怎么去做的。
不过今天无法保证明天,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她只能学着珍惜眼前的一切了。
*
顾欣带着一颗不安的心,但是不安之中又夹杂着兴奋,因为约她的人是何启烈。
是不是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呢?
何启烈要对她说些什么呢?
她入座时,何启烈只是一脸凝重的抽着烟。“我只说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她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顾欣!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我也懒得去研究,更没有时间去分析你的心。”他显得自在,处之泰然。“不过不管我和荻蔚会不会因为你恶意的谎言而离婚,反正一定没有你的份。”
顾欣脸色一白。
“我厌恶你这种女人,我宁愿去死或是去当和尚也决不会碰你。”
“何启烈!你不要太过分!”顾欣开始要保护自己。“你不必把自己捧得那么高,钟荻蔚不要的男人我也没有兴趣接手。”
“那你纯粹是看不惯别人好了?”
“或许说我是在考验你们夫妻的感情吧!”她狡猾的马上变了一种心态和 一套说法。“你们不是恩爱逾恒,没有什么可以拆散的吗?但是只要一点谎言,你们还不是和所有的夫妻一样,照常走上分手之途。”
“你这个烂女人!”
“请你注意口德!”她冷冷的纠正道。
“你居然会这样对自己的朋友!”
“现在还有什么朋友的?!”
何启烈总算领教到了,顾欣不惜玉石俱焚,反正她什么都捞不到了,干脆就毁得一干二净,她自己也心里畅快一些,她根本不在乎去伤到什么人。
“你都说完了吗?”
“说完了。”
“很好!”她扬起下巴,高傲的看着他。“轮到我说了。你和荻蔚失去了彼此,但是我还有一个对我忠心不二的张德奇,所以真正该得意的是我,你可以在三、四十年后再和荻蔚回首从前,抱头痛哭吧!”
“你没有心!”
“不!我曾经有,我也曾经想把我的心献给你,但是你不要,所以你不能怨我。”
何启烈承认自己败给了顾欣。
他斗不过顾欣。
他斗不过一个有心机、城府深的女人。
漫步在仁爱路的林荫道上,他只有一股浓厚的悲哀感,年也过了,春天也来了,但是他生命中的冬天才刚刚开始。
他已经不想费心的挽回什么,他对一切已经寒了心,除非是有奇迹出现了,要不然他和荻蔚之间的爱和婚姻也将随风而逝了。
*
顾欣一离开和何启烈约定的地点,立刻拦了车赶到张德奇的上班地方,她要告诉他她愿意嫁他,她要告诉他她已经不再犹豫了。
张德奇一定会等她的。
她有这等把握。
她心急的在会客室里来回的踱步,想到以前自己对张德奇的态度和她说过的话,说她一点都不担心又不太可能,但是她相信只要对他和颜悦色,只要她撒撒娇,一切就会回到从前。
她必须这么想,这么安慰自己。
张德奇走进了会客室。
“德奇!”她激动的喊,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
“是你。”张德奇淡然的说。
顾欣满腔的热情被浇熄,张德奇的态度和以前完全的不同,彻底的不同。
“德奇!你不高兴见到我吗?”她撒娇的问。
“我很高兴见到你,你等一会,我去拿样东西就来。”他笑着说,然后走出会客室。
顾欣的心一宽。
张德奇还是一直在等着她,他根本就无法忘掉她,她现在完全不操心了,他一定是去拿要给她的戒指。然后当场向她求婚,讨论结婚的事。
一定是这样,不会有错。
她的脸上堆满了笑意,她一直是个胜利者。
张德奇很快的就来了。“这个给你。”
顾欣疑惑的接过一张红帖,是谁的?张德奇给她看这个干嘛?!莫非是要约她一块去?还是那个她和他共同的朋友要结婚了?她打开喜帖,一看名字之后,她差点当场给晕了过去。
“你没事吧?!”张德奇笑着问。
“这个叫‘王美仪’的是谁?!”
“我的未婚妻。”
“你什么时候订的婚?”
“上个月月底。”
顾欣不知道自己是大笑一场好呢?还是痛快的哭个过瘾?
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做呢?
“顾欣!你好像很意外?”他总算逮到了一个替自己出口气的机会。“我曾经三番两次的厚着脸皮求你,你‘失踪’,我等你回来,你每拒绝我一次,我就再试一次,我只差没有哭着跪下来求你了,你还记得吗?”
“那是以前的事!”她急忙澄清。“那时的我不成熟,我没有想清楚。”
“现在你成熟,你想清楚了?!”
她点点头。
“不过太晚了!”
“德奇!”她哀求道。
“你现在就算叫我上帝也没有用!”他残忍的说,但是他并不觉得过分,想想她以前是怎么对他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觉得自己受够了,对得起她了,可以解脱了。
“德奇!不要这样对我!”手中的喜帖落地,她委屈兮兮的抓着他的手。“过去的我们就当是一场噩梦,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可以和那个女人解除婚约。”
“你当你自己是谁?!”
“我--”她被他问住了。
“你只是一个冷血、绝情,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感受的女人。”他冷冰冰的看着她,好像今天要清算一切。“我傻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会傻一辈子吗?”
“但是你说你会爱我一辈子。”
“你值得我用一辈子去爱吗?”
顾欣这会才知道她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全输掉了,不管是友谊或感情,每一个人都要离她而去,没有人愿意要她,连她最有把握的张德奇也是如此。
“顾欣!不要妄想吃回头草了。”
“你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你给过我吗?”
“你答应过你一定会娶我!”
“你居然敢搬出这种话来说?”他摇头冷笑。“如果你要到五十岁才肯点头嫁我,我就得无怨无悔的等到你五十岁吗?如果哪天你移情别恋,我是不是还得自动的拍拍屁股走人,不要碍你的事?”
“我从来没有想过嫁别人。”她做违心之论。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
“我可以发誓!”
“你发誓就像放屁一样!”
“德奇!求求你娶我。”顾欣已经顾不得面子了。“我爱你!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你始终是我唯一考虑的对象!”
“你真是什么恶心的话也说得出口。”
“你如果娶别人怎么向我父母交代?”
“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亲自向他们解释。”他不为所动,“他们会谅解我的,倒是你自己,你自求多福吧!”
没有希望了。
张德奇这回是真的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要想说服他了。“顾欣!我不想再说什么,今天会到这个局面也是你自己惹出来的,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原本一直不愿意嫁给我的原因,但是我真正也没兴趣知道了,你自己好好自重,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顾欣没有回答,落寞的转身,往会客厅的大门走,她会撑下去的,她不会在他的面前被击倒。
她不信她会嫁不出去。
她要赶在他之前举行婚礼。
她要做给大家看,她顾欣的行情正好,没有什么好操心的,她要做给每一个人看。
*
杨亚衡思前想后了半天,他决定他还是暂时离开台湾比较好,他已经没有和荻蔚共事的能力了,她是何启烈的,他一辈子都不要奢望。
离开是最好的决定,一等他处理好一些大小琐事,他要立刻回到纽约,离开这个伤心地。
钟荻蔚轻敲了敞开的门。
“不要客套了!进来。”他温柔的说:“我想我必须告诉你,我马上要回纽约了,短期内可能不会再回台湾,所以有关你拍广告或是拍照的那些事宜,我已经交给了一个我信得过的朋友,你大可以放心。”
“你要走了?”
“纽约有更好的工作等着我。”
“也好。”她脸色有些憔悴,但是浑身却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母性光辉。“那里的工作环境和合作的对象说不定比较适合。”
“我是为你走的!”
“不要这么说!”
“台湾对我而言是个伤心地!”
“你太夸大事实了。”
杨亚衡低下头,既然谈不出结果的话,他干脆整理他的东西,他似乎一刻也待不下了。
“我怀孕了。”她丢下一颗炸弹。
他的手一僵,缓缓的抬起了头。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
“何启烈的?!”
“还可能是别人的吗?”她笑着问。
“他知道吗?”
“不知道!”她疲惫的笑容,害喜的情形并不是很严重。“我还没告诉他。”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钟荻蔚把顾欣告诉她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说给杨亚衡听,也把何启烈的说法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或许杨亚衡可以给她一个建议。
“荻蔚!按理和我自己的私心,我应该鼓励你和何启烈离婚,但是我相信何启烈,他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你帮他说话?”
“我只是说出我的观点。”
“杨亚衡!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了。”荻蔚对这个男生真是有了另一层新的体认。
“我希望能得到你,但不是不择手段。”
“来生吧!”她打趣道。
“我以为你来生还是希望和何启烈。”
钟荻蔚忽然的沉默了下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我们都差点离婚了,我实在不想告诉他。”
“荻蔚!你不说他早晚还是会知道,到时等他自己发现了又是一场争吵,其实我知道你心里相信的也是他,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风度,但是他确实是欣赏何启烈,所以他愿意升华他的爱。“告诉他吧!我还等着当干爸!”
荻蔚耸耸肩。
“我看你也可以从广告界和拍照这一行退‘瘾’了。”他了然的说:“何启烈知道你怀了他的小孩之后是不可能再让你出来抛头露脸了。”
“我也决定‘退休’了。”
“荻蔚!不管怎么样,我都很高兴我们曾经认识、了解并进而共事,我一定会记住你的!”
“说的像生离死别!”
“荻蔚!你知道我走得很不得已。”
“杨亚衡!我宁可要你的友谊。”她咽了口酸水回去,有点想吐。“不是每一对男女都必须做情人,不管你是在台湾还是纽约,你都是我的朋友。”
“也只有如此了。”
“大概什么时候走?”
“现在得等到你和何启烈有个美满的结果才走了。”
“万一没有呢?”
“那我就有理由不走了。”
“杨亚衡!多的是美女可以给你挑。”她实在不愿意看他这么执着,有些人对感情就是那么的死心眼,那么的脑筋转不过来。“我不会有内疚感,所以你不要以为我会良心不安。”
“荻蔚!”
“好了!不跟你鬼扯了,我要到医院做检查。”
“我陪你去!”
“你要我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吗?”她笑骂道:“喝满月酒的时候再来。”
“要等那么久?!”
“等你这个干爸飞黄腾达罗!”
“我一定会去的!”
钟荻蔚点点头,或许她会有好一阵子都不会再见到杨亚衡,不过有离别才有相聚,她会等到那一天的,眼前最重要的是她和何启烈之间的事。
他们之间的结要怎么打开呢?
*
又是一个下雨天。
只是现在是黄昏而不是清晨,但是天色依然阴暗。钟荻蔚什么都没带,只带回了她离去时带的那张相片,她和何启烈在荷兰被拍的相片。
当初走的时候带走它,现在回来了也应该带它回来。
昨晚她接到了顾欣的电话,意外的知道顾欣已经闪电的嫁人,嫁给了一个离了婚有三个小孩的男人,如此戏剧化的转变叫荻蔚一时哑口无言。
顾欣还向她承认了她所捏造的事,希望能得到她的谅解,而她也答应了,但是她们所失去的友谊是永远也不可能会再回来了。
她不知道何启烈会不会原谅她。
他会生她的气吗?因为她对他的不信任?
在等他返家的这段时间,她照例把屋子彻头彻尾的收拾了干净,并且煮上了一顿晚餐。她已经了解到做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的可贵之处。
门开了。
何启烈一眼就看到了荻蔚,也看到了那张相片,他原本还纳闷相片被她收到哪里去了,如果今天相片出现了,是不是表示她也会留下来,而他虽然暗自欣喜,但是他还要等她自己说出一件事。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荻蔚!”
“启烈!”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弄了晚饭。”
“你怎么会想到回来弄晚饭呢?”
钟荻蔚很少有词穷的时候,但是这会她硬是想不出半个理由,半个她自己说了不会觉得可笑的理由。
“不会是先礼后兵吧?!”
“怎么说?”她不解。
“先把我喂饱了,然后好哄我签离婚协议书。”
她本来要发作,但是忍了下来,摇摇头。
何启烈实在不想逗她,特别是她正在怀孕,他注意着她的腹部,这个爱情结晶是那一夜制造出来的,要不是妇科大夫和沈明伟聊起荻蔚去检查的事,他也不会知道,沈明伟已经申请要当小孩的干爸了。
那一夜他至今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那种火热的感觉至今仍未消除。
钟荻蔚自食恶果,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你坐下吧!不要一直站着!”即使他不是妇科大夫,他也知道孕妇要少动,多休息。
她看看他,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坐下!”他温柔的压下她的肩,让她在沙发上坐下。“什么话可以坐下来说。”
“顾欣闪电结婚,但是嫁的人不是张德奇,另外杨亚衡要回纽约去了。”
“真是叫人意外!”他坐在她的身边。
“听迪安说他和你身边的一个实习护士已经渐渐的进入了状况,远景乐观。”
“好消息!”
“张德奇也结婚了。”
“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他看看她。“一次说完,然后我们把时间拿来谈谈我们的事。”
她偷偷的瞄了他一眼。“例如什么?”
“例如我们要给小孩取什么名字。”
她不得不睁大眼睛了,她半转过身的看着他,“是谁告诉你的?”
“我的那些同事都知道我要当爸爸了!”
“我以为吴大夫不记得我了!”
“你不是那么容易叫人遗忘的人。”
他知道了!她有些好笑的想着,而他也没有到她家去看她,得等到她自己回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而他刚刚也提到了离婚协议书--
他知道她有小孩了还是想离婚?
她一惊。
他被她脸上的惊惶吓到。“你怎么了?”
“你要离婚?!”
“谁说的?!”
“那你为什么不来接我回家?”
“因为我知道你会回来!”他拥着她的肩。“我要你自己回来,我要你是因为你爱我而回来。”
“你不怪我误会你?”
“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气。”
她轻轻的往他的肩头一靠,事情就这么轻易的雨过天晴,他们找回了自己,也找到了方向。
更找到了他们日后真正的幸福。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腹部,唇则在她的耳畔轻语。
她被他的话惹得红了脸。
“医生没说不准吧?!”
“但是晚餐--”
“晚餐只好等了。”他抱起了她。
一场战争就这么的结束了。
在卧房里结束了。
*
何启烈和钟荻蔚带着刚满足岁正在牙牙学语和学步的儿子来参加了钟迪安和周妍云的婚礼。
周妍云拗不过钟迪安的缠劲,在每天情书、鲜花的攻势之下,连她自己也没有预料这么早会走进礼堂的情况下结了婚。
婚礼既简单有隆重。
张德奇也带着老婆和小孩来凑热闹;他没娶顾欣是对的,听说顾欣后来离了婚,在一家酒廊里当公关小姐,每天纸碎金迷。
杨亚衡也回来台湾看过他的干儿子数次,和何启烈也培养出了一份感情和默契,两个男人已能勾肩搭背的相称‘哥儿们’了。
钟荻蔚至此觉得人生再美好个过了,令她遗憾的只有顾欣,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和际遇!
接着她把视线放在今天的伴娘上,一个素面清丽,长发及腰的女孩,说不定可以和杨亚衡来电。
何启烈知道自己的老婆在打什么主意。
“荻蔚!你红娘还没有当过瘾吗?”
“这次一定成!”
“你哪一次不是这么说!”
“看我的!”
何启烈没功夫和老婆抬杠,他那个宝贝儿子正摇摇晃晃的奔向他,他一把抱起儿子,所有的满足和幸福全写在了脸上。
夫复何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