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梦
作者:林晓筠
楔子
路爱思走出一家著名的妇产科大门,掩不住脸上的喜悦及母性的光辉,她低下头轻抚着自己的腹部,笑着咬了咬嘴唇,瞄了一下腕上的表,伸手叫了辆计程车。
傅定国坐在咖啡屋的卡座里,面色僵硬,冷酷地抽着烟,他不经意地看了下店门,只见路爱思踩着轻快、愉悦的步伐走进,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下,将烟往烟灰缸一摁,好整以暇地面对将发生的事。
“你来了很久吗?”路爱思笑着询问,在他的对面坐下,一脸的春风得意。“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哦!”
面对她撒娇似的小女儿姿态,傅定国对他将要出口的话更不知从何开始。
服务生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给我一杯咖啡。”路爱思一说完,又忙笑着摇头。“不!给我一杯果汁好了!”
服务生礼貌地点点头而去。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等一下再告诉你。你呢?”她朝他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你要告诉我什么?”
傅定国的脸色一暗,略为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什么事嘛?!快点说啦!”
“先问你一个问题。”他直视她的眼睛,沙哑着声音问道:“你觉得爱情有价吗?”
“这算什么问题?!”她不解地看着他。
“回答我!”
“我觉得爱情无价!”她理所当然地答道,看着他。
傅定国不敢看她的眼睛,将视线转开,对自己自嘲地一笑,然后平静地深吸了口气。“我觉得爱情有价,因为我们的爱情就值一千万。”
路爱思心中泛起一股不祥的感觉,一种说不上来的空虚正撕扯着她的心。
“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一个叫陈美的女人?”
她机械地点点头。“好像她家是什么财主的。”
“对!”他嘴角一撇,表情充满了对自己和整件事的不屑。“我把我们之间的爱情卖了!卖了一千万!”
路爱思如同受到晴天霹雳般,即使她还摘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她已经可以预见事情的结果。
“我和她年底结婚,她老爸答应拿出一千万给我做生意。”他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我无法拒绝这么好的附带条件。”
“我懂了!”她坚强又淡然的一句。
“爱思!我穷怕了!娶了她我可以减少奋斗三十年,我不能让机会就这么溜走。”他知道自己卑鄙,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但是他必须取得她的谅解、她的宽宏大量、她的支持。
这时候服务生送了一杯果汁过来。
“我知道我对你有责任,我会……”
“什么责任?!”她打断他的话,明明心中已在滴血,她却依然镇定地看着他。“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一定会娶我!”
他自知理亏,不说话。
“先在这恭喜你了,我想我没办法去参加你的婚礼!”她客套地祝福他,言不由衷。
“你一进来不是说有好消息吗?”他强颜欢笑地岔开话题。
“我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好消息?”她看了他一眼。“不!
没有说的必要了。”
“你有事瞒着我吗?”他疑惑地看着她。
“会有什么事?!”她反问。
“我们会再联络吗?”
路爱思故意偏着头看他。“你认为有这个必要吗?”
他想了好一会才摇摇头。
她起身,站着看了他一会,咬着唇,忍住泪打算离去。
“我爱你!”他突然低声冒出一句。
路爱思转过身背对着他,她闭上眼睛,泪缓缓地流了下来。“那天你会更后悔你今天所下的决定。”说完,她挺直背脊,不愿让他看到眼泪,笔直而去。
傅定国看着她的背影,将头埋进双手里。
第一章
二十五年后
路欣一只手抓着笔,一手拿着话筒:“莉莎!你那份巴黎的时装目录再不寄来的话,我八成要关店了!”
女秘书则拿着本速记簿站在路欣的办公桌前,等候她的吩咐。
“什么?!太夸张?!”她朝话筒吼着。“小姐!这是国际的长途电话,我才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停了一下,她凝听着。“对!拜托你用快捷的,否则下次我到法国可有你好受的!好!OK!再说了!”
挂上电话,路欣松了口气。
“周太太说她下星期有个重要的宴会,一直来电话催说要过来看衣服。”女秘书报告着。
“比利时的那些衣服寄到了没有?”
“应该就这几天。”
“那请周太太下星期一过来看。”路欣将手中的笔往办公桌上一扔,身体往皮椅上靠。“我从香港带。回来的那些饰品反应如何?”
“出租率都很高,有几件的成本都已经收回来了,反应都很好。”
路欣点点头。
“我们门市的销售及租赁都已经达到了一个饱和,可以再开发新的客户。”
“你以为这些有钱太太这么好侍候啊?!”路欣看着她的秘书一笑。“她们随便指着目录单上的某件衣服,欧洲的那些负责人就得大小服饰店、百货公司的找,真带回来了,她们还不一定满意,东挑西捡的!”
“做生意嘛!”
路欣用手撑着额头:“这句话好像是我该说的。”
女秘书笑笑,低头从速记簿下拿出了张烫金的请柬,递给了路欣。
“这是什么?”
“那个林大牌送来的,宴会的邀请函。”
路欣打开请柬,大概地瞄了一下。
“可以帮我们店里拉生意。”女秘书建议道:“又可以替你自己打知名度。”
“哦?!”
“去秀一下没错,让她们知道你钱虽没她们多,但气质和水准可强过她们。”
“那派你去好了!”路欣说道,看着她的秘书。
“得了,我应付不来那种场面!”
路欣笑笑,兴趣不大的模样。
“上星期的所有进账已经存入银行,收支报表也都做好了。”
“OK!你去忙好了,我要打几通电话。”
秘书点点头而去。
别墅内衣香鬓影,人头晃动的,轻柔,动听的音乐声四处弥漫,整个宴会采自助式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许的笑意。像服装竞赛似的,个个女人争奇斗妍,深怕自己会被比下去,男人们也抬头挺胸,摆出一副事业有成或年少多金的得意状。
路欣穿着一袭削肩的黑色及膝小礼服,手拿着黑色的真皮皮包,悄悄地,丝毫不引人注目地走进室内。
顺手拿了杯鸡尾酒,她移步到落地窗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轻啜了口杯中的酒,冷眼看着满屋子珠光宝气,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一股不耐烦的厌恶涌上,她转个身,看着落地窗外的庭院,心中直懊悔自己居然会勉强自己来参加这种宴会。
齐修治坐在吧台边,注视着一脸脱俗,清丽的黑衣女郎,看着她如何闪过人群躲在角落里,看着她如何一脸厌恶地转开她的视线,他对自己颇为自信地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施施然地起身,身上这套剪裁合身的西装,使他更突显出他的高大及挺拔。
几个大步,他已悄然地来到她的身后。
“你有一副性感、高挑,令男人心跳加速的好身材!”齐修治语带欣赏地说道。
路欣闻言缓缓地回过身,寻找着声音的主人。她仰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令人费解地冷笑着,既不回答,也不做其他的反应,好像她对这整个状况有多不屑、多懒得搭理似的。
“而且你美得不俗!”他再补上一句。
路欣又啜了口杯中的酒,依然没回答,只是将看着他的视线调回来。
“哦?!”齐修治笑着拉长音调。“是个冰山美人?!还是无意接受一个男人善意的赞美?!”
“这就是你向女人搭讪时一贯擅用的开场白吗?”她微仰着头挪揄道。
齐修治潇洒地一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她。“以前没见过你,小姐贵姓?”
“有这个必要吗?”她皱着眉问道。
“有这个必要!”他一脸的认真。
“路欣!马路的路,欣喜的欣!”
“少有的姓,和你的人一样。”
“是吗?”她不置可否地笑道。
“也是少有的女人,这么充满敌意和戒心。”
“谢谢你的指教!”她故意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今晚让你替我上了宝贵的一课。”
“哪一课?”
“如何拒绝无聊的花花公子搭讪的一课。”
“无聊的花花公子?!”
路欣装出一脸的惊惶,忍住笑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难道你不是?!”
齐修治则一脸的啼笑皆非,不过整个兴致也高昂了不少,对她的欣赏更增加了几分。
“好!”他邪邪地一笑,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德性。“为了符合你对我的印象和评价,你今晚愿意和我回去吗?或者现在就走?”
她眨了眨眼睛。“再说一次,我刚刚一定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他懒洋洋地一笑。“你非常清楚我的提议!”
路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很想将杯中剩余的酒朝他的脸上泼去,但她硬是忍了下来,挺直肩膀,打算离去。
齐修治抓住了她拿皮包的那只手臂,阻止了她。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她生气地吼道,努力想稳住自己的情绪。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男人!”他平静地开口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润了下唇。“我道歉!为了我的出言不逊!”
“我接受。”他留意着她手臂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细腻感,微加重了一下力量才温柔地收回他的手。“不过我可不为我有想带你回家的念头而道歉!”
她嘲讽地看着他,笑了笑。
“你是从事哪一行的?”
路欣正要回答时,傅定国踩着大步来到他们的—向前。
他拍拍齐修治的肩。“原来你在这里,佳玮到处找不到你。”
“我就是为了躲她才避到这里来的!”
傅定国了解地一笑,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的路欣,定下神仔细一看,他的心中不禁一惊,本能地收起脸上的笑意,注视着她。
“这位是?!”
“我叫路欣!”
“哦!”傅定国失神了一下,眼神模糊了起来。
“傅伯伯?!”齐修治喊道。
他勉强看着两人。“你很像我年轻时的一个朋友。”
“我只知道大家都说我很像我妈!”她微笑着。
“真的很像!”他凝视着她。“你是修治的朋友?”
“不是!”
“是!”
路欣和齐修治都抢着答,然后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
傅定国摇摇头笑了,转向齐修治,“你去找一下佳玮,免得一会她闹翻了天,我会帮你招呼路小姐的!”
齐修治就算再不愿意,倒也挺有风度地朝路欣点点头而去。
路欣则看着他的背影,莫测高深地笑着。
“路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他指了指身后的桌面上,那儿摆着各式各样的佳肴。
“不用了,我不饿!”她笑着拒绝。“你可以叫我路欣就好,不用加什么小姐的。”
傅定国点点头,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寻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似的,若有似无地直端详着她。
“你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她直言不讳地问道:“为什么?”
“小女生!别误会了我的眼神。”他以一种长者的眼光看着她。“你只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我二十几年来努力试着遗忘却又永远无法忘怀的女人。”
路欣不自然地耸了耸肩。“你通常都对陌生的女人这么坦白自己的往事吗?”
“当然不是!”他情绪低落地回答道:“你是第一个强烈勾起我这种感觉的女孩。”
路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知该回答些什么。
“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已经老得可以当你的父亲了。”
“父亲”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路欣的心,她的身子不禁一僵,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着傅定国。
意会到她的转变,他聪明地改变了话题。“你在哪里做事?”
“我在松江路开了家服饰店,专门出售和出租欧洲来的服装和饰品。”
“不简单,看你年纪轻轻的。”
“我很早就独立了。”她平淡的一句,但语气中夹杂着对人生许多酸甜苦辣的感受。
这时一位身着火红上衣及迷你短裙的女孩飞奔至他们的面前,她一把搂着傅定国的手臂,将身体靠在他的身上。
“爸!原来你在这里。”傅佳玮充满敌意地看了路欣一眼。“欧伯伯四处找不到你!”
傅定国不露痕迹地甩开了他女儿的手。
齐修治这会也慢慢地走近,用眼神和路欣打了个招呼。
路欣看看这场面,只好识趣地为自己找个理由。“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傅定国看了下齐修治。“你送送路欣!”
“不用了!”她摇摇头。“我可以自己回去。”
“爸!你听到的!”傅佳玮趾高气昂地看着路欣。“她自己都说不用人送的!”
“这里叫车不方便,我还是送你回去吧!”齐修治为她做好决定。“现在不是你表现独立和时代新女性的时候。”
路欣生气地看着他,却又不好意思发脾气。
“我们走吧!”他转身。
“齐修治!”傅佳玮不依地喊道。
傅定国朝路欣一笑,丝毫不理会他女儿的反应。
“傅先生!傅小姐!再见了!”说完路欣跟在齐修治的身后,满心不情愿地走了。
车子平稳地在马路上行驶着。
齐修治瞄了坐在身边的路欣一眼,从她一上车就好像戴上一副面具般,连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过,老是看着车窗外的夜色。
“你好像对我一点都不好奇?!”他开口道。
“不是有句西洋谚语吗?”她头连回都没回一下。“好奇会害死一只猫。”
齐修治被她的话搞得大笑出声。
“拜托你开车专心一点好不好?”她侧着头看了他一眼。
“放心!我也还没结婚,更不想这么年轻就出意外!”他信心十足地回道。
“谁告诉你我还没有结婚?”她以挑战的口吻问道。
“哦?!”他扬了扬眉。“你结了吗?”
路欣笑而不语。
“如果你老公放心让你一个人来参加这种宴会,那我真要替他捏一把冷汗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类的宴会里充斥着像你这样的男人吗?”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他也处之泰然地笑着。
路欣看看他的表情,玩着自己耳朵上的耳环。
“你对我的评价似乎不高。”
“我对男人的评价都不高。”
“为什么?”他看了她一下。
“不为什么!”
“是不是在感情方面受过创伤?”
路欣的回答是冷哼一声。
“路欣,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男人无法抗拒的挑战?!”
“我只知道你很无聊!”她提高音调。
齐修治看着路面,耸了耸肩,好像自己风度奇佳。
“下一个十字路口左转。”
他依言照做,一会光景,车子停在一处社区的前面。
她打开车门,急着要下车。
“等一下!”他按着她的肩。
“干嘛?!”她没耐性地转头看他。
“哪里可以找到你?”
她故意仰着头思考了一下。“地狱吧!”
齐修治真打算向她竖白旗,向她认输。
“还有什么问题吗?”
“路欣,你真的勾起了我的兴趣!”
“换个对象玩吧!”她冷冷地朝他一笑。“我不是你那个世界的。”
“不!”他丝毫不气馁地看着她。“这次我真的碰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齐先生!游戏要两个人才玩得起来,而且我不认为我们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你等着吧!”
路欣生气地跨出车门,不予置评。
齐修治侧过身来拉上车门。“我保证,路欣!”
路欣将背挺得直直的,高跟鞋的声音在无人的巷道中更显得清脆、悦耳。
他看了她的走路姿态一会,发动车子。
丁伊柔等不及看完手中的信就已颓然地往沙发一瘫,面色凄然,年轻、稚气的脸上已失去了往日的欢颜。
她的姨妈心里有数地叹了口气。
“姨妈!”丁伊柔无助地看着她的长辈。“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妈妈的意思是要你先回台湾再说。”
“我回去又能怎么样?”她难过得都要哭出来了。“他们需要的是钱。”
她的姨妈似有难言之隐,犹豫地看着她。
丁伊柔却没有仔细去思考,只让挫折感和无力感去支配她的反应。
“伊柔!你快点去整理东西吧!机票我已经托人帮你打点妥当了。”
“姨妈!我真舍不得你!”
她的姨妈在她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声音暗哑。“伊柔!,姨妈更舍不得让你走,你就像我的亲生女儿般,要不是出了这等大事,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走!”
“如果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会很快回来英国的!”丁伊柔望着她姨妈,坚决地说道。
她的姨妈轻拍着她的头,忍不住流下了泪,她怀中的侄女一点都不知道她将面对的未来和婚姻。婚姻——天啊!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居然会威胁利诱她的姐夫,要他出售他的女儿以挽救公司,是什么样的男人,会娶一个素未谋面又毫无所知的女孩为妻?!伊柔啊伊柔,你到底有着一份怎么样的未来?
袭杰人坐在富丽堂皇的办公室里,冷冷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犹如战败公鸡的丁克强。
裘杰人的回忆不禁迅速倒回了五年,想当初他一无所长又身无分文地受尽了丁克强的奚落及嘲讽,在他最需要一份工作,一份薪水时,毫不留情地因为他的一个无心之过而开除了他,夺走了他所有的希望和机会。
幸好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培养出了坚忍卓绝的韧性,更有咬紧牙关,忍受任何打击、失败的本领,种种努力及机会,才造就出今天的裘杰人,一个庞大企业的总负责人,一个拥有权力、财富,可以主宰他人的人。
“裘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达成协议?”丁克强嗫嚅地问道。
“那要看你女儿什么时候可以冠上我的姓!”他毫无商量的余地,一脸的强硬。
丁克强虽然不知道他硬要娶他女儿的用意何在,但为了挽救他的公司,要他出卖他的祖宗八代都可以,反正伊柔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伊柔搭后天的班机返台,隔一天我马上就带她过来见你!”丁克强卑躬曲膝,深怕裘杰人会出尔反尔。
“晚个几天我无所谓。”
“不!”他惶恐道:“我也希望这件事能愈快解决愈好。”
裘杰人嘲讽地一笑,他太了解眼前的人了,丁克强是那种只顾自己利益,不管别人死活的混蛋。
五年前他曾经对丁伊柔惊鸿一瞥,那时她还是个在大学里的新鲜人,而他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她连正眼都不曾瞧过他,如今不同了,换成他高高在上,换成他具有主宰她一家未来的能力,他不禁期待着见面的那一刻,她变得如何?她会温驯地接受婚姻的这个安排吗?她会接受他吗?他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冷笑着,她不接受也不行,反正由不得她了。
“婚礼的事……”
“我都安排好了!只要你带着你的女儿准时出席就可以。”裘杰人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好!我一定准时!”
“你准时没用!要你女儿准时才有用。”
“那是一定的!”他陪着笑脸。“我女儿向来温柔、可人,她从来都不会违背我的意思。”
“你最好有这个把握!”
“那大后天一早我就带着她和合约过来了!”
“可以!”
丁克强起身,朝裘杰人鞠了个躬。“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裘杰人点点头,双手撑住下巴,目送着丁克强离去,望着轻轻被带上的门,他不禁百感交集,五年来这一段艰辛,崎岖的路,如今就要开花结果了,娶到丁伊柔可以使他整个计划圆满而没有丝毫的遗憾。
路爱思和路欣偷了个空,母女两个相偕吃饭、逛街,拎着大包小包的,边逛边聊天。
“明天晚上和妈去外婆家好不好?”
“我不想去!”
路爱思看了女儿一眼,了解地一笑,她非常清楚女儿不愿和她回去的理由。
“不是我不想陪你回去。”
“妈能了解!”
路欣脸一拉。“每次回去都要看外婆和他们的脸色,好像我们是靠他们吃饭似的,未婚生子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二三十年前的确是一件大事。”
“那他们也不该逼你出来啊!”路欣埋怨道,心中有一股永远也无法释怀的幽怨。“你孤伶伶的一个人又怀着我,这不是逼你去死嘛!”
红灯亮起,两人站定,路爱思转头看着女儿的脸。“路欣!你会怪妈妈吗?”
“怪你生下我?还是怪你没有给我一个父亲?”
路爱思叹口气,绿灯亮起,她们无言地穿越过马路。
“路欣!你不小了。”
“妈!你又来了!”她低声喊道,故做娇嗔地望着母亲。
“老生常谈的问题,我不想嫁也没有对象嫁可以了吗?”
“我想是我害了你!”路爱思难过地垂下头。“让你在一个不健全的环境中成长,以致于造成了你对异性的一个错误看法和偏见。”
“苦肉计!”她银铃般的笑声令路爱思也笑了。
“难道不是妈的错?”
“妈,男人我见多了,他们的德性我一清二楚。”
“你是专家啊?!”
“告诉你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先是淡淡地一笑,然后表情有点木然。“有个男人的老婆和情妇刚巧都是我店里的顾客。”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们使用的签账卡是同一个男人户头的副卡。”
路爱思露出一个微笑,颇感兴趣的神情。
“做老婆的那个老爱和我讨价还价,说她老公限制她一个月只能签十万,而那个情妇可就没有这个顾忌,爱签多少是多少,老炫耀她男朋友多有钱,对她多好。”
路爱思感慨地摇摇头。
她犀利地一笑,继续接下去。“更绝的是有天两人同时看上一件衣服,谁也不肯让谁。”
“后来呢?”
“我就把衣服的价钱抬得特别高,结果做情妇的那个买走了。”
“那个做太太的岂不可怜了点?”
“我把另一件更好的衣服以原价卖给了那个做太太的!”她耸耸肩一笑。
路爱思动容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妈!别这种表情好不好?”
“路欣!我就知道你是嘴硬心软。”
“我只是同情那个太太的遭遇,而且现在没有什么像样的男人让我动心。”
“你就是这么死脑筋!”路爱思苦口婆心地哄她道:“每个女人都有她们自己的故事,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男人到处都是。”
路欣赶紧低头看表。“妈!你会来不及的!”说完她伸手帮她母亲招呼了辆计程车。
“好吧!你今晚给我早点回来,我们继续讨论!”
“我有事!”
路爱思拉上车门,犹坚决地看着她女儿。“不管多晚,我等你!”
路欣看着车子绝尘而去,忍不住摇头呻吟不已。
路欣在深夜的巷道中单独地走着,皮包随便地挂在肩上,漫不经心。
突然在转角处窜出了一个男人。
此一陌生男人将路欣用力地撞倒在地,然后弯下腰一把抢去她的皮包,快速地朝反方向飞奔而去。
整件事快得令路欣毫无应变的能力,只能傻傻地坐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来,脸上只有一副吓呆了的神情。
半晌,一高大、结实的男人走近,低下头看着坐在地上的路欣,微微不解的皱了下眉。
“小姐,你没事吧?!”
她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他,顿时涌上惊慌和害怕。
“你别怕!我是警察!”说完,任中威掏出他的证件,递给了路欣。
她接过,随意地瞄了一眼,然后自我解嘲地一笑。“刚刚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任中威露出了个无辜的笑。“出了什么事?”他边说边扶起了她,然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是个典型高雅、现代的美女。
路欣将证件交还给他,然后拍了下自己的臀部。“我被抢了!”
他迅速地换上职业化的表情。“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摇摇头,自认倒楣。
“你必须和我到警察局备个案,做个笔录。”
“不用那么麻烦了!”她叹了口气。“一点小钱而已,证件我放在店里,没什么大损失。”
“可是你这叫姑息。”
路欣微偏着头看他。“请问你,警察先生!抓到的百分率是多少?何况整件事快得我根本连他是什么长相都没看清楚。”
“既然你对我们如此的没信心,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了!”
他以嘲笑的口吻答着。
“谢谢!”她不甘示弱道。
“你不该这么晚了还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走。”
“为什么不行?治安真的这么糟?”
他笑着摇头。“你很爱抬杠,很悍!”
“我是一个独立,成熟的女性,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好。”
她自信地说道。
“独立、成熟的女性一样会被抢。”
“被我碰上的机会只有百万分之一!”
“你刚刚已经碰上了那百万分之一。”他故意气她:“可惜爱国奖券已经停了!”
“谢谢你的安慰!”她损他道。
“我送你回去!你家离这里远吗?”
“远你就不送吗?”
“你真不是普通的难缠!”他沉着地应付道:“难怪警察是愈来愈不好干了!”
“再一条巷子就到了!”
于是两人开始并肩走着。
“怎么称呼你?”
“马路的路,单名一个欣!”
“路欣!很别致的名字。”
“很多人这么觉得,我自己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名字嘛!一个人的代号而已!”
他一笑。“那是你已经习惯了。”
“你呢?警察先生?”
“任中威!”
“很有个性的名字嘛!”
“还好。”
“你在哪一组?”
“行动组。”他侧着头看了她一眼。“你已经先对我做起调查了?”
“危险吗?我是说在你平常办案子的时候。”
“有时候会。”
“你的回答向来是这么简单的吗?”她有点生气地问道。
“我的工作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交代完的。”他平静地看着她。“除非你是建议我们约个时间再见面?”
路欣直摇头,一脸的笑。
不一会已走到了路欣家的公寓前,她停下脚步。
“这里?!”他也跟着站定。
她点点头。
“不用我陪你走上去吧?!”
“谢谢!不用了!”她拨了下头发。“如果还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会大声喊救命!”
任中威留意地又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转身,走没两步又转过身。“你在哪里上班?”
路欣靠在门上。“松江路的‘诗韵’服饰是我开的。”
“女强人?!”他嘴角微动,话里酸味颇重。
“那就要看你是从哪个角度去看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再见了!”
“再一次谢谢你!”
“应该的!”
她站着看他的离去,好一会才摁下门铃。
傅定国走进了他老婆的卧室,让门敞开着,找了张舒服的椅子坐下,一副想长谈的模样。
陈美坐在梳妆抬前的椅子上,打扮着自己,她从镜子里看着傅定国。
“你可不可以稍微地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他寒着脸指责道。
“我又做了什么?”她无所谓地问道。
“一大堆地下舞厅的帐单!”他用力地拍了下椅子的扶手。“你以为你跟你女儿同龄吗?想想你自己的身份好不好?”
陈美冷冷地一笑,细心地描绘着唇线,对他的指责既不生气也不以为意。
“还有你和那些年轻得可以当你儿子的人的风流韵事,就算你不考虑到我的面子,也请你替你的女儿想一想!”
“开口闭口‘你的女儿’!”她放下唇笔,转过身怒瞪着他。“难道你都没份?佳玮不是你的女儿?!”
他尖锐地一笑,有点自怜的成份在。“你自己心里有数,佳玮是不是‘我’的女儿只有你最清楚,你真的想和我讨论这件事吗?”
陈美心虚、理亏地垂下视线。“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反正二十几年来你也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娶我还不是为了钱!”
“对!”他点点头,没有否认的意思。“我不反对你去别的地方寻找,但是起码你可以做得漂亮一点,隐秘一点!”
“何必这么痛苦!”她拿起梳子,悠哉地梳着头发。“反正谁都知道我们的感情向来不好,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现在才突然转好,大家岂不又是一阵哗然。”
“那就是我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
“你到底怎么了?”她不耐烦地问道:“你想改变什么嘛?”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顿时整张脸苍老、孤寂了不少。“多关心一下你女儿好不好?”
“佳玮怎么了?”
“她已经毕业一年多了,什么正事也不做,每天吃喝玩乐,只知道缠着修治。”
“你可以自己跟她说啊!”她苦笑了下。“佳玮又不见得会听我的。”
“你起码可以多花一点时间在她的身上!”他忍不住地提高音量。
“你也可以啊!”
他猛地起身,震怒不已。“那公司还要不要经营下去?你那些账单叫谁付?你女儿那些惊人的花费叫谁来扛?”
陈美将头转开,不理会他的暴怒。“还有修治啊!”
“修治对佳玮没兴趣,而且公司也不是他的,要不是我极力挽留,他早就出去自立门户了。”
她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洒脱。
看到这情形,他忍不住低头自语。“这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我要换衣服了!”她一点也不同情他。“而且太迟了,要后悔或重新开始都太迟了!”
傅定国不想再久留,转身打算离开房间。
“我不知道那个盘踞在你心中二十几年的女人是谁。”
她的话留住了他的脚步。
“不过我替你感到可悲!”
第二章
路欣正埋首于一张设计图内。
秘书轻敲了下门,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她头也没抬地问道。
秘书晃了下手上的东西。
由眼角的余光使路欣抬起头。“什么东西?”
“一个爱慕者送的吧!”说完,秘书将包裹递给她。
包装精美的外层还附上了一朵长梗的白玫瑰,玫瑰的花瓣上还有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滚动着。
“这个男人有品味哦!”秘书说道,掩不住脸上的好奇和兴奋。
路欣也淡淡地一笑,小心地先将玫瑰花取下,接着才动手拆掉包装纸,打开盒子,原来是一本厚厚的美国畅销小说——《飘》,盒中还附着一张小巧的卡片。她迫不及待地先看了下署名,然后露齿一笑,果然不出她的预料,他的动作可真快。
“是谁啊?!”
她将卡片放进抽屉里。“你这么好奇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有哪个男人这么有勇气和牺牲患难的精神?”
“看你把我说得像什么了?”
“虽然追你,打你主意的不少,但是除了工作外,我还没有见过你对哪个男人感兴趣!”
路欣笑笑,抓起笔继续画她的图。
秘书则站在路欣的办公桌前,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你没事做了吗?”她抬起头。
“你不打算告诉我‘他’是谁吗?”
“小姐!”她啼笑皆非地看着她的秘书。“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是付钱叫你来讨论我的爱情生活。”
“你有吗?”秘书好奇地问道。
“有什么?”
“爱情生活啊!”
路欣好笑地摇摇头,指着门。
“我马上出去,午休时间可以告诉我吗?为了这个消息,我可以牺牲我的午睡!”
“你不必牺牲你的午睡,因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秘书失望不已。
“别忘了联络朱小姐,告诉她衣服已经送来了,可以过来试穿。”
秘书点点头,委屈不已。
她又笑了。“对了!若是有个叫齐修治的男人打电话来,就告诉他我不在店里。”
“为什么?”秘书睁大眼。
“照着去做,少问一点为什么!”
秘书行了个军礼,抬头挺胸而去。
路欣专心地将全副精神放在设计图上。
一会,秘书带着一脸的梦幻神情走进。
“又怎么了?”她将笔一扔,真的要动怒了。
“外面有人找你。”秘书故做神秘。
“有小姐看着,再不然也有你在,你们去应付就好了啊!”她尖着嗓子。
“他指名要找你!”
路欣不快地起身,跟着秘书来到前面的门市。一见到面前的男人,她刚才好不容易挤出的笑意又给逼了回去。
齐修治大方,真诚地一笑。“你表情变化的速度比人家翻书还快。”
“有事吗?”
“东西收到了没有?”
“收到了!”她勉强一笑。“谢谢你!”
“你似乎并不乐意见到我?”
“原本我以为是顾客上门!”她冷淡地应道。
“我不是吗?”
“你是吗?”
他极有风度地一笑,点点头。
“好,那你需要什么?”
他故意看看她身后的店员和秘书,然后一副邪门的表情。“你真的想知道?”
路欣咬着唇,闭上了她的嘴。
“你好像没有什么幽默的细胞嘛!”
“我放在家里,没有带出门!”
他爽朗地大笑,盯着她的脸。“跟你讲话实在很有意思。”
“抱歉?我没有同感!”说完她故意看着身边模特儿身上的衣服。
“你几点下班?”
“我几点下班关你什么事?”
“路欣!你说话不可以稍微温柔点吗?”
她挺直身,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并不出售温柔。”
他点点头,眼神炽热。
这时一个客人推开门走进,店员上前招呼。
“没事的话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她以一种平板,没有起伏的音调说出。
“如果我要买东西呢?”
“那你就慢慢地看,会有人招呼你。”她转身就要进办公室。
“我不能享受老板的特别优待吗?”
她眼睛转了转,叹口气回过身。“你是英国王子还是沙乌地阿拉伯的富有酋长?”
“他们才能享受你的招待?”
她不在乎,无所谓的点点头。“还有任何疑问吗?”
“晚上一起吃饭?”
“你就这么不能接受别人的拒绝吗?”
“只要拒绝得合情合理。”
“我没时间和你瞎掰!”
他投降的摊摊手。“好吧!我承认我的失败,不过傅伯伯想请你吃饭。”
“为什么?”她眉头一皱。
“我不知道!”说完,他从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和我联络,上面我也注明了我的住处和电话。”
她看了下名片,没有出声。
“你愈拒绝只会愈提高我对你的兴趣。”
“哦?!”她眉一挑,下巴微扬。“那如果我和你出去个几次,你就会对我死了心?”
“我不知道!”他坦白道。
“想必你自己也不肯定啰?!”她讥讽道。
“不打扰你了!我会等你的消息!”
“你等吧!”她毫无诚意地漫应道。
齐修治笑笑,旋过身子,走出店门。
秘书一等他走远,马上看着路欣,满脸的期待。
“不准问,快去做你的事!”
“哦!”秘书失望地肩一垮。“你破坏了我所有的工作情绪。”
“不要在我的面前提他!”她生气得快冒火,往办公室走。“那本书送给你了!”
“什么?”秘书惊喜道。
“玫瑰花就丢到垃圾桶!”
丁伊柔跟在父亲的身后,面色苍白,心中忐忑地走着,在母亲的眼泪及父亲的软硬兼施下,她同意走这一遭,但她绝不答应就这么的把未来交在一个陌生人手中。
一夜的无眠和焦虑不安,曾动过离家的念头,但又被现实打消,她目前也没有能力回英国。
穿过走廊,踩着厚重的地毯,来到了用桧木雕花做成的大门前。
丁克强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门内传来的宏亮声音,使得丁伊柔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她捂着嘴,怕自己叫了出来。
丁克强打开门,硬拉着他女儿进去。
丁伊柔垂下手,低着头,不敢去看眼前的男人。
“伊柔!坐下啊!”丁克强招呼着。
她被动地往椅子一坐,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
“丁先生!我可以单独和你女儿谈一谈吗?”裘杰人无关痛痒地问道。
“当然可以!”他必恭必敬的点头,然后走到他女儿的面前,轻轻地推了下她的肩,接着才满意地走出办公室,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带上门。
整个室内陷入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氛。
丁伊柔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丁小姐!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多的疑问。”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丁伊柔将眼睛转向他,第一次拿正眼瞧着他,眼前的男人浑身都充满了一股刚毅不屈,令人折服,产生依赖感的力量。
“还满意吗?”他嘲讽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娶我?”她单刀直入地问他。“我们似乎没有见过面。”
“有没有见过面并不是重点!”他难得地露齿一笑。“我要你做我的老婆。”
“为什么你要买一个妻子?”
“那是我的事!”
“可是你要娶的人是我!”她激动地喊道:“我并不想将自己的余生和一个陌生人拴在一起。”
“你大可以拒绝这个提议。”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的温暖存在,一点也不像是血肉之躯,全身上下找不到半点的暖意。
“你是要拿我来报复我父亲吗?”
“不干他的事!”
“我和你有仇?”
“丁伊柔!你可以想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出来,只是我并不想陪你打哑谜。”说完他回到办公桌后的大皮椅坐下,打开桌上的卷宗。
丁伊柔起身来到他的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
“我要知道答案。”她温柔中透露着绝不妥协的力量。
他抬起头看着她。“你只有愿意和不愿意两个选择,其他的我都不想听。”
“你恨我?”
“我并不恨你!”
“那你为什么要将我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她不解地苦笑着。“你即使不娶我,一样可以借钱给我父亲,何必将我拉进这个复杂的处境中?”
“我必须找一样值得的抵押品。”
“我?!”
“就是你!”他双手环胸,笃定地看着她。“其实你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选择。”
“我想也是!”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实,打击得她差点站不稳。
“婚礼愈快愈好。”
“你这么急着判我死刑?”
“死刑?!”他冷笑道:“说不定你会乐在其中!”
“你会吗?”
“你可以肯定我一定会!”他存心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叫她日夜不得安宁。
她往后退了一步,怕她会忍不住去撕扯他脸上那副好像面具般的表情。
“我还替你留了一条生路。”
“是吗?”她自嘲地看着他。“你有这么好心?”
“三年后如果我们明显地无法共同生活在一起,我会诉请离婚。”
“三年?”
“你还觉得时间太长吗?”
她摇摇头,一副任他宰割的无奈。
“而这项提议的附带条件是一个小孩。”他冷静,镇定地说出。“孩子完全归我,你没有任何的权力。”
“还有呢?”她狂笑着。
“还有你最好不要爱上我。”
“爱上你?”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还敢奢望我会爱上你?”
“世事难料!”
“谁比我更能体会这种感受?”她喃喃地自问着。
裘杰人从上衣的西装口袋中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
“给你的!”
“为什么?”
“这是一张五十万的即期支票,你拿去买一点喜欢的衣服、首饰。”
丁伊柔伸出手,强抑下心中的羞辱,拿过支票。
“过两天我会到府上一趟。”
“我不需要先见过你的父母吗?”
“我是孤儿!”他一脸平静的神色。“没有亲戚也没有什么朋友。”
她点点头,原来他是一个孤独、寂寞,缺乏爱的男人,她不禁放柔了脸上的表情。
“丁伊柔!我不需要同情,如果我要母亲或姐姐的话,我会去认一个。”
她一笑。“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吧!”她已经做了最糟的心理准备。
“我没有拆散什么海枯石烂。此情不渝的恋情吧?!”
“你真的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他摇摇头,讥诮的表情。
“那我又何必回答你!”她学精了,如果他想和她来硬的,她也不会认输。
“你可以走了。”
“谢谢你!”她酸道:“我不需要向你鞠躬哈腰吧?!”
“随你!”
她愤愤地转过身,每一步都像千斤重般。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她不理会他的话,打开办公室的门,砰然一声。
裘杰人笑了,从内心里笑了出来。
傅佳玮连门也没敲的就闯进了齐修治的办公室。
齐修治从桌上的公事中抬起头。“佳玮!你始终是这么的没礼貌吗?”
“你的秘书就在外面,而且我想上班时间也不可能撞上什么刺激的画面嘛!”
“你找我有事?”他忍耐地问道。
她大刺刺地一坐。“没什么事啊!刚在附近跳完茶舞,顺道过来和你打声招呼。”
“你和傅伯伯打过招呼了吗?”
“我爸爸又不会高兴见到我。”她嘟着嘴。“我何必一张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你该找个事了。”他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喜欢目前的生活方式。”
“有意义吗?”
“好像没有人反对嘛!我妈玩得比我还凶。”
他叹口气,不打算再多费唇舌。
“你现在忙不忙?”
“忙!”
“不要这么伤感情好不好?”她嘲弄道:“如果你答应娶我,我就彻底地改变我自己。”
“威胁我没有用的!”
“那我就和你耗下去了。”她嬉皮笑脸道。
他耸耸肩,不睬她。
“齐修治!如果我改变到能符合你的要求标准,你会娶我吗?”
“佳玮!你为什么非要嫁我不可?”
“我喜欢你,我爸爸也喜欢你!”
“这不是理由!”
“好吧!”她大笑出声:“我爱你!”
“你真是没救了!”他寒着脸摇摇头。
“我真的不想改变现状。”
“那我也不多费力气去劝你了。”
“你不管我了?”她咆哮道,“你就让我自生自灭?”
“佳玮!你不必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来引起我的注意,我一直明白地告诉着你,我不可能爱上你的。”
“真的?”她双手握拳。
“真的!”
“那路欣呢?”
“干她什么事?”他脸色一变。“你又是怎么知道她的?”
“她是个颇引人注目的女人,她的店在我们这个圈子名气挺响的。”她注视着他的跟睛。“你似乎也颇受她魅力的吸引。”
“或许吧!”他不理她奇异的目光。
“她是个冰山美人,听说对男人没有兴趣。”
“你是在暗示什么?”
“听说她在欧洲待过一阵子,思想应该很前卫,很新潮。”她煽火道,瞅着他。“你罩得住她?”
“佳玮!”他吼道:“你够了没有?”
“我还有很多她的资料。”
“我宁可自己去发掘。”他咕哝道,“你不必费尽心机地去搜集她的资料。”
“反正我时间多的是。”她不以为意地笑道。
“我马上要去开会……”
她利落地起身,抓着皮包。“我就走!”
“不必送你出去吧?”
“不必!”她倔强地扬起头。“我自己知道路,而且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去和我爸爸打声招呼。”
“很好!”
她看着他,轻声但坚决地说道:“我还没有死心!”
他面色暗淡,不再看她。
路爱思正和一群同事走出西餐厅。
而此时傅定国正和一个生意伙伴走出轿车。
傅定国和路爱思的视线意外地相交,两个人都同时怔了一下,岁月很善待他们,二十几年来并没有带给他们太多、太多的改变。
路爱思的同事见状,轻轻地碰了下她的手,她回过神,佯装视而不见地从他的面前走过。
傅定国站在原地,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接着他转身向旁边的人交代了一下,然后大步地赶上路爱思。
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那么急切,那么紧张。
路爱思的同事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她朝大伙点点头,他们也都识趣地先行离去。
“爱思!”他略显激动,有点不能自持。“你没有改变多少。”
尽管心中的感受已是七上八下,但她表情却是那么平静。“你也一样!”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他热烈地看着她,不敢松开手,生怕她会消失无踪。
“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
“爱思!”他乞求道。
她硬是冷冷地抽回了她的手。
“爱思!别这样!”
她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
“你结婚了?”
她摇摇头。
“你一直没有结婚?”他面色凝重地问道。
“对!”她微笑着回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我一直提醒自己被骗一遍就够了。”
“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我这样!”他面有愧色。
“幸好!”她尖声道:“不过我怕自己会再重蹈覆辙,为了钱,又无辜地再次被牺牲掉。”
他点点头,似乎无话可说地承担她所有的指责。
她看着他的表情。“傅定国!不用在我面前做戏了!”
“我还能说什么?”
“你知道就好,我可以走了吗?”
“你自己一个人住?”
她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我送你回去!”
她急急地反对。“不需要!”
“难道你有难言之隐?”他不解地看着她。“送你回去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我说了不用!”她冷冷地拒绝。
“我只是想再和你多聊几句而已!”
“再说什么都一样,你以前不是这么罗嗦的。”她的神情渐露不耐。“难道你现在是自由身了吗?”
“不是!”
“那我们更无话可说了!”
“爱思!”他恳求道,表情令人鼻酸。“二十几年了,我们不可能无话可说的!”
“我们还能说什么?”她反问道。
“你还恨我吗?”
她摇摇头,温柔地一笑。“不恨!早就不恨了!我都已经快五十岁,爱与恨的界限早已混淆不清。”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找过我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忍欺骗她。“没有!”
她觉得自己的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摸才知道是泪水。
“爱思……”他无限悔恨地喊道。
她用手势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我真的后悔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愠不火地问道:“在你知道那些钱并不能给你带来快乐,并不能弥补你的罪恶感时?”
“你说什么都对!”
“如果我说错了话,你可以反驳我啊!”
他苦笑了一下,不争辩。
“既然你不曾找过我,你更可以假装自己今天根本就没有遇到我。”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坚持道。
“把这个不可能变成可能吧!”她傲然地一笑。“我不再是以前那个路爱思了。”
“很多东西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就像我当初也以为你不会背叛我和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难过地看着她,总之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他负心、他该死、他该受千刀万剁的。
“傅定国!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现在想挽救什么都来不及了,逝去的岁月不会再回来,破碎的心也不可能再愈合,所以让一切保持现状,你走你的,我过我的!”
“可是现在我又碰到你了,这是命运之神的安排。”他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不!不要再惹我!”
“爱思!让我补偿你。”
他的话叫她更是泪如雨下,伸手叫了辆计程车,毫不回头地上车而去。
路欣刚点完菜没一会,一个不速之客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也喜欢吃素食?”她挖苦道。
齐修治摇摇头。“不喜欢!”
她瞄了他一眼,不表赞同。
“你的秘书告诉我你大都是来这里吃午餐。”
“提醒我把她开除掉。”
“别这么反应过度,她很热心!”
她用手撑着下巴,打量着他。“你是从事哪一行的?时间这么自由?”
“不管哪一行的,都得吃午饭吧?”
她点点头,不感兴趣地往厨房的方向看。
“你真的对我一点好奇心也没吗?”他实在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如果它是事实的话。
“我要说几次?!”她来势汹汹地瞪着他。“如果你是这么希望别人去探索你,挖掘你的一切,你就更不该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我没兴趣。”
他咧嘴一笑。“我就是抗拒不了你这个挑战!”
“你只是不愿承认自己并非万人迷!”
他还是保持着笑容,眼中有抹一闪而逝的光芒。
菜开始一盘盘的送上来。
“你的胃口都这么好?”
她拿起筷子,不理会他的反应。
“别人看着你,你不会吃不下吧?”
“怎么会呢?”
结果齐修治就这么看着她愉快地吃她的午饭,而他在一边饿着肚子。
“你怎么会喜欢素食的?”
“在国外待了一阵子,汉堡,牛排吃得我反胃,回来后我妈妈就都弄些清淡的菜给我吃,慢慢地就吃成了习惯,看到大鱼大肉的就没胃口。”
“我记住了!”他开怀一笑。
她存心泼他的冷水。“记住这个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你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好不好?”他抗议道。
她则不以为意,沉着地喝了口汤。
“傅伯伯很关心你,常向我问起你的事。”
“他自己不是有女儿吗?”她疑惑地一皱眉。
“他和佳玮的感情向来不好。”
“为什么?”
“你可以自己问他啊!”
“我又不是吃饱没事做,像你这样啊?!”
“路欣!”他这会真有点光火了。“说话别这么夹枪带棍的,我又没什么恶意,追求一个我欣赏的女人并不是过错!”
她不甘示弱地一笑。“那我拒绝一个我并不欣赏的男人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他风度极佳地耐着性子一笑。
她用湿纸巾擦了下嘴,打开皮包准备要付账。
齐修治却按住她的手。
“我可以自己付!”
“一顿饭又不是什么,了不起你回请我一顿。”他事先声明。“不吃素食。”
她起身。“你等着吧!”
他将钞票往桌上一放,跟着起身。
“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他邪邪地一笑,意有所指。“主意是有,就怕你不会同意。”
“你这样老在口头上吃我的豆腐有意义吗?”
“你自己要想偏的!”
“难道你没有那个意思吗?”
“有!”他毫不回避。
她故意手抚着胸口,一脸的害怕。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再见了!谢谢你的午饭!”
第三章
丁伊柔走进“诗韵”,无精打采地看着衣服和饰品,一点劲都没有。
路欣正好走进店里,随口招呼道,“有什么需要我们服务的地方?”
丁伊柔回答前先叹了口气。“你们的衣服和饰品可以用租的?”
“对!”路欣笑着点点头。“你需要些什么?”
“我下个星期要结婚。”她的音调中丝毫没有喜悦和即将为人妻的兴奋,好像她的婚礼比丧礼还惨。“我需要一些宴客和蜜月时派得上用场的衣服和饰品。”
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路欣还是职业性地一笑,带她到衣架前,介绍她一些较华丽和鲜艳的衣服。
“有没有比较暗色的?”
“白色好吗?”
丁伊柔无所谓地点点头。
于是路欣又带着她走到一排白色系列的洋装和套装前,介绍了数套较正式也较有价值感的衣服。
“随便啦!”她简短地说。
“那你去试穿一下好吗?”
“不用了,看上去应该挺合身的。”她的态度简直比买一包盐还随便。“就先租五套好了。”
“那饰品呢?”
“麻烦你帮我搭配一下好了。”她看着路欣。“我相信你的品味。”
“可是这是你的婚礼,你一生中的大事。”
丁伊柔差点放声狂笑,不过她费心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咬着唇。
“抱歉!也许我交浅言深,不过你难道不希望有个完美的婚礼和令你自己回味一生的蜜月假期吗?”
丁伊柔闭上眼睛,泪光隐现,像要支持不住般。
“到我的办公室坐一会好吗?”路欣连忙提议道,知道事情有异。
她点点头,跟在路欣的背后。
路欣打开办公室的门,指了指沙发。“要不要喝点什么?”
她摇摇头,拭掉了脸上的泪。
“我叫路欣!”
“丁伊柔。”
路欣不知该如何启口,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安静地坐在丁伊柔的身边。
丁伊柔一时语塞,眼神是那么悲哀,那么委屈,那么叫人不忍。
“你的婚礼是什么时候?”
“下个星期日。”她恍惚地一笑。“我只要打扮得像个新娘子出席就可以了。”
“这么糟?!”路欣偷偷地瞄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用糟来形容。”她看着路欣。“事实上他很性格,很有男人魅力,事业有成,是一个很令女人垂青的男人。”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路欣不解地一笑。
“问题是我只见过他一面。”
“什么?!”
她缓缓地站起身,背对着路欣。“这是一桩非常态的婚姻。”
“你想告诉我吗?”路欣柔声地问道。
“我该告诉你吗?”她回过身,戒慎地看着路欣。“你无法给我任何的帮助。”
“只是希望你能好过一点。”
“谢谢你!”她勉强挤出一个笑,看了下表。“我还有事。”
路欣起身。
“可不可以给我一张纸和一枝笔?”
路欣走到办公桌前,将丁伊柔要求的东西递给了她。
她将纸垫在皮包上,急速地写下了电话和地址。“衣服和饰品就麻烦你送到这个地址来,愈快愈好。”
路欣接过纸条,点点头。
“要先付一些订金吗?”
“不用了!”路欣挥挥手,交了她这个朋友,转身从桌上拿了张名片递给丁伊柔。“上面有我家里的电话,有空可以打过来和我聊聊天。”
“我尽量地试试看。”
“不再多看一些衣服了吗?”
丁伊柔摇摇头,兴味索然。“反正穿什么都一样,我真想穿一身黑的去参加自己的婚礼。”
“太夸张了吧?!”路欣脸上一本正经,语气却不怎么认真。
“我是说说而已。”丁伊柔心情突然转好地做了个鬼脸。
“他不像是那种可以开玩笑的人,尤其是这种玩笑。”
接着两个女人极有默契地大笑出声。
“你好多了吧!”路欣平静地问道。
“千斤重担顿时减轻了不少。”她点点头,显得有点急躁。“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好吗?”
“不太好吧!”路欣为难道:“不过欢迎你随时和我联络,而且只要是你看上的衣服和饰品,一律七折,租的话则五折。”
“你很够意思。”
“一见如故吧!”路欣爽快地说道,神色一转而变成严肃。“也许你的婚姻比你想的要好多了。”
“但愿如此。”她的脸色为之一沉。
“走吧!我们再去看些衣服,有件从巴黎来的丝织品,我特别保留起来的。”
“好啊!”她开心得很,意外地交了个朋友,令她欣慰不已。“我开始有这个心情了。”
傅定国坐在客厅中看报纸。
傅佳玮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到了客厅中的父亲,稍微收敛了一下。
“爸爸!”
傅定国头也没抬,漫应了一声,继续看报。
她在父亲的身边坐下。“妈呢?”
“我不知道。”
他毫不关心的态度激怒了她。“爸!请你看着我说话好吗?”
傅定国慢条斯理地将报纸对折叠好,看着她。
“你不高兴我这么晚回来?”
“你自己开心就好。”
“别人的爸爸在女儿晚归时都会担心!”她嚷道,脸上尽是受伤的神色。
“你晚归是要引起我的注意?希望我去责备你、关心你?”他淡然地一笑。
“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爱我一点!”她真的好失望,好痛心,她父亲明明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但他却毫不在乎她,连最基本的父爱都谈不上。
“你为什么不学着多要求自己,少要求别人?”
“爸,我是你唯一的女儿,难道你就不能对我和颜悦色一点,多爱我一点?”
傅定国起身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爸,你回答我!”她喊道。
“佳玮,有很多事你并不了解,虽然不是你的错,但你也会身受其害。”
“爸!”她走到她父亲的面前。“你何不明白地告诉我,你对我这么冷淡和毫不关心的原因何在?”
“佳玮!”他语重心长道:“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找个事做,嫁个好男人。”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原因。”
“没有什么原因。”他又倒了一杯酒。
“没有的话你不会这样!”她心急如焚,口不择言。“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吗?”
“你当我们是在演连续剧?”他一句话就把她挡回去。
“没这么精彩。”
她闭上嘴,可怜兮兮的模样。
傅定国见状,但是她就是没法激起他的父爱,他的关怀,路欣的脸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他多希望有个像路欣这样的女儿。
“爸,我……”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
她摇摇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没事的话你就早点睡,不用等你妈了。”
“我知道。”
他将杯中的酒拿在手上,转身带上楼去。
傅佳玮看着父亲的背影,要求自己绝不能流下泪来,早晚她会赢得父亲的心。
路爱思坐在摇椅上,对着墙壁发呆,双眼呆滞而没有精神。
路欣走出自己的房间,伸了个懒腰,讶异地看了她母亲一眼。“妈!再不准备的话,你上班要迟到了。”
“我请了一天的假。”路爱思疲倦地开口,眼眶下的黑眼圈证明了她一夜无眠。
“身体不舒服?”她坐跪在母亲的摇椅边。
路爱思摇摇头,病恹恹的。
“妈,你怎么了嘛?!”
路爱思拍拍女儿的手,要她放心。“我真的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一些事。”
“想什么事?”她撒娇道。
“路欣!不要瞎操心了,我说了没事。”
“你明明就不像没事的样子。”
路爱思叹了口气,一脸的怅然。
“那我今天也不到店里去,在家陪你好了。”
“我说了要一个人想点事!”路爱思有点动怒,从摇椅中起身。
路欣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母亲。
“路欣!”
“妈!我担心你嘛!”
“拜托你,不要再问下去了好吗?”
路欣一脸无辜地闭上嘴,但依然死缠着她母亲。
路爱思突然一个转身注视着路欣,然后将路欣拥入怀中,紧抱着她。
路欣不知所措地搂着她母亲。
“你都这么大了!”路爱思低头喃喃自语着,深怕怀中的女儿会跑掉。“都这么大了……”
“妈!你总不会要告诉我我不是你亲生的吧?”她一脸滑稽地问道。
路爱思呆了下,一会反应过来,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女儿的脸。“你刚刚说什么?”
“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路爱思这下所有的忧伤和烦恼全消失无踪,轻笑出声。
“妈,别光顾着笑,告诉我啊!”
路爱思揉了揉她女儿的头发。“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和念头?”
路欣放下了心。“谁叫你一直喃喃地说着我都这么大了。”
路爱思笑容可掬地拉着路欣坐下。“放心!你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了两天才好不容易生下来的亲生女儿。”
“不早说!”她大发娇嗔。“害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自己要开始登报寻找生父生母了!”
“哦!当我的女儿这么好啊?”
她肯定地点点头,充满了对母亲的爱意和敬意。“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即使在我无法给你一个父亲的情况下?”
“妈,你又来了!”
“路欣,我真的对你感到抱歉,可是我又不能随便找一个人嫁了,万一所嫁非人,他又对你不好的话,岂不是更害了咱们母女俩。”
路欣了解地点点头,知道母亲的苦衷。
“你真的不怪妈?”路爱思忧心地问道。
“真要怪的话也只能怪那个害你怀了孕又不肯负责的男人!”她义愤填膺道。
路爱思满怀内疚地不敢看路欣。
“妈,有什么隐情吗?”
“他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路爱思娓娓道来。“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告诉他。”
“他是有妇之夫?”
路爱思痛苦地摇摇头。
“他若知道的话他会娶你吗?”
“我不知道。”路爱思飘忽地一笑。“有时光有爱是不够的,一桩婚姻需要太多的条件和有利的因素去配合,而当,时我们所拥有的只是爱而已。”
路欣毫无芥蒂地一笑。“妈,过去的事就算了,我不在乎当初他或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但今天事实已经造成,没有父亲我也过了二十五年,我相信再过个没有父亲的另一个二十五年应该没问题。”
“你真的不在乎?”
她摇摇头,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地看着她母亲。“你见到他了吗?”
踌躇了一会,路爱思点点头。
“你告诉他我的存在了吗?”
“没有。”路爱思看着女儿。“你希望他知道吗?”
“不!”她笑着摇头。“没必要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路欣走出店门,按下了自动铁门的开关,猛一转身,才发现了站在一边的任中威。
“任中威?!”
“嗨!”他朝她走近。
“你怎么知道我几点开店门?通常时间都不一定。”
他笑笑。“我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小时。”
路欣小嘴微张,不太敢相信。
“今晚我不用当班也不必值勤,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你可以进去找我啊!”
“不想耽误你的工作,也不希望你的员工在背后讨论你的事。”他心思周密地替她想到了每一件事。
她回他一笑,感动于他的心细。
“而且在街边站岗,可以防止犯罪事件!”他自我解嘲道。
“我替所有的市民感谢你。”她朝他一鞠躬。
“想不想去喝杯咖啡?”
她笑着点点头。
两人就近走进隔壁的一家咖啡屋,他极有礼貌地先等她入座。“咖啡?”
“好啊!”路欣点点头。“再加一块蛋糕没关系吧?”她促狭道。
“放心地点吧!虽然警察的薪水并不高,但一杯咖啡、一块蛋糕我还应付得来。”
她似真似假地蹬了他一眼。
“你平常闲暇时都做些什么?”
“陪我妈妈。”
“除了陪你妈妈呢?”他追根究底道。
“还是陪我妈妈。”
“没有男朋友?”他盯着她的眼睛,注意她的反应。
“没有!”
“你应该是那种男人不愿意错过的女人。”
路欣嘲弄地一笑。
咖啡屋的小妹送来了咖啡和蛋糕。
她有点饿,先朝蛋糕下手。
“你很排斥男人?”
“不,我对男人没有任何的感觉。”
“有原因吗?”
“换个话题好不好?”她用纸巾擦了下嘴。“谈谈你自己好了。”
“我?”他指了指自己,然后无奈地摊摊手。“很单调,不过刺激的时候又可能连命都送掉。”
“怎么会想到当警察的?”
“使命感吧!”他自我消遣道:“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我来自警察世家。”
“很好啊!”她喝了口咖啡。
“你呢?你是怎么混到今天的?”
“真不会措辞。”她摇摇头斥责道:“生活啊!二十世纪的今天,女人必须学会自食其力。”
“以你的条件,想找一张长期饭票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
“谢谢你的抬举。”她不很带劲。
“把我列入考虑范围怎么样?”他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说出,掩饰心中的紧张。
“任中威,交浅言深了吧!”
“现代人要讲求效率嘛!”他理直气壮道:“而且我的时间又算不准,随时都可能出任务。”
“那是你的问题!”
“你真的是很悍,我的第一印象没有错。”他取笑她,想逗她发火。
偏偏路欣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女人,一声不吭。
“好吧!你厉害。”
这时任中威身上的BBCall响起。“我要去打个电话。”
“你若忙的话先走好了,我在这再坐会。”
“你不怕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
“我也怕台风和地震,可是不会因为我怕,台风和地震就不会再发生。”
“行!你都有理,那我先走了。”
“拜拜!”
“路欣!”他喊了她一声。“你会再见到我的。”
她做了个惊吓的表情,故意让他笑。
任中威愉快地走到柜台付账,吹着口哨走出这家咖啡屋。
裘杰人和丁伊柔一前一后走进门,两人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同时脸上的表情也一致,僵硬而毫无笑意,严肃而缺乏生气,很难想像两人才刚刚举行过婚礼,宴过客。
他将手上的东西随手一搁。“你先去洗个澡,卸一下妆吧!”
丁伊乘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把东西整理一下就过去。”
她紧张得不知该先踏出哪一步,不知该如何渡过这一个“新婚夜”?
看她还站在原地,他忍不住讽道:“需要我帮你吗?我很乐意为你‘服务’。”
他的话叫她拔腿就走,步伐极快。
门被半掩上,他心中打了个问号,难道她还是处女?!不可能!他马上否决掉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以现今的社会,很难得找到一个二十六岁的处女,尤其是放过洋,在国外生活的女人。
他故意在客厅耗上大半天,给她一点时间准备,毕竟这对她而言不是一件多赏心悦目的事,尤其是和一个自己并不是很熟悉又没有感情的男人,即使她再洋派,也不可能这么开放吧!
坐在卧室梳妆台前的丁伊柔更是手心冒汗,心跳不受她的控制,她知道新婚之夜一男一女会发生什么事,只是她没有实际的经验,她该拒绝他吗?他会接受她的拒绝吗?可否给她一段时间去适应他?
他门也没敲就走了进来,害得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想请个佣人吗?”他的第一句话。
“不用了!”她机械地摇了摇头。“反正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对家事我还多少知道一点。”
“随便你!”他一点也不在意。“不过我会把原本要请佣人的费用存进你的户头里。”
对他这种冷血、公式化的态度,她已渐渐能接受,不拿白不拿,反正到后来她还是会回英国,多一点钱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去洗个澡!”他从衣橱里拿出换洗的衣物。
“等一下!”
他回过身,看着她。
“我们可不可以……”她不知该如何启齿,一脸的尴尬。
明知她要说的是什么,他却故意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等着她出糗。
“可不可以怎么样?”
她手按在胸口上,支支吾吾的。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会知道?”
他真可恶!她在心里诅咒着他,希望他马上下地狱。
“今天晚上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不要……”
“不要做爱?!”他干脆地替她接下去,不忍再折磨她的神经。
她马上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她已涨红的脸。
“请问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做?明天早上?”
他话中强烈的讽刺意味,让她猛地抬起头,愤愤地看着他。“够了!”
“你有必要装出一副不经人事的圣洁状吗?”
她懒得和他解释,也不想再要求他,反正该来的总是会来,一咬牙就撑过去了,没什么好怕的,她犯不着向他低声下气,而且早点履行完她的义务,她也可以早点回英国,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的牵连。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你可以先到床上去等我。”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丁伊柔,这种钱比你想到的任何一种方法都好赚,更何况你还是个有法律保护的妓女。”他冷冷地对她一笑。“你父亲拿了我八百万,代价就是你,我每个月还必须付你为数不小的钱,而难道花了这么多钱后,还无法享受你的身体吗?”
“你下流!”
他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谁比较下流?你父亲?你?还是我?”
“我是被逼的!”她吼了出声。
“被逼?!”他挺直身,故意斜睨着她。“我知道丁克强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只是你的继父,我也知道你长年待在英国,即使你被骗回国,要回去英国也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不会懂的。”她伤心地低语。
“你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说服我。”他暧昧地对她一笑。
“你!你……”
“好了!不要给我来那一套了。”说完他头也不回走向浴室。
丁伊柔认命地一步步地走向那张大床,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厌恶,恐惧的是他的脾气,厌恶的是他的态度,他真的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
在床上坐了一会,浴室的门被打开。
裘杰人的头发依旧在滴水,他边拿大毛巾边擦着头发走了出来,瞥了床上的丁伊柔一眼。
丁伊柔将灯关掉,整个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裘杰人背靠在床头上,抽着烟,他低下头看着背对着他,全身缩成一团的丁伊柔。
“我伤到你了吗?”
他的话叫丁伊柔抓起了床上的睡衣,二话不说地冲进了浴室。
裘杰人看着床单上的血渍,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个处女,他虽然表面不说,但心中满怀歉疚又带着些许的惊喜,也许这桩婚姻并没有那么糟,说不定没有爱情还是可以过一辈子。
丁伊柔带着泪痕,双眼略显红肿地走了出来。“请你下床一下好吗?”
他将烟摁熄,虽有疑问但照她的话做了。
她转身打开柜子,拿出一床新的床单。
他自动地将床上的旧床单拿了下来。
她漠不关心地看了他一眼,将新的床单铺上去,然后自顾自地往床上一躺,拉上被子盖好自己。
“你没事吧?”他没有睡过处女,不知道该向她说什么,他也不是会向女人道歉的男人。
“我很好。”
“你想去蜜月旅行,度个几天假吗?”
她坐起身,故意装出一脸的温柔和顺从。“我真吃惊,你居然会询问我的意见。”
“伊柔!”
“怎么不叫丁伊柔了?!”她拉下脸。“你这个伪君子!假道学!”
他也不反驳,只是拿了根烟点上。
“你没话说了吗?”
“有!”他吐了个烟圈。“今晚的事就到此为止,你也骂够了,我不希望以后再由你口中说出任何侮辱我的话,既然你不愿意去度蜜月,那我明天就开始上班,你也可以开始提早过你的家庭主妇生活。”
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他。
“我的脾气不好,尤其不喜欢女人和我唱反调,所以不要故意和我过不去。”
“还有呢?”她故意娇滴滴地问道。
“还有我要一个家像家,不管你是什么心态,你今天是我裘杰人的太太,你就要给我尽到本份,否则我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丁伊柔真想朝他做个鬼脸,又想将棉被往头一盖,甩都不甩他,但顾及他的脾气和个性,她只好懦弱地点点头,尽管已经在心里骂了他和自己数千遍。
“如果还有其他问题,我们可以随时提出来讨论。”
“你是说你随时可以再训示我?!”
“我们是平等的!”
她翻身躺下,懒得再和他说话了。
裘杰人从另一边上床,将烟摁熄,顺手熄了灯。
他在黑暗中躺了许久,久久不能成眠,而身边传来了她规律的呼吸声,很显然她己进入了梦乡。
他轻触了下她的脸颊,她一点也没有反抗,睡得好沉。
他难得地一笑,将她轻轻地翻转过身,搂进自己的怀里,她咕哝着说了些只有她自己才懂的话,动了动身子,在他的怀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将手搁在他的腹部,头靠在他的胸前,神情是那么纯真、甜美。
他被撼动了,被融化了,这种感觉竟是如此的美,如此的好,怀中的女人将她的活力及热血注入了他冰冻的血管中,让他开始苏醒。
第四章
路欣正费力地将橱窗里的模特儿换上新衣。
傅定国带着笑意走进了路欣的“诗韵”里。
“路欣!”他招呼道。
路欣转过身,拿下口中的大头针。“傅先生!”
“在忙吗?”
“已经弄好了。”说完她比了比模特儿身上的衣服。“欧洲最新的流行式样。”
“向我推销好像没有什么效果。”他打趣道,慈祥地笑着。
“怎么没有?”她的眼睛灵活地转了转。“还有傅太太和傅小姐啊!只要你提一句在‘诗韵’有欧洲来的最新款式的衣服,就等于是帮我做了最好的宣传。”
他笑笑,情绪刹时低蒋了一两分。
“我开开玩笑罢了!”她看了下他的表情。
“我知道!”突然他很认真地打量着她。“你是怎么做起这一行的?”
“大学时有两个暑假是在欧洲渡过的,交了当地的一些朋友,对欧洲的服装市场也有稍许的了解,毕业后我就慢慢地做起来了。”
“你很了不起!”
“没什么。”她谦虚道:“多少也靠欧洲的一些朋友帮忙,定期寄些服装目录,加上邮购或专人选购再带回台湾,很多的途径,也靠很多人的帮忙。”
他欣赏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不要捧我了!”她微微地一笑。“我的虚荣心很脆弱,不堪一击!”
他开怀大笑。“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我妈就只有我这个女儿。”
这时秘书拿了份资料要路欣签字。
路欣龙飞凤舞地签下了她的名字。
傅定国无意间瞥见,脸上的神色一变。“你姓‘路’?马路的路?”
“对啊!”
他的心顿时揪成一团,表情复杂,眼前的女孩和路爱思有关系吗?可能吗?
“傅先生?”她好奇地注视着他,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去扶他一把。“有什么不对吗?”
他落寞地摇了摇头。
“你看起来怪怪的,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不用了!”
路欣不安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不会的,你不要这么说。”
他正要转身,像想到什么似的。“修治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她笑吟吟的,不表示意见。
“相信我的眼光!”
“你自己不是有女儿吗?”她慧黠地朝他眨了眨眼。“如果齐修治真的这么好的话,你为什么还要帮别人拉红绒?”
“佳玮并不适合他!”他就事论事道。
“也不适合我!”她加强语气。
“路欣,是你不给修治机会,要不然你就会发现他的确是个人才。”
“他请你来当说客?”
他摇摇头,神色一整。“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路爱……”
还没说完,他就叹了口气。
“谁啊?”她热心地问道。
“算了!你一定不会认识。”
路欣也不坚持,礼貌性地笑笑。
“改天傅伯伯再请你吃个饭。”
“我请好了。”
“反正谁请都一样。”
“好!不过别拉齐修治来!”她事先提醒道。
“你这鬼灵精!”
齐修治算好时间,将车停在“诗韵”前,懒洋洋地下了车,半倚着车门等路欣出来。
任中威抽着烟,眼神由“诗韵”移到了离他有三步远的齐修治身上,两个互不相识的男人彼此对看了一眼。
路欣走出店门,正要按下自动门的开关时,齐修治和任中威同时走向了路欣。
路欣左右看了一下,想笑笑不出来,只好低下头呻吟叫苦。
两个男人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的目标居然是同一个女人,这下可进退两难。
她咬咬牙,无可奈何地抬起头。“两位好!”
任中威潇洒地将烟踩熄,朝她点了点头。
而齐修治则莫测高深地一笑。
路欣忍了半天,还是笑了出来,真是太好笑了。
“真精彩的一幅画面!”她自嘲着。“安排得再巧不过了。”
两个男人似乎都不打算开口。
路欣夹在中间,无聊地晃着手中的钥匙。
“路欣!介绍一下吧!”齐修治开口道。
她点点头。“齐修治!任中威!”她的态度潦草而散漫。
“齐先生!我是来送路欣回家的。”
“任先生!我也是。”
路欣耸耸肩。“我让你们自己去发挥好了,反正你们一人一句,各说各的。”
两个男人随即保持沉默。
“现在又没有人肯说了?”她看看两人。“我看最好的办法是我们三个人各自回去,你们两位觉得怎么样啊?”
“现在已经很晚了。”任中威平静地建议道:“由我们其中一个送你回去较好。”
“他说得对!”齐修治附合道。
“谁送?”她问。
“你自己做决定。”
路欣很少犹豫,但这会她真的举棋不定,不知如何做抉择。
“路欣!”任中威喊道:“又不是叫你决定要嫁谁。”
“如果是那样倒好。”她低头一句。
“哦?!”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异口同声。
“你会选谁?”齐修治极感兴趣地问道。
“是啊!谁?”任中威也极想知道答案。
“你们我谁都不要!”路欣吼了出来。“天底下的女人这么多!”
“可是路欣只有一个!”
“我赞成!”
“你们两个神经病!”她笑骂道:“一个是公司的高级主管,一个是警察,可是神经的程度却一样!”
两个男人又再对看了一眼。
“齐先生!我的工作时间较不好掌握,难得我今晚有空,你先礼让我一次如何?”
“任先生!路欣的心情阴晴不定,难保下次她肯让我送。”
“你们有完没完啊?”她瞪着两人。“谁都不要送,我自己可以回去,没认识你们以前,我自己还不是一个人回家。”
“你忘了你曾被抢?”任中威唤醒她的记忆。
“你被抢过?!”齐修治大吃一惊,着急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她嘲讽道:“你认识抢匪?”
“我可以每天晚上送你回去。”
“齐先生!留一点机会给我好吗?”
整个状况又陷入窘境。
路欣看了下表。“干脆我们三个去吃个消夜,边吃边想出个令大家都满意的方法好吗?”
“我赞成!”
“我也不反对!”
“那走吧!”她总算松了口气。
“坐谁的车?”齐修治脱口一句。
“天啊!”她双手交叉于胸。“我真的要尖叫了!”
“掷铜板!”任中威提议。
“好!”
敲门声响起。
“请进!”路爱思拿下眼镜。
傅定国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冷淡地问道。
“只要有心不会找不到。”
“你找我有事吗?”
“想和你谈一谈。”他诚意十足地看着她。
“现在是上班时间。”
“我可以等你下班。”
“傅定国!事隔二十五年了,你还有翻旧账的心情吗?”
她心烦意乱地问道。
“或许该是把事情讲开的时候了。”
“我们之间并没有误会。”
“我知道,谈一谈吧!”
她看着他,不说好但也没摇头。
“那我们一会见,不见不散!”
咖啡屋里正播放着六十年代的老歌。
路爱思边喝咖啡,一边充满戒心地看着傅定国。
“爱思!你不必像防小偷似的防着我。”
“你还敢指望我怎么对你?!”她反问道,“你实在没有必要再找我!”
他的眼中充满悔恨。“难道你连一个让我向你忏悔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多此一举!”
“我知道。”他黯然地叹了口气。“二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恨我自己,默默地看着我的报应。”
“你有几个子女?”她转移话题。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他语焉不详。
“这是什么话?”
“你真的想知道?”
“随便你说不说!”即使她心里好奇得要命,但她死也不肯表示出来。
“我根本没有生育的能力!”
路爱思震惊得哑口无言,像见了鬼般,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咖啡杯,不住地颤抖着。
傅定国自己则一脸的不在意。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道。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上天为了惩罚我的负心,特别让我这辈子没有自己的子女。”他叹口气笑一笑。“除非有奇迹出现。”
她犹自低头自语。
“你怎么了?”他担心地看着她。
“你是怎么确定的?”她看着他。
“确定我没有办法生育?!”
她急切地点点头。
“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的。”
“可是这不可能啊!”她惊惶地看着他。“不可能的啊!”
“你到底是怎么了?”他看着她的反应,一脸不解。
她起身,像无头苍蝇似的想往外跑。
他按住了她的肩,强迫她坐下。“你是怎么了?”
“让我走!”她哀求道:“让我走!”
“除非你告诉我你如此反常的原因!”他坚决地说道,突然灵光一闪。“莫非……”
路爱思拚命地摇头。
“爱思!”他激动不已。
“求求你!”她泫然欲泣。“求你不要再逼问我,求你!”
“爱思!”他试探性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想想看!”
她摇头,振作起来。“傅定国,二十五年前我们就已经恩断义绝了,你休想再从我身上找回什么!”
“我根本就不敢有那种奢求。”
“没有最好,我真的不希望再见到你了!”
“这点我无法向你保证。”
她相当气愤。“你没有权力来扰乱我的生活,当初是你自己选择走出我的生命和生活。”
“我错了!我后悔了!”,他提高音量,沉痛不已。“可以吗?”
“太迟了!”她无动于衷,脸上有种决绝的笑。
“看来你要恨我一辈子了。”
“你知道最好!”
丁伊柔坐在沙发上看着录影带,瞄了壁上的钟一眼,七点半了,裘杰人既没回来吃饭,也没有打电话回来,桌上的菜已经凉了,她却不敢一个人先吃,她知道自己没用,不敢反抗他。
回忆从结婚以来这两个星期,她可以慢慢地由许多生活小节上去了解他,裘杰人是个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男人,他不会说好听话,不过也不会虐待她就是。
忆起新婚第二天在他的怀中醒来,那种感觉既温暖又颇甜蜜,她责怪自己不该有这种感觉,但她真的很喜欢待在他的怀里。
除了第一夜,他一直是个很有耐心,很完美的情人,想到这,她不由得微红了脸。
又看了钟一眼,八点了,这会她更是赌气不愿意吃了,存心要让他不好受,如果他会不好受的话。
袭杰人摁着门铃,等了一会却没有人来开门,他讶异地皱了下眉头,她会跑到哪里去了?他看了下腕上的表,九点了,于是他拿出钥匙,打开门。
走进客厅,他才发现丁伊柔就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不来开门?”
“不想动!”她淡然地一句。
他朝身后的饭桌上瞄了一眼,两副碗筷,所有的菜也都没有动。
“你还没有吃?”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更叫她心痛。
“回答我!”他命令道。
“不想吃!”
“不想吃称为什么要煮?”
“我喜欢煮!”她明知他最讨厌人家和他做对,平常她也尽量避免,但今天晚上她就是不肯就这么算了。
“你在气什么?”
“我能气什么?”
他走到她的面前,将电视机关了。“去吃饭!”
“我说了我不想吃。”她很少这么固执,但一旦让她拗起来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管了。
“你是铁打的吗?”
“我说了我不吃!”
他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身握住了她的手。“我陪你去吃。”
她不肯就范地挣扎着。“不吃!”
“丁伊柔,你不是小孩子,别指望我会拿根棒棒糖来哄你、求你!”
“我难道没有不吃饭的自由吗?”
“我们要为这种事吵架吗?”他平静地看着她,但脸上的表情愈来愈严肃。
“对!”
他松开她的手,在她左边的椅子上坐下。“你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女人。”
“看情形!”她理直气壮道。
“看什么情形?”
这会她又不言不语了,她以为他应该能猜到她是为什么而发怒而闹情绪。
“因为我没有按时回来吃晚饭?”
“你自己认为呢?”她甜甜地一笑,然后又马上收起脸上的笑。
“我不喜欢我的老婆喜怒无常又心地狭窄。”
“那你根本就不该娶我!”
“问题是我已经娶了。”他无奈地说道,好像有无限的悔恨和遗憾。
他明明可以说几句好听的话的,她心中狂喊着,可是他却偏偏要说些令人气愤、伤心的话。“去你的八百万!”她冷冷地说出。
“别在我面前说粗话!”他警告道,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有说话的自由!”
“你的很多自由要我说了才算数!”
“裘杰人!”她不甘示弱道:“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佣人!”
“我知道,佣人不见得肯陪我上床!”他火上加油地讥讽道:“老婆就有这种好处。”
她用力地擦掉跟角边的泪。
“去吃饭!”他冷静自若地再说一次。“我只讲这一次了。”
“如果我不去吃呢?”
“那我就一口一口地喂你吃到完为止,你不会喜欢我这么做的!”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了,她也相信如果她不去吃的话,他一定会亲自逼她吃下每一口,她根本就没有对抗他的能力,他可以在每一件事上击败她。
她认命地起身,不愿让他看到她的哭泣,偷偷的,不着痕迹地擦掉泪,往饭厅走。
裘杰人知道她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举动,他的心莫名地一震,觉得自己太残忍,太不通人情,她处处表现出一个好妻子应有的态度,而他却还如此待她。
正当他打算起身去向她道歉时,电话铃声响起,他不得不接下电话,原来是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打来的,他不得不应付,这一下两人之间的间隙就更深了。
路欣接过找回的钱,跨出计程车的门。
齐修治从暗处走了出来。“嗨!”
她看着他,嘲弄道:“齐修治,你没碰到我以前,晚上的时间都是怎么打发的?”
“遇见你以前我的夜晚是一片空白!”
“你恶不恶啊?”
他认真地看着她。“任中威就是我的对手吗?”
“你真是无聊!”她不耐烦道。
“其实他是个颇令我服气的对手,我欣赏他,没有一般警察的呆板和流气。”
“我替他谢了你!”
“你们来往了很久吗?”
“你去问他如何?”她指明一条路给他。
“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他努力为自己争取。
“我不是花花公子,我也是力争上游,全凭自己的实力才有今天。”
“我很感动!”她不怎么认真。
“那你何不试着对我好一点?”
“我说过我对男人没有好感。”
“你爸爸不是男人吗?”他打趣道。
“我没有爸爸!”她冷冷地看着他。
“没有爸爸?”他满脸的不解。
“我母亲是未婚生下了我。”她坦白道,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反应。“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他愣了下,一时无法反应。
“怎么?大吃一惊?”她取笑道。
“我不在乎!”他洒脱地一笑。“那跟你本身或我都没有一点关系。”
“是吗?”
“你为什么不自己深入地去了解我?”
“我没那种时间和精力!”
“你有!只是你害怕跨出你那一步。”他故意激她。“你怕你和你母亲一样遇人不淑。”
“你给我闭嘴!”她怒目以视。
“我不是那种男人!”
“那是你自己这么觉得!”
“我没有在宴会中钓女人的习惯。”
“那我是例外?”她斜着头,眼睛向上飘。
“你有一股特别的气质。”
“省了这些台词吧!”她懒洋洋地回道:“我不是十八岁的盲目小女生。”
“那你更应该可以看得出我的诚意。”
“诚意一斤多少钱?”
“你也是这么对任中威的吗?”
“干他什么事?”
“回答我!”他要求道。
“我不知道你要什么答案。”
“路欣!不要这样,他为民服务,维持治安,我也为社会贡献出了我的力量。”
“齐修治!”她嘴角微动。“你愈扯愈八股了,简直离了题。”
“可以!那你要让我们公平竞争!”
“傅佳玮怎么样?”
“她又怎么了?”
“我不是瞎子,而且她的占有欲似乎很强,她不会让任何女人抢走你的。”
“不要把她扯进来!”他将头转开。
“只怕她会先找上我,如果你再这么来找我的话,很有可能。”
“不会的!”他信心十足。
“你太忽略一个女人的嫉妒心了。”她笑了笑。“她娇生惯养大了,习惯予取予求。”
“我会和她谈的。”
“现在还言之过早。”
“这两天和任中威碰面吗?”
“他今天来过电话约我。”
“做什么?”
“看场电影,聊聊天啊!”她理所当然道:“我必须进去了,我妈一定还在等我。”
“不请我进去坐一会?”
“可能吗?”
“路欣,你真是打击了我所有的自信!”
“你会复原的!”说完她摁下电铃。
傅佳玮站在窗前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陈美一脸浓妆,奇装异服地走了进来。
“佳玮!你在做什么啊?”
她转过身看着她母亲,陈美正拿下耳环。
“妈!这种日子你不厌倦吗?”她叹了口气。“每天和一些只会吃软饭的小男生搞在一起。”
陈美拉下脸,尤其是被自己的女儿如此批评。“我不认为你有教训我的资格!”
她将脸扭开,眼不见为净。
“佳玮,如果你闷的话,为什么不去找你那些朋友呢?你也可以去找修治啊!”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我们母女俩一样闲?”她自嘲道:“难怪爸爸会受不了我们。”
“你爸爸他怎么了?”
她一脸的寒霜。
“你爸爸和你说了什么?”陈美紧张兮兮地问道。
“你在担心什么?”
陈美摇摇头,用笑掩饰过去。
“妈,难道你没有想过要挽救你和爸爸之间这种冷淡的关系吗?”
“光想有什么用?”陈美仰着头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那你就这样过完你的余生?”
“没什么不可以啊!一直到我老得玩不动为止。”
她恨恨的不知能说什么。
“佳玮,你是受到了什么挫折?”
“妈,你有没有替我想过?”
“你很快会嫁人的。”陈美平静地说道:“那时你就有你先生可以照顾你。”
“这不成理由,你和爸呢?”
“那是我们长辈的事。”陈美往她的房间走去。“我不想再谈下去了,有空你就约修治到家里吃个饭,趁机拉拢下你们。”
傅佳玮气得抓起了放在沙发上的皮包,冲了出去。
路欣擦了下嘴,放下餐巾。“哇!吃得好饱啊!”
“这样妈才放心。”
“胖嘟嘟的有什么好?”
“你这么瘦就好看了?”路爱思不赞成地怪罪道。
“性感啊!瘦的人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你强词夺理!”
“是你自己跟不上时代。”
说着,说着,母女俩也笑了。
路欣不经意地望向后方,停了一会才转回头。
“怎么?碰到熟人了?”
“还好啦!他对我还不错。”
路爱思也没去注意。“要过去打招呼吗?”
“不用了!”
“那我们就结账吧!一会我还有个业务会报要开呢!”
路爱思和路欣一齐起身,缓缓地走向柜台。
傅定国这边正要举手叫服务生,视线移向了柜台。
他猛地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他不由自主地起身。
“傅董!怎么了?”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们。
路欣接过了找回的钱,牵着母亲的手离去。
傅定国往椅子上一瘫,惊喜交集,那种情感的冲击竟是那么强烈。他有女儿了!上天垂怜他!他情绪激昂得无法自我,但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怪起路爱思,她居然没有告诉他,不!这件事还没有完!
第五章
丁伊柔带着一袋衣服来到“诗韵”。
店里的小姐礼貌地对她一笑。“我去请我们老板出来。”
“她如果忙的话就不用了。”
“我去看看!”
丁伊柔等的时间就东看西看的。
没一会工夫,路欣就一脸笑意走了出来。
“丁伊柔!”
“嗨!路欣!”
“你气色很好嘛!”路欣笑着将她从头看到脚。“好像婚姻生活不错嘛!”
“乏善可陈!”她嘲弄道:“我是拿衣服来还你的。”
“要不要再租?穿着得体可以改善心情。”
“我还有什么心情可言。”
“走!到我的办公室里聊。你不急吧?”
丁伊柔摇摇头,两人笑着走进路欣的小办公室里。
“他对你好不好?”
“我也说不出来,有时觉得他很专制,但有时又觉得他是真正在关心我,总之他既不打我也不骂我,偶尔会拉下脸教训下我,没有什么重大冲突发生就是。”她娓娓道来,平淡的音调中仍有些许的甜蜜。
“那就是很好啰!”
“算了!不钻牛角尖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你真的没有度蜜月?”路欣侧着头问道。
“又有什么差别?反正还不是都得在床上度过。”她耸了耸肩,一脸的俏皮。
“你真逗!”
“不自我调侃,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眼前的生活。”她叹了口气。
“你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我只能说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结婚,我‘或许’会爱上这种男人,坚毅、沉默、内敛、刀枪不入,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叫他低头。”
“英雄偶像?!”路欣糗道。
“像个男人就是,找不出一点他软弱,叫我看不过去的个性。”她气愤地说道。
“那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爱啊!我们的婚姻中没有爱!”她喊出声。“他还声明只要我给他生下一个小孩,三午后我就可以自由,他会签下离婚协议书。”
“这是什么鬼主意?”
“他自我太强了,他决定的事谁也不要想去改变。”
“你就任他决定一切?”
“这样也不错!”她温柔地一笑。“女人太有自己的主见和个性也不是好事。”
“你还真善变!”路欣摇摇头。“你八成不是那些‘妇解’的一分子。”
“我早被开除会籍了!”
“对了!伊柔,你原本住在英国的哪里?”
“伦敦的唐人区,我姨妈在那里开了家书店。”
“附近的一些名胜你都去了吗?”
“差不多都去过,像海德公园、伦敦塔、西敏寺、白金汉宫、温莎古堡、大英博物馆、国会大厦的……”她如数家珍。
“也去过一些小镇和乡村。”
“什么让你印象最深刻?”
“我想是大英博物馆吧!那里展示的古物及文化令人叹为观止,至于那些著名的名胜区,去多了也就不觉得撼动。”
“我比较喜欢温莎古堡,那种感觉和爱情,整个古堡所散发出的古意和悠远绵长的深思,令人驻足留连,不想离去。”
“好!”丁伊柔兴奋道:“下次我们可以交换一些照片看。
对!还可以再聊一些其他国家的心得。”
“没问题!”
“路欣!”她诚挚地看着路欣。“交了你这个朋友,才让我觉得生活里有点寄托。”
“伊柔,这种感觉是相对的。”
“呃!”她清了清喉咙。“虽然现在很流行,不过我对同性恋没有兴趣。”
路欣闻言笑弯了腰。“丁伊柔,你是存心要让我笑死,好自己接这家店吗?”
“我才没有这么聪明!”
两个女人像相交多年般的笑个没完。
“对不起!”傅定国轻敲了下敞开的门。
两个女人止住了笑,但脸上笑意不减。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傅先生!你不要这么客气,请坐。”
丁伊柔伸了伸舌头。“那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OK!”路欣朝她挥挥手。
“路欣,傅伯伯有点事想问你。”
路欣点点头,顺手倒了杯咖啡给他。“你问,好了,只要是我知道的话,我一定告诉你。”
“中午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位女士是谁?”
“你看到我们了?”
他急躁地点点头,将咖啡杯往旁边一摆。“她是谁?”
“她是我母亲。”
傅定国手扶着椅子的扶手,顿时不能言语,像失了魂似的。
“傅先生,你没事吧?”
“亲生母亲?!”
“你怎么会这么问?”路欣笑了笑。“她当然是我的亲生母亲。”
“你是几月生的?”
“三月四日。”
他像解脱般的往后靠,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路欣真是他的女儿,他唯一的女儿,他真想将她拥进怀里,真想听她喊他一声“爸爸”!他实在太高兴了,这种喜悦实非笔墨能以形容。
“傅先生,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你父亲呢?”他又急急地问道。
路欣所有的好心情都消失了,她走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我不知道!”
“你母亲难道没告诉你吗?”
“我母亲没说,我自己也没问。”她冷冰冰的。
“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
“我已经过了好奇和需要父亲的年纪了!”
傅定国苍凉的笑替他回答了一切,他颓然地往后一靠,上天对他的惩罚现在才开始。
“傅先生!你问我这些做什么?”她尖锐、犀利地问她。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我要走了!”他起身道。
路欣也跟着起身。“不送了!”
他朝她挥了挥手,带着一股其他人无法了解的凄清而去。
路欣缓缓地坐下,一头的雾水。
路爱思低着头走出她工作的大楼。
走没两步,傅定国挡在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镇定地看着他。
“这次见了我可不意外吧!”他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想怎么样?!”
“路欣回去什么都没说吗?”
“有!她只提到有个人问了她一些事。”她看着他。“问她她的母亲是谁。”
他一脸的怒容。“我们似乎有很多事情需要好好地‘沟通’一下!”
“有吗?”她装傻道。
他看着她,一脸的挑衅。“跟我走!”
她犹豫了一下,跟在他的背后,坐进了他的车里。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沉着声音。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我有一个女儿!”他大吼出声,吓得路爱思猛往车门边靠。
“抱歉!”他深吸了口气。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不能生育。”
“你不懂!”他摇摇头。“我不能生育是发生在我婚后的一次车祸里。”
她一惊,解除戒备地看着他。
他直视前方地回忆道:“那天我刚和她大吵一架,气得我车子一开,盲目地在街上横冲直撞,结果车子撞上了安全岛,我也在那次意外中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路爱思静静地听完,没插一句话。
“路欣是我女儿吧?!”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吗?”他肯定地一笑。“那天你本来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而路欣又是在三月出生,不可能有其他的可能了!”
她冷冷地一笑。“你根本就无法证明,你只是把一些假设拼凑起来而已。不!路欣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
他抓住她的手腕,强迫她看着他。“看着我的眼睛再告诉我一遍!”
她将头转开,不愿看他。
“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痛苦地低吼。
“说了你就肯放弃那一千万和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吗?”
他不说话,默默地松开了她的手。
“也许告诉你的结果是被你要求去拿掉小孩,也许你会……”
“不!”他大声吼道:“我不是那种男人!”
她看着他,冷哼了一声。“你是哪种男人?”
“你以为我会不要自己的亲骨肉吗?”
“你都可以不要我了。”她悲苦地一笑。“更何况是一个未成形的胎儿。”
傅定国握紧了拳头,硬是压下心中的激动。
“今天你没有资格和我谈什么权利或路欣,我也不在乎你有没有子女,路欣她是姓路,不是傅!你休想从我身边抢走她!”
他摇摇头。“我并不想把路欣从你的身边给抢走!”
“我不管你怎么做!”她怒不可遏。“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捏造出一个父亲给路欣,你想她是会相信她自己的母亲,还是你?”
“你太狠了!”
“你敢对我说这句话?!”她气得胸部起伏不定。
他颓丧地垂下头。
“二十六年前你就放弃了一切,包括你的女儿!”她音调高亢。“别再接近路欣,你打不赢我的!”
“我要赎罪!”
“你唤不回过去的岁月。”
“我们还可以有未来。”他充望了希望和憧憬。“你,路欣还有我!”
“傅定国,你真是天真得可以了!”她嗤之以鼻。
“给我一点时间去解决一切!”
她摇摇头,冷酷不已。
“你是想惩罚我吗?”
“是你应得的!”丢下话后,她打开车门,扬长而去。
傅定国将头靠在方向盘上,久久不能抬头。
路欣站在电影院的售票口,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再过十分钟就到了电影开演的时候。
她心急如焚地站着,一脸的冰霜。
只见对街的任中威冲了过来。
她原本生气的心情消失无踪,只见他脸上和手掌都裹着纱布。“你是怎么了?”
“下午抓两个逃犯,一时大意挂了彩。”他毫不在意,一脸的轻松。“对不起!必须把报告写完,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没关系!”她一笑。
“那我们进去吧!”
看完电影,路欣和任中威从西门町沿着总统府逛到新公园。
“警察生涯很刺激对不对?”
“那要看你是从哪个角度去看。”他一笑。“无奈和挫折感的时候很多,例如人事行政方面,一些不够周详的立法和刑责。”他叹了口气。“你这个外行人很难了解的。”
“还有红包的诱惑,行贿等等!”
“对!”他坦白地承认道:“有时候会碰到。”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她相当好奇。
“你想干嘛?”他笑着道:“要写一篇报导或是专访?”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的职业里的酸甜苦辣。”
“好现象!”他笑得合不拢嘴。
“什么意思?”
“你对我很感兴趣啊!”
“你无聊!”
“其实干我们这一行很苦,接触到的大都是社会的黑暗面,从法律中脱轨的人,危险性又大,待遇又不是挺好。”他自嘲地一笑。“实在是一股热诚和对社会的热爱支持我干下去的。”
“考虑换个工作吗?”
他毫不考虑地摇摇头。
“还有很多行业可以让你选择!”
“例如又高薪又轻松,像齐修治那样?”他看着她。“每天穿得体体面面,又不必拚死卖命的?”
“他也没什么不好。”她公平地说道:“靠头脑赚钱啊!”
“我没说他的职业不好,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
“你的女朋友有什么意见?”
他摇摇头一笑。“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女朋友?”她故作惊讶。
他头一斜的看着她,望进了她的眼里。
“你这么看我干嘛?”
“我要看看你自己会不会不好意思。”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强词夺理。“我的问题很理性啊!”
“如果我有女朋友,今晚我还会和你看电影,逛公园?”
“任中威!”她逮到机会糗他道:“你未免落伍得可以了!”
“路欣!我不知道别的男人怎么样,但是我有我的原则。”他坦荡荡地看着她。“我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男人!”
“你在骂人?”她盯着他。
“你是指你、齐修治和我三个人之间?”
“我们三个人什么都没有!”
“可是难道你不该表明态度吗?”他疑惑道:“齐修治很不错,我也不弱,你应该趁早下决心!”
路欣这会真的生气了。“你以为我会和你们一样神经啊!”
“我们哪里不好?”他不以为然。
“第一点,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还有其他的好男人。”她停了一会。“第二点,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对结婚更是兴趣缺缺。”
“路欣!别告诉我你是同性恋!”他打趣道。
路欣笑笑。“你们都不了解我的背景。”
“那就告诉我啊!”
她看了他一眼。“算了!聊你好了。”
“我有什么好说的?”他心知肚明。“何况你不会对我的家里感兴趣。”
“任中威!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冷漠好不好?”
“你和你母亲相依为命?”
“是啊!”
“那你父亲呢?”
“我不知道!”她平静地一笑。“也许好奇过一阵子,但现在我根本不想去知道。”
“你母亲没告诉你吗?”
“我很少问,我和我母亲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
“明天晚上你有什么打算?”
“看店啊!我总要放店里的小姐假,自己看一晚。”
“齐修治那边呢?”
“我怎么知道!”她好笑地扬扬眉,瞪着他。“哦!你们两个轮流是不是?”
“知己知彼嘛!”
“你还是好好操心自己的安危。”
“那你嫁我好了!”他似真似假地建议。“那我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好好地抓歹徒,为民服务。”
“你想得美!”
“难道你不结婚?!”
“就算结也未必是你!”她丝毫不留情。
“你真是没感情!”他丧气地摇摇头。
“送我回去吧!”
“夜色这么美!”他不愿这么美好的一晚就此结束。
“每晚都有夜色!”她没什么情调地反驳。
“我认了!”
丁伊柔昏沉沉地靠在沙发上,浑身不对劲,她摸摸自己的额头,只有一个烫的感觉,喉咙干得可以,四肢酸痛,视线有点模糊。
她病恹恹地起身,走到浴室里去,用清水泼自己的脸,拧干了毛巾,擦着脖子和耳后,一阵清凉滑过,冷却了不少炽热的感觉。
她知道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但裘杰人早上既没交代,也没打电话说要晚归,她实在不想这么晚又一个人自己去看病。打电话回家只会让母亲操心,路欣的影像闪过她的脑海,但现在已经晚了,路欣又上了一天的班,她实在不想再麻烦她。
拖着沉重的脚步,她慢慢地踱回房里,连睡衣都懒得换,和衣上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裘杰人提着公事包,用一只手将钥匙插进锁洞里,轻轻地将门打开。
客厅里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和墙边的一盏小灯。他松开领带,脱掉西装的外套,心想伊柔一定已经睡了,于是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坐在餐桌上看经济杂志。
好一会工夫过去,裘杰人起身走到房里,看到被子已经被踢到一边的丁伊柔。
他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替她将被子拉上,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他的脸色不禁一变,本能地摸了下她的额头,天!他失去了以往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的镇定。
“伊柔!”他温柔地摇了摇她。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他。
“我送你到医院去,你除了发高烧之外还有哪里不舒服?”他着急地问道。
“我不想去!”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你不能不去!”他弯下身,手伸到她的背部,打算抱起她。
“不要碰我!”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伊柔!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
“我不想动,我只想躺在床上不要动!”
“你不看医生不行!”他控制不住自己地提高音量,着急的情形比他自己所能想像的还严重。
“你不要管我!”她用手拍着床铺,脸痛苦得皱成一团。
“伊柔!”
她闭上眼睛,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裘杰人无可奈何地拿起床边的屯话,一接通,他的语气坚定而不容拒绝,一会就挂上了电话。
“医生马上赶过来。”
“我不想看医生。”她呻吟道。
“丁伊柔!你不要这样不可理喻好不好!”
“我不喜欢看医生!”
“没有人喜欢看医生。”他知道她人不舒服,所以试着和她讲理。“所以平时你更应该好好地把自己给照顾好!”
“总之我不要看医生!”
他摇摇头,不想和她强辩。“要不要喝一杯水?”
“不要!”
“想吃点东西吗?”
“我说了不要!”她一脸的难受样。
第一次!裘杰人第一次有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打电话叫医生不要来好不好?”她微睁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不语,将脸转开。
两人就这么沉默下来,他只是操心地注视她。
一会,门铃响。
裘杰人飞快地赶去开门。
只见医生提了个医药箱,满脸的睡容。
“麻烦你了,王医生!”他一脸歉意道。
“哪儿的话。”
“请跟我来。”他带着王医生走进他的房里。
丁伊柔脸上一副心有不甘,但又不得不认命的表情。
王医生坐在床沿边,摸了下她的额头。“好烫!这种情形多久了?”
“早上开始的!”
“其他症状呢?”
“没什么严重的啦!”她嘴硬道。
“丁伊柔!”裘杰人气急败坏道:“不要跟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不好?”
“裘先生!”王医生笑了笑。“我看你到外面等好了,我和裘太太私下谈一谈,比较容易掌握她的病情。”
裘杰人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走了出去,他眼眸一暗,从口袋中掏出了包烟,但又没有抽的白情,烦躁地捏在手中。
“杰人!”从房里传来了丁伊柔的叫声,音调中含着惧意。
他没有片刻的犹豫,冲进了房里,只见丁伊柔一副泪眼汪汪,又怕又恨的表情。
“怎么了?”
“尊夫人不愿意打针!”
裘杰人有一股狂笑的冲动,但又忍不住地心生怜惜,他温柔地走到她的床边,半脆了下来。“打针好得比较快!痛一下就过去了。”
“我只要吃药,不要打针!”她泪眼汪汪。
“伊柔!王医生要笑你了。”他哄她道。
“我怕打针,我不要打针!”她在床上扭动着。“我就是不要打针,反正又不会死,过几天我就没事了。”她转向他。“求求你好不好!告诉医生不要给我打针,我吃药,求求你!”
裘杰人为难地看着王医生。
“裘先生!打针好得比较快,重感冒并不好受。”
裘杰人听了把心一横,直起身坐在床沿边,抓住了丁伊柔的双手。“我抓着她,你帮她打针吧!”
丁伊柔深恶痛绝地看着他,明知他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她却无法原谅他。
他望进她的眼眸里,心中涌起一股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爱意。
傅定国和路爱思在林荫大道上走着。
她面色淡漠。“我真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你想点比较可能的事好吗?”
“听说你有一个女儿?”
“我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路欣!”明知她会气炸,但是他依然厚着脸皮。
她冷冷地一笑,不加反驳。
“我不知道佳玮是她妈和哪个男人生的,我也从来不去在意。”
“你真的不在意?”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他自嘲地自问着。“反正我又不爱她,而且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名与利,其他的我都无所谓。”
“她知道你一直都晓得孩子不是你的吗?”
“她知道,她应该知道!”
“她知不知道你不能生育的事?”
“不知道!”
“而你也不介意她和其他男人……”她说不出口。
“不介意!”
“我印象中的你不是这样的。”她叹息道。
“你呢?”他低下头直视着她。“在我之后有没有其他男人……”
“你没有资格问我这个。”她冷冷地打断。“在你背叛我的那天起你就已经丧失了你的权利。”
“我知道!”他自知理亏。
“知道最好!”
“你当初是怎么鼓足勇气,以一个未婚妈妈的身份生下路欣的?”他迫切地想知道。
“那是一段你怎么也想像不出的艰苦过程。”她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告诉我好吗?”他无比真诚。
路爱思停下脚步,仰着头看他。
“我真的很想知道。”
她又开始继续走。“我从家里搬出来,找到了现在的这份工作,以一个寡妇的身份带着路欣直到现在。”
“路欣知道我的事吗?”
“不多。”
“她恨我吗?”
路爱思深吸了口气。“我不知道,路欣是个蛮奇怪的女孩,曾经我很担心她会心理不健康,态度偏激,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来,除了她对婚姻和异性不怎么感兴趣之外,其他的都还好。”
他宽心地笑了笑。“我公司里的一个主管就追她追得很卖力。”
“是吗?没听她提起。”
“哪天我们三个人见一次面好吗?”
“哪三个?”
“路欣、你和我!”
“你不要做梦!”她的态度急转直下。“你想怎么样?”
“让路欣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她重复道:“路欣并不姓傅,也不打算姓傅。”
“爱思!你何必和我争这个!”他无奈地一笑。
“路欣未必肯。”
“这个我来解决!”他信心十足,有十成的把握。
“傅定国!我劝你保持现状。”她理性地一笑。“路欣现在当你是长辈,她敬重你,一旦她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抛下我们……”
“我不知道!”他吼道:“你当初根本没努力试着告诉我,是你造成今天这种局面,你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
“别推到我身上!”
“爱思!当初你若肯咽下你愚蠢的自尊,给我一次回头的机会,今天也许是一个幸福和乐的局面。”
她不语,陷入沉思中。
“我也许万劫不复,不值得人同情。”他凄凉地苦笑着。
“但是我绝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现在说这些太迟了!”
“还来得及!”
“你为什么不死心?”她摇摇头。“保持现状的话你还有一点机会,一旦揭穿,也许路欣连见都不愿意见你!”
“让路欣来决定好吗?”
“你是自掘坟墓。”
“反正我已经赔上了一切!”
“你太太那边呢?”
“我会处理的!”他笑了笑。“该是我重新开始一切的时候了。”
第六章
路欣随着秘书来到前面的店里。
傅佳玮正以不屑的眼光四处打量着,不安什么好心眼。
路欣友善地朝她一笑。“傅小姐!”
她一脸的假笑。“你的店没有我想像中的大嘛!”
“本来就只是一间小店而已!”
她在店里晃了一圈,走动着。“没什么特色嘛!”
路欣极有涵养地保持着一张笑脸。
她故意叹了口气,鸡蛋里挑骨头。“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
“你慢慢看好了,有小姐招呼你。”路欣朝店里的小姐使了个眼色。“给这位傅小姐打八折!”说完路欣转身打算回办公室。
“等一下!”她喊住路欣,盛气凌人。
“还有事吗?”
“不要打齐修治的主意!”
“你告诉我这个干嘛?!”路欣好笑地问她道:“你应该去和他说才对!”
“你现在不用太得意!”她不怀好意地警告她道:“他对你只是一时的好奇而已,维持不了多久的兴趣,我比你还了解他!”
“那最好!”她放心道:“你现在不就是多此一举吗?”
她以杀人似的目光怒瞪着路欣。
“我可以告退了吗?”
“总之我希望你不要再和齐修治见面!”
“可以!”路欣极爽快地一口答应。
“你是在唬我吗?”
“傅小姐!”路欣开始不耐烦起来,也顾不得她对傅定国的尊敬。“你希望我怎么样?!我已经尽量地以礼相待,希望你自己自重。”
傅佳玮硬是忍下了心中的那股怨气,转身怒冲冲地走出“诗韵”。
秘书走上前。“你就看着她这么嚣张?”
“她的要求也不过份嘛!”
“那齐修治活该被牺牲掉?”秘书不满道。
“你这个叛徒!”路欣又好笑又好气地骂了一句。“忘了是谁付你薪水吗?”
秘书一脸的无辜。“我说了什么吗?”
傅定国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陈美带着一身酒气但清醒如昔地走了进来。
陈美看了下表。“一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等你。”
“哇!”她夸张地叫着。“太阳真要打西边出来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他平和地看着她。
“问啊!”
“佳玮的父亲是淮?”
陈美的心一震,睁大了眼。
“大家心里都有数!”他笑了一下。“我并没有要责怪你或翻旧账的意思。”
她不敢出声也不答话。
“你还没有回答我!”
“为什么你现在想知道了?”她鼓起勇气嘲弄道。
“你可以说是好奇吧!”
“我并不想满足你的好奇。”她镇定下来以后,冷冷地说道,坐了下来。“你永远都别想知道佳玮的亲生父亲是谁。”
他无所谓,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是什么时候才确定自己不是佳玮的父亲?”
“从你一怀孕起。”
“不可能!”她一点也不相信。
“记不记得我们新婚不久后,我出了场车祸?”
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一笑。“在那场车祸中我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而佳玮是在我车祸后的一年出生的。”
她愣了一下,然后狂笑出声。
“老天真是开了我们一个大玩笑。”她对自己摇了摇头。
“佳玮的到来对我也是个意外!”
“我并不怪你!”
“你凭什么怪我?!”她拉下脸,狰狞不已。“结婚到现在,你可曾说过一句我爱你,可曾关心,在乎过我?!”
他耸耸肩。
“难怪你对佳玮漠不关心,没有一点做父亲该有的慈爱和照顾。”
“我做不出来!”
“你当然做不出来!”她逮到了机会攻击他。“反正你明知道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随你怎么派我的不是。”他安详地看着她。“还有一件事。”
她毫不客气地一哼。“你一次说完好不好?”
“我要离婚!”
陈美睁大眼,好像面前坐的是一个陌生人般。
“你肯吗?”
“为什么现在才想到离婚?”她恢复平静。“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只要回答我你愿不愿意离婚就好了!”
“不愿意!”
他愤怒地起身。“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答应?!”她笑着反问道:“我已经过了这么久这种日子,倒是你,你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婚?”
“你是存心给我好看了?”
“彼此彼此!既然我们当初一起跳下婚姻的陷阱里,我们就必须一起承受这苦果。”
他看着她,带着恳求。“算我拜托你!”
“你不要想了!”她讥讽道。
“我可以把什么都给你!”
“我现在也要什么有什么。”
“陈美!”他大吼道。
“傅定国!留心你的高血压!”她丝毫都不受他的威胁。
“你吓不倒我的。”
“这样下去你有什么好处?”
“最起码没有害处。”
迫不得已,他只有使出最后一招。“你不怕我把这件事公诸于世?”
她自大、傲慢地一笑。“你如果觉得这么做可行的话,我是不会阻止你的。”
“你真的这么肆无忌惮?”
她也站起身。“傅定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伤到我了。”
她的眼神露着哀怨和悲伤。“我一直想做个贤妻良母,是你的冷漠和残忍、麻木不仁逼得我不贞,害我必须在酒和声色中来麻痹我自己,今天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离婚?”
“不要把你的错误推到我的身上。”
“没有离婚。”她坚定不移。
“你打算就这样过完你的一生?”
“傅定国!”她无情地指责道:“我的一生二十六年前就毁了。”
“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他试着劝她。
“任凭你说破了嘴,拿全世界给我,我都不会答应离婚的。”
“我可以搬出去住。”
“随便你!”她嘴一撇。“我一辈子都是傅太太!”
他气得涨红了脸,觉得脑部热烘烘的。
“不要气得中风了!”她抛下一句话,走回她的房间去。
齐修治将车煞住,停在路欣家的门前。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齐修治!你也给别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好不好?”
“别跟我谈公平!”他不耐烦道:“任中威一直是我心中一个最强的竞争对手。”
她眨了眨眼睛,不想笑得太得意。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伯母?”
“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她巧妙地岔开话题。“我妈并不急着看到我带异性朋友回去见她。”
“你并不是十八九岁。”他一脸的愤慨。“你有没有做过体检?”
“没有!”她一头的雾水。“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嘲弄地看着她。“你该去检查一下,说不定你根本就没心也没肝。”
他的话使得她开心不已,乐不可支。
“显然你有同感!”他又补上一句。
“齐修治!那你也应该去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他一脸的戒心。
“你的脑子!”她打开车门下车,话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明天见!”他撂下一句话,车子呼啸而去。
路欣轻快地踩着步伐上楼,用钥匙打开门。
路爱思端坐在客厅。
路欣面带笑意地走到母亲的身边。“还不睡啊!”
“怎么不请你的男朋友上来坐一下?”她笑着看路欣。
“什么男朋友?”
“我刚刚站在窗口望了下。”
“妈!”路欣撒娇道:“他不算是啦!”
“他是不是齐修治?!”
“谁告诉你的?”路欣迷惑地问道:“我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
她回避着女儿的问话。“我自然会知道!”
“我那个活宝秘书说的?”
她既不说是但也没否认。
“早晚我会开除她。”路欣对自己保证着。
“好了!”她拍拍自己女儿的肩,脸色忽然一转而为严肃。“路欣!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路欣眉毛一抬。“怎么回事?”
“我和你父亲谈过了。”
路爱思的话令路欣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想见见他吗?”
路欣微微地一笑,表情有点落寞及些许的震撼。“经过了这么久,有这个必要吗?”
“决定权在你!”她平稳地一笑。
“我宁可不知道他是谁。”
“为什么?”
“妈!”路欣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想和‘他’破镜重圆吗?‘他’又回头来找你了?”
“都不是!”
“那‘他’要什么?!”路欣冷冷地问道:“现在才知道我的存在?要我认祖归宗?要我叫他一声爸爸?”
“路欣!你的反应不要这么激烈好不好?”她也是一脸的莫可奈何。
“我不想见他,也不愿意知道他是谁!”
“就照你的意思吧!”
路欣双手抱胸,不知该怎么向她母亲去表达她心中的情绪和真正的反应,她当然希望有个父亲,但她也知道这只是童年时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她早就醒了,她既不需要也不稀罕一个父亲,而今这么些年都熬过来了,她更不需要了!
“路欣!”
“妈!”路欣转过身,顿了顿。“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了?”
“永远吗?”她僵着脸。
“除非他要死了。”路欣说着气话。“我会去见他一面,顺便去给他送终!”
“路欣!”路爱思气得发抖,站了起来。“你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路欣也自知自己越了界,她含着眼泪。
“路欣!”她走到路欣的面前,轻抚了下路欣的脸颊。“他终究是你的父亲!”
路欣咬着唇,直到她尝到了血腥味。
“你好好地想一想吧!我暂时不拿这个问题逼你了。”
路欣点点头,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
又一次难得的三人聚会。
一整个晚上,路欣始终是闷闷不乐,不太爱开口。
齐修治瞄了她一眼,然后看着任中威。“你惹出来的?”
任中威嘲讽道:“恶人先告状!我正想问你呢!最近我忙得一塌糊涂,今晚好不容易才喘口气,结果却碰上了低气压。”
“哦?!”他又看着路欣。
路欣抬起头看着两人。“你们没有别的事好谈吗?政治、经济、股票、社会状况?”
“你又怎么了?”任中威关怀地问道。
“我很好!”
“如果你现在的情况叫好,那世界可以宣告已经太平了!”齐修治揶揄着。
路欣不理两人的一搭一唱,转头又叫了杯啤酒。
“啤酒喝多了也会醉!”任中威嘴里叫着,不过表情却无所谓。
“你们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懂!”她眼里盛满了哀怨,叫两个男人看了不忍。
“你又不说!”齐修治皱皱眉头。“叫我们怎么帮得上忙。”
“你能使时光倒回二十六年前吗?”她正色地问道,脸上的表情叫人相信她一点也不是开玩笑的,而是她衷心地希望能有个这样的人。
“齐修治!”任中威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真的踢到铁板了。”
“总得帮她想个法子。”
“好了!你们两个!”她大口地喝着啤酒。“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那你为什么答应和我们一块出来?”
“我不想回家,但是我也做不下任何事!”她痛苦地吼出来,一脸的狂乱。“可是我错了,你们根本帮不上一点忙!”
“路欣!”齐修治按住路欣放在桌上的手。
任中威咽下心中的种种反应,当做没看见。
“齐修治!你不会懂我现在的感觉。”说着她滴下了一两滴的泪水。“你不会懂的。”
齐修治心如刀割,除了握紧她的手,他不知道该问什么,无奈地看着任中威。
任中威纹丝不动地坐着,爱莫能助,她不说出来,谁又能了解她的问题所在?
半晌,路欣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着痕迹地收回了她的手,吸了吸鼻子。
“你有财务困难吗?”任中威问道。
她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摇头。
“和谁有过节?”他继续问道。
她又是摇头,从皮包中拿出了包烟,抽出一根含在口中。
齐修治不赞成地看着她。
但任中威却拿出打火机,为她点上了火。
“你们不用猜东猜西了。”她吞了口口水,然后不很熟练地抽着烟。
“你等于是把我们吊在半空中嘛!”齐修治抗议着。“总不会是感情问题吧?!”
她出乎两人意外地点了点头。
任中威脸色一变。
齐修治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两个男人互看了一眼,心中揣测着。
“你们可以停止互相猜忌了!”她将手中的烟摁熄,拿了啤酒杯又大口地喝着。
任中威看了下表。“我还有勤务。”他起身拿起桌上的账单。“你们慢慢聊,我去买单!”
“任中威!”她喊住他。“很抱歉扫了你的兴!”
他洒脱的一笑,眼神清亮而无怨无悔,然后朝齐修治摆摆手。
等他走远了,齐修治看着她。“这会呢?”
路欣撑着下巴想了半天。“我想找个朋友谈谈。”
“我送你过去。”他赞成她的提案,只要能让她快乐。
“我会把她找出来的,你先回去好了。”
“你不会有事吧?”他依旧有点不放心。
“我没事。抱歉!”她带着歉意。
他一笑,一点也不介意,优雅地起身。“早点回去吧!”
她点点头。
路欣和丁伊柔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屋,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你不会不方便吧?”路欣问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丁伊柔俏皮地耸耸肩。“他还没回家,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
“你们之间的状况还是没有改善?”
“你找我不会是想和我谈我的婚姻吧?”丁伊柔讥诮地问道。
她摇摇头,一脸的苦涩。
“怎么了?”丁伊柔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该和谁谈。”她愁肠百转。“我快要疯了!”
“说来我听听。”
于是路欣一五一十的把经过告诉了丁伊柔,没有任何的矫饰或加油添醋,她只是平实地将整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丁伊柔听完点点头。“所以你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得起自己?”
“我简直快被自己逼疯了!”
“路欣!我现在的父亲并不是生我的生父,而我之所以答应这桩利益婚姻也是为了我母亲。”她脸上的微笑渐渐褪去。“我母亲爱他,而一旦他的生意垮了,他必定无法照顾到我的母亲,他甚至会离她而去,”她自嘲地一笑。“我的母亲哭着拜托我,求我要救他,我只有答应了,为了我母亲!”
“你后悔吗?”
“谈不上后悔,我先生对我并不真的那么糟。”她扬起下颚。“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嫁给裘杰人,我说不定会爱上他。”
“真的?”路欣笑道。
“我慢慢地发掘出他的种种好处,也希望他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我希望我们可以努力地携手未来。”她诚挚地道出她的感受。
“不回英国了?”
“我根本没有想到英国。”她哈哈一笑。
“你真的改变不少。”
“上次我重感冒,从他的很多反应我知道他不是毫无感情的。”
“恭喜你了!”
“不过未来的路还是艰辛的。”
路欣笑笑。
“怎么说了半天,主题换成我了?”丁伊柔不好意思地一笑。
“其实说出来后,我就好多了。”路欣的语气已没有一开始的紧张和压力。“只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我的母亲。”
“她已经原谅你父亲了吗?”
“大概吧!”她喉咙哑了一下,“女人的心最软了,何况是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可是我不同,他对我而言不具任何意义!”
“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
“我知道!”她轻轻地说。“我希望恢复往日平静、积极的生活,我不要他来到我的生活中,不要他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丁伊柔叹口气,眼睛望向远方。
“伊柔!他曾对我母亲不忠,让我母亲受尽了辛酸和委屈,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过去的事你无能为力!”
“但是我不甘心!”她强忍住泪水。
“路欣!你必须试着遗忘。”丁伊柔理性地建议道:“为了每一个人好!”
“或许吧!”
接着两人陷入一片沉默中。
“伊柔!”路欣看看表。“你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
丁伊柔考虑了一下。“不用了!说不定他根本还没到家,而他既然晚归都不联络我,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到时你们吵起来怎么办?”她忧心道。
“不会啦!你想太多了!”
“我实在学不来你的豁达。”路欣边说边笑。“你先生应该懂得珍惜你的。”
“我也不去想太多,过一天是一天。”
“伊柔!”她笑骂道:“我刚才才说你豁达,乐天,你马上就泼我冷水啊!”
“我哪有!”她辩解道。
“明天店里会有一批意大利来的衣服,要不要过来瞧瞧?!”
“没问题!”她开心地笑道,但马上又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
“我必须多存一点钱!”她拿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我的未来还是个未知数。”
“别这么可怜兮兮的!”她糗丁伊柔道。
“你不了解他!”丁伊柔平静地说道:“有时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五折!”她笑了。
“你说的!”丁伊柔盯着她。
“对!”她摇摇头。“你一定能抓住你老公的心。”
丁伊柔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客厅一片漆黑,想到裘杰人也许根本就还没回家,于是她放心地打开客厅里的灯。
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一脸好奇及探索神色的裘杰人时,差点叫了出来,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回来了?!”他淡淡地问道。
她点点头,垂下了她的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去哪里了?”他双脚交叠,手撑着下巴,按摩着,研究着她。
“和朋友聊天。”她鼓足勇气,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他没有资格拿审问犯人的语气问她。
“你可以留张字条的。”他的语气中带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会担心吗?”她看着他。
“你说我会不会担心?”他反问道。
她走到沙发的背后,双手扶着沙发。“我聊天聊过了头,而且我不知道你会比我早回来。”
“是吗?”他突然莫测高深地一笑。“这种情形有多久了?”
“什么意思?”她戒备道。
“你这种情形啊!”
“你是在暗示我背着你乱搞?”她提高音量,怒火正快速地上升。
“何不由你自己告诉我!”他的表情一点也没变。
“她是一家服装店的老板娘。”
“什么店号?”
丁伊柔双目圆睁。“你不相信我?你要亲自去查证吗?”
“说不定!”明知她已气得牙痒痒的,但他却忍不住地要知道所有的真象。
“‘诗韵’!”她咬着牙。“她的名字叫路欣,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去请教她。”
“以后不要再这么晚回来。”他总结道。
她盯着他,走到了他的面前。“就只有这点训示吗?”
他也懒懒地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还有理和我生气吗?”
“没有吗?”
“你的重感冒刚好不久,这种天气你又穿着单薄,连一件外套都没带,又这么晚才到家,你……”
她的眼中升起一丝的欣喜。“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避开她的询问。“我只是不希望你再生病,你并不是一个很好照顾的病人!”
“你可以不管我。”她试探道。
裘杰人装出一脸的不在乎。“丁伊柔!你到底是想证明什么?”
“那要你自己才知道。”她梦幻般的表情说着。
“丁伊柔!停止做梦!”他无情地粉碎了她的梦。“我并没有爱上你,也不会爱上你!”
她退后了一步,像受到重创般。
“你不用一副受伤的表情。”
“你太残忍了。”
他旋过身背对着她。“你并不值得我对你多情,想想你是为了什么而嫁我?”
“我是无奈的!”
“这个理由我已经听过一次了。”
听他这么一说,她一声不吭地冲进房里,用力地带上门。
不到三秒钟他就跟了进来。“不准你再这么做一次!”
“做什么?”她故意佯装不懂。“不能进房里?不能用力的摔门?”
“对!”即使他在震怒中,他依然维持着脸部的表情。“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你去死吧!”她朝他喊道,突然她拿起枕头朝他扔去。
“下地狱吧!”
他一步步地走上前,威胁着她。
她爬上床,躲到床的另一边。
裘杰人看着她,忽然拉掉领带,解开自己的袖扣。
丁伊柔并不笨,她既生气又兴奋地看着他。
“不说话了?”他挪揄道。
“你要我叫救命还是强暴?”
“随便你!”他拉出衬衫,一颗颗地解开扣子。“你觉得哪种情况比较适合你目前的状况呢?”
“我不要!”她并不是挺坚决的。
“由不得你要不要。”他将衬衫脱下一扔,露出宽阔、结实的胸膛。
“我会恨你的!”她言不由衷。
他极为难得地露齿一笑。“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话又说回来。”他故意折磨她的神经,缓缓地将皮带拉了出来。“你现在就不恨我吗?”
“裘杰人!”
“衣服是你要自己脱,还是我再帮你买新的?”他暗示她,明白地表达出他的想法。
丁伊柔忽然地一笑。
“显然你很乐嘛!”
“我笑是因为你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的协助和乐趣!”她尖着嗓子。
“试试看啰!”他粗嘎地说:“我无法漠视这么诱人的挑战。”说完他倾向前,一把将丁伊柔拖了过来,压在自己的身下。
丁伊柔看着他的眼睛,柔媚地扬扬眉。
“伊柔!”他边说边脱下她的衣服。“看来我没赢你也没输。”
“这正是我要的!”
第七章
傅定国坐在书房的大皮椅内,专心地看着文件。
陈美倚在门边,似乎站了有一会。
他突然抬起头,冷淡地一瞥。“有事吗?”
她头一甩走了进来,在他的面前坐下。
“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你蘑菇。”
“你和路欣是什么关系?”她出其不意地问道。
傅定国猛地起身,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你这么激动于嘛!”
“谁告诉你的?”他吼着。
“那么你和她是真有点关系了?!”她顺水推舟地下了结论。
“陈美!”
“我并不是要向你求证什么。”她冷酷地一笑。“答案我会自己去找!”
“路欣哪里惹到你了?”
“我只是奇怪,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陈美故意一脸的沉思状。“你这么护着她,而齐修治又迷上她,让佳玮气得火冒三丈,她到底是哪里特别?居然能把你们两个玩弄于股掌之间?”
“陈美!我可不可以请求你别这么兴风作浪?!”
“不要摆这种低姿态!”她毫不领情。“我已经委托征信社了。”
“你做了什么?”他欺上前,脸上的表情糟透了。
“你不用跟我大声。”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惹人嫌吗?”他厌恶地表示。
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不要去烦路欣!”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她一副尚有商量余地的模样。
“你毕竟还是我的先生!”
“我们可以马上终止这项关系。”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她狰狞地一笑。“那样实在太便宜了你。”
“那就少烦我!”他也动了气,走回自己的椅子坐下。“滚远一点!”
她缓缓地起身,眼神淡漠,手握着门把。
“我再说一次。”他声音低沉。“不要去打扰路欣,除非你想让你的女儿知道你的丑事!”
她转过身,看着他。“你威胁我?!”
“我只是告诉你!”他笑笑。
“佳玮不会相信你的!”
“你何不试试?!”他信心十足地提醒道:“我二十几年来的表现就足以说明她是不是我的女儿了。”
“傅定国!”她颤声道。
“陈美!”他心平气和地看着她。“我们的手中都有一张王牌,我们可以打和也可以两败俱伤,我是无所谓,反正我除了名与利,根本就一无所有,真要闹开的话,你的损失会比较大!”
她咬着牙,气愤难消。
“你是聪明人,我想我不必再多说。”
“傅定国!你唬不了我的!”
“随便你了!”他叹口气。“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齐修治一走进他的办公室,就见到了坐在他办公桌前的傅佳玮,他眉头自然地一皱。
“齐修治!你也去照照镜子,干嘛一见到我就是那种脸。”她嘟起嘴。
“我有很多正事要忙。”
“你哪次没有正事了?”她斜着头讽刺道。“好像我爸爸只有你这一个高级主管。”
“你到底有什么事?”他站在桌边,希望她能自己起来。
傅佳玮倒也识趣,故意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小媳妇般地起身。“我老爸希望你在你的部门给我安插一个事做做。”
“我没听到傅伯伯提过。”
“你不会去问我爸爸吗?”她气焰逼人地看他。
“你会什么?”他考量着她。
“总有我会做的吧!”她不讲理地吼道:“你不要存心刁难我!”
“倒茶、送文件的小妹你愿意吗?”
“你侮辱我?!”她涨红着脸。
“佳玮!”他语重心长地看着她。“你根本不是有心要做事,你是存心搅和的。”
她瞪着他,像恨不得把他吃掉般。
“不用三天,你就会打退堂鼓的,这可不像逛街、跳舞,你必须按时上班、打卡,甚至必须看人的脸色,不会因为你是老板的女儿就有所不同!”他就事论事地告诫着她。
“你就把我看得这么扁?!”
“佳玮!你做不来的!”
“好!”她冷冷地一笑。“那我就叫我妈开一家和路欣一样性质的店让我去经营。”
他的脸一拉。“路欣犯到你了?!”
“我就把店开在她的旁边,要规模比她大,价钱再比她便宜,打垮她的店!”她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你等着看吧!”
“傅佳玮!”他气得想打她。
“怕了?!”她斜睨着他。“你操心什么?!该担心的是路欣!”
“你真卑鄙!”
她故意温柔,无辜地一笑。“齐修治!你未免失态了,商业竞争又不犯法,谁规定我不能开一家和她类似的店?谁规定我不能降低利润争取顾客?谁规定我不能把店开在她的隔壁?”
“你是故意的!”
“那又怎样?!”她毫不在意。“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说说看!”他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
“你必须保证永远不再见她!”
齐修治笑着摇摇头,不敢相信她是如此的幼稚和自私。
“怎么样?”
“傅佳玮!我真怀疑傅伯伯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呢?”
他一脸的惋惜。
“齐修治!”她狠声道:“你现在也许会得意,不过等到路欣的店倒掉时,我就不信你还笑得出来。”
“你确信你一定能打垮她?”
“我就不信我做不到!”
“别忘了我和傅伯伯和路欣是同一个阵线的!”他笑着道。
“哦?!”她的表情更加恶劣。“什么时候我爸爸也迷上了她?她看上的到底是哪一个?”她瞄了他一眼。“你还是我爸爸?”
“你真下流!”他气得将手中的卷宗往桌上一摔。
“还有什么新鲜一点的形容词?”
“傅佳玮!”他忍下心中的那口气。“你父亲是请我来工作,不是和你舌战的,你请吧!”
“承认失败了?”
“根本就没有战争。”他往皮椅上一坐。
“我刚刚说的话全是认真的,而且我也一定会去做!”
“你想做就做,不必向我报告!”
“我就不信你能帮助路欣多少,你的财力根本无法和我比!”她洋洋自得。“早晚这家公司也会是我的。”
“或许!”他打开卷宗。
“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时间和你瞎扯。”他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你若没事的话就请吧!”
“你会后悔的!”
“这句话我送还你。”
傅佳玮气冲冲地转身冲出去。
齐修治叹了口气,他开始替路欣操心起来,万一此事成真,对路欣的事业将是不小的打击,他要怎么做?怎么样才能帮助路欣?
路欣懒懒地站在办公室的窗前。
任中威闷声不响地走了进来,凝视着她的侧面。
过了好一会,她才若有所觉地侧过头。
“没吓到你吧?”
“我哪那么容易就被吓到。”
他看着她。“还在情绪低潮?”
她一笑。“你怎么有空来?”
“刚到总局开个会。”他知道这个理由有点不切实际,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而她的回答则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路欣!给点面子嘛!我在百忙中抽空过来看看你,你也不要叫我下不了台,好像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我没心情!”
“什么事让你没心情?”
“家庭问题!”她淡淡的一句。“你和你家人的关系密切吗?”
“挺好的!”他点点头。“虽然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不过感情很融洽。”
“我羡慕你。”
“我记得你和你母亲的感情比任何一对母女都好。”
“不是我和我母亲的问题。”她闷闷不乐地道出。
“还有什么?!”
“我的父亲出现了。”
“而你无法原谅他?”
“我真的不知道!”她苦恼不已。“我一直避免去想这个问题。”
“你不希望有个父亲吗?”
“太迟了!”她自嘲地一笑。“也许我是个感情冷漠的女人吧!”
“何不给你父亲一次机会。”他不偏袒任何一方。“听听他的说法,也许他有个好理由。”
“任何理由都不足以让我原谅他!”她冷冷地说完,眼眶内已是一层薄雾。
“那么就不要原谅他!”他扶着她的肩。“他能谅解你的心情的。”
“可是我又怕伤我母亲的心!”她靠在他的怀里,无法自制地哭了出来。
他轻拍着她的背。“别哭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了!没事的,不要哭了!”他哄着她,抬起她泪眼汪汪的脸。
她吸了吸鼻子,脆弱地回看着他。
他低下头,正要吻上她的唇时。
路欣警觉到事情快要越了界,身子一缩溜出他的怀抱。
“你可躲得真快!”他装作无所谓地自我调侃着。
“事情已经够复杂了。”她避重就轻道:“何况我们好象不该进到这一步。”
“为什么?”
她拿了张面纸,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路欣!”
“我觉得不公平!”
“对谁不公平?”他动怒道:“齐修治?!”
“任中威!不要这样好不好?”
“你好像很喜欢这种‘三人同行’的局面?!”他压下心中的不满和怒火。“你到底把我们两个摆在什么位置上?”
“大家都是朋友。”她打着马虎眼。
“我敢拿我的一切去赌,齐修治和我都不只是想做你的朋友而已!”
“可是目前我只需要朋友。”
“路欣!换点较有说服力的理由好吗?”他无奈地深吸了口气。“早晚会演变成两虎相争的局面!”
“我可以帮你们介绍女朋友。”
“省省吧!”他突然变得无精打采。“要找女朋友的话,我的手段可比你高。”
“那你找我干嘛?”
“我现在是在找老婆!”他直言不讳。
她一笑。“那你真是找错对象了。”
“路欣!快拿定主意吧!”
“任中威!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说我欺骗你的感情。”她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目前婚姻和感情我都不想谈。”
“那你想谈什么?”
“友谊怎么样?!”
他无奈地呻吟着。
“任中威!不要这样!我很重视你和齐修治的友谊。”
“友谊个鬼!”他咕哝一句。“我要回分局了!”
“这么快?”
“我宁可去面对那些犯人、歹徒,也不愿在这里受罪!”
他叹口气。“你好像比其他的女人难缠。”
“你认识多少女人?”
“够叫你大吃一惊了!”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又说风凉话!”他没有恶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很毒!”
“怕死就不要再来找我!”
“我试试!”说完他挥挥手,怎么来怎么去。
倒是路欣陷入沉思。
丁伊柔看着从英国寄来,她姨妈写来的信。
裘杰人由房间走出,看了一脸忧戚的丁伊柔。“谁的信?”
“没什么!”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英国的一切。
“你的表情不像没什么。”他往沙发一坐,神色悠闲地看着她。
“我说了没什么!”她起身,将信收好。“中午你想吃什么?”
“想不想出去吃?”
“你不是最不喜欢到外面吃的!”她平淡地看着他。
“我想星期天的,你可能不希望在家做饭。”他试着体贴她,娇宠她。
“你什么时候开始替我想的?”
“丁伊柔!我对你还不够礼遇吗?”他眉毛一扬。
“礼遇?!”她心情突然恶劣起来,尖声道:“你以为我是你请来的管家和不花钱的妓女吗?”
“你吃错药了?!”
丁伊柔生气地看着他,起身走到厨房,用力地打开冰箱,砰砰碰碰地制造出一大堆的声音。
裘杰人不得不起身走到厨房。
她拿出菜刀,将青菜放在砧板上,泄愤似的剁了起来。
“菜你到底洗过没?”
她一听,生气地将青菜丢到水槽内,打开水龙头。
“好了!不要气了,我们到外面吃,我顺便请你看电影。”
“我不想出去!”她粗鲁地洗着菜,用力地搓着。
“我到底说了什么?”
“是啊!你说了什么?”她转过身,笑容甜蜜得令人会怀疑。
“你好日子过多了是不是?”他也变了脸。
“什么好日子?”她佯装不懂。
“算了!”他走回客厅,翘起了他的脚,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
丁伊柔一个人在厨房里切切弄弄,一股气没地方发作,但她又不敢在太岁爷的头上动土,到时若惹毛了他,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吃午饭时,两个人都闷声不吭,尤其她更是有一口没一口,摆明了只是在应付他。
“伊柔!你是不是缺钱?”他搁下碗筷。“不需要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方法,要多少你就说!”
她本想用力地放下碗筷来表达她心中的不满,但她忍了下来,微微一笑。
“要多少?”
“裘杰人!除了钱你可不可以想点别的?”她甜甜地讽刺道:“我的脸上写着我是捞女这四个字吗?”
他笑笑。“那你就说出来嘛!”
“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总有原因。”
“说了也没用!”她自暴自弃道。
“伊柔!你何不把我当朋友,试着把你心中的烦恼说出来。”他放柔了脸上的表情,一改平日严肃、不苟言笑的线条。
“你不是我的朋友!”她的下巴一扬,有点不屑。
“丁伊柔!我到现在才发现你为什么到二十六岁了还是处女,因为根本没有男人敢惹你!”
“你不是做到了吗?”她冷冷地说道。
他摊摊手。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你?”
他眸中的神色变换了一下。“你真是这么想离开我吗?”
“你以为呢?”
“那要看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一个儿子。”
“万一我生不出儿子呢?”
“那是你的事。”他一副事不干己的德性。
她的手在桌上一拍,跳起身。“你这个男性沙文主义的猪!”
他看着她,一脸研究的神色。“我还是比较喜欢病中的你,没有伶牙俐齿,也不会尖酸刻薄。”
“你为什么不干脆希望我死了算了!”
“不!我在你身上花了太多的钱,如果你现在就死,那岂不是太划不来了吗?”明知这番话会伤到她,但他不愿向自己心中的那股柔情和渐生的爱意屈服。
“裘杰人!你太过份了!”
“那是你的看法。”
她咬着牙的坐下,试着和他讲理,打商量。“我可以回英国一趟吗?”
“不行!”
“我会回来的!”她咽下自尊恳求道。
“还是不行!”
“你不通情理!”
“是你要求过份。”他不动声色。
“你是怕我一去不回?”
“我不想讨论这个了!”他起身离开餐桌。
丁伊柔瞪着他的背影,心中真是又爱又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已能慢慢地接受他,甚至去喜欢他,然后“几乎”爱上他,但是他总有办法夺去她对他的柔情及尚未成形的爱。
裘杰人又转回饭厅,脸上的表情柔和不少。
“我们可以到英国度蜜月!”他妥协道。
“什么时候?”她带着笑问。
“这点我无法给你保证!”
她的脸马上拉了下来。“一个月?一年?十年?你根本就只是在哄骗我!”
他的脸也如花冈石般的严厉起来。“你真是有理说不清,公司能说放就放吗?英国毕竟不像去高雄或屏东,你体谅别人一点好不好?”
“那我自己去嘛!”
“不行!”他一口回绝。
“我会回来的!”她恳求道,可怜兮兮地为自己保证着。
“我只带来回的机票钱,一些日常衣物,我会很快就回来的!”
“丁伊柔!我只说这一次!”他气定神闲,但所摆出来的架势却令人望而生畏。“你可以断了自己回英国的念头。”
丁伊柔知道眼泪和恳求已无法打动他,她认命地起身,绝望地看了他一眼,冲回了卧室。
裘杰人僵在当场,像泄了气的皮球般。
路欣坐在床沿边,用大毛巾搓揉着自己的头发。
路爱思悄悄地走进路欣的房里,在她的身边坐下。
她放下了擦头发的手,望着她的母亲。
“路欣!你最近好像和我没什么话哦!”
“妈!是你多心了!”她玩着手中的大毛巾,不敢看她母亲。
路爱思轻柔但坚定地将女儿的脸转向自己。“不要骗我了!我太了解你。”
“真的没什么。”
“还在为父亲的事烦心吗?”
她摇摇头,微微地一笑。
“路欣!妈不会勉强你的。”路爱思无奈、沧桑地一笑。
“二十几年都这么过去了,我也不会想要改变现状,既然你不需要也不想知道你父亲,那我们就当根本没这回事好了。”
她这会反而犹豫不决了。
“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破坏了我们母女之间的感情!”
“妈!你认识傅定国吗?”她出其不意地一问。
路爱思的心跳漏了个节拍,脸色惨白,但她依然强自镇定。
“妈!你到底认不认识?!”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今天下午我看到你和他走在一块。”她平淡地问着。
“是吗?”路爱思回避着。
“我相信我没有看错。”
“是的!我认识他。”
路欣的眉毛一耸,眼神带着探询。
“老朋友了!”
“我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路爱思勉强地一笑。“不值得一提嘛!”
“既然你们认识,何不约傅伯伯到咱们家吃个饭,聊聊天的。”
“不要!”路爱思反射般地摇头。“不用这么麻烦。”
路欣平静地深吸了一口气,勇敢地看着她的母亲。“你怕他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吗?”
路爱思震惊得说不出话。
“或者他就是……”
“住口!”路爱思喘息着,僵硬、迟缓地起身。“我不准你再说下去!”
“为什么?!”
“路欣!你没有资格批判我!”
“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她起身吼道。
“那你就直接问我。”路爱思冷静下来。“不要在那里猜测、想像。”
路爱思的话使路欣安静,沉默了不少。
“路欣!我不愿勉强你也不愿给你压力,什么时候你想知道就问我。”说完,路爱思转身打算走出房间。
“妈!”她叫道,“对不起!”
路爱思转过身。
路欣三步两步地投入了她母亲的怀里。
“妈!我不该这么,口没遮拦的。”她平视着她母亲的眼睛,撒娇着。“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路爱思温柔地抚着女儿的脸颊。
“你就是我的一切了。”
“你也是我的一切!”她爱娇地向母亲保证着。
“你少来!”路爱思笑骂道:“一旦你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先生、小孩,看你到了那时候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个妈在。”
“妈!”她不依道,搂着母亲的腰。“情况不一样,我们相依为命惯了,而且谁告诉你我要结婚,生小孩的啊?!”
“路欣!你别让妈再操心了。”
“时代不同了。”她笑道,愉快地松开她的手。“现在是八十年代,女人已经不是以往的那种传统,受气包的角色。”
路爱思忍不住的要皱眉。“路欣!世界再怎么变,社会再怎么进步,女人总归要走进家庭的。”
“妈!你又要开始了!”她假装抱怨道。
“路欣!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妈!”
路爱思摇摇头。“算了!你快点把头发擦干吧!免得感冒。”
路欣行了个军礼,一扫心中的阴影。
“对了!什么时候带他回来给妈看看?”
“谁?!”
“不只一个啊?!”路爱思笑骂着。
她想了下。“你一定是指齐修治,对不对?”
“其他的又是谁?”
她笑而不语,一脸不在乎。
“路欣!眼睛不要长在头顶上。”
“头顶?!”她故意地装傻。“我是长在脸上的。”
路爱思没辙。“你这孩子!”
路欣开心地将头靠在门上。
“今晚开心吧!”齐修治凝视着她问道。
“很好玩!”
“那我稍稍比任中威占了点上风吧?!”
她倏的扯下脸。“你真会扫兴!”
“前两天我碰到了任中威。”
“那又怎样?”她不客气地问道:“别告诉我你们当街打了起来。”
“没有!”他一笑。“我们都有风度得很。”
“那很好。”她又笑了。
“我还是不能拜访一下伯母吗?”
“除非你和任中威一起来。”
“什么意思?!”他斜倚在门上。
“表示我一视同仁啊!”她大方、洒脱地说道。
齐修治静而不语,只是看着她。
“怎么?我的话又伤到你了?!”
“不!我就是习惯你这样。”他似乎向她投降了。“哪天你要是温柔、体贴起来反而会吓跑我。”
她瞪了他一眼。
“说真的,路欣!你要再花多少时间才能打定主意?”
“拜托!又要我二选一了?”
“我不会放弃。”
“天啊!”她摸摸自己的额头。“不要破坏今晚的气氛好不好?”
“你以为我喜欢?!”他表明立场。“谁叫我的对手和我旗鼓相当!”
“好了!”她摇摇头。“我宁可早点上床去睡我的大头觉。”
“不会孤枕难眠吧?!”他笑着揶揄道。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她毫不犹豫地反讽回去。
“路欣!我承认输了!”
路欣自信、骄傲地一笑。
“路欣!我从一开始就不是抱着玩玩的心理,这一段日子我也努力地向你证明我的真心,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他就事论事。
“趁早死心。”
“你说得可轻松。”他有点生气,瞄了她一眼。“我不在乎任中威,更不在乎还有其他的对手,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除非你希望两败俱伤。”
“够清楚了!”她别扭道。
“你这个人实在说不得。”
“知道就好!”她嫣然一笑。“明天晚上你不用来接我。”
“谁要送你回家?!”
“自然有人,不用你操心了。”
他自嘲但无奈地一笑。“这就是我要操心的。”
第八章
丁伊柔拖着懒洋洋的步伐走进“诗韵”。
“丁小姐。”店里的小姐都和丁伊柔很熟,于是礼貌,客气地招呼着她。
“你们老板在吗?”
“办公室里。”
“谢谢。”说完丁伊柔往里面走,推开了路欣办公室的门。
“伊柔!”路欣抬起头。
“嗨!你最近怎么样?”她边坐下边问。
“很好啊!”路欣将手中的笔一甩。“你自己呢?”
“刚去做了个检查。”
“你哪里不舒服?”
“我‘那个’没来了。”她有点忧心忡忡的。“不知道是受了情绪影响还是真的有了。”
“恭喜你!”路欣笑道。
“还不知道呢!”她似乎没有半点的喜悦。“最近我们又开始冷战了。”
“又为了什么?”
“总之就是有理由。”她烦躁地将袋子里的衣服及饰品拿出来。“我也讨厌陪他去参加那些没有一点意义的宴会,被人当花瓶看,品头论足的。”
“习惯就好了!”
“我喜欢在英国单纯、实在的生活。”
路欣起身走出她的办公桌,来到了丁伊柔的身旁坐下。
“互相迁就一下嘛!”
“我爸的生意偏又愈做愈差,甚至要我再开口向他要钱。”她叹了口气嘟着嘴。“我实在拉不下那种脸,他已经当我是捞女了。”
“不会啦!”路欣笑着安慰她道:“相处久了一定有感情,也一定可以多少了解下对方。”
“了解他那块顽石?!”她嘲弄道。
“你自己不也一样固执!”
“路欣!”她故意板起了脸:“你到底是帮哪一边的?”
“我当然是帮女人这边了。”路欣郑重声明道:“只不过我始终都觉得他对你是有感情的。”
“你又没见过他!”
“凭女人的直觉。”路欣笑道:“更何况我是旁观者清,没有男人肯花那么多钱,而且他又对你实在不坏。”
丁伊柔笑着瞪了路欣一眼。
“我是说真格的!”
“你自己呢?”她问道:“那两个势均力敌的男人,目前怎么样了?”
“老样子!”
“你还没有拿定主意啊?!”她糗道:“快下决心吧!把另一个男人还给那些未婚的女士。”
路欣笑了出来。
“你还笑!现在的女人一直嚷嚷着好男人都是结过了婚的,你却一下子占了两个缺,太过份了吧!”
路欣这会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伊柔!拜托你别再逗我了。”
“逗你?!”伊柔一笑。“我是在替其他的女人请求你!”
“伊柔!你和你先生相处时有这么俏皮,活泼吗?”路欣疑惑地问着。
她的笑一下子就不见了。“当然没有。”
“为什么?”
“他是我的丈夫,不是我的朋友。”
“你为什么不能把他当朋友看呢?”路欣认真地建议着她。
丁伊柔闻言起身走到路欣的办公桌前,无聊地翻着桌上的一些设计图。
“伊柔!你明明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问题是我不想!”她慵懒地转过身,直视着路欣。“我们有一个很糟糕的开始,而往后的过程又并非一帆风顺,他是个孤儿,造成他孤僻、冷漠,没什么感情的个性,就算我是个活泼、开朗、乐观的女人,和他在一起久了也是没救。”
“没这么糟啦!”
“还没有?!”她尖着音调。“要不是和你做了好朋友,有个诉苦、聊天的对象,否则我是一定需要一个心理医生的!”
路欣不置可否地一笑。
“而且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关心我。”她自嘲、委屈地一笑。“他连我来往的朋友,较知心的人是谁,他全都没有一点概念。”
“伊柔!那你对他的又知道多少?”
“我……”她自知理亏地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谈点愉快一点的话题好不好?”
“你又在回避了!”
“路欣!不要让我再烦他了好不好?”
“好!”路欣竖白旗。“请你去吃冰淇淋怎么样?”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每次来找你都会把你拖离开办公室。”
“反正这时间比较不忙。”
“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你那两个白马王子?”
“看机会了!”
“你可别再黄牛!”她认真道:“我也可以帮你拿定主意啊!”
“谢了!”
路爱思和傅定国面对面隔桌而坐。
“你的气色不太好。”
“高血压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不以为意地一笑。“中午我到过路欣的店里。”
“哦?!”她有点好奇。
“路欣看我的眼光带着好奇和探索,但言语之间又保持着客气和礼貌。”
“她的个性是这样!”
“好几次我都差点忍不住想告诉她。”他叹了一口气。
“明知道自己的女儿就在眼前,却怎么也不能相认,这种痛苦……”
路爱思沉默不语,喝了口茶。
“爱思!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
她阻止了他再继续说下去。“你的太太和女儿那边呢?”
“别提她们了!”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和悲伤。“母女俩是一个样,狡诈又工心计,处处想打击路欣,去查路欣的背景,我已经和她们不知吵过几次了。”
“会对路欣不利吗?”她担心地问道。
“不可能!”他保证着。“还有我在,何况齐修治对路欣忠心得要命。”
“我不希望这样。”她平静地看着他。“我不该再和你牵扯个没完,本就该断得一干二净,否则说不定会害到路欣。”
“爱思!”他恳求道,脸色更加难看。“你就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已经为了我当年的错误,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你就可怜我好吗?”
她看着他,不知不觉地心也就软了。
“爱思!我会尽快地解决这一件事。”
“你又能做什么?!”她反问着。“她们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和女儿,谁会比她们更有保障,更能大声地说话。”她噙着泪。“我和路欣又算什么?!再说我们也不需要你。”
“爱思!让路欣认祖归宗。”他祈求着她。“所有的问题都让我来操心。”
“除非我死了。”她冷言道:“路欣从一生下来就姓路,没有换姓的必要。”
“爱思!”
“我劝你最好一切维持现状!”她注视着他。“别忘了你虎视眈眈的妻子和女儿。”
傅定国暂时放弃地点点头。
“你真的要注意一下你的身体。”她不放心地叮咛着。
“从我上一次见到你到现在,你好像一下子老了一二十岁。”
“你真的关心我!”他欣喜地说道。
“看在过去的情份上吧!”她微微地一笑。“毕竟我们年纪都大了。”
“希望路欣也能有你这种想法,能原谅她的父亲。”
“暂时不要勉强她了。”路爱思又喝了口茶。“她已经有点警觉到了。”
“我巴不得马上让她知道我就是她的父亲!”他骄傲地看着她。
“给她一点缓和的时间吧!”
傅定国正要回话,突然头痛不已,他的双手按着自己的头。
“你怎么了?”她紧张地问道。
“这两天头痛得厉害,胃口又不好。”
“你为什么不去给医生看,好好地检查一下呢?”她气急败坏地说道。
“最近比较忙。”他淡淡地一笑。
“你手下的那些主管是干嘛的?!”
“修治最近正忙着一笔大生意,其他的也各有所司。”他给她一个安慰的笑。“我没事的!”
“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最清楚。”
“你不清楚?!”他突然开了她一个玩笑。
虽然已年近五十,路爱思依然红了脸,她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将头别开。
“爱思!”他有感而发。“这二十几年真是苦了你了。”
“不要再提过去!”她淡淡的一句挡回去。“已经走过的路是怎么都无法回头的!”
“你真的不愿意接受我的钱?”
“不需要!”她摇摇头。“真的不需要!最苦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路欣和我所赚的钱已足够我们母女俩过很舒服的生活了。”
“你真的令我汗颜。”
“不谈这些了。”她关心地看着他。“答应我去看一下医生吧!”
“我会的!”
路欣和任中威走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他保护性的搂着她的肩。
路欣的视线则溜览过一家家的服饰橱窗。
“你自己在卖衣服,还对这些衣服有兴趣啊?!”他满脸不解地问道。
“观摩,学习啊!”
“你还真知道长进。”他取笑她道。
她用手肘撞了他的胸口一下。
任中威惨叫一声,面有痛色。
“活该!谁叫你要出言不逊。”她理直气壮道:“出言讽刺本姑娘!”
“你今天的心情不错嘛!”
“本来就没什么好烦的。”
“女人可真是善变!”他对自己摇了摇头。“上一次见你还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
“你就会存心气我!”
“齐修治呢?”
“他最近忙着敲定一笔大生意,不过他要我告诉你不要趁虚而入。”
“他还真是会防我!”他苦笑了一下。
“你们这两个神经病!”
“还不都是你造成的。”
她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下个月我可能要升官了。”
“真的?!”路欣开心的看着他。“恭喜你了!”
“可是就是有一点美中不足。”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下。
她甩着肩膀,将他的手臂摔开。
“我说错了吗?”
“鬼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路欣!”他恨恨地捶了身边的墙一下。“我不知道我和齐修治是怎么忍受你的?!你比最顽劣的歹徒还难缠、难收服。”
“你把我和歹徒比?!”
“他们是行为坏,你是心坏!”他拧了下她的鼻子,怜惜地看着她。
“齐修治的嘴就比你会说话。”
“我比他坦白!”他辩白道。
路欣原本僵着的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总算肯笑了!”
“我本来就很开心嘛!”她一脸的愉悦。“一些原本困扰我的事,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
“那我们的事呢?”
“任中威!”她警告性地喊道:“下次不单独和你一起出来了。”
“你就饶了我吧!”他故意紧张兮兮地求道。
“你和齐修治一样坏。”
“可是我们却对你一片真心!”说完他自己也感到肉麻,恶心。“说出来乱叫人做恶的!”
“知道就好!”她笑着眨眨眼。
“你母亲从来都不担心你的婚姻大事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会不会排斥一个做警察的女婿?”他有点顾忌地问道。
路欣故意一脸茫然。
“我是说我啦!”任中威生气地喊着,引来路人的一阵凝视。
“不要激动!”她假意地安慰他。
“路欣!哪天我若被你气得或逼得心神不宁而死在歹徒的枪下时,看你这辈子能不能安心!”
“任中威!”她吼道。
“你叫什么?!”他一脸无辜。
“你少来这套!”
“好了!我输你!”他的手又拥上了她的肩。
“你下一次什么时候有空?”
“难说!突发的状况一大堆,那些歹徒可没有时间的限制。”
“那我们就再约好了!”
“你要请我?!”
“再看吧!要等伊柔的消息。”
“你那个好朋友?”
“对!改天我们可以四个一起出去玩。”
“那多没意思!”他不感兴趣地说道:“不过你若觉得好的话就去做。”
丁伊柔手撑着下巴,始终望着车窗外。
裘杰人一手放在方向盘上,一手抽着烟。
“你今天晚上吃得不多。”
“不想吃!”
他一笑。“又要闹小孩子脾气了?”
她没答,不舒服地咽了口唾液。
他吐了个烟圈,整个空间内弥漫了一股窒息的味道。
“把烟熄掉好吗?”
裘杰人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开始管我抽烟的事了?”
“我觉得不舒服。”
他一听马上将烟摁熄,摸了下她的额头。“没有发烧,你哪里不舒服?”
“很闷。”
“那你可以把车窗摇下来。”
“我不想吹风。”她淡漠的一句。
“你还真难侍候呢!”他瞄了她一眼。
利用红灯的空档,他又拿出了根烟要点上。
“拜托你别抽好不好?!”她恳求道。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她一会。“你真的不舒服?!”
她虚弱地点点头。
他将车转向。
“你在做什么?!”
“送你到医院去给医生看。”
“我很好!”她急急地挥挥手。
“你这会又很好了?!”他挑眉问道:“只要一听到医院,你的病就好了?!”
“求求你!”
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裘杰人又把车子转向,往家中驶去。
丁伊柔抢先进门,将手中的皮包往沙发上一丢。
裘杰人见状,“我又惹到你了?”
“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你哪条筋接错了?!”他脱下西装,突然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心情不好?!你的‘那个’来了?”
“你闭嘴!”
“还是你怀孕了?!”他认真地问道。
她低下头,用双手撑住额头。
他在她的脚边半蹲了下来,轻轻地抬起了她的头。“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嚷着。
“你一定知道!”他坚持着。“这种事你们女人最清楚了。”
“我说了不知道!”她挥开了他的手。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好心情地搂着她的腰,颇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裘杰人!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他丝毫都不生气,只是微笑地看着她。“现在一定得请个佣人了。”
她无奈地闭口不言。
“要不要定期去体检?哪家医院?”
“我说了还不确定!”
“那什么时候可以知道?”他兴奋地问道。
“你好象真的很希望有一个小孩?!”
他温柔地一笑。“我总算可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人,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疼,去爱,去宠,没有人可以抢走的,真正属于我的!”
她看着他,颇能体会此时此刻他的感受,悄悄地,她的手握住了他放在她腰上的手。
“我真的很谢谢你!”
她柔声道:“明天我会去看结果。”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她摇头。“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你会马上打电话给我吧?!”他盯着她的眼睛。“一知道结果后?”
“我会的!”
“然后我们好好地庆祝一下。”昔日的孤傲、冷漠,这会已消失无踪,从他的脸上竟能找到些许的孩子气。
“你根本就已经认定我怀孕了!”她不依道。
“凡事要往好的方面去想!”
“如果没有呢?”
“那我们就继续努力了!”他开了自己和她一个玩笑。
陈美和傅佳玮坐在客厅里,对着征信社送来的报告书吃惊不已。
“不可能!”傅佳玮喃喃地说道:“路欣不可能是爸爸的女儿。”
“没什么不可能!”陈美冷冷地反驳。“不是他的女儿,他也就不会这么热心。”
“那我们该怎么办?”
“反击啊!”
“妈!”傅佳玮的心像吊桶般地七上八下。“爸爸会不会不要我们?他会不会把路欣接到家里?”
“你不用操心!”她示意女儿放心:“你爸爸不敢的,我不信他会这么做!”
“难怪爸爸会鼓励齐修治去追路欣,原来她是爸的女儿!”傅佳玮气愤地说道。
“路欣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这时门被打开,傅定国疲惫地走进门。
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表情互异地看着他。
他打量了她们一会,打算到书房去图个清静。
“站住!傅定国!”陈美起身叫道。
他站定,将公事包一放,厌恶地看着她。
“路欣是你的女儿对不对?”
他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一点也不惊惶失措。
“回答我!”
“佳玮!”他转向女儿。“进你的房间去或干脆出去找你那些狐群狗友!”
“我要听!”傅佳玮第一次反抗她父亲。
“不干你的事!”
“可是你是我的父亲!”
“我不是你的父亲!”他看着佳玮。“这点你母亲清楚得很。”
“妈!”佳玮看着她的母亲,震惊不已。
“佳玮!回你的房间!”陈美严厉地吩咐道。
“不!”她哭喊道:“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被你们瞒在鼓里的事?”
“回房间去!”傅定国和陈美两人异口同声地吼道。
傅佳玮不甘心地看着他们,站在原地不动。
“傅定国!”陈美将箭头指向他。“路欣是你和那个烂女人生的?”
“你没有资格批评任何一个女人!”尽管他心中已是满腔的怒火,尽管他的头已经痛得要裂开了,但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管路欣的母亲是谁,她都比你强多了!”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陈美气得口不择言。“你去死吧!”
“很抱歉不能马上如你所愿!”他冷笑着。“我还打算和我心爱的女人及女儿过完下半辈子!”
“你做梦!”
“陈美!”他嘲弄地看着她。“我们这下非离婚不可了。”
“我绝不会签字的!”她也抱以一个冷漠、吓人的笑。
“你别想就这样过你的逍遥日子,我发誓我一定要毁掉她们母女。”
傅佳玮心痛又心悸地看着这可怕的,她终生难忘的一幕,她的父母竟是如此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及退路,存心要逼死对方。
“陈美!夫妻一场,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不离婚!”她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要我离婚?!傅定国!你这辈子是别想了!”
他气得青筋浮现,血管涨痛,整个人像要炸掉般地难受和不舒服。
“妈!你冷静一下吧!”接着傅佳玮转向她的父亲。“爸!求求你!不要再吵了!”
“陈美!你的心为什么要这么坏、这么毒呢?”
“拜你所赐!”
“你连一点成人之美的风度都没有吗?”他试着和她讲理。
“傅定国!你别做这种奢望了!”她像泼妇骂街般地叫嚷着。
“你……”傅定国的身体气得摇摇晃晃的。
“傅定国!别忘了你的高血压!”陈美冷言冷语道:“气死了划不来!”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睛!”他沮丧地自语着。“和你结婚是我这辈子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我也是!傅定国!”她凄苦地一笑。“我也是!”
“那就让我们都解脱!”他拉下高傲的姿态。“也算为你自己做一件好事。”
“太迟了!”
“妈!”傅佳玮冲到了母亲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臂。“明天再说吧!”
“不!我今晚就要解决!”
“陈美!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她存心和他耗上了。“我要让你痛苦、后悔一辈子!”
“陈美!”弛指着她大喊,整个脸都涨红了。
“我不怕你!你吼吧!你叫吧!”
“你……”话未说完,傅定国砰的一声倒地了。
陈美和傅佳玮呆住了。
一会,傅佳玮恢复神智,哭喊着:“妈!”
“快点叫救护车啊!”她冲到了傅定国的身边跪了下来,试探着他的鼻息。
傅佳玮则着急地拨着电话。
路爱思和路欣冲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齐修治面色憔悴地迎了上来。
“傅伯伯怎么样了?”路欣一脸的焦虑。
“可能撑不过去了。”他低下头。
路爱思背靠着墙,她需要一个实体来支撑她自己,否则她一定会脚软瘫下去。
路欣看着母亲,心里已经猜到了九分。
“妈?!”
“去看看他吧!”路爱思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你呢?”
路爱思流下了泪,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不想再看他一眼吗?”
“不用了!”她露出了一个含泪的笑。“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路欣不再说什么,跟着齐修治走进了加护病房。
只见陈美和傅佳玮坐在病床边,带着敌意地瞪着路欣。
而病床上的傅定国则插着各种维生的设备,他的生命力正一点一滴的从他的身上流失。
路欣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泪已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她清楚地了解眼前躺着的是她的父亲,她生命中令她叉爱又恨的男人。
傅定国虚弱地微睁开了眼睛,缓缓地向路欣伸出了他的手。“路——欣。”
路欣伸出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傅定国的手。
“路——欣。”
“傅伯伯!”她哽咽着,肩哭得一耸一耸的。
他气若游丝,但勉强地撑起精神,拼那最后一口气。“你妈呢?”
“在外面。”
“我对不起你们。”他坦白道。
路欣拚命地摇头。
齐修治这会也了然一切,感慨造物者的捉弄。
“上天是公平的!”他认命地一笑。“我的报应也终于到了。”
“不要再说了!傅伯伯!”
“现在不说要等什么时候?”
“不要!傅伯伯!”
傅定国朝齐修治点点头,示意他过来。
“修治!麻烦你带你傅妈妈和佳玮出去一下好吗?”
齐修洽点点头,朝陈美母女走去。
陈美本来不愿起身,但傅佳玮硬是将母亲拉了起来。
三人鱼贯地走出加护病房。
傅定国耐心地等着门被带上,然后看着潞欣。“路欣!总算只剩我们了!”
路欣抹去了脸上的泪,一时语塞。
“没想到这会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傅伯伯!”
“路欣!你应该叫傅欣才对的!”
路欣胡乱地点了点头。
“你母亲为什么不进来?!”他问着。
“我不知道!”她摇着头。“我不知道!”
“我真的抱歉!”他握紧了她的手。“一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你的存在。”
“不要说这些了!”
“我无法使时光倒流或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他落寞地一笑。“后悔也无济于事!”
“傅伯伯!”
“我连一声‘爸爸’都没办法听到吗?”他痛苦地看着路欣。
路欣咬着牙,她想喊但是喊不出来。
“不用勉强自己,我是罪有应得。”
“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
他摇摇头。“我的生命已到了尽头,不过有你在我身边看着我死去,我也心满意足了。”
“不!”她喊着。“不会!”
“路欣!你要面对事实。”
“不!不会的!”她跪倒在病床边。
“路欣!起来!让我看着你!”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让我看你!”
路欣慢慢地直起身。“你和爱思真像,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你母亲般。”
路欣已经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办法为你们留下什么,你要好好地照顾你的母亲。”他像交代遗言般的叮咛,嘱咐着。
“求你别再说了!”她已泣不成声。
“路欣!”
“傅伯伯!”
他最后含笑但又带着些许遗憾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了他的眼睛,而他握着她的手也渐渐地松了。
“傅伯伯!”路欣轻轻地推了下他的肩。“傅伯伯?”
傅定国安详,眼角带着泪地离开了人世。
路欣抱着自己的头,心碎胆裂地大叫了起来。
第九章
路欣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
齐修治悄悄地走进,默默地驻立于她的身后。
好一会工夫,她转过头,平静地看着身后的人。
“你还没有恢复过来?”
“你的新工作如何?”她走回她的皮椅前坐下。
“很顺利。”他皱眉看着她。“叫我操心的是你!”
“我很好!”
“任中威也拿你没办法。”
她板起脸。“你们没事就会讨论我吗?”
“路欣!我们关心你!”
“我不需要!”她冷硬地说道:“我不需要你们的任何东西。”
“我和你母亲谈过了。”
“那又怎么样?”
“也许你该到欧洲走一趟,和你的那些朋友聚一聚。”
“或者给我找一个心理医生吗?”她不屑地一笑。
“路欣!你这样做对谁有好处?!”
“不要管我!”
齐修治叹了口气。“我该拿你怎么办?”
“离开我!走得愈远愈好!”
“你就放弃这个念头吧!”他容忍着,知道她的情绪不好。
“齐修治!我需要一段长时间的疗伤期,你们就别来打扰我吧!”她咬着唇说出。
“多久?”
“谁会知道要多久?”
“这样不是办法!”
“求你!”
“你母亲也会操心的,替她想想吧!”他对她动之以情。
“她受的打击并不比你小,她却能坚强地渡过,为什么你反倒不能?”
“她不是我,我也不是她。”
“振作起来吧!”
“我尽力试试看。”
丁伊柔看着面有难色,分明有所求而来的母亲。
“妈!你就明说吧!”
丁母神色为难了一会。“你的父亲需要钱。”
“多少?”
“三百万。”
丁伊柔生气地看着丁母。“妈!你以为我在开银行,裘杰人在印钞票的吗?”
“他一定会给的,尤其是你现在正怀着他的小孩!”
“这是变相勒索!”
“伊柔!”丁母堆了满脸的委屈。“你也知道你父亲的个性,生意一垮的话,他会连我都不要。”
“那就离开他!”她以快刀斩乱麻的痛快说出。“你可以到英国找阿姨,她总是你的亲妹妹吧!”
“伊柔!不管你怎么想,我爱你的父亲。”
丁伊柔冷漠地一笑。
母女俩有些许的尴尬,这会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已被打开一条小缝,裘杰人就站在门后,聆听着两人的每一句话。
“伊柔!你到底肯不肯?”
“三百万不是小数目。”她拖延着。
“对我们不是小数目,但是对裘杰人而言根本没什么!”
“那是他的钱啊!”
“你不就是为了钱才嫁他的吗?”丁母动了怒,尖声叫道:“当初我是怎么漏夜的劝你、求你嫁他的!”
“妈!”她求饶道。
“你爱上他了吗?”
门后的裘杰人手心冒汗地等着答案。
丁伊柔心里明明是爱,但是她的头却做了不爱的表示。
“是嘛!反正你并不爱他。”
裘杰人的脸色一变,再没有比这一句话更打击他的心,摧毁他的感觉,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向电梯,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再听只是得到更多丑陋不堪的事实。
“妈!我摇头并不表示我不爱他!”
“那你到底表示什么?”
“我不知道!”她朝她母亲吼着。“你和爸一直当他是金矿般的挖吗?爸是真的需要钱来周转公司吗?你们到底是存什么心?”
“伊柔!你爱上他了?!”
丁伊柔嘴角微动,耸耸肩。
“他爱你吗?”
“妈!不要问了!”伊柔心烦地阻止道:“我实在没办法再向他开口要钱了。”
“最后一次。”丁母保证道。
“你上一次也是说最后一次!”
“伊柔!再帮妈一次忙,我真的不能失去你父亲。”
“我继父!”伊柔冰冷地补充道。
“随便你怎么说,我明天晚上来拿好吗?”
“我没把握!”她实话实说。
“他会给你的。”丁母信心十足。
“我曾听他提过说公司最近看中了一块关渡的地……”
“不差那三百万!”
“妈!你替别人想一想好吗?”
“伊柔!你可以拿肚子里的小孩向他开口啊!”丁母向女儿建议着。
“妈!你真卑鄙!”
“伊柔!不许你这么说我!”
“我还有一些首饰……”她冰冷地开口。
“够吗?”丁母撕破了脸。“我一定要凑足三百万才行。”
“我再向朋友调。”
“你什么时候交了有钱的朋友了?!”
“我明晚会给你钱的!”
“这可是你说的!”丁母笑嘻嘻地起身,拿着皮包。“我才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反正你把钱给我准备好。”
“妈!最后一次了!”
丁母笑笑,不置可否。
“妈!我发誓以后你绝不可能再从我身上再榨到一毛钱!”丁伊柔向她母亲也向自己保证着。
“难说哦!”
路欣带着微醉地去敲了任中威的门。
任中威将门一开。“路欣?!”
“你在家?!”她笑着问道。
“你最近到底跑哪去了?”他不太温柔地将她拉进门,再用脚将门带上。“还带着一身酒气来。”
“我去了屏东!”她咯咯地笑着。“打电话给齐修治他不在,所以我就来你这里碰碰运气,我没指望你在家的。”
“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说完他起身去倒了杯水递给她。
“我是去屏东玩啊!”
“你父亲的事齐修治告诉我了。”他沉静地说道。
突然路欣狂笑起来。“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父亲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还听不到我叫他一声‘爸爸’,一句‘我爱他’!”
“路欣!”
她强抑下悲伤。“任中威!直到那最后一刻我才知道我真的爱他,没有恨,没有痛苦,我只想叫一句‘爸爸’!”
任中威走了过去,将她紧紧地拥入自己的怀里。
“我恨死了我自己!”她扯着他的衬衫,边扯边捶着他的胸。“他一定和我一样地痛苦、难过,我该去体谅他的心情和感觉。”
“事情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她哀嚎地喊道:“我会一辈子活在悔恨里的,永远!”
“路欣!”他轻哄着她。“现在只是个过渡时期,过一阵子你会冷静下来的!”
“不!我甚至不敢见我母亲的脸。”
“你这又是何苦来哉?!”他百思不解。“你只会将你母亲一起扯进你的悲痛里。”
“我对不起她!”路欣泪流满面。
任中威将路欣抱着坐在自己的膝上,轻柔地顺着她的头发,呢喃着求她别哭。
“我该怎么办?”她抬起一对晶莹的双眸望着他。“我好痛苦!”
“路欣!会过去的!”
“你怎么知道?”她吸了吸鼻子,一副小女儿的娇态。“你又不是我!”
“你还有我们大家啊!”
“你只是在安慰我!”她又开始流泪,像水龙头般。
“那你要我怎么样?”
“我不知道!”她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谁能给我答案?”
“当然是你自己。”他怜惜地划了下她的鼻子,掏出手帕为她擦掉脸上的泪。
她抬起头,带着醉意及一股寻求解脱的眼神望向他。
任中威的心也跃跃欲动,他的心因为要她的欲望而揪结在一起,他要她!那种感觉是那么强烈,那么澎湃。
路欣的手试探性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她习惯性地润了下唇。
他呻吟一声,抓住了她的手。“路欣!我不该趁人之危,明天早上你就会后悔的。”
“我不要想明天!”她坚决道,将唇印上了他的手。
“路欣!”
“你到底犹豫什么?”她妩媚地看着他,手也悄悄地解开了他衬衫上的扣子。
任中威不再迟疑,不再让自己有考虑的时间,的确,谁会去想明天!
路欣头痛欲裂,忍不住地呻吟起来。
任中威衣着整齐地站在她的面前,爱怜地看着她,他已有一切的准备来面对她的任何反应。
路欣缓缓地睁开眼睛,马上意识到背单下的自己是一丝不挂,她迅速地拉高被单,然后转向任中威。
“早安!”他笑着说。
她想她要昏过去了,瞄了陌生的房间一眼。“上帝!”她脱口而出。
“你要不要去洗个澡,穿上衣服?”他平静地说道:“早餐我已经弄好了。”
路欣的第一个反应是一头撞死或干脆久睡不醒。
“路欣!”
“我想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她音调不稳。
“昨晚……”
“拜托你!”她恳求地打断了他的话。“昨晚是我的错!”
“错?!”他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对你来说或许只是个错误,但对我有不同的意义。”
“任中威!让我想一想好吗?”
他又看了她一眼。“我要到分局去了,你走的时候帮我锁上门。”
“谢谢你!”
“谢什么?”他嘲讽道:“谢我在你犯错误的时候占了你的便宜?”
“又来了!”她将头埋进被单里。
“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说完他走出房间。
一切恢复到宁静,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路欣拉下被单,将头埋进自己的双手里。
天啊!她怎么会犯下这种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错误,往后她要怎么面对任中威,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她始终认定的友谊这会是铁定荡然无存了。
路欣忿忿地捶着床铺,这是一个她怎么也不该犯下的错误,她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原谅自己的理由。
披着被单下床,每一步都是那么困难,那么沉重。捞起了地上的衣服,她厌恶地看了衣服一眼,真是该死!这个代价太大了。
丁伊柔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有点讶异从昨晚开始就一脸冰霜的裘杰人,前一阵子的他还和她共同陶醉在孩子的喜悦里。
她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有事吗?”裘杰人冷淡地问道。
她连忙地摇摇头,赶紧吃了一口饭。
整个气氛是那么凝重、沉默。
他原本严厉的线条如今更加吓人。
“你怎么了?”她怯怯地问道,鼓起勇气。
“我在等你开口啊!”
“开什么口?”
“你不用装了!”他碗筷一放。“我最恨那种不诚实、狡猾的女人。”
“你在说什么?”她不解。
“我怀疑你要怎么弄钱?!”他故意地打量着她的肚子。
“除非你的怀孕是假的。”
“什么?!”她大惊失色。“你到底怎么了?”
“你比谁都清楚!”
“我不知道你在指什么!”
他霍然起身,双手压在桌子上。“一等你生下小孩,我们马上离婚。”接着他恶意地一笑。“如果真有这么个小孩。”
“裘杰人!”她气得发抖。
“我会再给你一笔钱,让你再嫁得顺利一点!”
丁伊柔的心跳加速,腹部疼痛,她怕自己会将小孩流掉,所以她拚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绝不能生气。
“兴奋得说不出话了?!”他冷冷地一笑。“毕竟钱比任何东西都管用,比任何东西能抚慰一个‘受创’女人的心!”
“裘杰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他看着她,表情是那么令人心痛。“我错在不该娶你!”
“真的吗?”她咬着唇问。“连肚子里的小孩也是错误?”
“你休想用孩子来勒索我更多!”他毫不留情地瞪着她。
“你以为你已经王牌在握了吗?你以为你能控制住我了吗?”他一笑。“必要的时候我连孩子都可以不要,你这个只要钱的捞女!”
再没有什么可以伤她了!她喃喃自语道,不知道自己已经站起了身。
“告诉你母亲,那三百万我会准备好等她来拿!”
“三百万?!”她问着自己。“我并不需要三百万I”
“是吗?”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身边。“昨天下午你母亲来做什么?”
这下她才恍然大悟。“你误会了!”
“误会?!”他假装礼貌地一问。“你是说我的傻瓜还没有当够?”
“我自己已经凑足了钱!”
“你真有办法?!”他瞪着她。“这次你把自己卖给了谁?”
她的手一挥,但是他以更快的速度抓住了她的手。
“你想打我?!”
“你这个白痴!”
“对!你没有骂错!”他苦笑着。“否则当初我怎么会娶你。”
“你一定会后悔的!”她含着泪,用尽全身力量地掰开他抓着她手臂的大掌。
“我已经后悔了!”
“裘杰人!”她忽又平静地一笑。“你为什么看不清事实的真相呢?”她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为了腹中的小孩。“我爱你!”
他先是一愣,然后狂笑不已。“你钱还没有捞够是不是?!”
“我真的爱你!而且信不信由你。”
他注视着她的眼眸,想从她的脸上找出答案,让自己相信她的表情。
“我只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给我滚吧!”他失措地喊道。
丁伊柔不再给自己任何考虑、犹豫的机会,转身跑到门边,拉开门冲了出去。
喊她回来的话已到了嘴边,他硬是给吞了回去,她会回来的,他向自己保证着,她一定是跑回娘家住个几天,她一定会回来的。
裘杰人自己也不太敢相信,他浑身一软瘫向沙发。
齐修治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气冲冲地站在路欣的办公桌前。
“你是怎么了?”
路欣不敢直接地看他。
“路欣!”
她故意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我正忙!”
“我看得出来!”他讽刺道:“可不可以请你抽出个五分钟和我说话?”
她放下手中的设计图。
“你变了!”
“我是变了!”
“不只是傅伯伯的那件事,还有其他的因素。”
“你倒是比我自己还清楚!”她心虚地绞着自己的手指,一副明显有罪的模样。
“你做了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我能做什么?!”
“你明明一副犯了罪的模样!”他努力地想诱出她心中的秘密。
“少套我话了!”
“和任中威有关吗?”他自己做了个结论。
路欣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那么真的和他有关了?!”
“你自己慢慢地去猜好了!”
“我可以去问他。”
“那是你的事!”她恼羞成怒。“你去找他好了,不要来烦我。”
“路欣!我知道我最近比较忙……”
“那和我无关!”
“你不可能在一两个星期之内就转而投入了他的怀抱。”他恨恨地说道:“任中威不见得比我有空。”
路欣对自己自嘲地一笑。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齐修治!你不要在这里烦我好不好?”她拜托着他。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连傅伯伯的遗嘱你也不想听?”
“不想!我什么也都不要。”
“你宁可将你父亲的所有一切都留给她们?”
“她们是傅伯伯名正言顺的妻子和女儿。”她笑笑。“我和我妈什么都不想要。”
齐修治狠狠地盯了她好一会。“晚上我来接你。”
“我有事!”
“和任中威?!”
她摇摇头,勉强地挤出一个笑。
“还有其他的男人?”
“对!”她火大道:“还有一百个、一千个!”
“路欣!你饶了我吧!”
路欣叹了口气,谁能了解她此刻心中的感受,她甚至无法再见到任中威,看到齐修治她也有愧疚感,一夜之间,她同时失去了两个男人。
“你走吧!”
“我会再来的。”
“齐修治!请你不要再来看我了。”她哀凄地道出。
“为什么?给我一个好理由。”
“不需要任何理由!”她把头别开。“我不想再见到你或任中威,麻烦你把话带给他。”
“你自己去跟他说,那是你们的事。”
“好!我自己说!”
“一定有问题!”他转身走向门。“而我会找出答案的!”
“不要费事了!”
“晚上见!”
路欣急忙地赶到丁伊柔指定的地点去,推开了西餐厅的门。
丁伊柔朝路欣挥了挥手,脸色苍白,一副精神不济,营养不良的虚弱模样。
“伊柔!”路欣在她的面前坐下,打量着她,焦虑不已。
“你是怎么把你自己搞的?”
她面无表情地嘴角一扬。“我离开了裘杰人,我也失去了我的小孩。”
“什么?!”路欣不信地喊道。
“小孩子流掉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路欣怒斥道:“他知道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谈他!”她平静地看着路欣。“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你说好了。”
“我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和工作,等我一存足了钱就回英国去。”她神色笃定,坚决地说道。
“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步田地?”
“路欣!别问了!”她沮丧地挥了挥手。“我的心已经彻底地碎了、死了,我不曾被伤得这么体无完肤,不曾这么万念俱灰。”
“他难道不曾找过你吗?”
“谁知道!”
“伊柔!”路欣费尽心力地劝道:“真的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吗?”
“路欣!他根本一点后路都不给我。”她心神俱碎。“他误会我、打击我、把我赶出来,害我失去了小孩,他根本就不知道爱为何物,而即使我向他坦白了我的爱,他也只是嘲弄地扔回我的脸上。”
“听起来似乎真的完了。”
“你呢?”
“我?!”路欣自嘲道:“我的情况不见得比你好到哪里。”
“怎么了?”
路欣一点也不隐瞒地从自己父亲的猝死到意外地和任中威发生关系的事说了一遍,包括她自己的挣扎和对齐修治的愧疚和亏欠。
“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路欣认真地想了一会。“我真的没有答案,我想我失去了他们两个。”
“不会这么糟吧?”她存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是可以理解的,我想不管是齐修治或任中威都应该有勇气去面对和接受。”
“你以为男人真有这么大的肚量?”
“那你要怎么对他们说?”
“两个人都说再见!”路欣洒脱道:“一切再重新开始了。”
“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根本没脸再见他们两个!”
丁伊柔的眉纠结在一块,似乎也可以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和尴尬。
“伊柔!你就先到我那里住,愿意的话到我的店里打工,正好有一个小姐因为要结婚而离职。”
“谢谢你!”她感激道。
“别这么说!”路欣一笑。“他知道到我这儿来找你吗?”
“我不以为他会注意到我曾经说过的话。”她感慨地一笑。“他习惯封闭自己,把自己藏在他的保护壳里,深怕被人所伤。”
“可是你是爱他的!”
“爱是双向的!”丁伊柔叹口气。“我不可能一味地付出,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我爱人,我也要人来爱我!”
“他也许还没想通。”路欣替这个她不曾见过面的男人说话。“你得给他时间。”
“来不及了!”
“他现在或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可能想你想疯了。”路欣急急地说着。
“再下来你会说他爱死我了。”
“不是没有可能!”
“问题是我不想去赌这个可能了!”伊柔不带劲地一笑,再也不抱一点希望。
“好吧!这个问题我们再研究了。”路欣鼓励地朝她一笑。“先和我回家,安顿好再说吧!”
任中威在“诗韵”的店门前拦下了路欣,她刚从外面接洽完事情要回店里。
“你不用再躲我了。”
路欣微仰着头看了他一眼。“我有吗?”
“路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他苦恼道,手无意识地粑过头发。“我已经被你整得快崩溃了!”
“任中威!你不觉得我们应该结束了吗?”
“结束什么?!”
路欣不语,低头看着地下。
“就因为‘那件事’?!”他冷冷地问道。
“你心里有数!”
“路欣!拜托你别用你的想法替我思考好吗?”他吼道:“只要你说一声愿意嫁我,我马上就娶你。”
“我不想嫁你!”她理智地道出。
“那也不要判我死刑,不要逼我离开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再和你相处。”她坦白地望着他。“要我假装那件事不曾发生?”
“那不是个错误!”他心平气和,柔情地说道。
“对我而言是个天大的错误。”
“你希望那天和你发生关系的是齐修治吗?”他冷静地看着她。“你希望那天在家的是他而不是我吗?”
路欣茫然地耸了耸肩。
“齐修治知道我们的事吗?”
“不知道。”
“你想告诉他吗?”
“你想吗?”她反问道,没什么表情。
“那是你的事!”他摇摇头。“我不是那种大嘴巴,爱渲染我和哪个女人睡了的男人。”
“真令人放心!”她讽刺道。
“路欣!”
“任中威!我真的认为到此为止是最好的决定。”
“我不会放弃的!”
“你放心!我也不会和齐修治的。”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他烦躁地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
“我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你呢?”
“别做无谓的努力了。”
“路欣!不要这样!不要让‘那件事’毁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也不希望如此!”她落寞地一笑。“我们连朋友都无法做了,你以为我喜欢看事情变成这种地步?”
“决定权在你!”
她摇摇头。“我们都被打败了!”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他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既然这样,你干脆也和齐修治发生关系,大家扯平算了!”他气得口不择言,想到就说。
“你……”路欣气得转身就冲进了店里。
任中威僵立在当场,不禁要扼腕,他真的搞砸了一切吗?他真的失去了路欣吗?
第十章
路欣和丁伊柔都半弯着腰看着桌上的一张设计图,低声讨论着。
背后传来了敲门声。
路欣先回过了头,是个陌生的高大男子,他的视线定在了丁伊柔的身上。
路欣会意地一笑,很快地猜出了这个冷漠,镇定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的男人的身份。
丁伊柔诧异地直起腰回过身,她的嘴在见了眼前的男人后微张。
“伊柔!”他轻声一喊。
丁伊柔的身体纹风不动,表情也莫测高深。
路欣清了下喉咙。“我到前面去看看。”
“路欣!不要走!”丁伊柔拉住了路欣的手。“我和他早就无话可说了。”
“路小姐!麻烦你了!”裘杰人的表情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路欣夹在中间颇感进退两难。
此时秘书探头进来。“老板!陈太太要和你讨论一下那件黑色的丝质礼服。”
路欣这时松了口气,掰开了丁伊柔紧抓着她的手。“有事再喊我。”说完她看了裘杰人一眼,然后大步地走出了她的办公室。
室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你还好吗?”他盯着她的脸,缓缓地开口。
“你是送离婚协议书来的吗?”
他摇摇头,眼神充满了悔恨和怜惜。
“那你还有什么事?”她冷冷地别开头。
“我和你母亲谈过了。”
“是吗?”她嘲弄地一笑。“所以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想挽回了吗?”
“你肯原谅我吗?”他低声问道,喉咙像给什么卡住了一般。
“孩子掉了。”她平铺直叙,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裘杰人的心一震,冲到了她的面前,抓着她的肩。“你骗我!”他摇晃着她。“不要开这种低级的玩笑。”
丁伊柔突然地大笑起来,眼角却流下了泪。
“伊柔!”
“我想是小孩自己的意思吧!”她幽幽地说。“他知道自己会生活在一个父母不和,没有家庭温暖的世界里,所以他宁可不被生下来。”
裘杰人松开了他的手,表情狂乱。“不可能!”
“即使是你这么无所不能,没有事可以难倒的男人,你也得面对现实。”她没有感情地补上一句。
裘杰人的脑子已停止运转,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克服这种伤痛。
丁伊柔望着他的反应,虽不忍但也咬着牙。
“和我回去!”他深吸了口气,平和地看着她。
“你以为我还会和你回去?!”她不信地嚷着。
“你是我的妻子!”
“我恨你!”她大叫着。“在孩子流掉的那一天我就彻底地斩断了我对你的期望和那份爱!”
“伊柔!我们都有错!”
“我错在哪里?”她故作平静。
“你可以和我解释清楚,指出我的错误。”
“我记得当时你是叫我滚。”
“当时我已经失去理智。”他的眼神乞求着她。“你可以努力地试着告诉我。”
她的回答则是心痛地一笑。
“伊柔!”
“裘杰人!我什么都不欠你了。”她恍惚地一笑。“我继父欠你的钱,你们自己去协调、解决,一等我存够了钱,我马上就回英国,再也不回来台湾了。”
丁伊柔的话彻底地粉碎了裘杰人的心,而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原本他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没想到他却被她所虏获,被她的默默付出所感动,要失去她时才知道她对自己的意义,他无法就这么看着她走出他的生命。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伊柔!我不是那种会向女人哀求,道歉、低声下气的男人。”他板着脸,严肃地说出。
“我也没指望你会是!”她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
“请你跟我回去!”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心中激动莫名,她早就对他死了心,为什么此刻她的心却如针刺般,如刀割般。
“伊柔!”
“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打扰我!”
“你要怎么样才肯回来?”他的音调含着焦虑。“什么条件你开出来好了。”
她对自己摇摇头,他还是这么死脑筋。
“伊柔!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你无法给我我想要的!”她平静地转过身看着他。“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爱,也不知道爱为何物!”
裘杰人愣在当场。
“我必须上班赚钱,你回去吧!”
“你现在住哪里?”
“路欣的家里。”她没有隐瞒的意思。
“住得习惯吗?”他关心地问道。
她冷冷地笑了笑。“哪里都比和你住在一起好。”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丁伊柔错愕不及地怔了怔。
路欣皱着眉走进来。“他怎么一脸杀气腾腾地冲出去呢?”
丁伊柔的反应则是冲进了路欣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傅佳玮一身素净的黑衣服,神色稳重、成熟地来到了齐修治的面前。
齐修治礼貌、有距离感地起身招呼她入座。
“抱歉!在你上班时间把你请出来。”
他笑笑。“你想和我谈什么?”
她似乎在一夕之间成长了,以往那个自私、肤浅,不知为别人着想的女人已经消失了。
“下星期我就要和我妈妈到美国去了。”
“祝你们一路顺风!”他一点也没有挽留或舍不得的意思。
“我们把公司卖了!”她淡淡地一笑。“所以这次美国行也算是移民,听我妈说我的亲生父亲人在美国。”
“那很好啊!大团圆。”
“齐修治!你还这么恨我吗?”她委屈地看着他。
“我没有理由恨你。”
“那你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寡情?”
“我要怎样才算多情?”他反问。
“你和路欣会有结果吗?”
“我不知道!”他自己真的没有一点把握。“感情的事谁料得准。”
“或许我会回来。”她试探着他。
“佳玮!不要做无谓的努力了!”
“你的新工作怎么样?”她换了个话题。
“我可以适应。”他的言下之意并不很乐观。
“想自己创业吗?”
“过一阵子吧!”他懒懒地说道:“没这么简单。”
“我可以投资。”
“傅佳玮!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或你的钱!”他动怒道:“何况你那些钱来得并不令人高兴!”
“他的死和我无关!”
“而你反正也不是他的女儿是吗?”他冷冷地讽刺。“没世。”
“你这么说并不公平!”她抗议着。
“算了!”他放弃了争辩。“希望你已经从中得到了教训和启示。”
“瞧你说的,好像路欣她们母女多可怜、多委屈、多令人同情。”
齐修治叹了口气。“原本我还以为你变了,变得懂事、理性、能为别人着想,看来我是错了!”
傅佳玮沉默地低下头。
“为了你自己好,也为了别人好,你真的要好好地反省你自己了。”他语重心长。
“你要来送行吗?”
他摇摇头。
“我妈希望再见你一面。”
“有那个必要吗?”他不解道:“你妈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关于我爸爸的事,以后扫墓、祭拜……”
他笑着挥挥手,不想掩饰他脸上的不耐。“会有人去做的,例如傅伯伯的女儿和他真正爱过的女人。”
“那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没错!”
傅佳玮凝视着他。“你会记得我吧?!”
“这个重要吗?”
“齐修治!”她低姿态地喊他。
“希望你们在美国顺心愉快!”
傅佳玮这下是真的死心了,她突然大方地一笑。“祝福你和路欣。”
“如果你是诚心的话,那我谢谢你。”
她苦笑了下。“我是诚心的,看在她是我父亲女儿的份上。”
“谢了!”
丁伊柔拿着衣服进入浴室洗澡。
路爱思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路欣。“路欣!伊柔和她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改变!”路欣微笑着。“他还是每晚固定地在店门口站岗,而伊柔还是视而不见。”
“这样下去不行!”
“我又有什么办法?!”路欣耸耸肩。
“修治来找过我。”路爱思小心地看着她女儿。
“他来找你干嘛?!”路欣诧异道,表情不是很好。
“他想知道你是怎么了。”
路欣将视线转向荧光幕。
“我也想知道。”路爱思不容她女儿回避。
“妈!”
“我虽然没有见过那个警察,但对他的事我也略知一二。”
“根本就没什么!”她有点不耐烦道。
“是这样的吗?”
“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
“这两个男人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路欣好笑地看着她的母亲。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路爱思难得强硬。“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那我又能怎样?”她问着母亲。
“总有一个你比较喜欢的!”路爱思莞尔一笑。“早点决定,不要吊人家的胃口。”
路欣自嘲地一笑。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路欣冷哼一声。“我不知道自己可以糊涂到这种地步。”
“你做了什么?”路爱思紧张地追问。
“没什么啦!”
“路欣!你可别步上了我的后尘!”她提心吊胆地问道。
“妈!”路欣不依地喊道,但心中不免也一惊。
“我相信你的判断力和智慧!”
路欣这下不敢看她的母亲了。
“反正你早点把这件事解决!”
“我会的!”
“还有劝劝伊柔,男人难免会犯错,不要那么斤斤计较。”
“妈!这是什么时代了,你这种保守、落伍的心态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路欣!”她耐心地劝道:“你要妈告诉你多少次?很多事永远不会有公平,而女人在很多方面也注定要吃点亏。”
路欣耸耸肩,没有加以反驳。
“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她叹了口气。“太好强,太娇蛮只会害了你自己!”
“妈!你现在还会想爸爸吗?”
路爱思一笑。“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想他,尤其你的身上就流着他的血,你的存在更时时刻刻地提醒我。”她泪光隐现。“即使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他还是永远地活在我的心里。”
路欣激动地抱着母亲的腰。
“路欣!好好地想一下,和伊柔好好地谈一谈,你们这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齐修治来到了任中威任职的分局前,停了下,然后昂头走了进去。
任中威起身迎上他。
“方便吗?我有事要和你谈一谈。”
任中威点点头。“你先到外面等我,我马上过去!”
一会工夫,两人站在一块罕有人迹的空地上。
“路欣到底是怎么了?”齐修治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为什么问我?”他点了两根烟,递了一根给齐修治。
“前一阵子我比较忙,有时还得到南部出差,怎么才转眼工夫,一切就全部变了?!”
“我不知道!”他一脸的不豫之色。
“任中威!我们就不要兜圈子了!”
“我又不能替路欣说什么!”
齐修抬吸了口烟,然后看着他。“或者我该问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他看了齐修治一眼。“我们怎么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啊!”
“我们之间没什么。”他规避着,闷闷地抽着烟。“如果有什么的话,路欣会告诉你的!”
“这不等于是废话!”齐修治将烟一丢。“你明知道我从她那边是问不出什么的!”
“我也一样!”
齐修治顺了顺头发。“这样永远也谈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只怕我们同时要失去她了!”他无端地冒出一句,将烟踩熄。
“任中威!把话讲清楚!”
“你自己去体会吧!”他没劲地扯着。
“今晚我会再去找路欣谈。”
“很好啊!”
“你要一块过去吗?”
他摇摇头。“我晚上有任务!”
“我会告诉你结果的。”
“不用了!”他笑了笑。“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
“真是愈来愈怪了!”齐修治虽一头雾水,抓不到头绪,但隐约中他也感觉到了什么。
“反正你好好地和她沟通一下吧!”他说完,转身要走。
“任中威!”齐修治喊住他。“路欣已经告诉了你她的选择吗?”
“你去问她吧!”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修治不知是喜是忧地看着他离去。
店里已拉下了一半的铁门,准备打烊。
路欣正在做最后巡视的工作。
只见丁伊柔趴在柜台上,有点发呆地注视着对街一个高大伫立的人影,表情带着些许的迷惑。
“伊柔!想的话就过去和他打个招呼。”
丁伊柔转头看了路欣一下,收回了她望向对街的视线。
“你到底还要他怎么样?”
“路欣!你不了解他,他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爱,即使今天我回到了他身边,早晚我还是得负伤,夹着尾巴逃出来。”
“人是会变的!”
“裘杰人不会。”她落落寡欢地说道。
“伊柔!如果你想马上回英国,我可以帮你的。”路欣意有所指。“你明明是在等他向你低头,求你回去嘛!”
“我没有!”她涨红了脸。
“何必骗自己!”路欣笑着摇摇头。“你明明是爱他的,这样苦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是爱他,但是他爱我吗?”
“你为什么不亲口问他呢?要他给你一个明白的答案啊!”路欣敲着边鼓。
“我怕面对他并不爱我的事实。”
“如果真是如此,你更该坚强起来,另做打算。”
丁伊柔又望了对街一眼。
“去和他谈谈!”
丁伊柔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决心走出店门,她缓缓地横过马路,来到了裘杰人的面前。
裘杰人将手中的烟摁熄,挤出一个笑。
“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我等你!”
“等我做什么?”她仰头望着他。“你根本就不需要我,你不需要任何人。”
“伊柔!我知道我错了,我们可以再来过一次的。”
她默不吭声。
“我会改变的。”他抓住她的双手。“我们也可以再有小孩。”
“我不知道。”她犹豫着。“上次的事实太令我寒心了,万一你又不明事理地误会我呢?”
“不会的!”他保证着。“只要你能和我讲清楚,凡事不要瞒着我,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你爱我吗?”她突然地一问。
裘杰人抓她的手一紧,不过没有说什么。
“回答我啊!”
“我们不要谈这个!”他顾左右而言他。“总之我们会很快乐的。”
“因什么而快乐?”她嘲讽道:“你不会变,永远都不会变的!”
“伊柔!我可以给你一切。”
她冷冷地抽回她的手。“除了爱。”
“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心灰意冷地一耸肩。
“伊柔!你也闹够了,我对过去的事很抱歉,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
“我很怀疑你刚刚怎么没有提到钱?!”
“你要多少?!”他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
丁伊柔做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啧啧称奇。
“伊柔!请你不要要求一些我无法付出的东西。”
“是的!爱就是你无法付出的!”她认命地一笑。“我不愿自己或是未来的小孩要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
他的面无表情更是激怒了她。“你走吧!”
“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回去?!”
“你让我下定了决心。”她毅然决然地一笑。“我打算尽快地回英国。”
“我不准!”
“你阻止不了我!”
“伊柔!你闹够了!”他轻声怒斥道。
“杰人!我给过你机会,等过你,没想到你是如此冥顽不灵。”她叹气道:“我放弃了。”
“你不准回英国!”
“你又能拿什么留下我?!”她认真地问他。
“我会找到的!”他下定决心。
齐修治站在路欣的家门前,看着两个女人缓缓地朝他走近。
丁伊柔推了推路欣的肩。
“刚才是你老公,现在轮到他了。”路欣自嘲着。
两个女人走到了门口。
“我先上去了。”丁伊柔向路欣说着,顺便朝齐修治点了点头,然后开门进屋。
“你又想谈什么?”路欣平静地问道。
“她是谁?”
“一个朋友。”路欣不耐烦。“你到底要和我谈什么?”
“下午我和任中威碰过面。”
她的脸色一变。“那又如何?”
“他也什么都不肯说,要我来问你。”
“我无可奉告。”
“好!那你干脆明白地告诉我你的选择!”
“不是你!”
他的心跳漏了个节拍,脸色倏地变成惨白。
“也不是他。”她淡淡地接了下去。
紧张的情绪一过,他不禁有点生气。“你很喜欢戏弄我们两个是不是?”
“齐修治!事情已经演变到你们两个都不是我最好的或最后的选择。”
“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朋友,也因为我们是朋友。”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解道。
“你又何必这么追根究底地问个没完。”
“我要知道!”他大吼道。
咬着唇,她鼓足了勇气。“我和他上过床了。”
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所听到的,他愣愣的看着她。
路欣咽了口唾液,说出来反而轻松不少。
“为什么?”他平静地问道。
“自然就发生了。”
“你爱他甚于爱我?”
她摇摇头,淡淡地一笑。
“那么是为什么?”
“凑巧吧!”她自己也无法解说清楚。“我找过你,可是你不在。”
“这不是理由!”他气愤道:“如果我在的话,和你上床的会是我?!”
“我真的不知道。”
“路欣!你太不负责任了。”他责备道。
她不语,微垂下她的头。
“不过这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她看着他。“是吗?”
他低头看了下表。“我该走了,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是的!你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她笑了笑。
“路欣!我会再来的。”
路欣耸耸肩,显然地不抱任何的希望。
路爱思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摇了摇头。
“妈!”“路妈妈!”两个女人不约而同。
“路欣!你的店怎么办?”
“我一个月不在又不会倒。”
“伊柔!你呢?”
丁伊柔笑了笑,但笑中带着感伤。“我的阿姨在英国,我的根也在那里。”
“怎么这么说!”路爱思极不赞同。“你的父母和丈夫都在这里。”
丁伊柔的反应只是叹气。
“妈!你就放我们去吧!”
“若有人要向我要人呢?”
两个女人同时吐了一口气。
“你们真的不再考虑清楚?”
“我不再考虑了。”丁伊柔坚决道。
“我也是!”路欣丝毫不后悔。
“好吧!”路爱思无奈地点点头。“事情到了这地步,我还能说什么。”
路欣和丁伊柔将行李处理好,划好座位,相偕走上二楼的出境室。
这时,她们的身后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路欣!”“伊柔!”
她们停下脚步,缓缓地回过头去。
裘杰人、齐修治、任中威像变魔术般地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五个人的表情互异,心里所想的也不同。
路欣看了伊柔和裘杰人一眼。“伊柔!或许你们应该谈一谈。”
“路欣!我们三个也是。”任中威说道。
于是裘杰人将伊柔拉到一边。“你怎么敢这么偷偷摸摸地溜走。”
“谁通知你的?”
“路伯母。”
丁伊柔苦笑了下。“好吧!那又怎样?!”
“别走!”
“我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有!你有!”他深情又专注地看着她。
她也回看着他。“告诉我。”
“我爱你!”
短短的三个字令丁伊柔激动得要垂泪,她知道要让他说出这三个字有多困难,多勉强,但他毕竟还是说出来了,可见他是真的在乎她,重视她。
“伊柔!不要走!你的家和你的根都在这里。”他卸下了平日不苟言笑,严肃的面具,真情流露。“求你不要走。”
丁伊柔二话不说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啜泣不已,再多的言语都是多余的了。
路欣看到伊柔有了圆满的结果,欣慰地一笑。
“路欣!”齐修治喊她。
“你于嘛到英国去?”任中威问道:“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不像你的作风嘛!”
“我需要静一静。”
“因为你犯的错误?!”齐修治温和,带笑地揶揄道。
路欣故作不在乎地耸耸肩。
“忘掉那件事吧!”齐修治说道。
任中威也无奈地点点头。
“你们能忘吗?”
“我会试着去遗忘。”齐修治坦白道:“也许并不容易,但我会努力地去试,我爱你!我的爱不会因为这一件事而有所改变。”
“我就更别提了!”任中威自嘲道:“你自己去做决定好了,因为不管你嫁我们哪一个都会幸福的。”
“真有自信!”路欣笑道。
“不要去英国了!”齐修治劝道。
任冲威只是信任地望着她。
丁伊柔这会也勾着裘杰人的手臂走了过来。
“路欣!”伊柔含羞带怯地一笑。“不要去了。”
路欣看着大伙。“你们的意思我都了解,不过我真的需要去一趟英国,暂时离开一下。”
“多久?”任中威问道。
“一个月。”路欣转向裘杰人。“你会好好地照顾伊柔吧?!”
“没问题!”
路欣接着握住了齐修治和任中威的手。“谢谢你们!我会回来的。”
“带着你的决定?!”齐修治笑着问道。
“路欣!到时你可别再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了!”任中威补充着。
路欣笑着点点头,松开了他们。
路欣看着面前的四个人。“我很快就会回来了!”说完她带着愉快、解脱的心情走向了出境室。
验证前,路欣还转过身朝大伙挥挥手。
“等我!”
四个人心有灵犀地皆笑着点点头,朝路欣挥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