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意识到他并没完全处在绝对的黑暗之中:他的双眼用了几秒钟去适应黑暗,接着他失望而震惊地意识到了自己身居何处。
沿着四周涂白的堵,一个个火把在风中摇晃。沿大厅一端的高台四周排着一些装饰华丽、精致的油墨画的纸帘。在他踏离路面时,三个面色苍白的祭司正吃惊地抬头盯着他。其中两个是亚洲人;另一人则长有美洲印第安人的高颧骨和健康肤色。后墙上是一幅很大的画,这幅面就挂在通向庙的障子①门上边。画儿的表现方式很拙劣,但还看得出来那是芒多的肖像,被装扮成了猴王。【① 障子:日本房屋用作墙壁、间壁或滑行门的纸糊木框。】
阿伦想,好极了,原来我们所有人当中,最出名的就是芒多呀。
阿伦又回到了日本人的世界。自从他上次见到之后,庙又重修过了,这就告诉他这儿所过去的时间比马塔塔世界里所过去的时间要多得多。原来通向格林镇的路面现在在其终端却是另一段变了的历史。阿伦意识到,原来是我所用的那块时间材料、那块时航机碎片决定连接处段哪儿,而不是路本身。
阿伦朝后瞥了一下浮路,希望珍妮弗、彼得和其他人过来,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但白色的可塑物依然空空如也,而祭司们还在庙里盯着这个鬼怪。
他用日语说道:“您早。”除了他在合气道班上学过的几个词组外,这差不多就是他所知道的所有口语了。这个问候语是译成“早上好”、“下午好”还是“晚上好”他已记不太清了,但这是他脑子里所能想起的全部话,阿伦拿不准背那些合气道的技术性的名字是否会为他带来许多好处。他满怀希望他用日话说道:“认识雄友君吗?”
这几位祭司只是注意着他,眼里满是恐惧和惊奇。
“别光瞪着。你们应该知道雄友这个名字。雄友在这儿吗?来呀,珍妮,我确实需要有人说这种语言。”
但珍妮弗并没到这儿。阿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焦急。他们本来应该就跟在他后面的……
几位祭司似乎已从震惊中恢复了常态。其中一个愤怒地对着阿伦速度很快地说出了一串日语。阿伦耸了耸肩,对他笑了笑。这位祭司对这个答复似乎并不激动。他皱了皱眉又对他那位印第安伙伴说了些什么,后者深深地鞠了一躬并迅速地离开了庙。
“认识雄友君吗?”阿伦满怀希望说道。他又看了看路面,那儿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庙门滑开了,从黑暗中出来了几个日本武士,阿伦不认识他们戴了盔甲的胸前所佩带的那些级别;但他知道他们不是秋良助爵的武士,阿伦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如果现在某个其他的大名①占了这块领地,他们就别指望受到友好的欢迎。【① 大名:日本封建时代的大领主。】
他意识到:绝对不能指望受到友好的欢迎,因为这些武土全部抽出了武士刀。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武士走上前来,咕咕哝哝地说了些什么。
阿伦鞠了个躬,这似乎是最安全的回答。
他们又咕哝了更多的话,做了更多的手势——他们在告诉阿伦从高台上走下来。
阿伦摇了摇头,他说:“这不是一个好机会。”似乎没有增援的力量从路面上过来,而阿伦也决没有要被陷在这儿的意思。
此时,阿伦已来不及做任何的决定。随着一声猛烈的声音,那些武士突然袭击了阿伦。
阿伦朝着路面一跳,心里念叨着希望它还能起作用。
“阿伦!”珍妮弗和其他人看见了某件非常奇怪的事,阿伦踏上了路面,他们看见他一晃不存在了,而后,几乎就在瞬间又回来了,这次是带着朝身后绝望的一瞥迅速跳离了路面。没跟他们任何人说一句话,一滚又爬进了路下面狂乱地挖着时间钥匙。
“阿伦,什么——”珍妮弗停了下来。随着喉部一声叫喊,一个带着剑的武士在路面上显了形,他似乎在大步穿过一个出口。与此同时,阿伦猛地把一块闪着白光的金属片拉动了。
这个武土尖叫一声。似乎有人碰了开关—样,这个闪着火花的传递消失了。这个武士被陷在两个世界间的半路,朝前倒了下去。至少他的一半倒了。另外一半已不在那儿了。
这个家伙还没倒地就一命呜呼了。
彼得说:“真恶心。”
阿伦从路面下爬了出来,爬出时特别注意碰到前面的那些血淋淋的脏东西。他尽量不回过头去看那个武士那劈开的尸体,并迅速解释了所发生的一切。
他说:“我听到了点事儿。这些浮石没连向任何一个具体的位置,但时航机是连接的东西。如果我们想回到格林镇,最低限度是我们需要一些格林镇的机器。”阿伦往东看了看,那儿是开阔地尽头,河流流入混乱的丛林的地方。在裸棵苏铁树和蕨树之间,盖尔克和马塔塔在追击而扫罗得在飞。
阿伦说:“它们原来都走那条路的。”
跟着扫罗得回到他们那个世界的入口并不太费劲。他们只是呆在蕨树掩护下、小心地处在盖尔克的顺风处听着这场跑着打的战斗的声音。十五分钟的艰苦跋涉把他们带到了河流更下游一点的一片开阔地。那儿,一节断路被插到了两根蕨树中间几英尺高的地方。三个被杀死的盖尔克四肢伸开躺在树干上,很明显,它们是被安置在这儿守卫这段路的。
开阔地周围,战斗几乎结束了。扫罗得已带着他们偷来的时航机碎片飞走了,只有最后几只扫罗得留下来驱赶那些追赶它们的盖尔克和马塔塔。阿伦和其他人到的时候,它们落在了路面上。它们闪着火花消失时,呱呱地发出了沙哑的、胜利的欢呼。
克莱多挥动着他的布罗阿伊击向最后一只扫罗得,但这只扫罗得消失时,他的武器那致命的一头刺向了空气。弗拉基和斯特拉跟那一群马塔塔站在一起,注视着纳基亚欧克利,此时,这位欧克利却在盯着路面。
由于愤怒,纳基亚欧克利,颜色变得更亮了。她把其他盖尔克召集到身旁。此时珍妮弗却在低声向蜷缩在下层林丛的六个人翻译这位欧克利的话。她意味深长地瞥了马塔塔们一眼,然后说:“我们回去。这是全祖给我们的符号。这点我不需要齐奥抬给我解释。对我来说,这已经很清楚了,但我不是一个像马塔塔拉基克欧克利一样双目失明的无用动物。”
克莱多问他的欧克利:“我们应该在这块浮石周围派兵把守吗?”
纳基亚生气地吼了声。她挥动着手里的布罗阿伊击中了最近的一棵苏铁树,并将其毁掉,黑黑的刀刃割断了厚厚的树干,似乎它们是纸一般。
“不用。扫罗得有了它们想要的东西。五天内它们不会回来的。守卫的事等等再说吧,我们有我们的死尸要‘赐予’。我们回去。走。”
说完,她突然一转身,她那短租刺状的尾部盔甲打碎了挡路的树。克莱多、弗拉基、斯特拉和其他马塔塔跟着她朝着盖尔克的村庄走去时,她在后面发出了猛烈的撞击声,剩下的盖尔克抓着那些已死掉的同伴的尸体,粗鲁地将尸首拖走。
阿伦一直等到开阔地安静后,才小心翼翼地爬出了掩蔽的树体。
“现在怎么办呢?”彼得问,“我不了解跟你不同类的那些人,但我想跟那些蜥蜴保持一点距离。如果发现我们走了,他们不会愉快地宿营的。”
埃克尔斯补充说:“这次,我们这位小外交家也不会说服他们的。”
阿伦不在乎埃克尔斯愤怒的目光停在珍妮弗身上。
特拉维斯说:“我看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们就呆在这儿,尽可能地离我们的恐龙朋友远一些,尽我们所能、能做什么做什么。”跑了这一阵之后,特拉维斯用了自己全部努力来说话。一连串的咳嗽使得他全身抖动起来。
这阵咳嗽过后,芒多问特拉维斯:“那你的第二个选择呢?”
“如果我将余生与你们这些人共度不是使我高兴的想法的话,请你们原谅。实际上,我的想法正好相反。”
特拉维斯盯了芒多好长时间。“通过我们所知道的所有路的钥匙原来都穿过那儿。”他指了指扫罗得路,说:“我们跟着他们。”
“那等于自杀。“埃克尔斯说。
特拉维斯耸了耸肩,“那我们就呆在这儿。”
“干什么都比跟着一个你这样精疲力竭的向导要好。”
“嗨,埃克尔斯,如果起先你们都跟着我的引导的话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切混乱了。”
“住嘴吧,你俩,”珍妮弗说,“我们没时间吵。彼得是对的——盖尔克很快就会追上我们。我们需要现在做出决定。”
“我要穿过这条路。”阿伦毫不犹豫地说,“那是以前去格林镇的地方。我要跟着它走。”
“我也是。”珍妮弗说。她握住了阿论的一只手。
“时航机在这儿,”埃克尔斯抗议道,“我们离开这块地可以活——我也这么做过。你们根本不知道穿过那儿会是什么情形。”
“那你就留下来‘”阿伦告诉他说,“我不愿意——事实上,我不能——强迫你或任何人跟我走。如果你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你就留在这儿。但如果你打算走,你现在就走。”
说完,阿伦朝珍妮弗笑了笑。他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他们一起出发了。朝着扫罗得的那段路走去。
过了一会儿,特拉维斯和芒多跟着走来了。
彼得朝埃克尔斯耸了耸肩,他落在了后面。最后,埃克尔斯无言地叹了口气,也跟了上来。
他们还没走几步,突然斯特拉从蕨树下的阴影里钻了出来。这只马塔塔盯着这些人。她停在了他们能看见他的地方。她那低低的洪亮而回响的声音向他们喊了起来。
芒多说:“嗨,这只蜥蜴说她也想走。”
埃克尔斯说,“这是个陷阱。你不能相信蜥蜴。她是打算耽搁我们以使其他恐龙能抓住我们。”
“珍妮,你的意见如何?”阿伦问。
“让我想一下。”珍视弗松开了阿伦的手朝斯特拉走去。
她跟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又回到了阿伦身边。
“斯特拉说,她在这儿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拉基克变了。她坚持认为不管以什么方式我们能将一切变回来。阿伦,她想帮忙,我相信她的话。”
“对我来说这再好不过了。”阿伦说。透过绿色的掩蔽物,他们都听到了远处吹动面树叶的微风中的一阵骚动,就像十二支钢管乐队都在演奏着一首不同的歌——一个生气的、尖声伴有叫喊的不和谐的音调。“听起来好像是它们发现我们走了。告诉斯特拉,如果她想来的话,可以一起来,但我们现在要走了。”
阿伦又握住了珍妮弗的手,“准备好了吗?”
她的回答毫不犹豫。她朝他笑了笑。她的坚定缓和了他胃部的炙热。他开始说:“在我们走之前——”
“嘘,”珍妮弗轻轻地用指尖捂住了他的嘴,“我已经知道了。”
阿伦咧嘴笑了笑。他向特拉维点了点头。
阿伦和珍妮弗跑向那段路,跳了上去,不见了。
斯特拉一直等到芒多和所有的人都消失。她站在路旁,凝视着她所熟悉的这个世界的形状,想把一切都记住。全祖似乎在她体内向她说话:你永远不会再见到这个世界了。斯特拉正要踏上路,突然克莱多手持布罗阿伊从蕨树林后出来了。
“马塔塔!”这只盖尔克尖叫一声,他满嘴都是唾沫。“你们欧克利命令你回去!”
旧习惯的束缚和本能使她停下了脚。在口传命令和克莱多身上那种麝香气味优越性的驱使下,她转回了身。她开始走离浮路,由于一阵震颤,她又迫使自己停了下来。
“不,”她说,“古路已经断了。我不再听命于我们的欧克利了。”
这些话带给克莱多的只是一阵狂怒。这只盖尔克收回了他的手,并让他的布罗阿伊穿过开园地猛掷了出去。
但斯特拉早已跳到了路面上。这支布罗阿伊打着呼哨穿过了空无一物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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