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魔的报答





  每天晚上,当全家聚集在饭桌旁时,詹·帕尔莫就感到全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看他下一口能否被噎住。
  如果他父亲还活着的话,一天中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对自己很有把握。
  他的父亲坐在席首的那把大椅子上,把它占得满满的,对某一个人或对所有人开一个粗俗的玩笑。直到他的父亲到他的书房就寝以前,笑话还是很让人接受的。可在那之后,笑话似乎丝毫不受欢迎了。很显然,从最乐观的角度看讨好别人也是一件令人疲惫不堪的事。那些讨好别人的人很容易以最小的借口来要求报答。
  詹远没有把那把大椅子占满。椅子的两臂之间有三个他的瘦小的身体那么宽。通常如今天的这种情况,埃瑟尔姑婆、汤普森和那撒尼尔·格林觉得没什么需要他们讨好的。
  詹很早就坚定地放弃了家庭的亲密关系。他知道得很清楚,如果他把所有资金完全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那样他面对的将不再是怒容而是笑脸。但白令轮船股份有限公司看起来没有多少利润。也许是因为他不了解情况,他从来不查账本。但他猜想那些接连不断的罢工肯定与之有关。公司付给汤普森工资,詹的大部分钱都直接进了埃瑟尔姑婆的口袋作为家用。因此,他没有多余的钱。
  擦拭瓷器时发出的声音打破了那沉沉的、潮湿的沉寂。似乎它们都有秘密,害怕泄露给别人。亦或是它们要说的太恐饰而不想让詹听到。
  轮船模型放在壁炉架上。精壮的木头横穿过天花板,飓风来时用的灯排挂在墙上。这个房子如果没人住也不会更静了。
  当那个阴沉的男仆把不冷不热的咖啡放在他面前时,詹很高兴。如果他开心的话,他就可以—口把它喝干,什么也不说就把男仆打发走。
  但他没有那么幸运。
  “詹,”那撒尼尔沉重地说,“我相信你今晚能回来。”
  这话似乎暗示只有在一些下等娱乐场所才能找到詹在那儿寻次作乐、而在家里是找不到他的。
  “是的。”詹说。
  “今天当我要你签字时,你就要走了。当我最终与你联系上时,我只有时间处理那些最紧急的事。对这样重要的事你太不在意了。不幸的是,至少有二十封信必须得由你来写。我不得不要求你今晚就把它们写完。但如果我有你的全权委托书,就会省去—些无用的事。我还有太多的事要做,如果我是有六只手的六头人也不能及时做完。”
  奇怪的是,这对詹来说是个极好的消息,他差一点笑起来,“对不起,我对你没有更大的帮助。但我今晚很高兴写这些信。”
  那撒尼尔嘟哝着好像在说如果詹知道什么是对他有好处的,那就好了。

  詹借着他的嘟哝与他分了手。他迅速来到了房间,担心事情不像他希望的那样。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衣服,冲了个澡,他做事快到极点。当他快速武装自己的时候,他因为忙乱不是找不到东西,就是找到了又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因为他的衣服大多是由埃瑟尔姑婆来买,而她又很少买,所以他的衣柜里没几件衣服。不过那套深蓝色西装还很合体,他的围巾系得也很整洁。
  他刚梳好他的金发,就听见了敞门声。
  他急匆匆地坐进桌子边的椅子里,抓起了一本书,然后说:“进来。”
  他尽量显得若无其事。

  艾丽丝·豪坚定地走进屋子。她是那撒尼尔的速记员。一周有二三次,她在晚上来拜访詹,是为了让他补上公司的信件往来。她是第六个速记员。自从她第一天干这工作起,已经有四个月了。
  詹晚上睡不着觉,努力想办法能让她接着做这份工作。这不是因为她漂亮——尽管她很漂亮;也不完全因为她是惟一不轻视他的人。詹苦思冥想却毫无结果。毫无疑问,她是一位淑女。她受的教育和其它大多数速记员比起来要好得多,显然是硕士毕业。她并不让他觉得舒适,但也不让他觉得拘束。当他第—次看见她时,他感到吸呼困难。
  她的大大的蓝眼睛像神像的绿宝石眼球一样超凡脱俗。她似乎只对她眼下的工作感兴趣,但身上却有某种东西,一种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的东西,就如同一个旅行者能感觉到他脚下休眠火山的威力一样。
  她的年龄和詹相近,只要是她接触过的事物,她都很精通。她似乎对周围一些事感到憎恶,但她从来没表现出来。
  现在她放下她的公文包,摘下她的小帽子,脱下漂亮入时的外套,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把她的材料放在她的面前的一个小桌子上。
  她把几封信排好顺序,然后走向黑檀木小桌子,把它们放在詹面前。
  从所有迹象来看,詹完全专注在一篇关于空气动力学的论文上。
  说实话,他不敢直视她。除了公事以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不想和她谈公事。
  她扯了扯文件。他仍然不抬头。
  最后她说;“你的书拿倒了。”
  “什么?噢……噢,对,当然。这些图表,你看……”
  “我们开始写信,好吗?最上面的这封是从轮船主联盟那儿来的,邀请你参加一个在旧金山的会议,在底下我已经注明了回信的内容了。”
  “噢,是的。谢谢你。”他看起来很认真地看着那封信,耳朵通红。“是的,对了,我不能参加。”
  “我想你不会去的。”她出乎意料地说。
  “啊?”
  “我说我肯定你是不会去的。他们邀请你去,但格林先生会代你去。”
  “他不会想让我去的。”詹说,“他,他知道的比我知道的多。”
  “没错。”
  令詹大为惊愕的是,他发现她的声音里有些类似怜悯的东西,是怜悯还是轻视,不管怎样,它们是兄弟。
  “但他确实知道的多。”詹说,“如果我说要去的话,他是不会高兴的。”
  “他会是那里惟一不是公司业主的人。”
  “但他全权在握……”
  “是吗?”她对此几乎不感兴趣,詹觉得她对什么事有些失望。“我们开始写好吗?”
  “好的,当然。”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结结巴巴地回信,大多是根据艾丽丝的建议来写的。
  她写得轻松,速度很快。最后,合上她的笔记本,穿上衣服,戴上帽子。
  “你必须得走吗?”詹说道。他把自己吓了一跳。“我只是说,能不能请你喝喝茶,吃点东西,已经很晚了。”
  “今天我得干得很晚,要把速记符号译成文字。”
  “噢……真的?可是你为什么不明天早晨去办公室把它们做完?”
  “和我的正常工作一起吗?现在十五美元能买很多东西。”
  “十五美元……但我以为我们的速记员可以拿二十五美元。”
  “噢,你知道那是多少吗?”
  “怎么了……当然知道。”
  突然有个主意使他眼睛一亮、“如果你今晚得工作的话,也许我最好还是开车送你回家,到公路上还要走相当远的路……”
  “我自己有车,就停在外面,跑起来还不错。晚安。”
  当她已经回身把门关上时,他还在寻思怎么答复呢。

  他站起身,突然对自己非常恼火。他走到壁炉边踢着木头,火星吓人地窜回烟道。在后来的十五分钟里,他想起了上千件事要和她说。这些会使她转变认为他是只弱小的只会躲在乱七八糟的房间里的老鼠的看法。
  想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把自己埋进深深的椅子里,悲伤地想着他的推理的正确性。他不断发誓要把它们都讲出来。在他内心中,有什么东西不断崩溃,阻止他说出来。

  他陷入迷离的出神的状态,没有听见埃瑟尔姑婆进来。她没有看见椅子里的詹,愤怒地关上了灯。他也没有看见火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根木头在熏烤着炉栅。他没有听到钟表敲了两下。夜袭上了他。

  他猛然惊醒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睡着了。他很冷,感到有些疼痛。他意识到他周围有什么不太对劲,那令人毛骨惊然的刮擦声又响起来了。
  詹站了起来,颤抖地专注地盯着屋子的深暗处。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在那儿。他不想打开灯,但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
  他找到了椅子旁边的灯,灯光扫遍房间,令人睁不开眼睛。光明使詹大感宽慰。
  窗户开着,窗帘被吹向屋里,报纸在黑檀木桌上翻卷着。
  在那个角落,弗罗比斯站在铜瓶旁边,因急切而很紧张。小刀已经把印章上的铝带给剥开了。
  有一会儿,弗罗比斯由于过于专注而没有意识到灯光,突然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詹。
  弗罗比斯的眼睛血红,脸部扭曲,声音中充满了威胁。“我必须得这样做。几个小时以来我想它都快想疯了。我要打开这个铜瓶。如果你想阻止我……”
  刀子在他指间闪着寒光。
  詹非常清楚他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人。他整个一生都专注于一件事上,他现在被驱使着要做一件事。如果情形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受惊吓的只能是弗罗比斯教授,而不是别人。但当弗罗比斯就要达到目的时,要想阻止他决非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办得到。
  “你说你许下诺言了,”弗罗比斯叫道:“这和我没关,你没打开那个瓶子,你也没受委托看着它不让别人打开。你的叔叔①保护的只是他和你,他根本不在乎别人。如果因此而带来任何伤害,也不会落到你的头上。站在那儿,保持肃静。”他又开始敲击那个瓶塞。
  【① 本处原文说堂兄,此处又说是叔叔,译者怀疑是笔误。】
  詹,已经不再吃惊。他焦灼地看着墙,在这面路上除了一把旧手枪外,没有其它的武器了。那只没有子弹的手枪其实也已经太破旧了,甚至不能用来威胁别人。
  突然一阵由于遭到凌辱而引起的抽搐震撼着他,这个家伙竟敢闯进这里来弄乱他的东西,数年来无数次对他隐私的侵犯及对他的财产的霸占所积聚的怨恨在心里迅速膨胀。
  詹战栗而又愤怒地冲了过去。
  弗罗比斯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站回去!我警告你,这事非同小可,你阻止不了我。这个研究比你我都更重要。”他的声音近于歇斯底里。
  詹没停下来,注视着刀子,不明白教授怎么达到了用刀子的地步。他走上去,两人只差一步远。
  弗罗比斯退到墙上,重重地喘着气,把武器挥到他肩膀那么高。
  “我已经梦想多年能有这样一次发现。你现在不能妨碍我!”
  “安静点,要不然大家都会听到的。”詹说,看着刀子,他冷静了一点儿,“你现在可以走了,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弗罗比斯很快就嗅到了他语气中的变化,伸出手把詹猛然推开,急转回身又开始撬瓶塞。
  詹抓住他的肩膀,摇撼着,“你疯了,这是我的房子,那是我的瓶子,我告诉你,你没有权利。”
  狂野的弗罗比斯猛击了詹一下,这一下子正打在詹的面颊上,詹倒在地上,差一点翻了过去。他感到头昏眼花,摇了摇头,仍然不敢相信弗罗比斯会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他所试图控制的暴力欲望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弗罗比斯又一次跑开了。詹本想跟上去,但身后传出像气体泄漏时发出的声音。
  弗罗比斯忘记了詹,看着那瓶子以备随时从它那里跑开。詹还是呆在十多尺远的地上。
  黑色的烟雾盘绕着升到棚顶黑色的阴影里,像蘑菇云般慢慢向外扩散。内部以可怕的速度翻滚着。
  弗罗比斯后退抵到一把椅子上,停在那儿,用手挡着脸,孪辣的蒸汽像裹尸布一样落在他身上。
  烟雾呛得詹咳嗽起来,眼睛被呛得直流泪。
  瓶塞还挂在瓶子边上摇晃着,直到最后—缕烟冒完之后,它才闷声落在地板上。

  烟雾在房梁处逛快地涡旋着,越来越黑,越来越浓。缩小再缩小,最后开始搏动,好像它在呼吸。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顶上闪着光。然后变成两个穗状的角,紧跟着是两个大盘子大小的发光的眼睛。两只长牙又光又尖,撑开那洞穴般可怕的嘴。然后,烟雾很快变成身体,腰束闪光的腰带。手臂末端是爪子般的手指,两条腿像长了蹄子的大树,脚趾头分开,有大象的脚那么宽。
  这个东西除了脸以外全身长满又粗又长的毛,由于激动不安尾巴猛烈地甩来甩去。
  这个东西跪下身,举起手叫喊着:“安拉是唯一的主宰,是最仁慈、最富有同情心的神,饶恕我吧!”
  詹僵在那里,他四周烟雾的气味还很浓,现在又有一种野兽的气味弥漫开来,使他的人的灵魂在这神奇可怖的场面前躲了起来。
  弗罗比斯回过神来,看见那个东西完全在自卫,于是挺直了身子。
  “安拉是惟一的神,所罗门是人间之主。”
  “起来吧。”弗罗比斯说,“我们一点也不在乎安拉,并且所罗门也已经死了无数年了。是我把你从牢笼中救出来。作为回报我想要我想得到的东西。”
  这个伊弗特人眼睛放光,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面前的这个弱小的人。
  慢慢地这巨人的嘴唇扭动着,一阵大笑低低地滚过,像夏天的雷——那完全是轻蔑的笑。
  “是这样,和我想的一样。你是一个凡人,你放了我,现在你说到回报。”伊弗特人又大笑道,“你说,所罗门已经死了?”
  “当然了,所罗门是和我一样的凡人。”
  “对,对,和你一样的凡人。释放我的人,你看见的,在你面前的是钟瑞,巴勃沙群岛上伊弗特人的国王,我在那个瓶子里呆了数千年了。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当然。”弗罗比斯说。
  “听着,在第一个五百年我发誓放我出来的人会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但没有人来放我。第二个五百年我发誓放我出去的人会和我一样永生,但没有人来救我。我等了很长很长时间。最后,我非常恼火,并发誓……你肯定,你想知道吗,凡人?”
  “是的。”
  “我发誓放我出来的人要被立即处死!”
  弗罗比斯脸色苍白。“我听说伊弗特人都是傻瓜,你和我听过的一样蠢!如果不是我,你将永世呆在那儿。今晚,我不得不闯进这个人的房子里来放你。是他不让放你。”
  “誓言是不可违背的。你放了我,因此你就得死。”他脸上怒气冲冲,用膝盖向前挪动着。因为天棚只有十四尺高。
  弗罗比斯迅速向后退去。
  这个伊弗特打量着他,马来西亚的刀架就在他手边,他抓起那个最大的,猛地把它从墙上扳下来,架子上其它的东西也当啷当啷落到地上,这个巨大的刽子手用的大刀在他的手里就像一根牙签。
  弗罗比斯拼命要冲出屋子,但这个伊弗特伸出他的爪子把他抓了回来,并把他拎起来,离开地面足有一尺高。
  “一个誓言,”钟瑞说,“就是一个誓言。”他边说边松开了又要逃跑的弗罗比斯。
  刀片一闪,传来一阵有如杀猪一样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弗罗比斯的尸体落在地板上,从头到腰一劈两半,血染红一大片地毯。

  当有液体飞溅到詹的手上时,他退缩着匆忙跑回去,这个动作引起了那个伊弗特人的注意,他的爪子又伸了出去。
  本已被烟熏得十分难受的詹又因看到死亡而有些恶心,他抖得像飓风中的布条。
  伊弗特狰狞地审视着他。
  “放开我。”詹说。
  “为什么?”
  “我没放你出来。”
  “那个人说你把我关在那很多年。”
  “你不能,”詹磕着牙齿说:“你不能杀了放了你的人,再杀一个没放你的人”
  “为什么不能?”
  “那……那不符合逻辑。”
  钟瑞注视他很长时间,把他晃来晃去,让他接着颤抖,最后他说:“是的,是这样的,那不符合逻辑,你没有放我,我没对你发过誓,你是穆罕默德?”
  “不……不……不。”
  “那么,”钟瑞又摇了摇他,“你不是所罗门的朋友吗?”
  “我,不不不!”
  “那么,”伊弗特说,“我看你是对的。”
  他把他扔到地板上,环顾了一下四周,“但是,”他又说,“他说你使我在里面呆了那么多年,那不能不受到惩罚。”
  詹站在湿糊糊的地上,等待厄运的来临。
  “我不能杀你,”钟瑞说,“我没发过誓。然而……然而我要对你进行判决,对,就这样。一个判决,你,凡人,我判决你,”一阵大笑使他抖动起来:“‘永世不眠’,现在我上凯夫山了!”

  一阵有如拍动翅膀的声音响过,有几秒钟詹不敢睁开眼睛,等他睁开眼睛时,发现屋子已经空了。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战战兢兢地围着那个被砍倒的人走了一圈,然后非常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身上都是血。
  刽子手的大刀横在尸体上。詹带着要把这个人弄活的疯狂的想法,把刀放到一边,摇撼那已经冰冷的肩膀。
  他意识到那样做是毫无意义的,詹站起身来,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想—个人独处,他希望周围有灯,有人,是的,哪怕是格林或是汤普森也好。
  他把手放在门上,但还没等他拉,门已撞在他的胸上,他看见走廊上有一大群人在盯着他。
  一阵快乐涌心头,同时他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像哑巴一样指了指弗罗比斯的尸体,并试图告诉他们,伊弗特从窗户走了,但别的声音淹没了他。
  “捉住他,迈克,尸体被砍开,又被合上了。”
  迈克捉住了詹。
  “确定无疑地死了,”迈克看着那一分为二的尸体说,“劈开又合上的。”他拿起了一本书,把它翻开。
  “多长时间?”
  “大约五分钟,”汤普森说,“当我刚一听到这儿有声音叫你来时,我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我听到了刀子的声音,然后是一片寂静。”
  “五分钟,呃?”警察小队长啃着铅笔头说,然后写了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
  詹恢复了声音,“你……你认为是我干的?”
  “怎么,”迈克说,“不是你吗?”
  “不,”詹大喊道,“你们不明白,那个瓶子……”
  “掉到了他的身上,我想。”
  “不,不,那个瓶子……”
  埃瑟尔姑婆针尖般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个聪明的主意,她扑在詹的身上哭起来;“噢。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能做这么可怕的事?”
  詹惊呆了,想把她推开,急切地向警察小队长申辩:“我告诉他别那样,但他从窗户闯进来,撬开那个瓶塞……”
  “谁?”迈克问。
  “我会处理这件事的。”警察队长话中带着责备。
  “他是指弗罗比斯教授,他的客人。”汤普森说,“今天下午这个教授为一艘阿拉伯轮船的模型来拜访过他。”
  “杀了他的客人,是吗?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叫谋杀案小组。”
  “不要,”詹大叫道,“你们都搞错了,弗罗比斯闯进来……”
  “留着对小队长和谋杀案小组的人说吧。”迈克边说边摇着他使他安静下来。

  詹盯着周围的人。
  汤普森沉痛地看着他。
  埃瑟尔姑婆正用她睡衣的边擦着眼睛。
  那撒尼尔·格林自始至终都在屋里走来走去,把拳头砸到手掌里,嘟哝着:“一个杀人犯,一个帕尔莫,一个杀人犯,噢,怎么这类事总发生在我身边?这定会引起公众的注意,恰恰在政府提供补助金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直都是那么不正常,现在,看他都做了什么,我本应更严地看管他,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埃瑟尔姑婆哭着说,“我努力像母亲一样待他.他回报给我们的是在我们的房子里杀死了他的客人,噢,想想那些报纸会说些什么?”
  他们就这样说下去,这下便宜了那些蜂拥而来关注一个姓帕尔莫的人的记者们,他们接着又对谋杀案小组的人絮叨一遍又一遍。
  詹感到恶心,站立不稳。
  取手印的人工作很麻利,照相的人从不同的詹度给尸体拍照。
  当弗罗比斯被装进了一辆救护车时,詹被押走了。
  当他们开车时,詹最后听到的是埃瑟尔姑婆在向一个来晚的记者哭诉,帕尔莫家毕竟应该为她为詹所做的一切而回报她。这事儿不是太可怕、太可怕、太可怕了吗?不是吗?不是吗?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