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时间太长,叶琳娜从来没有飞过这么长的时间。大家用过餐后就入睡了。傍晚飞机才到达。门一开,外面特别的空气就像浪潮般涌进舱来,如果透过舷窗看一看,你发现所有的机场都似乎是一个模样,你也就不会怀疑这儿的空气完全是异国他乡的了。
空气是暖和的,永远是暖和的,还浸透着沁人肺腑的花香。把手脚露出来,也不用担心被冻坏。香味浓郁,简直构成一首甜蜜的、甚至过于甜蜜的交响曲。叶琳娜听说,某些作曲家认为花朵与音乐密切相关。斯克里亚宾创作出一系列交响乐,并亲自演奏,他的钢琴上方就吊着一串串花朵似的彩灯。如果他到泰国来,把花香闻个够,那么他创作出来的就必然是另一类作品了!
海关人员笑了笑,并不打算检查物品。叶琳娜有些担心,毒贩会不会把海洛因放到她的提包里……
离开机场的街道非常拥挤,塞满了汽车,使机场的气味中又增添了大城市的臭味,但甜蜜与浓郁的花香仍未消失。
饭店外表是现代化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进入里面,人们都以鞠躬、微笑接待她,仿佛她是一位美国百万富翁。叶琳娜心想:我托沙萨·托马什尼克给我订的这没有被俄国人下榻的饭店还真棒。但是通过别人介绍,她才得知事实并非如此,这里并不是没有俄国人,而是他们都像脱缰的野马。奔去抢购便宜货去了。的确,这种做法还没完全过时,因为那些忙于消费的俄国人现在就已经出现了。也许,随后那些人会染上艾滋病死去……然而我们难道又会好些吗?
叶琳娜不得不住在这么干净卫生、装修豪华的饭店里。不过总的来说,她也像一般的俄国人理应的那样,没有在饭店久留。当然你也可以试试离开这里,到老式旅馆去住。还可以投亲靠友——但人家两居室的屋子,也不方便接待客人的。
叶琳娜试了试热水——没水。可能人家在最热的月份断了热水供应。冷水倒是有,别的情况还可以。房间里并不热,空调在无声地工作着,显然是中央空调系统。
叶琳娜洗了个澡,旅途劳累之后这是很舒服的:然后她翻开了自己的旅游指南。如果不考虑内衣的话,这便是她的基本行李,内衣她带得比较多,因为她还不知道,她忙不忙得过来清洗。
叶琳娜面前摆着两条路,或者逛逛城市,看看泰国人是怎么生活的;或者马不停蹄地买票到北方去。
当然,叶琳娜坚定不移,要不惜任何代价来完成尼古拉的遗愿,向敌人——向泛指的敌人复仇。泛指的敌人比具体的敌人——如阿斯柯利德,更加可怕,更加强大。但假如你远不足40岁,而且是在另外的情况之下,你准会昼夜不眠地观赏这个泰国的城市,那你就会把一切烦恼抛于脑后,甚至连已临近的死亡,都看不到。
叶琳娜决定采取折衷方案。
她悄悄地下楼,走到街上,朝巴真帕泰航线办事处走去。这条路她是在家里根据曼谷平面图就记住了的,现在看来与实际情况相符。
饭店里未必有人发现她出去了,因为当时刚好有一群德国旅客用手推年推着沉重的行李进入大堂。饭店的服务员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这批新客身上去了。
尽管天气比较热,叶琳娜走得还是较快,她觉得她没时间散步。她曾向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问路,她觉得那妇女很善良。她以前看过的资料告诉她,泰国的男人很坏,就是说,他们对单身妇女,甚至外国的单身妇女都很不尊重。从前他们认为,白人妇女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现在他们已懂得,白人妇女与他们国家的妇女没什么两样,更何况是俄国妇女。她们是可以接近的,身价也低廉,有的甚至在公众厅室里跳脱衣舞谋生。因此,如果你想让当地人不解腰带的话,你就应表现得让人难以接近。
街上人很多,她没有遇到欧洲人。四周全是异乡的气味,异乡的语言。仿佛人们都不讲话,而要装作全是本地人似的。叶琳娜把提包贴紧胸口,包里有她的全部贵重物品:证件、钱、病源体粉液。粉液已分装到几个小瓶子里,这样就更加稳妥一些。包里还有尼古拉写的使用说明,当然这件东西早该烧掉化为灰烬,但是叶琳娜不能这样做,好像尼古拉一直在远方注视着她。
不知为什么,在她的想像中,售票处永远是威严而冷淡的,排列着一张张办公桌、一把把轮椅;那里也像自己的州中心那样炎热,天花板下几台电风扇在嗡嗡作响,窗旁有一小排售票员,票是往内线运行的。叶琳娜买了单程票,尽管票价很便宜,但她还是没有买返程票,因为她要找的罂粟田野具体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还是未知数。她拿了一张到清伽尔的票。清伽尔是泰国北部一个城市,从那里可以到达边境线。她要去的就是边境地区——金三角,那是缅、泰、老三国交界的地方,也是最野蛮的地方。那里有高山、瀑布,还居住着山区部族。那里的生活是由当地种植鸦片的首领管理。他们故意不理睬当地的合法政权。叶琳娜怀疑,一切不会是那么简单,尤其从进行反毒斗争的泰国方面考虑更是如此。但是要了解实情。就只有到那地方去。
叶琳娜在售票处待了近1个小时。她自己弄清了时刻表,买到了她所需要的票,对此感到很满意。她还有足够的美元到达边境,并返回家里,而且还可以给鲍利亚买点什么东西。
当她醒悟到这是自已习惯的想法时,差点嚎啕大哭起来,多么令人伤心啊!她居然觉得,鲍里斯还活着。
街上突然变暗了。玫瑰色的彩云很快聚拢过来,天气变得十分闷热阴沉,人们都忙碌起来,尽快地收场,以躲避即将来临的暴雨。
雨季已经结束,可居然还会有雨,也许这与气候的总体变化有关。要是现在去问那个穿黑西服、打小象图案领带的古怪汉,他怎么看这种变化,那他准会回答,大自然完全发疯了。这是原子弹试验和工业污染的结果。也许,他们也像我们一样有这种宣传的报纸,他们也被吓坏了。
当叶琳娜回到饭店时,德国人已经住到自己的房间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欧洲大团队。那些孩子、男人、妇女和恋人看上去整整一客车人都来自同一个城市,因为他们长相彼此都很相像。他们说的是法语,可能是法国人。
为防别人注意,叶琳娜没有把钥匙留在服务台。如果在机场有他们的情报员,那么那样做他们就会很容易地跟踪她。为什么不会有呢?航空站是贩毒分子最方便、最看重的地方,是他们的理想殿堂。叶琳娜绕开法国旅游团。那些法国人吵吵嚷嚷,就像一窝被侵扰而恼怒的蜜蜂。她乘电梯上到二楼。
一切顺利。
但这决不是大意的理由,特别是当你处境复杂而又危险,特别是当你孤身一人的时候,
走蛳里灯火通明,脚下的玫瑰色地毯软软的,很洁净,甚垒还散发出香水昧儿。
叶琳娜去开门,可门拉不开。不知为什么钥匙转不动。她有些着急,用力地拨弄着钥匙。她对钥匙、对那些不会造标备钥匙的泰国人怒不可遏。
走廊末端出现了第一群法国人,四周围响起他们的喘息声。叶琳娜用力撞了一下门,门开了。房间里很亮,一清早她就把百叶窗升起,太阳就像照凉台一样照进来。窗子是关着的,因为开着空调。
叶琳娜进入房间。
走廊上传来法国人嘈杂的说话声。
有个人突然猛地撞了她一下,她奇迹般地没有跌倒,也许不是撞,而是打。看得出,他惊慌失措,对法国人的突然而至异常愤怒,但又不得不匆匆逃离。这个人——叶琳娜由于情况来得突然,来不及看清他——用力来拽她的提包,但是她却紧紧地抓住了它。
她把门“嘭”的一声关上了,背靠墙站着。房间里一片狼藉。哪怕是小到一根针线的东西都被翻过了。
叶琳娜一点儿没有惊慌。
她对此早有思想准备,尽管她不知道,她的敌人会以什么方式出现,但他们的出现却是理所当然的。
至少目前是没有什么可指望的。
必须逃跑。
叶琳娜没有去碰箱子,她只把必需的衣物、洗发液、香脂以及几件小用品放进自己的提包里。
来寻找尼古拉遗物的人十分自信,胆大妄为,如果不是那几个吵吵嚷嚷的法国人突然出现,那或许她已不在人世了。不过,或许上司也没叫他杀她,而只是要找到噬罂病源体及有关资料,那就是说,对方是一个俄国人?泰国人要弄清我们的资料不是那么容易的。
叶琳娜看了看表。
她在房间里待了3分钟,这千真万确,她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叶琳娜走出房间,随手关了门,拿了钥匙,其实这种钥匙对谁也没有用,因为那些人不用钥匙也能进房间。
叶琳娜沿楼梯而下,在最后一个空白上停下,往下面的厅堂里察看了一番。
其实,她能弄清什么?难道那个穿制服的小伙不能是他们的爪牙吗?或许,那个年纪较人、同样穿制服的搬运工也不能排除,那个门童,也很难说。还有那个正在看报的旅客呢?
柜台旁已没有任何团队,但是已不能再等下去。
在历险小说里,女主角往往会跑到地下室,通过厨房,通过后门……但是叶琳娜怎么知道这里的后门和厨房在哪里呢?
别无他路,只能顺梯而下。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但有一个脱离法国团队、顽皮淘气的少年在敞欣赏她的脚。
叶琳娜甚至鼓起勇气礼貌地对那个淘气鬼微笑了一下,但她也拿不准,她是否会得到对方的笑脸回报。
是啊,肩挎小包,赤脚,天真的笑容——我们要能一起到博物馆去该多好啊。
重要的是,不能耽搁了,她没看清是一辆什么车跟在她后面驶来。
要避开往左拐。那里有宽敞的步行道,有顶棚,现在大雨正哗哗地打在玻璃棚盖上。这里人不多,但前头就是车水马龙川流不包的街道。
千万别转身哪,叶琳娜!如果他们是冲你而来,你就跑不掉了。
叶琳娜看到一道开着的商店门,就往里进。里边卖纪念品,有铜人、弧形长金属烟斗、蛇形匕首以及各种各样的杂物。叶琳娜没心思看,但匕首似乎还用得着。
她试了试匕首。匕首要么是锌制的,要么是铝合金制的,连苍蝇都杀不死。
一位风度优雅、浓妆艳抹的女子走近前来搭话。她打量了叶琳娜一番,说:“是啊,这对您不合适。您需要的是一把真正的蛇形匕首,以便杀死他。”
叶琳娜懂得这是开玩笑,于是也笑了笑。老板娘退了几步,她不想妨碍顾客。
叶琳哪等不及了,她透过姆橱窗望了望。没有人窥探。
这反倒令人不安。哪怕您现一现身都好啊!我想知道,我怕的是谁。
谁也没有往橱窗里看。跟踪不必定躲在附近。
“谢谢。”叶琳娜说。
她走出了商店。雨已不再敲打玻璃。天也变蓝了。
叶琳娜走向邻近的街道:她刚踏上人行道,一辆出租车便停下来,招呼她上车。她摇手拒绝了。她在某本书里读到过,一个侦查员从来不坐第一辆出租车。无沦是在站上,还是在街上,都如此。
第二辆出租车并不打算停靠,叶琳娜却向它招了招手,并很决坐了进去。车子很旧,座椅皮面又破必脏,有一股油脂和香水的味道。驾驶员身着足球衫,宽大肥胖的脊背晃了晃以示等待客人发话。
“东迈因机场。”叶琳娜用英语问,“多少钱?”
“300铢。”驾驶员说。
“100铢。”叶琳娜讨价还价。其实只要他奔跑起来,她还是愿意出300的。当然,这段路不值出那么高的价。
“不行。”驾驶员宣布,并做出开门让叶琳娜下车的样子。
“再添50。”她马上说。
“两个50。”
“好吧,那就200。”叶琳娜咬咬牙说。
“200定了。”司机答应了。他转过身,那脸也像背一样宽大丰满,已上去慈祥而漂亮,“200铢。”他又重复了一遍,似乎不太相信乘客。
叶琳娜心里明白,超过150是不该给的。
但是她也挽回了面子。
车子行驶起来既不颠簸,也不摇晃,因为还不到交通高峰期,但还是在那些尚未完工的建设工地之间的一座座立交桥上、在公共汽车、由摩托车改装的“嘣嘣车”的洪流中行驶了很长时间。
叶琳娜不断地四处张望,然而,难道你能发现是否有人跟踪你吗?起先,一辆红色敞篷轿车使她警觉起来。司机戴一副墨镜,穿一件有黑龙图画的黄色背心。但后来,那车转了个弯就不知到哪里去了。跟上来的,是一辆公共汽车,
没用上一个小时,他们就到达了机场。
叶琳娜很快就找到服务台,进行了登记。然后她就退到僻静她,远远地看着其他旅客。她什么动静也没有发现。
在飞机上她打起盹儿来。飞机和通常一样,好像是在飞往清萨罗波尔(俄一城市)似的。不大的飞机,已经客满,装了许多孩子和物品——一架普通的飞机。
在清伽尔机场,人们告诉她,明天早上可能有航班飞往清萨恩。但是。她觉得最好还是乘公共车到那里去。暂时她可以住宿一晚,机场旁边就有一家旅馆。
不过叶琳娜已经习惯于不按别人的建议做,主要是要打破常规,她又雇了一辆出租车。好在离城不远,行程短暂。
司机问:“到明奔丹去吗?要住‘拉马’饭店吗?”
“不。”叶琳娜马上回答,
司机很满意。
“朋里昂怎么样?”他又问,“‘清格’小旅店,对吗?”
叶琳娜同意了。
司机一路没讲话,叶琳娜则欣赏着窗外的翳色。公路从一片片绿色的田野穿过,有的田里庄稼已经收割,在一块块方形的水田里有一头头水牛,水淹到它们的脚踝,牛背上站立着一只只美丽的小白鹭,姿态优雅,动作柔美,不时俯首下去从牛毛丛中叼出一只虫来。
城市中等规模,但却是真正的城市,只是要比曼谷安静得多。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城市。
道路沿大湖岸边而建。太阳已经落山,晚霞随之而来。叶琳娜看到一座高高的浮屠——装饰华丽,造型纤秀。它是清伽尔最具异国风情的建筑。
谁也没有注意这辆出租车,更没有想到车上载的是一位来自俄罗斯图拉州韦列弗金市的女人,而且她将给黑手党贩毒集团带来致命的打击——的确如此!可有谁会相信呢?只有这个黑手党贩毒集团比我更加相信这一点。我做得对,是吗,柯利亚?
“对不起,可以问一问吗?”司机说。
“不行,不该您问。”
旅馆是现代的,但普普通通,并不富丽堂皇。这反而更好。房间的窗子外长着高大的棕榈树,一只从来见过的金黄色凤头小鸟落在阳台上。窗子开着,空气比曼谷的清新得多。上帝啊,妈妈要是看到我多好啊!
在路上,在红彩石铺就的小路上站着三个女人。她们身穿萨托凡(俄民间无袖长衣),敞胸露怀地在用俄语交谈。她们大声谈话,见到泰国男人,也不害臊,谈的都是有关买卖的事。她们甚至说,这里没有皮肤好的人;昨天有一个黑皮肤的男人还臭骂了其中的一个;她叫韦罗妮卡,长得又黑又瘦,那男人大概把她当成了娼妓。
叶琳娜发觉自己在窗旁听得发呆,以至忘了时间,她想知道,那三个女人各买了什么东西,她们的导游是个什么样的坏家伙。贵妇人丽娜看上去像一个掌管铁路运输公司的老板娘,是靠对穷人的无耻出榨取而发财的。第二个女人是个胖子,性格活泼,但厚颜无耻。叶琳娜不知道陔怎么称呼她。她好像要谈一个注意到她的叫谢夫的男子,但并非有要他的意思,因为她们都可能被拐走。两个交谈的女人虽然气愤,但态度并不坚决。看上去并不反对拐骗。
这意味着,这旅馆里住着一个俄国旅游团,他们没在曼谷久留,而是向往真正的异国风情。这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因为俄罗斯旅游者现在正在世界各地乱窜,如果忘了在曼谷那些仇敌对她的谋害,那这就更不足为奇了。她想逃离她们。但如果冷静地考虑一下,你就会明白,要找到这个身高1.76米、精瘦、淡黄的头发梳得光光滑滑、大概要去北方寻找鸦片种植场的俄罗斯女人,是多么容易。何况,没准儿你就是一个拥有无穷手段的毒枭呢。
你可以从俄罗斯发出一个旅游团,在里边安插进一个自己的人。为什么只一个呢?整个团都可以由自己人组成!
叶琳娜离开窗口。假如她们突然往上看呢?她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
她未免做得过头了。这恰恰与小说里描写的情况相符。
谁会知道,她叶琳娜此时到达这家旅馆呢?而且,她们是早就到这里的嘛。旅游者就是旅游者呗。
再说,最好还是下去和她们认识认识。那么说说是容易的,但要强迫自己去看一看同胞却又很难,难说她们当中就没有一个杀手呢。
或许,能找到一辆公共汽车?可到金三角的公共汽车站在哪里呢?
叶琳娜知道,金三角就是索伯·鲁阿克小镇。它就在马耶塞河汇入大湄公河的地方。小河以北绵延着缅甸的丘陵,以东是老挝,南面就是泰阁。那里由毒枭霸占,那些家伙是全球最富有的人,大部分是中国人和掸人(缅、泰、印的一种民族,中国史书对傣族的一种称呼)……可是叶琳娜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到达那里。
除了下楼去,别无选择。
可以向门童打听一下公共汽车或出租车的情况。
叶琳娜本想换换装,但她只能洗个澡,洗洗内衣。她把内裤和胸衣挂在阳台栏杆上。俄罗斯妇女走掉了。一头真正的大象在街上走着,无论是象还是路人,都没有给她留下强烈的印象。象就是象,走就走呗,有什么稀奇的?象背上有个挽具,挽具上坐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男子,在用棍子赶象。
门童以一种熟知世界之谜似的厌烦眼光看了看叶琳娜。她未及开口,门童便改变了腔调,仿佛一台电话自动答话机似的说:女士要到索伯·鲁阿克去吧?班车清早出发,途经清盛,票价35铢,如果不遭伏击,两小时可到。据说特种部队正在捉拿一个缅甸匪徒。也许该匪徒要与特种部队算账。您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叶琳娜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但却顺水推舟点了点头。门童这么快就猜到她想去的地方,使她深感忧虑、现在该问一问,从这里到罂粟种植园远不远了。但叶琳娜不想充当十足的白痴。
“到索伯·鲁阿克去的人多吗?”叶琳娜问。
门童突然打了个奇怪而难以识到的手势,叶琳娜顺着手势望去,看到了四个身着迷彩服、肩挎小背囊的小伙子,一个个披着蓬乱齐肩的长发。
“他们,”门童说。“需要海洛因。您想要吗?”
叶琳娜点了点头。
“瞧那几个?”门童指着几个紫色头发的美国老太婆说,“她们需要浪漫激情。而您呢?”
“我是一个猎奇者。”叶琳娜说。
“您至少是诚实的。”门童评价道,“但我还是要劝告您,您在那里除了纪念品小店和脱离国教的缅甸人之外,什么也找不到。”
“可别这么说。”一个共青团员模样的人突然插了进来,“我去年到过那里,我敢保证,那里给人留下的印象是难忘的。”
他转身对着叶琳娜,而她却什么也答不上来,只是做出不相信的样子,准备退到一边。但是要离开这个年轻人却不那么容易,何况他说的是俄语。
“瓦复。”他说,“直接叫我瓦夏就行。父母就给我取了这么个乡巴佬样的名字,目的就是让我与老百姓亲近。”
瓦夏把长发往后甩。这动作训练有素。他像是自爱、自重的。
“叶琳娜。”
“您是单身,还是跟丈夫一块来旅游?”
“单身。”
“您还没想好,怎什样去索伯·鲁阿克吧?您是一个浪漫主义者?”
“最后一个浪漫主义者。”
“奇迹。您是一位勇敢的俄罗斯姑娘。在新大陆发现者中可没有过女士,我打心眼里爱上您了。”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蔚蓝晶茕,宛如画中人一样。
“您在这里干什么呢?”叶琳娜问。
“我吗?”
“我知道,这里有整整一个旅游团。”
“我是旅游团的导游。”瓦夏说。
一件洁白的足球衫合身地裹住他的胸部,显现出他的肌肉的全部细微处。
“您是导游?”
“差不多是这个角色,您觉得,尊贵的‘叶琳娜’这个名字本身意味着什么?”
“什么也没有意味。”
“那去喝一杯咖啡,或是啤酒好吗?公司付钱。”
实际上站在柜台旁也没有意思,人群来来往往,旅店生意兴隆。去看一看在家里没法儿提供的东西,有什么不好呢?
他们饮冷啤的酒吧半明半暗,天花板上方一个白色电风扇转动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仿佛在天花板后面藏着一架正在俯冲的老式轰炸机。
随啤酒一起端上桌的还有三明治。叶琳娜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东西了。
瓦夏本来是个记者,但是他想趁俄罗斯的自由还没完全崩溃的时候,游览一下世界。他受雇于旅行社,现在与叶琳娜女士萍水相逢。叶琳娜是有头脑的人,她知道,游览需要付出。而瓦夏成功地游览了世界却没有付出,反而挣了一点钱。最近他已在曼谷定居下来。这里是一个热闹的地方,吸引着新俄罗斯人到此参加色情旅游。瓦夏不仅对碧玉佛塔、皇宫以及博物馆了如指掌,而且还了解为单身汉服务的那些健康或不健康的卖淫窟的全部情况。他尽力挽救同胞,使其免受感染,因为这里艾滋病非常流行。
瓦夏谈得轻松愉快,对叶琳娜一见钟情,并且毫不掩饰,马上就开始讨好她。他非常自信,他相信任何一个女游客都巴不得和他上床。叶琳娜眼下不打算与他抬杠,不过她倒是已安下心来。她的全部经验和直觉表明,这个人不是在跟踪她,他与贩毒毫无关系。他是个爱表露自已的人,甚至连肌肉也不是真正的,而是被充气鼓起来的。他是一个轻浮之徒。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第二杯酒下肚之后,他就把“您”改为“你”了。
“我是一个求知欲旺盛的人。”叶琳娜说。
他把留着尖尖指甲的手指放在她手上。
“你对一切都渴望认识吗?”
“莫非你已猜到!”叶琳娜莞尔一笑。她已经不再提防他了。
“那就是说,明天我们可以起走了。”他十拿九稳地说,“你可以省下500铢,不成问题吧?你要买宝石。我可以告诉你在哪儿买。”
“那里卖毒品吗’”
“你不像扎过针的人。”
“我不是扎针的吸毒者,但我对毒品颇有认识。”
“当然可以买到点,但我不建议你买。这里管得很严。不久前,在机场还抓到一个澳大利亚人。我看过照片,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她本该去爱男人,干吗耍贪图毒品呢?结果她被枪毙了。杀一警百呗。”
“我知道。”叶琳娜说,“电视上放过,还是系列报导。”
“正是这样,让我们再喝一杯吧,然后去休息。”
他做了一个令人不可信的动作,好像是在找钱,然后说:“见鬼,零钱用完了,整钱在保险柜里,我没带在身上。”
“我有。”叶琳娜马上说。她事先就已经料到他会有这一招。不过,她的疑心现在却因此而打消了。她的敌人是不会雇用这种吝啬鬼的。再说,她干吗要对他冷漠呢?他也算是请过她了,现在该轮到她请了。
他们又喝了一大杯,这时,有两个女游客走进酒吧,随同而来的还有一个老头子。据瓦夏介绍,他曾任外交信使,决心在去世前最后再看一看他过去曾多次到过的国家。当年他身处那些国家,却始终没工夫逛一逛,因为他要不分昼夜地守护邮包。
女游客就是刚才在窗下谈话的三个中的两个。她们对叶琳娜的出现毫不惊奇。她们对各种各样的同胞都已见惯不惊了。
叶琳娜累了,虽然时间还不怎么晚,她还是起身告别。
瓦夏含糊地说:“我不理解,我究竟有什么地方使叶琳娜不安了。”
当叶琳娜走出酒吧时,她看到酒吧最暗的角落里打火机闪亮了—下。叶琳娜顿时紧张起来,准备逃跑。火光照亮了一张泰国人的脸,一张颧骨高高、黑眼大大的圆脸。那人在密切注视着叶琳铘,而没有去理会点燃的打火机。
叶琳娜没有到房间去。假如有人跟踪她,那他一定在等待她单独一人出现的时机。
她发现了通往凉台的出口,就在正门旁。于是她快步走到那里。凉台上坐着一些人,在喝鸡尾洒。大部分是泰国人,其中夹杂着几个欧洲人。叶琳娜竭力想弄清有没有人在盯她的梢,结果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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