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译
一、离开太空
它像火箭一样划破夜空,没有一个人能再看上它一眼,看起来酷似一颗普通的流星。夜沉沉,天很冷,除了送奶员和一两个开车的人外,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
静悄悄地,这一物体降落在桉树丛中。它在落下的那个地方闪闪发光,形成了一个闪烁的紫色光环。这个小玩意儿只有英式足球那么大。
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它着陆。它一直停在那儿,静静地在树下发着光。
格雷戈和史蒂夫在踢足球。这是一个星期六的早晨,他们正在练习传球。
“史蒂夫,来一个高球。”格雷戈一边喊,一边朝院子的另一边跑过去,拉大了距离。
“当心好球。”史蒂夫自负地说。他把球猛力踢了出去,飞过格雷戈的头顶,滚进了桉树丛。
“真有意思,”格雷戈大声说:“你去捡球吧!”
“哎!你这个家伙,你不是要一个高球吗?”史蒂夫回答道。不过,他还是跑下坡,到院子底下的树丛中去找球了。格雷戈15岁,在哥儿俩中是老大。史蒂夫14岁。格雷戈理了理搭在眼睛上的黑发,站在那里等候,史蒂夫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斜纹粗布夹克,衣服的后面有自己画的一个大黑十字,并用红颜色写着“魔鬼”二字。格雷戈透过树林,不时地可以瞥见这件夹克。最后,他忍不住喊了起来:“难道找不着了吗?”
“找不着!”史蒂夫生气地喊,“快过来一块儿找一找。”
“啊!你真没用。”格雷戈一面吼着,一面慢悠悠地走下坡去帮弟弟找球。
他们家的后院就像大多数学校的操场那么大,房子后面是一个斜坡,上面长满了野生树木和灌木丛。
多年前,当孩子们的父母亲第一次看见山坡上这座嵌有封檐板的老式木房子时,他们的母亲就说:“这是抚养孩子的好地方,宽敞的住宅,清新的空气,对于孩子们的成长,很有好处。我现在找到了工作,我们能买得起这座房子了。”
布朗先生欣然同意。“亲爱的,这座房子也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害处,”他一本正经地说,“这地方就是我们的啦!”就这样,格雷戈、史蒂夫和他们的妹妹约兰达来到郊外,住在这座灌木丛生的小山上。
约兰达12岁,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在高中一年级上学。她长着一头金色的鬈发,总是乱蓬蓬的,几乎环绕住了她那活泼的、带有雀斑的脸庞;一双晶莹的蓝眼睛,在她圆圆的脸蛋上闪闪发亮。在房后不远的地方,她正忙着自己的事。每个星期六早晨,她总要拌好一些食物,放进篮子,然后悬挂在树枝上喂野鸟。
她看见格雷戈消失在树丛中,便喊道:“别吓走了小鸟!”
“好,好!”他回答道。因为他是老大,不愿意让他的妹妹得到这样的印象:她可以给他下命令。他看见史蒂夫在前面认真地寻找,他那带有雀斑的脸庞和蓬松的鬈发,在树丛中依稀可见,一闪一闪,看起来有一点儿像他的妹妹。
史蒂夫的脚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便转身大喊:“嗨,格雷戈,快来看我碰到的这个玩意儿!”
格雷戈把他的满头黑发从额头向后理了理,慢步穿过树丛,他看见弟弟弯着腰,正看着地上的一个什么东西。
“哎哟,这是什么呀?”格雷戈问。他被球体表面的紫色光环吓了一跳。
兄弟俩站在那里看了好久。最后,史蒂夫弯下腰,把球从地上拣了起来。格雷戈喜欢当头儿,而史蒂夫却是个实干家。
“好像不怎么重,”史蒂夫说,“真好玩儿。”
格雷戈摸了摸,把球拿在手里。“还有点儿热呢!”他说着,把球又递给史蒂夫。
“小心!”史蒂夫叫了一声,把球扔在地上。
格雷戈跑回来,突然被吓呆了。史蒂夫笑了。他为了吓唬吓唬格雷戈,故意把球扔在了地上。他有点儿爱跟别人逗趣,一旦有把握,他总喜欢把他的哥哥、妹妹惹恼。
“你看见了吧!”格雷戈气喘嘘嘘地说,“这个球快到地面的时候,就停住了!”他弯下腰,拣起球,抛向空中。球又下来了,然而,快到地面时,球体停住了。史蒂夫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个球。过了一会儿,他也弯下腰,拣起球来。他把球高高举过头顶,使尽全身力气,向地面摔去。同样,球还没落到他们脚下的草上,便停止了。格雷戈和史蒂夫都感到他们碰上了一件怪异的事情。他们恐惧得跳了起来。正在这时,他们听见有人说话。
“你俩在我们这儿干什么?”原来是杰克·婷赛的声音,这个姑娘就住在布朗家的屋后。她跟格雷戈一般高,但身材更加苗条。她头上戴着一顶斜纹粗布帽,棕色的长发披在蓝、红条子布夹克的后面。
史蒂夫沉默不语,看着他的哥哥——他俩不假思索地穿过铁丝篱笆,爬到了邻居的后院。杰克比格雷戈年岁小一点儿,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在往返学校的公共汽车上,格雷戈常常取笑她。这时,她有了一个回敬他的机会。格雷戈感到有点儿扫兴,他并不是真心想取笑杰克,只不过是已成习惯罢了。
“我们把球踢丢了。”格雷戈叽叽咕咕地说。他拨开草丛,拿起那个奇异的球,穿过树丛,一溜风向回跑去,史蒂夫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格雷戈,我们为啥要跑呢?”史蒂夫质问,“让她看看有什么了不起。”
格雷戈心里愿意,然而他说:“这个玩意儿太有趣了,谁想让她来摸!我想把他拿给爸爸看。”他把头发往后理了理。
他们回到家时,看见爸爸在大门口,正跟一个邻居说话。
“这么个谈法,”格雷戈说,“可能还得等几个钟头呢!”
史蒂夫大声喊:“爸爸!妈妈叫你哩!”
他知道,这个办法通常几分钟就会见效。果然,没多一会儿,爸爸便朝孩子们等候的地方走去,他们刚好站在车库门里面。
“嗨,爸爸!快来看我们发现的这个玩意儿。”格雷戈喊道。
“要知道,如果你们再把那些破烂玩意儿往家里收拾,你妈会怎么说的。”爸爸说。然而,当格雷戈从史蒂夫手里接过球,拿起来仔细察看的时候,他不再说话,也呆呆地望着这个奇异的球。
“唔,看起来像个什么灯。你们从哪儿捡到的?”他从格雷戈手中接过球,仔细地观察起来。
“爸爸,往水泥地板上扔下去。”史蒂夫建议道。
“会摔破了。”
“哎,不会的。”格雷戈和史蒂夫异口同声地说。
爸爸照办了,果真没有摔坏。
“你看怪不怪?”格雷戈问。
“是呀!”爸爸慢慢地说,“它弹不起来呀!”
“再试一试。”爸爸又把球摔了一下。
“看见了吧!它根本就没有着地。”史蒂夫非常兴奋地说。
“是呀!”爸爸又慢腾腾地说,“的确是这样。”
爸爸突然转过身,蹑手蹑脚地走进车库,拿来一把鎯头和凿子。透过紫色的光雾,他把凿子放在球上,举起鎯头,使劲猛打了一下。鎯头好像打在橡皮上一样,被弹了回来。这颗黑色的球依然闪闪发光,并没有打上丝毫的痕迹。
那天晚上,这只神奇的球一直使他们迷惑不解;夜里,他们把球锁在车库里。当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这件事便成了谈论的唯一话题。妈妈和约兰达没有见到球。她们好奇得不得了,终于叫史蒂夫去车库把球拿来。
史蒂夫很快就回到了厨房,结果使大家大吃一惊。天刚黑时,他们就打开顶灯,这时突然变得亮多了。爸爸迷惑不解地说:“史蒂夫,请把球拿出去!”灯光恢复了正常。
“史蒂夫,再进来一下。”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道,史蒂夫走了进来。
灯又变得亮多了。爸爸把球拿在手里,离开桌子,走进了客厅。他打开电灯,电灯比平时亮得多。他穿过大厅,那儿的灯也亮多了。全家人都默然相随。爸爸突然灵机一动,砰地推开前门,走到仪表箱前。他打开小小的箱门时,其他人都围在一旁。
“仪表不走啦!”格雷戈急促地说。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电流通过,在电表上都会显示出来,可是,电表此刻一动也不动。
“快去打开暖气,打开烤面包的电炉,打开一切电器。”爸爸命令道。孩子们七手七脚地忙了一阵,打开了一切电器开关。刹时间,整个房子充满了吸尘器、洗衣机、电扇、电冰箱及其他电器设备的嗡嗡声和震动声。妈妈和其他人匆忙跑回仪表箱跟前;真奇怪,电表的轮子还是不转。爸爸不解其意地搔了搔头。
“大家回屋里去吧!”妈妈说,“外面太冷啦!”怪球的魔力以及黑沉沉的夜,使她有点儿害怕。
他们回到屋里,刚一坐下,爸爸便饶有风趣地说:“好啊!看来我们再也不必担心交电费的事儿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谈论了好久好久。每个人都发表了自己的见解,阐述这个球究意是怎么一回事。往常就寝的时间早已过去了,爸爸和妈妈催困倦的孩子们去睡觉。
格雷戈和史蒂夫一起睡在后面的房间。这间房子对孩子们来说是十分理想的——远离厨房、十分寂静。房间的墙壁是用大幅彩色广告画装饰的,画面上尽是些直升飞机、拖兜自行车以及那些被妈妈称为“双轮见鬼车”的玩意儿。格雷戈和史蒂夫都渴望有一天能有自己的拖兜自行车。两个孩子低声谈论着,不久便进入梦乡——他们做了各种各样的奇怪的、令人惊奇的梦。
格雷戈醒来时,他立刻意识到离天明还早。万籁俱寂,空气凉爽,没有一点儿车辆的嘈杂声。他极力回忆吵醒他的是什么声音。正在这时,他又听见那种响声——一种柔和而又深沉的嗡嗡声,从半开着的窗户传了进来。他谛听了一会儿,希望这种声音会走远点,好让他能再睡一觉。可是,响声慢慢地变大了。他气愤地坐在床上,掀开软百叶窗帘的板条,向后院瞥了一眼。
“哎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史蒂夫,史蒂夫,”他低声喊,“快醒一醒。”史蒂夫打着呼噜,翻了翻身。可是,格雷戈仍不停地叫着。
“你怎么啦?”史蒂夫有点儿烦躁,睡眼惺忪地说。
“到这儿来,看看窗户外面!”格雷戈的声音里含着惊讶和恐惧的紧急信息。史蒂夫立即跳下了床,跨过地毯,走到窗户跟前,兄弟俩一起偷偷向后院望去。史蒂夫惊讶得喘不过气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银灰色的玩意儿,徐徐飘落在后院的草坪上。这东西大约有10米长,5米宽,中间大,两头尖。一条又薄又平的带状物,大约2米宽,突然从中间发出亮光。正要落地时,这个东西停了下来。深沉的嗡嗡声消失了,只能听到微弱的咝咝声;好一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
史蒂夫抓住格雷戈的臂膀,狠劲地握着。他突然吃惊地说:“看!”
在这个奇怪的飞船的银色表面,出现了一束黄色的光线,并且越来越粗。
“那是个门。”格雷戈低声说。他掀开了史蒂夫的手——如果他要跑的话,谁也别想让他停下来。
他们刚一站到地上,看见舷梯落了下来。透过光亮的门道,走过来一个看起来非同寻常的小动物。
“我叫爸爸去!”格雷戈叫道。他把披在脸上的头发向后一甩,冲了出去。不一会儿,爸爸、妈妈和约兰达蹑手蹑脚地走进他们的寝室,蹲立在窗下。
“格雷戈,它还没动呐!”史蒂夫报告说。
飞船门口的小动物仍静静地站在那儿,它好像正在朝房子里张望。除了头之外,周身裹着一种闪光的橘色物质。小动物似乎戴着一顶黑色的大钢盔,比宇航员戴的帽子要大得多。奇特的是,钢盔上没有一个孔洞,小动物的躯体很小,四肢又细又长。
这个奇怪的小动物以惊人的速度爬下舷梯,越过草坪,朝房子走来。
“我去拿枪。”爸爸惊叫了一声,踉踉跄跄地向屋外走去。其他人在后门附近的过道里等着。他提着一支破旧的0.22式来福枪,回到他们跟前,笨手笨脚地往里面上子弹。妈妈打开了电灯。爸爸装好子弹,砰地一声打开后门。那个小动物正好站在门口,一家人都呆若木鸡,一个个傻眼了。
两个男孩、妈妈和约兰达急忙后退。约兰达吓得毛发耸立。爸爸端起了枪。
“不许动,不然我就开枪了。”他傻头傻脑地大喊了一声,因为那个小东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根本没有动。
“喂!快走开吧!”妈妈哭声哭调地喊。她双手紧紧地扯起睡衣,拉上她的脖子。
“再敢走近一步,我们就要狠狠教训你!”格雷戈怒吼起来。
小动物慢慢地举起一只手臂。忽地出现了一道蓝光,好像有一股冷风朝他们吹来。突然,他们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小动物进入门道,从他们身旁穿过,消失在房子里。过了一会儿,它又出现了,腋下夹着那个发光的黑球。
小动物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从它那伸出的臂膀上,又发出一道闪光。就跟刚才一样,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又能走动了。
“啊,这个家伙把我们的球拿走了!”约兰达叹了一声。
小动物停了一下,向前走了几步,又犹豫了片刻;然后,俯身把手里的五个小球抛到地面上。这些球跟那个大球一模一样,只是小一些。接着,小动物一个接一个地开始滚动这些球。一个球快要碰上另一个球的时候,这个球就会滚开。它又把那些小球拨弄了一番,让他们看看这些球是怎样被滚成一个小圆圈的。布朗一家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着它为他们表演的小戏法。
“真像滚木球游戏。”爸爸说着,长叹一声,放下了枪。
妈妈小声说:“嗨,它给我们留下了一件礼物!”小动物友好地挥了挥手,离开了放在地上的小球,箭步奔向飞船停留的地方。它登上舷梯,走了进去。舷梯收了回去,门关上了。微弱的嗡嗡声变成了呜呜声,飞船腾空而起,急骤加速,向北远去。
一家人茫然、困惑,回到了屋里,小心翼翼地锁上了后门。
“你们都别说,让我先告诉学校的小朋友们!”约兰达兴奋地说。她的头发看起来还是那么乱蓬蓬的。
“嘿,”格雷戈带着讥讽的口吻,模仿约兰达的腔调说,“‘亲爱的教师,同学们,昨天晚上,我看见一个从太空飞来的东西。’你在撒谎吗?没有人会相信你的。”
“他讲得对,”妈妈说,“在未搞清楚这件事之前,我们全家一定要保密。”她笑了笑接着说:“或许,我们明天一早会发现原来只是做了一个梦。”
爸爸站在窗前说:“它的脸是个什么样儿,我一直没有看清。”
“我也没有看清。”史蒂夫说,“或许,宇宙飞行帽上的玻璃,跟我们见过的防护钢盔上的玻璃一样,不透明,我们看不过去。”
“也许是这样。”爸爸说着,打了一个寒颤,“你妈妈讲得对,在弄清楚以前,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告诉警察,我同他们闹的纠纷已经够多了。”
史蒂夫悄悄地站起来,走了出去,拿起五个小球,很快回到了房间,刹时间,灯光亮多了,爸爸拿起一个,走到仪表箱跟前,电表的轮子也不动了。他心不在焉地把小球放进箱子,关上了门,困惑不解地走了回来。他们谈论了好长时间,想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行啦,回去睡吧。天亮前,我们必须睡一会儿。”妈妈最后说。大家都上了床,但谁也睡不着。
第二天是星期天,这一天平安无事地过去了。两个男孩不再是那样蹦蹦跳跳了,他们不时地在低声谈论着什么。家里一片寂静,就像死了人一样。爸爸心不在焉,别人跟他讲话,他总是答非所问。妈妈显得非常忧虑。约兰达坐在她房间的地板上,不厌其烦地放着她的唱片。整整一天过去,在熄灯就寝时分,全家人似乎才有一点儿喜色。屋子里除了爸爸古怪的鼾声外,显得一片宁静。
夜里,刮起了大风,一阵阵狂飙摇撼着房子,刮得窗户和百叶窗格格作响。格雷戈起初以为是这些响声把他吵醒的。远处还不断传来狗叫声。在嘈杂声里,似乎可以听见一种嗡嗡声。格雷戈匆忙坐了起来,才不迷糊了。他跳下床,走到窗户跟前,拉开百叶窗帘,偷偷地向后院看。
“史蒂夫!”他急促地叫道。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阵令人烦躁的呼噜声。
“它又回来了。”
史蒂夫二话没说,很快下了床,同格雷戈一起站在窗户跟前。接着,他转过身,打了个趔趄,还是迷迷糊糊的。他穿过房间,走出了门。外面尽管很黑,他还是跌跌撞撞地走到父母亲的床前,摇了摇爸爸的肩膀。爸爸在朦胧中睁开一只眼,看见了他这个14岁的儿子的身影依偎在自己的床头。
“你想喝的话,自己去吧!”他懵懵懂懂地说。
“它又回来了。”
爸爸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推了推妻子的脊背。“你听到了吗?”他叫了一声,对在半夜里被叫醒仍然感到烦恼。
“啊,别喊了!”妈妈呻吟着说,立即下了床,走出房间。不一会儿,一家人都同格雷戈一起站在窗下了。
飞船安全回来了。舷梯正在从闪着黄光的门里放下来。门口出现了两个小动物。一个站在那里不动,另一个步下舷梯,向后门走来。同前次一样,它仍穿着橘黄色的衣服。可是,站在飞船门口的那一个却穿着一身蓝。
“大家静一静,”妈妈小声说,“它可能以为我们不在家。门锁着吗?”她面向爸爸。
“当然啦!”他吸了一口气。
这个小动物在他们眼前消失了。不一会儿,他们听见钥匙在后门上转了一下,把手咔嗒一声,门突然大开了。妈妈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
“我一定要逮住它。”爸爸勃然大怒,从房间跑了出去,格雷戈紧紧跟在后面。爸爸比一般人身材矮小,可是一看到不公平的事就要挺身而出,好为他人打抱不平。格雷戈继续了爸爸的这些优点,或者说美德;他也从不考虑自己的安危。他们一起向站在过道上的小动物冲去,可是,还没等他们到跟前,小动物举起一只手臂,他们就像前天晚上一样,感到有一股冷风扑来。他们不能动了。小动物从他们身旁走过,进了厨房,
那几个黑色的发光球就放在厨房的长凳上。妈妈、史蒂夫和约兰达蹑手蹑脚地走到门旁,作好准备,一有危险,就立刻逃跑。约兰达的头发又竖立起来了。他们看见这位不速之客,拿着东西,向门口走去。他们匆忙跑回走廊的末端。
当小动物走向后门的时候,史蒂夫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真是个送了东西后又要回礼物的小人!”他脸色苍白,雀斑显得更加清晰。
小动物似乎耸了一下肩膀,作为对他的回答。它再次向爸爸和格雷戈举了一下手臂,父子俩又能动了。他们站在原处,看着这位客人返回正在等候的飞船。它爬上舷梯,走到了那个在上面张臂等候的、穿蓝衣服的小动物跟前,交换了小球。接着,一件异乎寻常的事情发生了。正在等候的那个小动物举起手臂,指着穿橘黄色衣服的小动物的头。霎时,出现一道闪光,穿橘黄色衣服的小动物头晕目眩,摇晃了一下,从舷梯上摔了下来。
穿蓝衣的小动物立刻退进舱内,舷梯收起来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飞船腾空而起,迅猛加速,消失在夜空之中。爸爸和格雷戈跑过草坪,去扶摔在地上的小动物,忘记了先前的气愤。
“天哪,穿蓝衣的小动物要开枪打它啦,还是怎么的?”史蒂夫问。
“快帮我把它扶起来。”爸爸对格雷戈说。
他们异常惊奇,原来这个奇怪的小动物非常轻。更使他们吃惊的是,那个小动物居然对他们说:“谢谢你们,我现在会好的。请把我放下。”
他们差点儿丢开手。不知怎么地,他们意识到这两位不速之客及其飞船是从太空来的,他们也曾考虑过,可能会存在语言方面的障碍。然而,他们现在和这个小动物用英语交谈,就像和自己人交谈一样。首先恢复镇定的是妈妈。
“可怜的小东西,快到厨房来吧!刚才那个畜牲对你多么凶狠!他爸爸,快架起茶壶。我想,我们大家都该喝杯茶了。”
大家穿过过道,拥进厨房,站在这位宇宙人的周围,都不知该怎么办好。妈妈却很有主见,忙着摆弄杯子、碟子。约兰达赶上去帮忙,很高兴有点事可做。爸爸凝视着宇宙飞行帽,然后向后拉了拉,此时,他那热情的脸上露出了副可怕的面容。
“别……啊,别看它的脸,孩子们。”
当然,他们都瞥了一眼,吃惊地向后退去。头盔似乎是空的。约兰达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接着,便眼泪汪汪地哭起来。不论什么事,在她看来都严重得不得了。
“我非常非常抱歉,”空钢盔柔和地说,“我把你们吓了一大跳。我无意要这样做,可是,嗯……我真的不知道,我该露出个什么样儿才好。”
“什么!你是说,你是看不见的,你从来没有看见过你自己?”格雷戈说着走近了一点,透过宇宙飞行帽的小孔又看了一眼。“天哪,看来你那儿真是空的。”
“如果能使你们感到容易辨认的话,”钢盔帽说,“我可以变成一种颜色,你们就可以看清我了。”
“请这么办吧!”妈妈恳求道,“快一点变吧!真是有趣极了。”所发生的一切都使她大为震惊。
“你们喜欢我变成某个特定的人吗?”这位宇宙人问。
史蒂夫匆忙跑出房间,一会儿又返回来,手里拿着一幅很大的摩托车锦标赛的彩色广告画。
“你能变成像他这个样儿吗?”他问。广告画上的人大约25岁,棕色浓发,蓝眼睛,咧嘴含笑。
“当然可以!但是,当我脱掉身上这套衣服时,大概得请你们离开一会儿。我现在不需要这套衣服了。我必须长胖一点。我比这张图片里的人瘦多了。假如你们能给我几件衣服,并让我单独呆几分钟,我就会改变颜色,长胖一些。我变身的时候,不会使你们惊恐。”
“妈妈,我可以呆在这里看一看吗?”史蒂夫地问道。他咧嘴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调皮的目光。
二、诺曼停了下来
十分钟后,宇宙人从洗澡间回来,全家人无不惊讶异常。站在他们面前的竟是一个微微含笑、相当时髦的青年人。
“我变得跟你的体型一模一样,衣服很合身。”他对爸爸说。
爸爸突然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伸出一只手说:“我姓布朗,你可以叫我约翰。”他们紧紧地握手。
青年人停顿了一下,无言以对。还是妈妈欢快地开了腔:“我们应怎样称呼您呢?”
青年人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最后说:“也许,你们应该把它写下来。我的称呼符号是N012R93M24A74N23。”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谈中又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妈妈又开了腔,声音有点急促:“简单点怎么称呼?”
他笑了,笑得是那么轻松愉快“噢,用每个符号的第一个字母,缩写为Norman(诺曼)。”
妈妈多少有点失望,她期望知道更多的非同凡响的事情。可是,大家都跑过去围在诺曼身边,向他问好,同他握手。接着,大家都坐在桌旁,开始喝茶。诺曼细细地品尝着妈妈做的饼子,不断地发出赞叹,充满着对生活的热爱。史蒂夫已悄悄地把诺曼端详了好一阵子,最后,他鼓足勇气问道:“诺曼,你从哪儿来的?”
“我从D4星系的第五行星上来的。”
“哦!”格雷戈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喊着,“你怎么会讲英语呢?”
“我不会!”他微笑着说,“可是,有了这个东西,我就会了。”
他拉下衬衫的领子。在颈前两侧,各有两颗银色的珠子。这两对珠子很小,还没有火柴头大,用一根细细地、几乎看不见的线穿在一起。
“这是信息转换器,同你们计算机的原理差不多。它把你们讲的话译成我们的语言,又把我讲的话变成你们的语言。20年后,这种机器将在你们的星球上普遍使用,不过,要比我的这一个笨重得多。”
“你们的语言怎么发音呢?”约兰达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她从恐惧中刚刚平静了一点儿,她那敏锐的蓝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诺曼笑了笑,从脖子上取下了小珠子。他动了动嘴唇。一阵尖锐刺耳的噪声持续了几秒钟,震得他们的耳膜作响。这种尖叫,有点像许多蟋蟀在一起鸣叫的那种响声。要是在厨房里,这种声音就更不得了。
“你刚才说了些什么?”约兰达把手从耳朵上取下来,问了一声。诺曼笑了起来。
“我们居住的那个星系周围,有许多恒星,距我们最近的有1000个。刚才,我把它们的名字给你们讲了一遍。”
“用这么短的时间讲完了?”史蒂夫不大相信地喊了一声。
这时,他的脸蛋恢复了红润,引人注目的雀斑不那么明显了。
“噢,是的。我们需要以非常快的速度讲话。因此,在过去的几十万年里,我们研究出了现在的这种高速语言。”
“诺曼,”这一次是格雷戈提问了,“你到底像个什么样儿呢?”
诺曼想了想,说:“你们安静一点儿好不好?我要给你们讲一讲我是谁,从哪儿来的,来这儿干什么。”
格雷戈向后靠了一下,松了一口气。他吃惊地发现,原来他一直都直挺挺地坐着。
“等一等,”史蒂夫说,“我有点儿冷。”他跑了出去,穿上他那件背上画有黑十字和红色“魔鬼”字样的斜纹粗布夹克,很快又跑了回来。
诺曼开腔了:“在第五行星上,我通常是作为一个思维单位而生存着的,这种思维单位跟通讯网络和计算机存储单元连结在一起。我的工作是进行思维,发现宇宙的新知识。为了完成这一任务,另有1000万个思维单位跟通讯网络相连系。我们与你们不同,没有躯体,而是一种泡状能。当我们星球上有建设或修理任务时,有许多许多我们这样的单位,从泡状能变成适合工作要求的形体,这种躯体要能随高炉中的高温或深海的强大压力。
“千百万年以前,我们的祖先是有躯体的。然而,我们早已跨过了那个进化阶段。当然,像你们这儿一样,我们的星球上也存在着低级形式的生命。我们保留着它们,是为了查对我们对进化的认识。它们与大自然保持着天然的生态平衡,无须消耗我们星球上的资源。
“我们自己需要的资源非常少。我们最大的需要是能量,几乎一切能量都是从我们的太阳上得到的。如果缺少不断的能量供应,我们都会死亡。我们几乎不需要食物,因为在我们那儿,有躯体的人为数极少。因而,我们的星球几乎是自给自足的。我们只需从其他星球上得到一些矿物,那就足够我们的基本需要了。我们之所以存在,仅仅是为了思考,也许还做一点儿梦,因为从梦中也可以得到知识。”
“啊!你们也从地球上获得矿物吗?”格雷戈惊奇地问。诺曼看着格雷戈,会意地笑了。
“不完全是那么回事。我们所需要的那些矿物质,早在几百万年前就被我们开采了,带走了。”
“你们的人从前到过这里吗?”史蒂夫插了一句。
“没有!没有!”诺曼笑了。“那一定是从别的星球上来的。据我们所知,没有人来过这儿。”他若有所思地补充说。
“诺曼,从地球上都带走了什么矿物?”爸爸问。
“噢,有金子、铅、银、铂、铀。剩下的那些东西,没有多少值得开采了。无论什么人,在他们开采完所有值得开采的东西之前,谁开采,谁就会找到那些价廉物美的矿藏。要么,”他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除非是他们的星球到了末日。你们知道,所有的星球,都会像破旧汽车那样,迟早要完蛋。“不管怎么说,我是我们那里第一个访问地球的人。我变成了一种便于驾驶飞船的形体,开始了一次探险旅行。要知道,我们定期这样做,为的是寻找新的、可以生活的住地,寻找矿物,寻找像我们那样文明的星球。”
“像我们这样的星球!”史蒂夫显得十分高兴。
“啊,不是!”诺曼大笑起来,“你们还相当原始,要赶上我们那样的文化,还需要几百万年呢!”
“你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许多有生命的星球?”约兰达急忙插了一句。她想问个问题,急得要死,就是插不上嘴。
“对,已经发现了一些。”诺曼点了点头,“可是,真难找啊!发展到我们那样水平的星球极少,我们是很不寻常的。”诺曼看起来有点儿沾沾自喜。
“诺曼,那个人,噢,那个家伙,为什么要把你推出飞船?”格雷戈问。他喜欢追根问底,他想询问的事还有许多许多。
诺曼的眼神里仍闪烁着快乐的光芒,然而,他却竭力装作忧愁的样子。
“他就是——”他摇着头,看起来很不高兴,“我们的飞船队长,名叫D37E94V69L24,一个十分自私的家伙。我回去后,一定要把它报告给计算机存储器。我们以为,所有的坏蛋早已进行了成百上千次的脱胎换骨的改造,但是,还有一些这样的人不时地出现。我们简直不能容忍五号行星上那些性情暴躁的思维个体。”
他环视着周围一张张嵌着铜铃般眼睛的脸庞:“我想,你们会认为在我那个世界里万事如意;不是那么回事,我们仍然有我们的小问题。”
妈妈插了一句:“好啦!今晚大家就谈到这儿。快两点了,我们睡吧!”她显得很疲倦,事实上也够累了。
爸爸马上表示支持:“哦,好,大家都起来,赶快睡觉去吧。”
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可是,诺曼不再往下讲了,两个男孩和约兰达只好站起来,向他们的房间走去。
“别忘记刷牙。”爸爸顺便叮咛了一句。史蒂夫低声嘀咕着,显然不大高兴。不过,大家都走开了。妈妈忙忙碌碌,找来了多余的毛毯和枕头,在长沙发椅上,很快地给诺曼铺好了床。诺曼咧着嘴笑了笑,表示他已经明白,并开始准备上床。
没过多久,房子一片寂静。可是,孩子们怎么也睡不着。
天快亮了,晴朗、暖和的一天就要开始。格雷戈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以为太阳已经老高。该叫醒其他人了。他穿着拖鞋走进起居室,想看看诺曼醒来了没有。睡椅上空无一人。顿时,他从朦胧中清醒过来,快步跑回他的卧室,惊恐地叫起来。
“史蒂夫,醒来!快!他不见了!”
史蒂夫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屋外,亲自察看。他已从痛苦的经历中得到一条教训:不能轻信。格雷戈坐下来,等候史蒂夫的判断。史蒂夫很快返回,一边进门,一边脱掉睡衣裤。“他已经跑了。”说着,便去拿他的衣裤。
兄弟俩很快穿好了衣服。他们一块儿向后门跑去时,互相挤撞着,就像被热气冲开的瓶塞那样,奔进了后院。一到那儿,他俩猛然停住了。诺曼正站在车库门口,一只手拿着烙铁,一只手拿着半导体收音机零件。他向孩子们笑了笑,弯下腰,又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那台小型的袖珍收音机。格雷戈生气地尖叫起来。
“嗨!你拿我的收音机干什么?”
“我的信号枪需要些零件。”诺曼满面春风地回答道,显得比刚才更加喜气洋洋。
“可这是我的呀!你把它弄坏了!”
“是这样,你们还有吗?我还需要许多这样的收音机零件,才能使我正在安装的机器性能良好。我要同我们的行星取得联系。”
“你是不是想拆坏我们更多的收音机?”格雷戈惊呆了。诺曼像刚才一样,仍满面笑容。
“我只找到了两台。一台在这辆汽车里,”他顺手指了指车库地板上的零件,“另一台在起居室里。像这样的收音机,我大概还需要六个。”
史蒂夫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便快步进屋。最近,他刚弄到了一台新收音机。他把收音机从梳妆台上取下来,塞到了床垫下,然后,很快地又返回来,同其他人站在一起。他听见格雷戈说:“可是,这是偷窃行为,诺曼!”
诺曼不知所云,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他笑了。“这样好,”他一边说,一边挨个儿地看着两个孩子,他们一个个吊着长脸,“不是吗?嗯,没关系。它们再也不会干扰任何一个人的思维了,所以说,没有关系。”
爸爸打着呵欠,来到门口。“早晨好!你们在干什么?”
“爸爸,”格雷戈慢腾腾地说,“你知道小汽车里的那个漂亮的袖珍收音机吗?
“嗯,”诺曼兴高采烈地插了一句,“你们还有吗?我大约还需要六个。”
爸爸被弄得莫名其妙。格雷戈指了指车库地板。爸爸气急败坏,咳嗽了一阵。他紧握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格雷戈又温和地开腔了。
“我想,在此之前,没有听说他偷过东西。”
“我要让他看看。”爸爸气急败坏地嘶哑着嗓子说。诺曼不大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再有六个收音机,拆下的零件就足够我装一支信号枪用了。我现在就要准备好,今晚要用。”
爸爸显得芒然:“你要信号枪干什么?”
“当然是用它给我们的星球上打信号啰!晚上是最理想的时间。”
“可是,把信息从这里送到你们的星球需要几千年时间啊!”格雷戈惊叫起来,他在中学学过一点儿天文学知识。
“我想,信息大约只需10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再过12个小时就可以得到回答。这就是说,假如我今晚10点钟发出信息,飞船将会于明晚太阳落山后不久到达。”
“诺曼,”格雷戈耐心地问,“你不是说你的家在另一个星系里吗?”
诺曼点了点头。
“这个,”格雷戈继续说,“离我们最近的星系在9万光年以外,换句话说,以光速旅行,到达那儿,也要这么长时间!”
“啊!我明白了,”诺曼说,“原来你们以为我们旅行,传递信息是以你们地球上的时速进行的。我们在星系之间旅行,时间仅仅花费在加速和减速上,这用不了多长时间。后天,新的飞船一到达,我就做给你们看。你们也许会发现这件事不可理解。”他继续神气十足地说,“然而,当你们进入星系间以高能速运行的时候,你们会在途中赢得时间,而在返回时失掉它。路途中浪费的时间是很少的。当然,你们必须以高能速前进。这正像你们的手表,当你们离开地球时,它反时针走,而在回来的路上顺时针走。”
“诺曼,什么叫高能速?”史蒂夫带着敬畏的心情问道。
“啊!好孩子,你再拿六个这样的原始收音机,我就给你们示范。”诺曼回答道。
“你为什么不先问一问,这些收音机能不能拿?”爸爸指着扔在车库地板上的空盒子问道。
“你们的生活方式真有趣!”诺曼说,“在我们第五行星上,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尽管拿好了。”
“假如别人也需要这种东西怎么办?”格雷戈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质问,满以为可以将诺曼一军。诺曼向格雷戈会意地笑了一下。
“嘿,那你就拿另一个呗!”
“你们不花钱买吗?”史蒂夫问。他仍然不懂诺曼星球上的规矩。
诺曼想了一会儿,便开始解释:“我们没有钞票。我们使每一个人应有尽有,各取所需。由于我们在大部分时间里没有躯体,所以需要的东西很少。”
“我认输!”爸爸低声说,“格雷戈,去把你妈妈的收音机拿来。最好不要告诉她,不然,解释一遍太费事了。史蒂夫,把约兰达的收音机也拿来。我感到高兴的是,有人终于让这些收音机派了用场。”
半导体收音机马上拿来了。诺曼很快拆下了他需用的零件。这时,从厨房窗户里传来了开早饭的声音,他们只好停了下来。
他们吃咸肉和鸡蛋时,爸爸漫不经心地说:“亲爱的,我想,我今天得装病。”
“你要这么干,就找个别的借口吧!”妈妈满怀感情地说,“孩子们,你们也找个借口。现在快吃饭。吃罢饭,你们都走吧。”
早饭后,诺曼帮助布朗夫人洗完了碟子,然后返回车库。他不时地返回来,为装置信号枪向布朗夫人要这要那,使布朗夫人感到厌烦。当发现她的收音机已被拆坏时,布朗夫人更为恼火。诺曼看见布朗夫人眼里射出冰冷的目光,便呆在车库里,好让她平静下来。
对于在校读书的格雷戈、史蒂夫和约兰达来说,这一天似乎显得特别长。终于放学了,他们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飞奔到了家里。他们三个几乎同时到了大门口。他们拚命地跑着,在车库门口突然停住。车库里闪烁着一束束刺眼的光芒,最初,他们简直连向里面看一眼都不可能。
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一些,他们才看见诺曼已经做好了一台电焊机,他忙忙碌碌,正在搞一个异常古怪的装置。这台机器大约2米长,似乎是用铁条、管子、电线以及三个等距离地横放在上面的小盒子做成的。浇水用的软管占着相当重要的位置,横绕在机器上。许多电线绕来绕去,并成对地连接在晶体管和接头上,一些电线松松地吊着,几乎拖到地面。诺曼抬起头来,眼睛离开了刚焊好的一个部件。
“快搞完了,”他从来没有这样高兴,“你们想帮忙吗?”
史蒂夫跑回去放下书包,很快又跑了回来。他穿上了那件旧斜纹粗布夹克,更像个干活的样子。格雷戈也脱掉了上学时穿的外衣,卷起了袖子。约兰达干脆扔掉了书包,站在诺曼的身旁。诺曼要工具,她就敏捷地把工具递到他伸出的手里。
格雷戈干活不声不响,毫不马虎,而史蒂夫却讲个不停。他喜欢帮助别人,并有点自我陶醉。格雷戈以他丰富的想象力展望未来的时候,史蒂夫总是一个积极的支持者。史蒂夫忙忙碌碌,热情很高,但他却没有动脑筋,没想过这台机器对诺曼是多么重要。最后,他们帮诺曼把机器抬到后院,加了一块4米长的木板,机器的长度增加了不少,这个新发明的玩意儿被竖立起来,以极小的夹角对准星空。史蒂夫扛来一个活动梯子;摆置时,差一点把机器打翻。诺曼登上活梯,拿着一个盒子,看起来真像装冰淇淋用的空盒子,两端各有一个很小的孔。诺曼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这两个孔同机器另一端的三个盒子调整在一条直线上。
车轮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爸爸的小汽车停住了。
“他一定是借故提早下班的。”格雷戈说。
“诺曼,你需要第二个人上手吗?”爸爸问。
“好,我现在急需一架望远镜。”诺曼说。不一会儿,爸爸同史蒂夫驱车外出,从史蒂夫的一个同学那里借来了一架。诺曼小心翼翼地把它接在信号枪的底端。正像猎枪上的望远瞄准器一样,望远镜用在信号枪上起了准星的作用。经仔细检查,最后一切就绪,诺曼感到满意。他们一个跟着一个走进屋里,穿过走道,到了厨房。
格雷戈走到后门停了一下,回头向远处篱笆附近的树丛中望去。一个孤独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它头戴一顶粗斜纹布帽,身着颜色艳丽的条纹夹克,细斜纹布裤子塞进靴子里。原来是杰克。她把丢失的那个足球扔过铁丝岗,挥了挥手,穿过树丛不见了。格雷戈感到有点儿心烦意乱。他觉得应该追上这个姑娘,向她表示歉意,因为他星期六早晨的行动实在粗鲁。然而,他还是转过身,跟大家一起进了屋。
诺曼已取出黑色的小球,在桌子上不断地把小球从这只手滚到那只手。他的脸上一本正经,自相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格雷戈首先注意到这一点。
“诺曼,有什么问题吗?”他轻声问道。
诺曼叹了口气。“这个小球是我同家里取得联系的唯一希望。它将成为信号枪的能源。发信号时将用掉很多能量,这只小球就会被消耗殆尽。”他环视了周围的一张张脸庞,“假如我弄错目标,我的信号就不会被接收,我就要被丢在这里,也许被永远丢在这里。”
妈妈深表同情。“诺曼,不用担心,”妈妈说,“你在这儿也好啊!我们关照你。”
诺曼眨了眨眼睛。“请放心,”他说,“我不会成为你们的包袱。我想,凭我的知识,我在你们这个世界里是可以应付得过去的。”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可是,我将十分想念我所有的老朋友。”
“诺曼,你家里有妻子吗?”妈妈问。诺曼眨了眨眼。
“这一点对你们来说,可能会有点儿难以理解。我们的星球上没有男女之分。旧的思维个体变老,逐渐消失时,新的思维个体便从成熟的思维个体中分裂出来。这有点儿像你们的细胞分裂。请不要忘记,我们通常是没有躯体的。”
诺曼环视了一下这一家人:“甚至在我们从躯体中演变过来以前,我们的体型就已是你们未来发展的那种体型了。”他说。
“那么,诺曼,你们那里的人看起来像什么样子呢?”史蒂夫兴致勃勃地问。
“哦,同你们差不多。两只眼睛、两条腿、两只耳朵、两叶肺。可是,我们的大脑已进化成为两个完全独立的部分。你们大脑的每一部分,只控制身体的一半。大脑一受伤,对人就太糟糕了。此外,我们有两颗心脏,这就安全多了,而你们只有一个——太危险了。”
爸爸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大家一声不响地吃饭,每一个人都在想象着那种具有两个大脑、两个心脏的生物。在收碟子洗碗,打扫房间时,史蒂夫笑呵呵地问:“诺曼,你在第五行星上洗碟子吗?”诺曼笑了笑,滑稽地摇了摇头,然后说了声“请原谅”,就向后院走去,来到了他的怪机器跟前。爸爸和格雷戈也借故走开了,留下了史蒂夫和约兰达,要他俩帮妈妈收拾东西。
诺曼再一次检查了沿机器放置的那几个盒子的位置,然后把那个黑色的小球放进一个金属环里,从环里向外引出许多根电线。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像五分硬币那样大的小圆盘。
“这就是我的信号。”他以神秘的口气告诉大家。
格雷戈非常喜欢诺曼那种以假乱真的言谈举止,他问诺曼:“信号枪怎么工作呢?”
诺曼似乎对提问感到高兴:“看见小圆盘上的小孔了吧!”爸爸和格雷戈都点了点头。“每个孔都有它特殊的含义。看,这个孔表明我是谁,这五个连在一起,表明我在哪儿,底下的这一串,表明我的情况;中间的这个图样,是特别紧急信号,通过它,可以要求派遣飞船,前来营救。我开动机器后,黑色小球的能量通过这台装置,并在沿晶体管穿过圆盘时大大加速,小球的大部分能量是在这儿消耗掉的。这种能量的转化,在每一条管子里,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重复地进行着。”
诺曼依次顺着四个管子,搓了搓手。“这种高能速是你们光速的两倍。在这种速度下,能量就变成了一种特殊的力,就在一刹那之间,被小圆盘上的孔分离出来。现在,这种力能够以超时障的速度传递,而这个时障,有点儿像你们的声障。什么也阻挡不住它,它能够很容易地穿过像地球这样的行星。即使紧靠恒星运动,恒星也只能使它稍稍偏离航向,而无法捕捉到它。”
格雷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一切都像2+2=4那样明白无。然而,可怜的爸爸却两眼出神,好像正为什么真正的问题犯愁。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信号能直接穿过坚硬的岩石、行星和宇宙间的一切东西?”爸爸问。诺曼自豪地点了点头。“哦,那么,”爸爸哼着鼻子说,“人们如何接收它,如何把信号译出来呢?”
诺曼耐心地微笑着。“我们有一个行星,就像你们的木星那样大。它能够把穿过它的这种力记录下来,有点像照相那样。然后信息到达计算机的存储器,在那儿显像,发出指示。”
“要是没人知道你出了事,计算机存储器会自动地开始营救工作吗?”约兰达听了这话,有点儿害怕,气喘吁吁地问。她和妈妈、史蒡夫刚才到了这里,听他们谈话。
“啊,是这样。”诺曼不慌不忙地回答,“当然啰,这要看具体情况,譬如与我相关的某个思维单元向计算机存储器询问有关我的消息。”
“依我看,这真有点儿冷酷无情。”爸爸生气地说。
“啊,如果你想一想,就一定会发现,我们的联络工作比你们组织得好。我们几乎可以在瞬息间互相直接联系。假如我们的朋友无暇旁顾,而我们又不想打搅他们,我们只需给计算机存储器打个电话,就可以知道有关他们的一切情况,了解到他们的工作、健康和我们想知道的其他事情。”
“哦,真好笑,”约兰达说,“我想,我真不会喜欢有人能够马上了解我的一切!”
“你要知道,只有那些关心你的人,才会询问你的情况。”诺曼和颜悦色地回答,“它也能控制住那些说谎的人、骗子、爱吹牛的人,叫他们规规矩矩。”
诺曼一边说,一边在机器上敏捷地操作着。他通过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机器稍微调整了一下,在一片纸上作了许多计算。格雷戈认为这又是谈话的机会了。自从诺曼宣布他要制作这台机器以来,有一种想法一直使他迷惑不解。
“嘿!遥望你们的星球,一定会像我从这儿使劲儿观看月球上的一只蚂蚁那样困难吧!嗨,即使用那架望远镜,你也难看见你正在找的星球!”
“差不多。”诺曼说着,打了个寒战。
格雷戈仍然惦记着,如果诺曼的信息不能被接收,他将遇到什么样的命运。他希望诺曼保持冷静。
诺曼继续说:“我几乎能找出我们行星所在的确切位置,但准确无误地用信号枪是最大的问题。我想这只高能球会提供足够的能量,也许可以打30枪。我仅仅希望,有一枪能击中目标就行。”
“我们都为你祈祷,诺曼。”妈妈和善地说。他对她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上帝,你们的上帝,我们的上帝,都希望我们逃出苦海。不管怎么说,是我们创造了他们。”他回到望远镜跟前,“现在,你们从这儿看过去,就能看到我们的星系。”
先是两个孩子,接着是爸爸和妈妈,都轮流看了看。这个星系看起来像一个小小的光点,很模糊。接着,它的形状变得越来越明显,宛若一个铁饼,四周薄,中间厚。这一形状全是由亿万颗恒星组成的,其中每一颗恒星又相距亿万公里。
妈妈不慌不忙地说:“由于它很像银河系,它一定有10万光年那么长,1万光年那么厚吧!”
布朗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都有一种同样的想法——诺曼击中目标的机会看来仅有百万分之一。夜幕降临,寒气逼人。大伙儿一个个沉默寡言,一想到失败,真使他们有点伤心。诺曼仍在不停地调整着、计算着。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史蒂夫拖着脚,不停地走来走去,担心的念头一直在他的脑际萦绕。接着,诺曼说话了。
“我马上开始打信号了!往后站,离机器远一点。机器开动时,不管是谁,都不允许到跟前来,都不允许乱摸机器。”
然后,他蹲下去,透过望远镜凝视着。时间过了似乎有好几个小时,而实际上只过了几分钟。他伸出一只手,按了一下电钮。霎时间,一道耀眼的光束照亮了整个院子,紧接着是响亮的卡嗒声。眼睛恢复了夜幕下的视觉功能以后,布朗一家看见诺曼正在忙着工作。他轻轻地挪动了一下机器,又在他的本子上飞快地写起来。
“天哪!诺曼,你的视力真好,那么刺眼的闪光之后,你还能看见!”格雷戈说。
诺曼没有停下来回话,他异常紧张地工作着。15分钟之后,又一道闪光照亮了院子,又一个信号发出了。
最后,当爸爸开腔时,已是晚上11点了。“好啦,孩子们。约兰达,你睡觉去吧!诺曼,你喝杯咖啡,吃点东西再干吧!”
“不,我必须在夜间一直干下去。”他摇摇头回答道。
全家人一起进屋了,留下诺曼一个人在继续工作。后院里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尽管不断闪现道道白光,全家人还是很快上床入睡了。大约三点半左右,后门开闭了一下,睡椅的弹簧发出了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
一听到开门声,格雷戈就醒了。他悄悄地下了床,摸着黑向起居室走去。他小声说:“诺曼,一切都好吧!你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不,我的好朋友,谢谢你!回去睡吧!我可以等到吃早饭的。”听声音,诺曼非常疲倦。接着,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不要开灯,要不,会把你吓一大跳。有躯体真是件讨厌的事情,所以,我已消除了躯体,只消除了一点儿。你知道,这样有好处。好,回去睡吧!早晨见!”
诺曼的声音渐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深呼吸的响声。格雷戈摸到了自己的床上,可是没有睡好。他一直在想象着:诺曼会不会像水中的一块糖那样溶解了呢?
三、诺曼收到回讯
新的一天开始了,和前一天的情景相差无几。布朗一家忙得团团转,不停地从洗澡间和厨房里出出进进,最后又出没在大门外边。正常的生活秩序被打乱了,一切都比平时推迟了五分钟。诺曼站在一旁,没去干扰他们,直到他第四次听见门砰地一声关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时为止。他走进厨房,看见布朗夫人疲倦地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神情有点儿恍惚。她正在呷着一杯茶。
“如果你们早起来五分钟,恐怕就不会这样忙乱了吧!”
“嘿,”她不高兴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永远也无法理解我们的人类。不过不用担心,也不用为其他任何人担心。好啦,”她慢慢地站了起来,“你早饭想吃些什么?”
“哦,不用了,谢谢!我一个多小时以前才吃过。”
“啊,是吗?”她以怀疑的神态这样询问,“那么,用过的盘子在哪儿呢?”
“噢,我洗过放下了。”他快活地笑了笑。
“啊!诺曼,你将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人,你一定有点懒。过来,帮我干这些活吧!”
诺曼帮布朗夫人做家务、买东西。他问了有关人类生活细节的许多问题,似乎掌握了不少基本知识。比如,虽对薄纱的用途感到迷惑不解,可是,当一列长长的银色客车从售货中心驶过时,他一点也不惊奇、忧虑。布朗夫人曾暗自期待诺曼会对此深有感触,但他并没有询问什么,这使她有点儿失望。反之,他十分骄傲地给她详述了火车的构造,而她过去一点儿也听说过这些事。这一天过得平静而充满欢乐。诺曼是一个令人高兴、乐于助人的伙伴。那天晚上,他期望得到回讯,可他还是十分镇静。该做的事都做了,现在只在等结果。他暂时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在学校里,格雷戈碰见了杰克,她穿着制服,褐色的长发分成了两个小辫子,看上去判若两人。格雷戈首先开了腔。
“嘿,杰克,唔……谢谢你还了足球。”
“哦,那算什么。”她热情地笑着说,“昨晚,你家后院的闪光是怎么回事?”
“什么?哦,那是我们向一个星球发信号。”他笑咧咧地回答。杰克看起来有点伤感,转身走开了。格雷戈突然意识到,她一定认为他的取笑太过分了。
“好啦,好啦!我告诉你,可你大概不会相信我的话!”
当然,起初她不相信。为了同她友好,格雷戈午饭时送给她一杯牛奶和冰淇淋搅拌成的饮料;放学后又送她一杯可口可乐。最后,她才同意晚饭后过来亲眼看看。她感到他已不再同她开玩笑了,但这件事确实使她难以相信。
晚饭后,杰克来到布朗家的后门。格雷戈一直在那儿等着她,把她领进了车库。诺曼正把他的宇宙帽抱在怀里。
“杰克,这位是诺曼。诺曼,请见见的我朋友杰克?婷赛。”格雷戈介绍了一下。诺曼严肃地点了点头。
杰克微微含笑地对他说:“您好。”
格雷戈从诺曼手里拿过宇宙帽,对杰克说:“想试戴一下吗?”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爸爸说:“杰克,我们不骗你。这对诺曼来说,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他的新飞船可能很快就要到达。假如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到后院观看。可是,我要求你不要给任何人讲这件事。假如讲出去,对诺曼、对我们都会有很多麻相当困难的。”杰克笑着说。格雷戈显得十分高兴,走过去拉起她的手。
诺曼和其他人一起,默默地出了门,向后院走去。可是,让他们好等呀!9点过去了,天空没有出现任何迹象。10点钟到了,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了,几乎谁也没说一句话。可怜的约兰达有点儿疲倦,妈妈让她把头枕在自己的肩上,贴着她的身子躺了一会儿。
格雷戈第一个看见了飞船。“来啦!来啦!”他不住地喊,在杰克的背上拍了一把。
猛一看,飞船像一个发着黄光的小球,可是,很快地变得越来越大。当它直朝他们飞来的时候,就像一个浅碟倒放在另一个同样大小的浅碟上一样,两碟相接处,有一个凸起球状物。然而,当它缓慢地在他们头顶盘旋时,草坪上的观众目瞪口呆,看得更清楚了。这是一艘宇宙飞船,身长大约为宽的两部,前面比后尖一些。
照亮飞船外壳的黄光渐渐暗了下去。整个飞船在月光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空气中有一种很特殊的气味,闻起来,真像热熨斗散发的那种味儿。飞船慢慢降落,越飞越低,最后,几乎在这一群默不作声的观众的脚下着陆了。它产生的唯一噪音,是一种轻微的嘶嘶声。靠近船体的中间,出现了一条透着黄光的裂口,并且越来越大,就好像一扇门被悄悄打开一样。一架舷梯从里面放了下来,直达地面。杰克双眼惊呆,一把抓住了格雷戈的手臂。
诺曼走上前去,登上舷梯,进了飞船。舷梯立即收回船体,门关上了。史蒂夫喘了一口气,正想跑上去时,爸爸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格雷戈担心,诺曼的许诺——进行一次有趣的探险旅行——会不会马上成为泡影。可是,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舷梯放了下来,诺曼满脸笑容地出现在门口。
“布朗先生,就像你们停汽车一样,我已把它停放好了。”他沾沾自喜地说,“喂,你们谁愿意上来看一看?”
他们登上舷梯,挤进了一间小房子。这间房子的长度大约有2米,宽1米,高2米多一点儿。
舷梯收了上去,门关上了。这个小房间是密封的,墙壁发黄,光线还显得充足。房间另一端的门打开了,出现了一条通向两个方向的狭窄的过道。
“这儿是空气供应间,”他解释说,“可以使空气始终清新。”
他领着大家,沿过道向另一个门走去。他打开了门,好让大家向里看一看:“这儿是我们的控制中心。这些机器控制着飞船上的所有机件,使这艘飞船能够顺利地工作。”
“喂,请大家看看这个房间,”他一边说,一边把大家领到隔壁的房间,“这儿有专门收集情报的部件,因而,控制室里的机器能够正常工作。”
诺曼带大家看了沿过道的另一些房间——计算机室、备件储藏室、宇宙服储藏室和其他一些房间,里面储存着许多奇形怪状的设备零件。
他们沿着过道,一直走了好长时间,这时,爸爸用困惑不解地语调说:“现在,我们该不是又回到入口处了吧!”
“难道你没有注意到我们一直在一个像蜗牛壳般的螺旋形里走着吗?”诺曼答道,“我们现在站立的这个地方,几乎就在飞船的中心。看,绕过这个角落,就是飞船的尾部了。”
他们看到,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个直径约为3米的巨型圆柱,没有门。
“这里面是飞船的发动机——一个质/能转换器。你们进去太危险,就不好让你们参观了。这个东西能使少量的物质,例如,普通的粉笔,转变成大量的能量。这种能量可使飞船高速运行,而且,几乎没有热量及辐射产生。你们的科学家在大约50年后才可能发现这种能量。那时,他们该多么高兴啊!”
“我想当一个科学家。”格雷戈说。展望光辉的未来,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首先提出制作质/能转换器的设想!
“刚一进门,往另一个方向的那条过道通到什么地方呢?”史蒂夫以他那追根究底的方式,提出了这个问题。
“那就让我们走回去看看吧!”诺曼回答说。
他们沿着黄光照亮的通道,鱼贯返回,向出口处走去。接着,他们右转弯。过了第一个拐角,光线略呈绿色,他们走进了一排排小室,每一间都有一张睡椅,似乎是用一整块透明的塑料做成的。
“那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杰克问。
“是专供星际旅行用的,”诺曼说,“我们预订的这些床位,足够你们几位住了,如果你们愿意进行一次时空旅行的话。”
“哦,暂时还不想。”爸爸喃喃地说。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即也许随时会从梦境中惊醒。
越过小室,在过道的顶头,有一个狭窄的小门。
“从这个门进去,就是我们的起居室。”诺曼以主人的那种充满自豪感的口吻说。他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门哗地一声开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小型电梯。里面相当拥挤,然而,大家都设法走了进去。电梯徐徐下降,把他们带到飞船的下半部分。他们一行步出电梯,走进一间小小的起居室。他们在小寝室、洗澡间、厨房里游荡了一番;然后,顺从地跟在诺曼后面,返回电梯,来到飞船的上半部。这儿的形状,很像一个乒乓球的上半部分。房子中间,有一排安乐椅,摆成了半圆形。飞船前端的那一头,摆着另一排椅子,以直线形排列在一套仪表盘前面。诺曼把他们领到屋子中间的椅子跟前。
“喂,诸位请坐,我要给大家看看飞船的一些工作情况。”
大家匆忙坐下,都不想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
“嗯,还挺舒服的。”妈妈说。他们的主人多少带点儿自负,等待着每个人坐好。然后,他慢条斯理地迈着八字步,戏剧般地走到房子一端的控制台前。他按了两个旋钮,转身看着他们的脸。
拱形的顶棚上,闪了几道光亮。突然,整个屋子全黑了,只有诺曼身后的仪表盘微微发光。他们的眼睛渐渐地适应了在暗处观看东西。格雷戈吞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看见了迅速出现在夜空中的繁星和月亮;稍一低头,看见了树木和屋顶阴影的轮廓。
“啊,这真像天文馆!”他对其他人喊,“诺曼,是屋顶打开了吗?”
“不,”他说,“整个顶棚就好像你们的电视机的荧光屏一样,当然薄得多——大约有两张纸那么厚。好,看这个吧。”
星星好像从前面向后移动;这时,布朗家的房子呈现在眼前,甚至可以看见从打开的后门里及窗户里射出的灯光。
“转一转这个小球,你们就能看清另一个方向。”诺曼指着控制台上一个光亮的球形旋钮解释着。格雷戈第一个离开座位,到跟前看了看。诺曼对此毫不介意,于是,其他人也都上前去了。这个圆球上面有许多纵横交错的线条,很像一个地球仪。北极和南极显示出从飞船前面和后面看到的景象。只要飞船指向哪里,那些方向的景象都能显示出来。转动这个小球,就可以向任何方向察看。看起来,诺曼似乎已下了决心,准备干一件什么事。
“喂,你们谁愿意作一次环球旅行?”他们一个个吃惊地看着诺曼。爸爸咳嗽了一声,看了看表。
“已经11点钟了,孩子们该睡觉了。诺曼,你想想,我们不能让他们整夜不合眼呀!”
“只有几分钟的功夫。”他轻松地回答。
妈妈坐回安乐椅,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她喜欢探险,并且有点感情冲动,而爸爸却十分谨慎。
“我去。”她说。格雷戈、史蒂夫、杰克和约兰达赶忙回到座位上,一双双眼睛,注视着爸爸和诺曼;一张张脸上,挂着期待的表情。爸爸知道自己处于绝对少数的地位,只好跟他们一起去,但向诺曼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说真的,这次旅行究竟需要多长时间?”
“我想,我可以安排个把小时的旅行。当然,要是这样安排,你们在飞行时就只能看到沿途的一些东西。”
“船长,快出发吧!”史蒂夫用力挥着手,喊了起来。下决心的事,他很少忧柔寡断。诺曼微笑着,向控制台走去。
“往天空看!”杰克惊叫起来。一双双眼睛立刻向飞船的顶部望去。一排排树木和房子,在濛濛的夜色中向下逝去。胳膊、腿就像捆上了铅一样沉重。他们的肚子感到很不舒服,就像乘高速电梯似。
“我们要爬上200公里的高度,才能向西赶上太阳,绕地球转一圈。”诺曼宣布说。除了天空越来越黑之外,没有什么能清楚地表明他们在急剧地升高。星星不再眨眼,而是持续、明亮地照耀着;大气层已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大家默不作声,兴奋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出发后大约十分钟,飞船船舱里不再那么昏暗。太阳从一个很大的球体——地球的边缘急速升起,映入眼帘。约兰达和妈妈屏住呼吸,从依稀可见的地球上空,观看着日出的壮丽图景。
“啊!真好看!”格雷戈兴奋地叫了起来。
诺曼又开腔了:“你们尽管看太阳好了,不用担心伤眼睛。镜头已经把太阳光线过滤了,因而不会伤害什么。你们向太阳中心看去,就会发现几个黑子。在左缘上,有一个非常典型的太阳耀斑,从这儿看起来非常小。”诺曼转动了一下另一个旋钮,太阳在他们面前的荧屏上被放大了100倍。“然而,你们可以看到的、从太阳表面升腾的火焰,比地球的直径还要高三倍哩!”
诺曼又移动了一下操纵杆,太阳恢复了原状。当他把镜头向下移动时,一双双眼睛都向太阳下方的世界——地球——望去。
“朝那儿看!那是非洲!”史蒂夫喊了一声,高兴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辨认出非洲大陆的轮廓,并不是一件难事。它的北端呈棕色,向南渐呈黄里透绿的淡褐色,中部是一片深绿,南端又呈淡淡的绿色。
“看,那一定是撒哈拉沙漠。”妈妈喊了起来。她指着横跨这块大陆上半部分的很深的浅黄色地带。
“唉呀!那是……不,不可能!是,就是!那儿起了沙暴。”格雷戈指着一块在沙漠上空悠悠浮动的云朵,惊叫了起来,“可是,这块云朵很大,一定有几百公里宽。”
非洲从脚下逝去,深浅不同、蓝绿相间的大西洋,现在似乎展现在他们的眼前。大洋的表面,到处飘浮着羽毛般的块块轻云。
“南美洲就要出现了,我要飞船减速,让大家看一个城市。”诺曼宣布说。突然,舱顶上呈现出淡黄色。
“现在,我已经把镜头调到了红外区。”诺曼说,“你们将要在荧幕上看到的深红色的地方,就是人类存在的见证。我们一会儿要飞越的那个城市,就是巴拉那河口岸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注意红色的出现。”
他刚一讲完话,大家就看见了下面的河流。河流入口的浅海呈现出一块粉红色,而周围却是一片橘红。在河流的北岸,这座城市以一个巨大的红点出现,周围还有许多小红点以及与红点相连的红线。诺曼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调节器,颜色又恢复正常。
“下面的小方块是房子吗?”格雷戈问。他从额前拂去长长的黑发,好像这样一来,他会看得更加清楚似的。
诺曼笑了:“不,那是街坊。那些小方块,或者说长方形,是由街坊周围的街道组成的。”
他们快速掠过星空,极目远望,直至安第斯山脉出现在他们眼前。从上面看过去,就好像是一片深灰色的皱纹纸,而皱起的顶端被白色覆盖着。这一切,都随着似乎正在下落的太阳一起,被抛到了后面。
当他们静悄悄地从大西洋上空驶过时,诺曼再一次轻轻地把镜头调到了红外区。荧光屏上不时地出现一个个小红点,标志着下面很远地方的一个岛屿、一艘轮船或一架飞机。最后,一块很大的红色马蹄形出现在眼前。
“又回到墨尔本了。”爸爸喊了起来。沿海湾和岛屿的住宅和建筑物的形状越来越大,他辨认出来了。飞船渐渐减速并开始降落。不一会儿,他们就回到了起居室。由于刚才的旅行,他们多少还有点儿头晕目眩的感觉。
“可是,我们并不像宇航员那样,有失重的感觉啊!”格雷戈抱怨说。他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体验失重现象的机会。比起他的弟弟,他更倾向于把问题考虑得深入一些。
“嗯,我忽略了你们还没有发现重力这件事。”诺曼说。
“不,我们已经发现了。”史蒂夫回答,他不想让诺曼觉得人类太愚昧无知,“艾萨克?牛顿许多许多年前就发现了。”
“我的意思是发现什么使得重力起作用。”诺曼轻声说。
在刚才的旅行中,爸爸是全家受震动最大的一个。他甚至还没有乘坐过现代化的喷气式飞机呢!因而,他很难相信自己从一次持续了不足一小时的环球旅行中刚刚返回。他曾充满信心地计划在几年内进行这样一次旅行,然而,他期望用半年时间做这件事。他真感到不可思议。心想,假如他告诉一起工作的朋友们,说他在一小时内周游了世界,他们会怎么想呢?“也许会把我关起来。”他忧闷地想。
布朗一家都感到同样的忧虑。他们已经亲身经历了许多奇异的事情。然而他们深知,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们。约兰达把大家都想知道的事讲了出来,她明亮的蓝眼睛察看着诺曼的脸。
“诺曼,你现在有了宇宙飞行器,你打算干什么呢?你要离开我们吗?你准备回家吗?”
诺曼从容、善良的性格,已很快赢得了他们一家人的诚挚友谊。他们屏着呼吸,等待他的回答。他们深感诺曼的离去,将会使他们更加忧虑、更加寂寞。
诺曼看了看约兰达,又看了看其他人。他知道他的新朋友们此刻正在想些什么,因而,他小心翼翼,字斟句酌。
“我很想多住些日子,可是,我必须马上回去,不然,我的朋友们会为我担心。布朗夫人,也许在我走之前,”他转向妈妈,“你和布朗先生会允许我带上孩子们进行一次短暂的旅行。也许我们要到星际间去,还可能对我的家乡所在的行星作一次快速访问。你们也愿意一同去吗?”
爸爸慢慢地摇摇头,感到茫然。“我不会去,谢谢,诺曼。亲爱的,你呢?”他说着转向妈妈。
“不,谢谢你,诺曼。星际旅行,我也吃不消。”
诺曼、爸爸和妈妈转向孩子们。四个孩子听到邀请,高兴得跳了起来。他们默默下定决心,想用意志力使爸爸和妈妈允许他们前往。
“诺曼,安全吗?”妈妈疑虑地问。
他笑了笑说:“如果不安全,我会请他们去吗?”
爸爸心头的疑云依然未消:“诺曼,旅途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一天,两天更好。”
爸爸懂一点天文学知识。要在少于人生的时间内,去星际旅行并返回地球的想法,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同时,他已习惯于把这位奇怪的客人的话当作事实加以采纳。他向妈妈点头表示同意。这时,一双双眼睛又向妈妈望去。她迟疑了片刻,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诺曼的邀请。孩子们高兴得全跳了起来。
“什么时候,诺曼?什么时候?”史蒂夫在一片喧闹声中喊。
“周末行吗?”他问道。孩子们都忧郁地哼了一声作为回答。而妈妈坚定地说:“行,周末可以,谢谢。这样,孩子们不会误课。”但孩子们都嗥叫起来表示反对。
“好,这件事就谈这么多,大家都去睡觉吧,否则就不让你们去了。”类似这样的威胁,妈妈至少一天来一次,但从来没有实行过。杰克慢慢地站了起来。格雷戈也站了起来。
“杰克,等一等!我去拿手电,送你回家。”格雷戈说。
四、星际旅行
“这次星际旅行,只好在星期六清晨进行,并且,必须在太阳出来之前开始。”诺曼解释说,“星际旅行的规律之一,就是尽可能在夜间起飞,在夜间降落,避免打搅那些可能看见飞船的远离文明世界的人们。以往发生的类似情景,曾产生过各种各样的影响。有时,这种情景被看作世界末日的前兆;有时,一些部落惊慌地逃离了他们的村庄。原始的居民,根据自己看见的宇宙飞船和宇宙人之类的景象,甚至虚构出了宗教和上帝。”
杰克为了保守关于诺曼的秘密,她告诉父母亲说,她已经接受了邀请,要在布朗的家里度过周末。她的父母亲高兴地看到女儿跟布朗家的孩子们交上了朋友,同意她星期五晚上在布朗家过夜。
不用做多少说服工作,两个男孩、杰克和约兰达,便早早地上床休息了。然而,他们怎么也睡不着。格雷戈是一家人中瞌睡最少的一个。整个晚上,他不时地猛然醒来,想看看时间到了没有。钟表的闹铃拨在5点,但他总担心闹铃到时不响。正当他第一次进入梦乡的时候,闹铃响了。这铃声,闯入了全家人各式各样的美梦。
开始吃早饭了。杰克穿着深绿色天鹅绒裤和深绿色天鹅绒短夹克,十分引人注目。约兰达已穿上了她最好的白裤子——两只口袋上绣着花,衬里的颜色十分艳丽。史蒂夫穿着他那件带黑十字的斜纹粗棉布夹克。
格雷戈把杰克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嘿,你打扮得漂亮极了。”
在格雷戈的身后,爸爸向妈妈使了个眼色,笑呵呵地说:“我想,他终于认出了杰克。”接着,他继续讲,显得更加严肃。
“离开这儿后,你们这些孩子们,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举止,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妨碍诺曼的工作。并且……”他停住了,把话咽了下去。他想说的是:“并且平平安安地回来。”
诺曼走过来,拉住爸爸的手。“布朗先生,”他很文雅地说,“不要担心,他们将会比过马路、骑自行车还要安全。我保证把他们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诺曼,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的。”妈妈说。她知道,诺曼有时说一些古怪的话,做一些古怪的事。可是,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全家人已认识到,诺曼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他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对他自己民族所取得的成就有点骄傲。
出发时间到了。格雷戈胸部感到有点儿闷,憋得透不过气来。史蒂夫一句话也不说,猛烈地吻了一下妈妈。杰克显得十分严肃,也吻了吻妈妈。约兰达亲了亲妈妈,拥抱了爸爸,十分信任地拉住诺曼的手。不知怎么地,她同诺曼已建立了一种特殊的友谊。她经常渴望帮他做一点事,而他也总是以温柔的态度对待她。约兰达有点不大习惯。她感到同两个哥哥在一起,生活总显得杂乱、无趣。
为了缩短那种令人感到别扭的离别场面,他们一行登上舷梯,走进飞船。在飞船门口,他们每一个人都稍停了一下,向站在下面的爸爸、妈妈挥手告别。诺曼指挥孩子们到了控制室,坐在圆屋顶房子的中间。屏幕忽闪了一下,出现了图像。诺曼扭动着控制柄,让星空滑了过去,直到可以看见爸爸和妈妈在下面挥手时为止。飞船开始上升,爸爸和妈妈变得越来越小,不一会儿,什么也看不见了。诺曼扭了扭控制柄,又看到了星空的图景。
“喂,宇宙的伙伴们,”诺曼开始说,“我们不打算在太阳系的这些行星上浪费时间,而是要直奔我们的星系。也许在归途中,我们会看上一两个。为了很快地到达我们的星系,我们不得不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旅行。飞船正在加速,快,我们要做好准备。”
他把孩子们领到外面走廊的一排睡椅前,立刻教给他们如何进出装有睡椅的船舱。格雷戈第一个钻了进去,放下盖子,他感到非常舒适。所有的人,包括诺曼都很快躺在各自的睡椅上。诺曼讲话了,他们通过某种内部联络系统,听得很清楚,可是,谁也看不见这种装置在什么地方。
“我们正迅速地接近光速。我们的身躯已蜷缩成一团,整个飞船已经变得跟篮球一般大小。然而,你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很快就要变成豆粒那么大。待到超光障的那个时刻,我们将变成另一种形态,到那时,我们谁也看不见谁。我将同你们在精神上保持联系,因为你们听不见我的声音。从现在开始,无论你们做什么事,都绝对不能把舱门打开。等我说安全了,才能打开。”
诺曼好一会没有讲话。格雷戈、杰克、史蒂夫和约兰达,都注意到天空似乎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格雷戈扭了一下头,想看看杰克是不是也意识到这一点。可是,无论向什么地方望去,他能看见的,只是一片浩瀚的紫黑色天空,繁星密布,闪闪发光。当诺曼再次讲话时,他突然感到极度的寂寞,惊惧涌上了心头。
“大家镇静点,不要动。我们所处的这种形态不会很久。我们很快就要减速,恢复正常的速度。我们已经越过了光障,但仍相互看不见。现在,我们正贮存时间。只要我们继续以直线向我们的星系飞行,并沿原路返回,除了加速和减速消耗时间以外,我们在旅途中不会损耗时间。你们一定会说,我们的旅行根本没有花费时间。”诺曼笑了一下。
格雷戈意识到一切都正如诺曼所说的那样。他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思维,听见诺曼在讲话,就像人们在梦中互相交谈那样。
诺曼继续说:“如果你们向右看,很快就会看见一种非常有趣的景象。快要到参宿5星座了,这是你们正南天空中的一个最大的星球。”
他的乘客们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已越过了那个庞然大物。这种情景真使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
“参宿5星座使你们的太阳显得很小。它的半径,大约相当于太阳到你们称为金星的那颗行星的距离。或者,如果你们愿意这样想象的话,它的直径约为2.25亿公里。它的确是你们宇宙空间的一颗巨星。它虽然很大,但我们离它很远,不会伤害我们。”
格雷戈把这颗星跟地球夜空的月亮作了比较以后,感到异常惊愕。这颗星距他们非常遥远,但看起来居然有足球场那么大,长长的红色火舌,在这颗看起来皱折不平的星球表面上跳跃、翻腾。这使他回想起了他看见过的一个大脑的彩色图片。但是,这些折痕皱纹似的表面在不停地改变形状。诺曼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现在,你们可以看到你们的星系——银河系的美妙景象。你们离它挺近,能仔细看清了。”
银河系犹如一个巨大的轮子,在他们下面展开,它的中央,嵌着一颗沉重的圆球。
“下面的那些星球,足够你们地球上每一个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各占据一个。或者说,你们身上的细胞有多少个,下面的星球就有多少个。整个星系约有10万光年长,1万光年厚。所有的星系都在不断运动,现时,银河系同其他星系相比较,显得相当有条理。看看你左边远处的那一个吧!那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星系,看起来有些混乱。”
他指的那个星系跟银河系一般大,可这个星系没有旋转轴,它只是一个特大的星团,同仙女座和银河系不一样,没有一定的形状和次序。可是,前面有一个很特殊的星系,正变得越来越大,它像银河系一样,显得很有规律。飞船愈来愈近,这个星系外缘的星球一下子就滑了过去。
“我们现在已来到我们的星系,我们正在接近一个星球;我想,我们一定会很有兴趣。我们要放慢速度,仔细地看一看。”
格雷戈注意到,天空又在一点点地变化着。他向周围看了看,使他宽慰的是,他又一次看见他的同伴们躺在附近的舱里。墙壁和地板重新出现了。在荧光屏上,一颗特殊的星球正在逐渐变大,最后变得和太阳差不多一般大小。
诺曼揭开他自己舱上的盖子,喊道:“现在你们可以出来了。”
他们来到诺曼跟前,一个个感到两腿有点僵直,好像好长时间没有活动似的。格雷戈看了看手表,知道他们离开地球已有5个小时了。这期间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啊!而他们感到旅行似乎仅持续了几分钟。诺曼领着他的朋友们乘上电梯,又回到了控制室。已成为他们新太阳的那颗星,现在正好位于飞船的左边。在半球形的荧光屏上,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正迅速接近一颗行星。
“诺曼,那是你们的行星吗?”约兰达高兴地问。诺曼皱了一下眉头,迟疑了一会儿才说。
“这是我的祖籍行星。所以,我认为你们会对它现在这个样子感兴趣的。”
“哎呀!那好极了!”杰克喊了一声。
“啊,妙极了!”格雷戈和史蒂夫异口同声地说。
可是约兰达却保持沉默。她已经注意到了诺曼脸上的表情。他通常总是含笑、开朗、友好的,可现在却露出不甚愉快的神色。
当他们再次变得缄默不语时,诺曼继续说:“许多许多年前,我们行星上需要的许多物资开始荒歉。那时,我们的文化很发达,我们的人民住在宽敞的、漂亮的楼房里,看起来不缺少任何东西。可是,维持这种豪华生活的原料开始枯竭了。
“我们星球上的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发动了战争,因为他们总想多得到些东西。和平稍一恢复,我们的领导便决定寻找另外的行星,向那儿迁徙,另择家园。建造可用的宇宙飞船,花去了许多年时间。在我们离开之前,许多贪得无厌的集团,又开始了许多小型的战争。我们的‘行星警察部队’无法完全控制这些人。
“当我们迁走的时候,正在打仗的那些人不得不被留了下来。在我们的人民当中,有许多人不愿意改变他们陈旧的生活方式,接受新行星上将要实施的生活方式。
“我们的英明领导,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规定了如何生活,以确保新行星上的原料不被浪费,并能持续许多代。对于食物、衣服以至住房,严格限制在需求的范围之内。一切机器归人人所有,以便能够最广泛地利用。不许浪费任何东西。
“现在,我们祖先的亲属要加入我们的行列已为时太晚。我们能够接受变革,因而我们在不断地进化,从而我们本身也发生了变化。我们的祖辈总不愿接受变革,因而至今一点变化都没有。他们使我想起了你们地球上的蚂蚁——5000万年以来,它们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当诺曼讲完话的时候,飞船在它下面那颗行星的高空暂停了一下。远远望去,这颗行星没有什么与地球不同的地方。透过浮云,下面是大块大块的陆地和海洋。陆地与大海的颜色不同,陆地呈棕色,大海被一大片浅绿色覆盖着。
“我给这个照相机换上一个望远镜头,我们无需靠近,就能看见下面的景象,而用不着打搅那儿的居民。”
史蒂夫向前倾了倾身子,格雷戈把头发向后理了理,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约兰达向诺曼靠了靠,在淡淡的灯光下,她的头发显得有些鬈曲。
下面的陆地,在荧光屏上迅速地变大,他们可以毫不费劲地分辨出溪流、山脉,以及植被的存在。然后,诺曼调到红外区,搜寻下面生命的踪迹。镜头缓慢滑过陆地,一片红色终于出现了。在红色区域内,有某种动物生存的痕迹。诺曼把控制荧光屏的两个旋钮按了按,穹形荧光屏上的图像变成了原来的颜色。他把下面的图景放大,直到看起来像在几百米以外。这时,飞船停了下来。
他们看见一个小湖泊,有条小溪流了进去。湖边住着一簇人,准确地说,一共有四群,每群约有六十人之多,沿着湖泊的一边站成一排。每一群都由男人、妇女和小孩组成。除两点外,他们和地球人很相似。他们的头呈心脏形状,身躯瘦得吓人。
从他们的行动来看,好像白天的活动才刚刚开始。有几堆火正在燃烧。一些人还在睡觉,而另一些人却正在吃饭。四组男子正在集合,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庞大的狩猎队。其余的男子正在向小溪上游走去,手里拿着细长的杆子,看样子准备去钓鱼。飞船里的人都坐在那儿,仔细地观看着。当他们看到下面的情景跟地球上的原始部落生活相差无几时,一个个神魂颠倒,简直着了迷。时间过得真快,他们现在把注意力集中到由二十个人组成的狩猎队的活动上来了。他们带着弓、箭、飞镖和粗制的斧子。一些人还带着形似尖钩的长矛。
他们登上了一座贫瘠的、布满岩石的小山,越过了一段泥土似的开阔地面,进入了一块稀疏的纺锤形的灌木丛。这些树丛延伸了几公里长,逐渐消失了。当狩猎队走过开阔地带的时候,整个狩猎队的态度改变了。人们不再漫不经心地边谈论边比划着手势直朝前走,而且充分利用路上出现的小坑,跑一阵、爬一阵,很快到达了开阔地带的另一端。
他们到了那儿,在矮小的灌木丛中和低矮干枯的树林中分成几组,排成了一个防御性的半圆形,好像害怕进攻似的。可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了一会儿,领头的发出信号,五个侦察兵跑到大队的前面。飞船上的那些人可以看见,他们正朝着另一大群人前进。那儿有三四百人在一条小溪旁宿营——小溪一边是陡峭的悬岩构成的天然帐篷。
这个村庄很小,房屋简陋。村外五公里处,一群妇女正从树上摘硬果。狩猎队的侦察员搜索到了这些采硬果的人,大队人马便向她们靠近。那些女采集者的周围,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荷枪持械的男人。他们矛枪向外,形成了一个防卫性的圆圈。那儿有十五个妇女、八个男人。这些男人赤条条的身体上,系着黄白两色的布条。妇女们提着藤篮。
这些人在灌木丛中择路前行。妇女的手指灵活,动作迅速。她们都急于采满系在身前的篮子。她们不时地向四周张望,好像害怕什么东西似的,男人们则从来没停止警戒。
坚果树长得东一棵,西一株,采集起来很不容易。经过几个小时的紧张劳动,多数妇女的篮子已装满了。每当一只篮子装满时,篮子的主人就把它提到一个卫兵跟前去,卫兵点了头,她才能到完成了任务的妇女们那边去。一位年轻姑娘的篮子装得不十分满,一个卫兵厉声训斥她,用长矛戳她的腿。她蹒跚地回到一棵树前,站在一位仍在吃力地摘着果子的老太太旁边。
有个卫兵留下看着她俩,其他人站在前面,不耐烦地等着。当这两个妇女快摘满的时候,这个卫兵对其他人喊了一声,这些人拿起篮子或武器,开始离开树丛,向村子前进。这个卫兵跟在队伍的后面,接着是老年妇女,最后是那个姑娘。她的腿有些毛病,很难跟上。她逐渐被远远地抛在后面,那个卫兵转身催促她快点走,同时担心着自己的生命。
狩猎队早已在树丛中隐蔽着。当这个卫兵和这两个妇女走过他们隐藏的地方时,一名狩猎队员仔细地朝这个远去的卫兵射了一箭,射伤了他的胳膊。
这个卫兵中箭时惊叫了一声,老年妇女马上扔掉篮子,钻进树丛,跑得无影无踪了。那个姑娘被吓瘫了。没等清醒过来,她已被一阵雨点般的飞箭射中。她的身躯还没倒在地上,四名狩猎队员就赶了上来。他们用斧子一阵猛砍,可怜的女孩就被砍成了血淋淋的肉块。他们似乎早已习惯这么干了。他们动作迅速、准确,简直像屠夫杀猪宰羊一样。
与此同时,远在高空的飞船里,恐慌万状的旁观者发出了一阵尖利的吼叫声。
“你们这些杀人的魔鬼。”格雷戈大声喊叫。约兰达尖叫起来。杰克在呜呜咽咽地哭泣。史蒂夫握紧拳头,猛击椅子的扶手。而诺曼却默默地静坐着。
下面那个受伤的卫兵,紧跟在他的伙伴们后面逃命。几个狩猎队员在后面追赶,用箭射他,但未射中。前面的男男女女都听见了那个卫兵的叫喊,也看见了正在发生的事情。妇女们丢下篮子,惊慌失措地向村里跑去。男子汉组成一队,跑回去搭救他们的伙伴。
狩猎队员看见卫兵们向他们冲来,便停住了。他们胡乱射了一阵箭,扭头就跑了。砍杀女孩的那些家伙拣起血淋淋的肉块,也逃跑了。
在几百公里的上空,史蒂夫朝着这帮家伙怒吼:“你们这帮胆怯的魔鬼!”
卫兵们只追赶了一阵。他们看到虽在数量上占优势,但担心其他暗藏的袭击者可能乘机杀害更多未受他们保护的妇女。狩猎队员向前奔跑,直到把卫兵远远地抛在后面,才停了下来。
残害那个可怜女孩的凶手不慌不忙地跑着,又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村庄。他们漫步穿过营地,把女孩的碎尸举过头顶。有些人还挥舞着长矛和弓箭。其他的人在跳一种什么舞。妇女们、孩子们都跑了过来。狩猎队走过时,他们欢呼、鼓掌。
格雷戈在高空愤怒地大喊起来:“他们自以为是了不起的英雄呢?砍杀了一个女孩子算得上什么功臣?”
孩子们跑去抱柴禾,不一会儿,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这一群男男女女,从女孩尸体上割下一块块肉,用棍棒一片片地挑着,架在火上烧烤。
飞船上的人个个惊恐万状,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的尸体很快就被吃光了。下面的景象简直就像一桌欢乐的席宴。杰克紧闭双眼,不忍目睹。史蒂夫看样子快要哭出声来。格雷戈脸色苍白,吓得呆若木鸡。
约兰达啜泣着:“我一定会病倒的。”说着,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你们看到了,我们这个行星上曾经有过高度文明,现在出现了什么样的情况。”诺曼悲愤地说,“我们不看了,休息一会儿吧。”
“他们为什么倒退到像动物那样生活?”格雷戈惊奇地问。
“不要太不客气地去判断他们,这一切涉及到一个生存的问题。为了得到足够的蛋白质维持生活,他们被迫互相残杀。大气的污染、水土的流失,以及人类的贪得无厌和愚昧无知,使绝大多数野兽绝种。大量的病虫害和过度的种植对优质土壤的严重破坏,使食用植物很难生长。现在,他们被迫去吃昆虫和杂草,但仍然不能满足需要。因而他们也就互相残杀。他们都力图杀死并残食其他部族的成员。对于本部族的成员,只有当他们死了以后才吃。”
“他们真是坏透了,应当统统杀掉。”史蒂夫愤怒地说。诺曼看着他,摇了摇头。
“很早很早以前,你们的人民也是这个样子。假如你们仍以贪得无厌的方式生活,那么,你们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告终。够了,下面那些可怜人的生活情况不必再看下去了。咱们到起居室去,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再继续旅行。”
看了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没有一个人想吃东西。诺曼给他们讲了下面那颗行星的许多情况,使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从杀人、人吃人的残酷意境中转移开来。他给他们讲述了巨大的沙漠如何占去了大量的土地;新的耐寒植物怎样逐渐形成,改良了土壤、净化了空气。海洋仍然被大片杂草覆盖。然而,鱼和鸟类已经进化,能食用杂草。许多地区已经恢复了生态平衡。空气中二氧化碳的含量已经减少,温度下降。这就阻止了杂草的疯长,使其不能超过有用植物的生长。
“1万年以后,”诺曼解释道,“这个行星将会充分地恢复到一种简单形式的文明。”
“这种混乱状态已经持续了多长时间了?”史蒂夫问。
“大约10万年了。要不是我们居住的行星尽力帮助,这个行星要进化,可能还需更长的时间。”
“你们帮助他们已经有多长时间了?”约兰达问。
“起初,当他们还处于所谓文明的时期,他们不想接受我们的帮助。事实上,他们千方百计地想跟我们的行星打仗。他们说,我们的生活准则对他们是一个威胁。因而,只是在他们的文明全面崩溃之后,我们才能够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帮助他们。甚至现在,他们仍然流传着魔鬼从天而降的神话。他们为这一切编造了一种简单得出奇的解释。
“这个行星有两个月亮,一个被看作天上的凶神,另一个被看成和霭可亲的上帝。当这些变革在行星上出现时,他们便说好月亮在尽力赶走坏月亮。”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约兰达插了一句。
“他们不是真正的坏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生存。好啦,今天就讲到这儿。我们上床休息一会儿吧!明天,我要让你们看看我所居住的行星。”
诺曼一说休息,他们确实感到有点疲倦了。于是,各人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除了诺曼,所有的人都很快进入了梦乡。诺曼回到控制室,又把镜头对准下面的那个部族,眼里噙着泪水。
“我希望……我希望这一切不要在他们美丽的行星上再次发生。”他低声地自言自语。很晚了,诺曼才回他的房间休息。
第二天的黎明以它美丽的色彩降临飞船。住处的墙壁在孩子们就寝之后,曾很快变成了黑色,清晨,墙壁又变成了深红色。一轮红日从美丽的群山上冉冉升起,照耀着波浪滚滚的草原。一觉醒来,看到这种景色真是一种美的享受。墙壁就是荧光屏,映出了远方一个行星上的黎明。孩子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在一片草地的中间。从每间房子墙壁上的小气孔里吹进了令人愉快的、温暖的空气,微风拂面,草浪翻腾。
这些宇宙旅行家们,一个接着一个跟诺曼一起去吃早饭。他们一边吃,一边从小餐厅周围墙壁上的电视屏幕上观看着部族的活动。那些人露宿在地面上,一堆一堆地挤在一起。他们没有下功夫去建造真正的房子。晚上,他们只是用芦苇编织的粗席子遮身。
吃罢早饭,这些旅行家又回到了控制室。诺曼已作好了下一步到他的祖籍星球旅行的一切准备。他调整了一下荧光屏,他们头上便映出深黑色的星空。在横跨天空的巨大的星带中,他指出祖籍星球的位置。
由于格雷戈的坚持,就在飞船发射之前,诺曼又将镜头对准下面的部落,好看上最后一眼。这个部落正开始一天的工作。诺曼把镜头以弧状扫过周围的乡村,向这一地区告别。正在这时,他愣住了。他调了调镜头,对准了离营地约有两公里的一座小山,并增加了放大倍数。孩子们都向他围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诺曼,什么事?”格雷戈情不自禁地小声问。
距营地较远的那头有一座陡峭的小山。一大帮武装人员藏在山的另一边。他们一看见信号,就一跃而起,翻过小山,成群结队地直奔村庄。他们跑得真快,被发现时,已经跑了一半儿路程。紧接着,这些男男女女便很快地朝四面八方跑去,女的匆忙去抓小孩;男的拿着武器和其他东西沿湖边跑。大伙儿都向一个巨大的灌木丛逃去。这个灌木丛生长在小溪和湖泊相汇的一个拐弯处。
一小队渔民被这些人截住了。他们不得不跳进湖里,向对岸游去。霎时间,万箭齐发,乱石如雨,一齐向渔民们飞去。有四个人竭尽全力游出了射程以外,到达了对岸。有两个人没有游过去,他们被箭击中,消失在水下。进攻者随后袭击逃走的村民,时而停下来搜寻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抢走。这一短暂的停留,使老人及小孩有充足的时间逃进灌木丛里的避护所。
“这是一场战争。”格雷戈大声说。他感到既兴奋又吃惊。
“他们是一伙杀人犯。”杰克吼叫了起来,她异常恐惧。
“他们在为那个女孩报仇。”史蒂夫说。他希望进攻者能赢得胜利。
诺曼把镜头调向大树丛,再次增加放大倍数。两个男孩直喘气,约兰达惊叫起来:“哦,看那些蒺藜。”
灌木丛实际上是一个缠结着3米多高藤蔓的大树丛,藤蔓足有人的手臂那么粗,结满像利剑一样的刺,村民们早已在这里挖了地道。他们通过地道,已到达这一安全地带。进攻者向灌木丛射了一阵乱箭。然而,除了炮弹外,可以说,没有任何东西能穿透这藤蔓萦绕的树丛。
进攻者试图跟随村民进入地道的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地道口防守很严,每次只能进去一个人。然后,进攻者企图烧掉灌木丛,也没有成功。最后,他们挥舞了一阵矛枪,大喊大叫了一阵便走开了。过了好一会儿,侦察人员才从地道里钻出来,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察看,想搞清楚敌人是真的走了,还是施展什么诡计。
诺曼解释说:“这是一场复仇战争,进攻者是那个被杀的女孩的部族,他们报了仇,而且多杀了一个。”
“如果一边是因他们中的一个被杀而向另一边报复,”史蒂夫又以复杂化的方式提问,“那么,另一边为什么不停下来?这样一来,不是没有报复了吗?”
“他们会吸取这个教训,将来会变得较文明一点。”诺曼解释说,“需要帮助他们做的是:从自然界生存的许多种动物中变革出一些适合的食用动物。然而不幸的是,这些动物中的大多数是不容易变革的。例如,最普遍的动物是一种像你们的老鼠那样的生物。假如只增加它的体重,而不先使它不像原先那么凶猛,势必带来一场灾难。”
“你们为什么不在这个行星上建立一种警察队伍,去制止他们打仗和互相残杀呢?”格雷戈问。诺曼忙着调节控制仪表,暂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飞船迅速离开下面的这一行星。
“我们一直在尽力帮助那里的亲属。但是我们认为,控制他们根本不会有助于问题的解决。在社会变革和体型变革的过程中,这种作法只能把他们禁锢在目前的状态。他们将永远不会变革。他们必须从自身经历中学会,为了求得更好的生活,如何最好地向前发展。”诺曼扭头瞥了格雷戈一眼,看他是否听懂了。然而,格雷戈似乎迷惑不解。他继续说:“假如你们始终像对待小孩一样对待人民,他们将永远不会成长起来,他们将永远不会学会什么是责任心。”
格雷戈点了点头,表示他现在已经懂了。杰克也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只好到我们各自的小舱里去,星际飞行马上就要开始。”诺曼说,“这仅仅是一次非常短暂的飞行,可是,我们必须做好超越光速飞行的准备。大家都来吧!”他把大伙儿领向电梯。
此刻,下面的那颗行星被远远地抛在后面,看起来只有针尖那么大。
五、未来的行星
过了一会儿,这些旅行者又聚拢在控制室里。他们在舱里呆的时间似乎比上次短多了。他们对于飞船越过诺曼称之为“光——时障”时自己变成的特殊状态,也不那么害怕了。
在拱顶形屏幕上,一个仍很渺小的行星,正在迅速地变化,越来越清晰。
“那就是我的家。”诺曼亲切地说。
飞船在一个行星表面大约100公里的高空迅速掠过。这个行星比地球略小一点,海洋比陆地也略多一点,并且只有一个极冠。诺曼使飞船在一大片陆地的上空停住。一个个环状的小片,整齐地点缀在下面的陆地上,呈现出与周围乡村全然不同的色彩。诺曼加大了屏幕上的放大倍数,好让他的同伴们看得更清楚一些。他们发现那些环状物,原来是被灌木丛围起来的小块土地。在每一块土地的中心,有一座小小的圆形建筑物。
“我们有围起来的圆形土地,”诺曼解释说,“因为我们农业的全部耕作过程,都是自动化的,机器放置在土地中间的那个建筑物里,并在那里控制操作。每台机器都用电缆连接着,当机器犁地、播种或收获时,它自动向控制中心发出信息。”
“可是,这不是太浪费土地了么?”格雷戈问。
“请不要忘记,无论在任何时候,我们只有极少数人使用躯体。这就是说,同地球上的情况不一样,我们只需要少量的食物。况且,每块土地周围的天然灌木丛,又是害虫的天敌——鸟、昆虫和动物的栖息之地。我们用不着使用有毒的化学药剂,也不使用化肥。那些土地已经使用了2000多年,然而,仍与其周围的生物界保持着完全的平衡。我们的土地耕种一年,休耕一年。所以,那些土地仍可以持续使用若干万年。顺便说一下,这个行星上一年有410天,一天有28小时。”
“野兽不糟踏庄稼吗?”史蒂夫问。他可以看得见土地周围根本没有篱笆。
“是,糟踏一些。我们每年计划的种植总量中,包括了这一部分损耗。”
“嗯,要是我就不客气了。”格雷戈说,“假如它们惹怒了我们的农民,我们就要开枪。”
“破坏生态平衡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你们杀死野兽,就有可能破坏生态平衡。在我们的行星上,还给野兽创造生存环境。好啦,让我们向前走走,看看我们的发电站吧!”
飞船直奔赤道。在拱形屏幕上,很快地出现了一个低矮的平顶建筑物,上面有一座锥形小塔,就像蛋卷冰淇淋似的。塔的尖端,深深地插入建筑物。一行类似的建筑物,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上,陆地和海上都有。
“这是我们的太阳能发电机组,是用来发电的。”诺曼说,“每一台发电机都能够做45°的转动。这种发电机环绕我们的整个世界。一系列曲形镜子把太阳光集聚到热能转换器上,然后,热能使液体汽化,蒸汽带动发电机,工作原理同你们的旧式蒸汽机差不多。”
“雨天怎么办?”史蒂夫问。
“我们有大量的天然瀑布和我们自己筑起的大坝,可以提供大量的水电,以备急需。况且,在同一时间内,不会到处都下雨!现在,让我们继续前行,看看我们的一座城市。”
当地球上的来客第一眼瞥见诺曼指给他们的那座城市的时候,个个大失所望。这座城市同他们在地球上看过的城市相比较,简直太小了,可能容纳不了2000人。没有道路,所有的房子都是单层,并且紧紧地挤在一起。
“哎呀!我还以为你们会有摩天大楼、单轨铁路和其他奇特的东西呢!”格雷戈说。
“在这儿,没有必要像你们地球上一样,要那么多的房子。”诺曼说道,“这儿没有学校,没有警察局,没有监狱,没有医院。我们不需要,也不想要你们地球上那样的高楼大厦。”
“商业中心和停车场在什么地方?”约兰达插话问道。
“啊!约兰达,别这么傻。他们根本没有这些东西!”史蒂夫替诺曼这样回答。他总喜欢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机会,纠正他妹妹的错误。
“对吗?”她疑惑不解地问诺曼。诺曼点了点头。
“他们应有尽有。有些东西天天都送,就像你们地球上每天送面包、牛奶、报纸一样。送来的食品全是现成的,只管吃好了。”
“是热的吗?”杰克问。
“对,有些是。热饭保存在特殊的容器里,保温时间可长达一星期左右。新衣服、干净的毛巾和床单,也是每天分送。”
“哎呀!那就没有什么家务活了。”约兰达说。
“洗碟子怎么办呢?”史蒂夫咧着嘴,笑着问道。他记得诺曼做信号枪时,一直避而不谈这类家务琐事。
“噢,”诺曼向他笑了笑,回答道,“所有的碟子都要回炉,它们是用一种特殊材料制成的,很容易熔化。新碟子很容易造出来,供下一顿使用。食物残渣变成有机肥料,供农场使用,没有白白浪费掉的东西。
“然而,不要忘记,这里没有父亲、母亲,没有丈夫、妻子,没有小孩。他们都是工人,干一会儿活,就要回到思维中心去。他们需要的东西非常少。至于交通工具,他们使用一种反重力腰带,去各地漫游。这种腰带,能使每个工人每小时旅游50多公里,并保持距地面3米的高度。”
“真带劲儿!我要是能有这样一条腰带就好了!”格雷戈把遮在脸上的头发向后理了理,笑着说,“可是,它们是怎样工作的呢?”
“还记得你们发现的那个高能球吗?”诺曼问。格雷戈点了点头。“那就是我们飞船上的动力单位。一个用完时,我就另换一个。这种高能球,很像你们汽车上的电瓶,但是能量比电瓶大多了。腰带上安装的,是一种非常小的球,就像我给你们玩的那一种。这种球能像喷气发动机一样工作,但没有热量,也没有噪音。它释放出的能量,能把系这种腰带的人推向空中,接着,就可以自由飞翔,想飞向什么地方,就可以飞向什么地方。”
“我想,我并不喜欢生活在下面的那座城市里。”杰克语气坚定地说,“我认为应该有男人、女人,应该有小孩才好。那座城市似乎很像一座工人群居的蚂蚁穴,而不是生活的乐土。”
诺曼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儿非常像一座兵营,而不像一座城市。工人们在那儿的时间非常短暂。他们在那儿一干完活,就返回思维中心。事实上,他们都喜欢这种变换。以躯体的形态出现,劳动一会儿,就好像欢度节日一样愉快。有许多思维单位,常常渴望能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劳动,是一种令人愉快的形体变换,它们可以暂时停止思维和梦幻,愉快地度过这一段时间。”
工人们的房子非常小,还没有吉卜赛人旅行用的大逢车大。
房子的形状多种多样,但所有的房子都有斜面屋顶,并向地面逐渐延伸下去,成了一面面墙壁。房子没有窗户,房门天衣无缝地安装在墙壁上。给人的印象犹如从高空观看下面一块长着大西瓜的田地一般。
“墙是半透明的。”诺曼解释说。
“为什么?”史蒂夫问。
这一下可使约兰达得到了回敬的机会。她高兴地喊:“啊!史蒂夫,别傻了!半透明的意思是光线能透过,就像光线能透过灯罩那样。谁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她捞回了一把,谁也不赢谁了。她输一次,一定要捞回,而且经常这样干。
史蒂夫看了看诺曼,从他眨眼的神态里,便知道她讲对了,因此,只好保持沉默。
格雷戈问道:“诺曼,那边是什么?”
他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建筑物。它处在远处微微起伏的小山岭的褶皱中间——山岭太低,还不能称为山脉。太阳照射着这座建筑物巨大的嵌板,就好像许多六角形拼在一起,形成了有几层楼房那么高的一块巨大的水晶体。建筑物呈现出不寻常的淡紫色,表面看起来毛茸茸的。它跟格雷戈许多天以前在后院发现的那个高能球具有相同的嗡嗡声和功能。
“那是一所思维中心。”诺曼说,“在我们不需要躯体的时候,我们就住在这种建筑物里。这样的思维中心,共有1000个,每一个能容纳100万个智力单位。”
飞船已经接近这座思维中心。诺曼指着一些似乎是从这个中心辐射出来的、像车轮辐条状的线说:“每一条线就是一根电缆,同其他工作系统相连接,同你们的电话电缆差不多。电缆把所有的思维中心串连起来,并同能源和计算中心相连接。”
他把飞船稍向前移动了一下,另一座建筑物便进入视野。
这座建筑物呈圆柱形,直径约一公里,大概有20层楼房高。
“那是计算中心。在这颗行星上存在过的一切信息都储存在计算中心里。每一个思维单位可以用无线电同任何一个计算中心取得联系,并且可以获得它所需要的一切情报。我们大部分时间花费在尽力得到更多的知识上面。有时,我们需要躯体来使用像放大镜之类的工具,并进行探矿之类的旅行。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有时要有躯体的另一原因。”
飞船继续悄悄地飞越行星表面。诺曼奇特的家乡到了。从地球上来的旅游者看到了许多奇妙的景象。当然,他们对其中许多东西不十分理解。他们看到一个巨大的宇宙飞船停机场;看到许多美丽的建筑;在美丽的公园里,也看到不少珍奇的动物。这些动物都用壕沟或篱笆保护着,免得受天敌的侵害。为了建造动物园,他们从非常遥远的行星上带回了这些动物。飞船一直没有着陆,诺曼看起来连一会儿都不愿意多停,这一点使孩子们迷惑不解。最后,他作了解释。
“我身负重伤外出,现在已经返回。送我走的朋友会认为我目前的作法是浪费时间。甚至现在,他们对我的不满情绪仍在不断地增长。如果我惹怒他们,时间一长,他们就可能从天外抓回这艘飞船,等到他们争论完毕是否让你们走的问题,你们就很老了。有时候,他们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下决心做一件事。”
“听起来跟地球上的议会差不多。”格雷戈说。
“不管怎样,我认为我们最好还是先返回你们的地球。”诺曼说,“如果我们现在出发,我们就能在夜间着陆。好,大家快一点!都到小舱里去。准备好!我们不久就要穿过星系了。”
大家争着抢先进入小舱,留下了轻盈的脚步声。可是,约兰达却跟在诺曼身后徘徊,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水。
“你很快就会回到这里,可我们却再也见不到你了。”她低声说着。
诺曼沉思了许多,然后轻声对她说:“我真正的生活,真正的工作以及我成为现在这种状况的全部原因,都同我们的行星有密切的关系,正如你们的生活同你们的行星、你们的家庭、你们的朋友亲戚相关一样。然而,我们是朋友,你和我是朋友,我们相互理解。这和男孩子们的感觉是不同的。他们是友好的,而我们则更进一步——我们是朋友,并且将永远是朋友。地球上不同国家的朋友,能够通过书信往来,保持联系。我们却能越过星系而保持联系。”
“可是,怎么联系呢?”约兰达小声问道,她的眼睛满怀希望地盯着诺曼的眼睛。
“你听说过精神传心术吗?”她摇了摇头。
“你们世界上的一些人,能猜透另一个人的心思,要办到这一点,你们必须对那个人十分了解。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已懂得如何做到这一点。我们没有躯体,因而不能谈话。我们需要的是精神上的传心术。过一会儿,我要让你看如何集中精力,才能同我谈话。我可以非常容易地同你谈话。看,我的嘴唇现在不动,你听不见我的声音。然而,你却知道我的脑子正在给你的脑子说什么话。”
约兰达正要开口,然而却没有回答,她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她告诉诺曼,她懂了。
诺曼笑了:“好孩子,注意,飞船要加速了,我们需要小舱保护,安全地越过光障。”
他俩同其他人一起钻进小舱。飞船在宇宙太空中疾驰,每秒钟都在加速。速度越来越快,飞船也变得越来越小。当接近每秒3万公里的时候,漆黑的太空里突然出现了一道闪光。霎时,天空似乎出现了一个微小的黑洞,飞船彻底消失了。假如太空中的什么庞然大物想俘获飞船的话,它必须使用高倍放大镜才能看见它。这时的飞船,比一个原子还要小,运行的速度极快,可以毫不减速地直穿行星。
有小舱的保护,孩子们根本感觉不到这些。他们好像在作梦一样。空中的星球好像汽车上的前灯一样,急促地从他们的身旁驶过。看起来,与汽车高峰时刻公路上的夜景毫无二致。孩子们提心吊胆地穿越星空时,只听到诺曼安慰他们的声音。他们看见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星球一晃而过。可是,他们谁也看不见谁,甚至连自己也看不见。随后,一切开始变化,他们能感到飞船在减速。突然,轰的一声,他们又能相互看见了。他们以为他们看见了满天繁星的夜空,然而,这些仅仅是电视屏上的图像,是摄像机摄制的飞船外边的情景。
一切又恢复正常。当飞船减速行驶时,他们变得越来越大——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一切东西都恢复到原来的形状。这是因为飞船内的一切东西都以同样的比例缩小,又以同样的比例重新变大。
“我们走得晚了一点,”诺曼从小舱里爬出来对大家说,“我们没时间访问其他行星了。可是,我们很快就要从土星旁经过。如果我们抓紧时间,赶到控制室,就能好好地看一看。”
大家匆忙爬出小舱,刻不容缓地到达上面的圆形屋,正好看见土星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天边。它离地球有30亿公里,其景象非常壮观。这颗太阳系中的第二大行星,形似圆球,稍微有点儿扁。土星周围有许多带状光环,颜色由淡黄到深绿。然而,其中最为壮观的景象是环绕土星的三个巨大的光环。首先是距土星表面大约12000公里的黑色光环;紧接着是一个宽阔而明亮的光环;最外层是一个不太宽,不太明亮的光环。就是这个光环,宽度也有15000公里。
飞船越过土星,朝地球飞去。飞船上的游客吃惊地看到,这些光环的厚度同它们的宽度相比较,显得只有纸那么薄。然而,当飞船高速行驶时,大家高度紧张,都想捕捉到首先映入眼帘的地球上的景象。
史蒂夫目光敏锐,第一个发现在天空中迅速出现的斑点——地球。他们聚拢在一起,以钦佩、兴奋的心情,凝视着这一瑰丽的景象。地球,活像一个光辉闪闪的圆球。他们透过一层层浮云,能够看到一块块明亮的、蓝色的东西。这些旅游者滑行到地球黑暗的一边,经过了令人头晕目眩的几分钟后,飞船在布朗家的后院里着陆了。
起初,孩子们仍然坐在那里。半天没一个人讲话。诺曼在控制盘上摆弄着,满脸愁云。约兰达望着他,眼泪滚落两颊。格雷戈看着杰克和史蒂夫。
“好啦,我们又回到家了。”格雷戈说。可是,还没有讲完他想说的话,声音却渐渐消失了。他不知道怎样去说“感谢您使我度过了一生中最奇妙的时刻”。
外面传进了一个非常微弱的声音。“喂,你们在里面吗?快出来吧!”
这是妈妈的声音。爸爸站在妈妈旁边,粗壮的手臂搂着妈妈的腰。
孩子们潮水般地涌出飞船。顿时,大家一齐打开了话匣子。妈妈不止一次地喊:“好啦!等一等,一个讲了另一个讲。”
最后,她对爸爸笑了笑,示意让孩子们尽情地说。过了一会儿,格雷戈沉默了,他望着爸爸,撒娇似的一只手臂搂着妈妈。他又看了看杰克,她也不讲话了。她远离其他人站着,显得有点孤独。格雷戈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喉咙似的,他走到她跟前,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她转过身,笑了。她似乎毫不介意。格雷戈感到有点头晕目眩,非常、非常高兴。
过了一会儿,谈话渐渐停了下来。诺曼轻轻地走了一圈,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最后,他慢步走回飞船。“诺曼,别走啦!”史蒂夫喊了一声。他哭了,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流泪。
“你不能再呆几天吗?”妈妈问。她的脸色显得苍白。
诺曼摇了摇头,默不作声。他登上舷梯,走向飞船舱门,转身挥手告别。
“或许某一天我会回来的。”他喊了一声,接着就不见了。他们紧紧地站在一起,看着他远去。除了约兰达以外,他们都觉得永远失去了一位伟大的朋友。
约兰达望着她的两个哥哥,暗自发笑。对他们来说,诺曼很快会变成一种记忆,变成一个偶尔出现在记忆中的美梦。可是对她来说,诺曼仍然是真实的,仍然是熟识的朋友和同伴。在未来的年月里,她将与他同甘共苦。许多人将会对这位漂亮得出奇的姑娘感到惊奇——她似乎超越了许多时代;她能突然解出复杂的数学难题,或者提出建筑学和工程学方面的异乎寻常的见解。偶尔,她会提到一个名叫诺曼的朋友。可是,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在将来的某一天,还一定会见到他。然而,这却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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