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人遇险记》作者:[澳] 赖特森

 



  苏河 译

  悉尼城里的一片旧房子将要拆掉盖新公寓,原来的居民都搬走了,房间一下子都空了出来。孩子们见此情况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他们像猫似地四处乱钻,爬累了,直起腰来,提一提裤子,又攀到阳台上,个个神气活现,仿佛自己是房子的真正主人。
  乔治从一间空房子里爬过来,一转身,刚好撞在戴维身上,他俩和外号叫“到处乱钻”的卢克刚好13岁。乔治和戴维过去打过赌:乔治说这里会盖起一幢幢新公寓,戴维说建筑业很不景气,政府不会改造这片旧建筑的。现在房子要拆掉了,戴维输了,谁输要付给对方两个先令。戴维说新公寓还没盖,他要赖账。
  乔治生气了,眼睛像把手钻,狠狠地瞪着戴维。戴维不示弱,也回眼瞪着他,他们的视线交织在一起,一直对视着。
  戴维忍不住要笑起来,拚命克制着自己。乔治的脸一直保持死板的表情,再坚持一分钟就要战胜戴维了,忽然觉得一股强烈的视线介入了这场视线交锋,他转过头一看,那是一个看上去和他岁数相仿的男孩子,目光强而有力。乔治忍不住接受了这新的挑战,瞪眼对视,只见那孩子摇摆了一下,轻得像片树叶一样转过马路跑掉了。
  戴维坚持不给乔治两个先令,乔治赌气离开了他。乔治跳过一道陡墙,在夹竹桃树前,有一个小铁屋。他走进阴暗的小屋里,见一条白色小狗钻了进来,它见了乔治也不嚷不叫,低头嗅着一堆废纸,又跑掉了。他拾起一张纸,是一幅画,画上涂着干泥,但仍透出鲜艳的颜色,上面画着一只两边翅膀一大一小的蝴蝶。
  一个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她12岁,叫卡西,有一张热情的瘦脸,一头棕红色的卷发。
  小女孩对乔治说,她住在前面公寓大楼里,每天都看见一个男孩在这里转来转去,她感到十分奇怪。乔治连忙解释说自己第一次到这里来,他不是那个男孩。
  小女孩卡西要乔治和她一起好好检查这间空房子,看看那神奇出没的小男孩倒底有什么秘密。小狗汪汪叫了几声,墙角泥地上发现一个旧鲱鱼罐头。卡西说一个星期前她来这里并没发现它,而现在突然摆在那里,里面还有肉。
  他俩又跟着小狗来到外面的一个汽车房里,那里有一只废弃的烤箱,卡西细细观察那不到18英寸的烤箱。
  乔治嘲笑卡西,心中暗想,这小小的烤箱难道还会藏有什么东西?小女孩卡西邀乔治以后再来这里查询那个小男孩的秘密,乔治答应了。
  乔治和戴维比视力,他们眺望远处带塔楼房上的杜鹃报时钟。乔治眼力不如戴维,他输了。乔治兜里没装先令,便答应带戴维到那间神秘的小铁屋里去。
  在海边的人行道上,乔治又看见那次和戴维打赌时碰到的小男孩,他走路轻轻地,简直就像一片树叶。在栈桥边上,“到处乱钻”的卢克正抱着那条白色小狗坐在那里。他俩想躲开他,谁知这个家伙竟偷偷跟了上来。
  卢克是个长得黑黑的男孩,喜欢到处游荡,从悉尼最繁华的街道到幽静的小树林,到处都留有他的身影。
  小铁屋里,乔治发现地上涂了干泥的画被擦干净了。画上有点潮湿,翅膀不对称的大蝴蝶也变得鲜艳了。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红卷发卡西走进来,她对乔治领来一大帮人很不高兴,戴维显得很不自然,卢克却调皮地对卡西说,他来是要当证人。
  乔治告诉卡西,那幅画有人动过了,并且发现墙边原来的鲱鱼罐头盒突然多了不少肉。
  卢克哈哈大笑起来,他说最近发现一个老太太,经常在夜晚出来,她拿着食物到处奔走,喂楼洞里的野猫。在全城,她有几百只野猫。这又是个谜,卡西说,过去从来没听说有这样一个老太太,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卢克认为卡西和乔治对什么事情都大惊小怪,拉着戴维便跑了出去,外面的一切太诱人了,他不愿躲在黑洞洞的铁屋子里。
  白色小狗跳了起来,直奔汽车房里废弃的烤箱,只见那里发出蓝幽幽的光,一个小男孩从里面钻了出来。乔治眨了眨眼,他正是那个走路轻得像树叶的孩子;卡西也跳了起来,她又一次看见了这个神秘的小男孩。那小男孩和普通小男孩没有什么两样,长得比乔治小一点,眼睛里闪烁着灼人的目光。
  小男孩看见乔治和卡西,显得很高兴,他说自己是太空人,每天都睡在烤箱里。
  卡西小声问那小男孩,是否知道那个喂猫的老太太,男孩说他每天晚上都听到她喂猫的声音,但她不知道他睡在烤箱里。乔治和卡西很喜欢这个太空人,给他起了有趣的名字:马丁。英语里的意思是火星人。马丁说他非常喜欢那张画有蝴蝶的画,在下一个月新月出现时,他要把那幅画带到太空去。
  乔治看见马丁又钻进那烤箱里睡觉,便悄悄拉了一下卡西,他准备弄清另一个谜,夜晚的时候跟踪来这里喂猫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马丁出现在他们身后。于是三人一起躲在墙角,等候那喂猫老太太的到来。
  窗外传来一阵树叶的沙沙声,空屋里的猫呜呜地叫着,一个包着蓝头巾的老太太推着一个两轮手推车轻轻走来,她在鲱鱼罐里盛了肉,然后又推车消失在夜色里。
  三人紧紧跟在老太太后面。在海湾的码头边是一排阶梯,车子是无法从这里走过的,谁知那老太太却像风一样飘了过去,只见蓝色头巾飘来飘去,人影溶进浓浓的夜色里看不见了。
  乔治和卡西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到处乱钻”的卢克走上来,他嘲笑他俩大惊小怪,他说他早就知道有这样一个喂猫的老太太。
  那天晚上,乔治回到家里跟爸爸妈妈讲喂猫老太太的事,他们正在看电视,对他的事并不很热心。
  乔治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他担心马丁被别人发现,特别是那个“到处乱钻”的卢克,如果让他知道,那就什么秘密也保不住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爸爸妈妈还在睡觉,乔治胡乱弄点早餐吃了,他又想起了马丁,担心马丁会饿着,便从家里拿了两个红苹果和一只香蕉来到小铁屋里。
  卡西也来了,她带来一根冷香肠和一块肥肉。马丁很感谢两位新朋友。
  乔治和卡西坐在马丁对面,微笑地看着他,“你真是一个太空人?”
  马丁点点头。这时,卢克和戴维突然钻了进来;偷听了乔治他们的讲话。
  卢克的眼睛像手钻那么尖利,用鳄鱼般龇牙咧嘴的笑脸看着马丁,大声叫嚷:“绿色小人。”戴维也格格地笑着。
  马丁站起来,生气地说:“你们比垃圾堆里的猫还要蠢,没有礼貌!”
  卢克生气了,他伸出手来,拍了马丁一下。马丁突然旋转起来,翻了几个跟头,又蹦了两三下,抓住卡西的脚才站了起来,好像船上的乘客碰上了大风浪。大家都吓了一跳。
  卢克愣住了,喃喃地说:“我只是用手轻轻拍了他一下,并没有打他……”
  马丁并没有生气,他告诉卢克,如果他事先知道有人打他,便不会这样蹦跳起来。卢克和戴维见马丁这样有礼貌,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乔治和卡西带着马丁到了多美恩公园,这里有很多人正在听演讲。马丁很感兴趣,挤进人堆里去听。乔治担心马丁暴露自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个拿着录音机一样的黑盒子的年轻人,在演讲人周围来回走动。马丁向他走过去,那人又把黑盒子举起来,他说他对这里的一切言论都非常感兴趣,他不仅能录下人们的讲话,还可以记录人们此时的感想。
  乔治跑了过来,拉起正要讲话的马丁的手,告诉那年轻人说这个男孩有病,把马丁拉出了公园。
  乔治上课的时候心神不定,他总担心马丁会发生意外的事情。刚一放学,就匆忙奔向铁屋子。在那里,见马丁把他和卡西送的香肠、苹果和香蕉都挂在窗口上,感到很奇怪。
  马丁说他有从太空带来的食物:狗饼干。只要吃上一点点,肚子就不饿了。马丁特别喜欢那幅有蝴蝶的画,总是翻来复去地观看着。
  乔治和卡西怕马丁太孤独,便带他到商店去买东西。马丁一进商店,欢喜得不得了,他觉得递上一个硬币后就会得到一件东西十分有趣。
  一个戴大花边帽子的女人买了好多好多用品,仿佛要把商店的东西都买下来。马丁跟在那女人身边,帮着拿东西。他对那女人说,拿钱买东西一定很有趣。那女人一下子拿出一叠钞票送给马丁,她说她碰巧弄到不少钱。
  马丁非常感谢那女人,他接过钱来刚要买东西,乔治跑了过来,埋怨他不该随便收人家这么多的钱。他抓住马丁的衣襟,拖着他去找那个女人,把钱还给她。
  马丁被拖得蹦蹦跳跳,有些生气了,他张开手,把满把的钱向天空扔去。街上,人来人往,闹闹攘攘。大家见钱飘落下来,便抢了起来,一时间,交通阻塞,乱成一团。警察跑了过来,抓住了他俩,急得卡西在街上直跺脚。
  他俩努力向警察解释,警察听也不听。这时从岗亭一角露出“到处乱钻”的卢克招手叫乔治跑过去。刚巧,在公园里那个带着黑盒子的年轻人向警察走来,他介绍自己正在调查法律执行情况,趁着他和警察讲话的时候,乔治一手拉着马丁,一手拉着卡西朝卢克那里跑去。卢克真机灵,带领大家绕过警察,一直跑到动物园里。
  在动物园里也不是平安无事,马丁看动物的时候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不是朝着野兽的方向,而是背着它们哈哈大笑。也许他身上带着什么特殊的物质,动物见了他变得惶恐不安,黑豹凶猛咆哮,大象打着响鼻,斑马和长颈鹿也瑟瑟发抖。乔治他们见了这种情况,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只好把马丁从那里拉了出去。
  星期天,乔治、卡西邀请马丁到戴维的小船上去钓鱼,他们带了一包包食物和几瓶汽水在栈桥上集合。
  小船向大海划去,船头下面响起柔和的沙沙声,一列小机帆船掠过水面,激起一阵阵微浪,天气睛朗,阳光明媚。
  马丁坐在船的一角,细细地观看大家钓鱼。
  乔治一动不动,向钓丝弯过身去,像一只猫盯着老鼠洞。卡西缺乏耐心,常常拉出鱼钩来看鱼饵,或者把钓丝朝新的方向扔去,戴维用力划着船。
  一条小牙鳕鱼上钩了,乔治从鱼钩上摘下那条小鱼,嫌它太小,又扔到海里。
  马丁对孩子们这种钓鱼方式感到不理解,他原以为地球人捕鱼,会是带着刀跳进大海去戳,或者投下炸弹去炸……
  乔治、卡西和戴维都被逗乐了,他们说,钓鱼本身是一种情趣,不在乎钓的多少。
  马丁似乎明白了,他坐在船上,透过金光闪闪的水面直看水下映出的影子。
  回家的路上,乔治警告马丁,在他上学的时候,必须一直呆在烤箱里。乔治好容易盼着下课,急匆匆赶到铁屋里,卡西也到了,他们到处找也找不到马丁的影子。卡西在地上拾起一个练习本,发现马丁原来画的一匹马的身上突然增加马鞍和马缰绳,这是怎么回事呢?
  乔治突然想起来了,他曾向马丁解释过马鞍和马缰绳的用途——一旦马被人们捉住,便会戴上这些东西。画上的意思很清楚:马丁被捉走了。
  马丁没有狗饼干会挨饿的。乔治从废烤箱里拿出一块小小饼干跑出来,到处寻找卢克,这个家伙什么事情都知道。街上没有卢克的影子,乔治垂头丧气朝花园岛走去,正下石级时,碰上了“到处乱钻”的卢克。
  卢克考虑了一小会儿,便断定马丁被警察送到“圣克莱尔庄”儿童福利院那里,福利院里有许许多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乔治高兴极了,连忙向那里奔去。在院墙外的缝隙里,乔治看见马丁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面色严肃,若有所失,像一个被俘的王子。乔治在木栅围墙外把马丁喊过来,先给他一块狗饼干。马丁很快吞了下去,乔治后悔没能把所有的狗饼干都带来。
  马丁说他刚从废烤箱钻出来,就碰到一个巡逻的警察。那警察认为他是无家可归的孩子,硬把他拉到福利院这里来。马丁告诉警察他是太空人,警察十分震惊,于是把马丁送到儿童法庭。在法庭上,马丁跳来蹦去,钻到纸篓里,法官们大为吃惊,又把马丁送到儿童福利院,并准备让医生给他检查一下身体。乔治听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福利院的医生对马丁做了身体检查,医生说,这个孩子一定是脑子出了毛病,他们在诊断书上写下:“精神分裂症。”
  马丁气极了,他爬到福利院的旗杆上,人们吓坏了,赶紧让人叫来消防车。
  马丁在人们慌乱中从旗杆上蹦跳到房顶,又从房顶的排水管里滑下来,刚巧碰上乔治和卡西给他送狗饼干,他一下子钻进盛狗饼干的纸袋里。
  乔治和卡西把马丁带回小铁屋,马丁太累了,钻进烤箱里就睡着了。天色暗下来,烤箱里发出绿幽幽的光芒。
  还有三天时间,新月就要在天空中升起,那时候马丁将乘飞船离开地球。乔治和卡西对马丁依依不舍。他们怕马丁被别人发现,便把他藏在悉尼地下铁道的小隧洞里,然后买了一大把车票到那里去看马丁。
  只剩最后一天了,乔治回到家里,从报纸上看到联合国动员了十多个国家将在悉尼海岸进行军事演习,演习的时间正是马丁乘飞船离开地球那一天。情况万分紧急,乔治焦急地从家里跑出来,和卢克、戴维一起奔向小隧洞,看见卡西正陪着马丁说话。
  乔治把报纸上的事说了,马丁却很沉着。他说太空来的飞船装备着极先进的仪器和设备,它会巧妙地躲过联合国军舰和飞机的控制,把他安全带回太空去。
  星期日晚上,夜色迷蒙。乔治、卡西、卢克和戴维划着小船,他们要把马丁送到栈桥那边去。
  暮色中,栈桥静悄悄的,几个孩子心情十分沉重,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快到栈桥时,突然发现桥上长椅上竟坐着喂猫老太太,戴大花边帽的女人和拿黑盒子的年轻人。这些人都见过马丁,他们一定是“间谍”。乔治想让戴维把船划到远离他们的地方,但是他们还是发现了小船。
  那个拿黑盒子的年轻人喊他们赶快上岸,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太空人,分别来自不同的星球,在地球上扮成普通人生活,彼此谁也不相识。这次,他们在这里一起等候宇宙飞船,才知道彼此都是外星人……
  几个孩子划着船登上岸来,这时马丁像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像枯叶一样跑来,原来他想起丢在小铁屋里那张画有翅膀大小不一样的蝴蝶的那张画。
  这时,一阵微风旋转着刮过来,他们产生了一种耳鸣的感觉,这是一种强大的吸引力,是宇宙飞船来了,它把几个外星旅客都吸上了天空。
  马丁飘飞起来,他热泪涟涟,挥手向乔治、卡西、戴维和卢克几个好朋友告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空里。
  联合国的飞机、军舰出动了。各国军队接到搜索信号,都报告说远处骤然消逝的不过是一颗陨石。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第八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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