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只错过了一点点,不然就能出色地完成任务了。凯斯认为她正好落在入口处。正确的姿势;他能感觉到这点,那姿势就像一个牛仔靠近控制板,手指在板上飞舞一般。她做到了:那特征、那动作。她振作起来,忍着腿疼,大步从3简套房外面的台阶走下来,俨然是这里的主人。她的胳膊肘靠在腰部,小臂向上,手腕放松,做出一副摄政时期①的决斗者的冷漠架势,夸张地摆动着箭弹枪的枪口。
  这是一种表演,就像因终生对枪战片录像带进行研究而产生的结果。而凯斯就是看这些便宜的录像带长大的。有几秒种,他知道,她是到处惹是生非的英雄,是录像片中的毛索尼,是千叶米基,是可以追溯到李小龙的那些人物。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击败对手。
  3简·玛利—弗朗斯·泰西埃—阿什普尔女士为自己划出了一片低矮的地区,并削掉了她继承的迷宫墙。这里与迷魂光壳体内部的地面齐平。她住的那间屋子非常宽敞,房间的尽头消失在反向地平线上,地面被纺锤的弯曲部分遮住了。低矮不平的天花板,是用走廊墙上的那种人造石做成的,地面上零星分散着齐腰高的参差不齐的残留迷宫墙。离台阶十几米处有个长方形的水池,在莫莉跨出最后一步时,凯斯觉得,房子中唯一的光源被淹没在水中。从水池中反射出的移动光团,投影到了天花板上。
  他们正在水池边等着。
  凯斯知道,为了战斗,神经外科医生们增强了她的反应能力,使她充满了生气,但是凯斯到目前还没有从模拟刺激装置中感受过这种能力。那效果就像慢速转动的磁带,又像是按杀手的反应能力和丰富经验而设计出来的不紧不慢的舞蹈。她好像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三个人:那男子平稳地站在高高的水池边;女子咧开嘴对着酒杯笑;阿什普尔的尸体,他的左眼窝是一个黑洞,眼珠已经腐烂,脸上露出欢迎的微笑。他穿着紫褐色睡袍,牙齿雪白。
  那男子向水里跳去,他身材修长,棕色皮肤,体型非常完美。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水面,手榴弹已经从她手上飞了出去。凯斯知道那打破平静水面的东西是什么:一个用十米长的金属线精心捆扎的高能爆炸芯片。
  她朝阿什普尔的脸上和胸膛射去一串爆炸镖,他消失了,烟雾从空荡荡的淡绿色浴椅上袅袅升起。
  手榴弹爆炸后,婚礼蛋糕般整齐的水柱升起,散开,又落下。她掉转枪口对准3简,可是错误已经铸成。
  秀夫甚至还没碰到她,她的一条腿就已经断了。
  在卡维里,凯斯尖叫起来。
  “你花的时间太长了!”里维埃拉在搜她的口袋时说。她的双手被一个保龄球大小的暗淡的黑色球体套住了。“在安卡拉,我见过一起连环谋杀,”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把她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也是用手榴弹干的。在水池里,它的爆炸力似乎非常微弱,可是他们全都在瞬间命丧于流体静力的冲击。”凯斯感到她试着动了动手指。那球体的材料好像并不比钢化泡沫塑料坚硬。她腿上的疼痛难以忍受。一个红色网纹状图形在她的视觉里移动。“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去动它了。”球体内部好像稍微紧了紧。“它是简在柏林买的性用品,扭动它足够长的时间,就会压出浆来。是他们用来做地板的材料的变异物,我想是跟分子有关的东西吧。你疼吗?”
  她在呻吟。
  “你好像伤了腿。”在她牛仔裤后面左边的口袋里,他摸到了那板药。“嗯,我来最后尝尝阿里的毒品,真是太及时啦!”
  移动的血红色网状物旋转起来。
  “秀夫,”另一个声音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快失去知觉了,给她点东西止痛,别让她昏过去。她非常出众,不是吗,彼得?这种眼镜在她那个地方很流行吧?”
  “我不知道,”里维埃拉说,“我从没见过她的居住地。我是在土耳其被他们带走的。”
  “斯普罗尔,对,我们在那儿有产权。我们曾派秀夫去过。完全是我的错。我让那人进来了,一个窃贼。他偷走了家族终端。”她笑了。“我宽容了他,却惹恼了别人。他是个英俊的男子,我的窃贼。她醒了吗,秀夫?是不是该再多给她一点?”
  “再多点的话,她会丢命的!”第三个声音说。
  血网变成了黑色。
  音乐声又回来了,管乐器和钢琴。舞曲。
  凯斯:::::
  :::::退
  出::::::
  凯斯取下带子时,闪亮的字符余像跳过梅尔科姆的眼睛和皱起的额头。
  “刚才你在尖叫,老兄。”
  他说:“莫莉受伤了。”他喉咙发干,从重力网的边缘拿出一只白色塑料挤瓶,吸了口无味的水。“这事儿的进展可真该死,我烦透了!”
  小型克雷监视器亮了。芬恩出现在一堆扭曲的废物前面。“我也烦。我们遇到麻烦了。”
  梅尔科姆撑起身子,越过凯斯的头,扭过头从他的肩头看过去。“那是谁,凯斯?”
  “只是一幅画,梅尔科姆,”凯斯精神不振地说,“我在斯普罗尔认识的家伙。是温特穆特在说话,这画是为了让我们感到随便些。”
  “胡说!”芬恩说,“像我告诉莫莉的一样,这些并不是面具。我跟你谈话需要它们,因为我没有你们认为的那种个性。不过这一切都白搭,凯斯,因为像我刚说过的,我们遇到麻烦了!”
  “那么你快说清楚,穆特。”梅尔科姆说。
  “首先,莫莉的腿不行了,她不能走路了。这样怎么能够完成任务呢?本来应该是她进去,除掉彼得,说服3简,得到那个神奇的字眼,然后到头颅那里去,对它把那个字眼说出来。现在她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所以我想要你俩跟着进去。”
  凯斯盯着屏幕上的脸。“我俩?”
  “还有谁呢?”
  “埃诺尔,”凯斯说,“巴比伦摇篮上的那家伙,梅尔科姆的朋友。”
  “不!应该是你,应该是了解莫莉、了解里维埃拉的人。梅尔科姆不过是干力气活的。”
  “你大概忘了我正在执行任务,记得吗?正在干你把我弄到这儿来干的事……”
  “听着,凯斯!时间紧迫,非常紧迫!听着,把你的控制板和迷魂光真正连接起来的,是卡维导航系统上的边频带。你将把卡维引导到我告诉你的非常隐密的对接站。中国病毒已经完全穿过了穗阪电脑的纤维。现在穗阪里除了病毒,什么也没有。你们到达对接站后,病毒就会侵入迷魂光的监视系统,我们会切断边频带。你将带上控制板、一线通和梅尔科姆,去找到3简,从她那里得到那个字眼,干掉里维埃拉,从莫莉手上拿到钥匙。你可以把控制板插入迷魂光系统,了解程序的进展情况。我会为你处理好这事的。头颅的后面有一个标准插口,在一块有五块锆石的板子背后。”
  “干掉里维埃拉?”
  “干掉他!”
  凯斯对着芬恩的图像眨了眨眼,感觉到梅尔科姆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嘿,你忘了点事。”他觉得愤怒的快感在胸中涌起。“你把事情搞糟了。你炸阿米蒂奇的时候,烧坏了抓钩上的控制器,哈尼瓦夹住了卡维,阿米蒂奇烧坏了另一台穗阪,主机也随驾驶舱而去,对吧?”
  芬恩点点头。
  “那么我们被卡死在这儿了。这说明你失败了,老兄。”他想大笑,但是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凯斯,老兄,”梅尔科姆轻声说,“卡维是一艘牵引飞船。”
  “这就对啦!”芬恩说着笑了笑。
  “你在外面的大世界里开心吗?”当凯斯重新切入时,构念问。“是温特穆特有请……”
  “是的,没错。邝还行吧?”
  “好极了!杀手病毒。”
  “好了,我们遇到些麻烦,不过正在处理。”
  “也许你打算告诉我吧?”
  “没时间了。”
  “好吧,老弟,不用管我,反正我是死人。”
  “走开!”凯斯说着转入了莫莉的意识,避开了一线通刺耳的笑声。
  “她向往一种不与个人意识有牵连的状态。”3简说着把一根有着头像浮雕的胸针伸到莫莉面前。浮雕很像她自己。“兽性的狂喜。我想她把前脑的进化看作是一种横向的发展。”她收回胸针细看,倾斜着让光线从不同角度射在上面。“只有在某种增强的状态下,一个人——一个家族成员才能蒙受自觉意识方面更多的痛苦……”
  莫莉点了点头。凯斯想起了那剂针药。他们给她注射的是什么?疼痛尚未完全消失,还有一种挤压的紧绷绷的感觉,就像霓虹灯的螺纹管盘绕在她腿上,粗麻布的感觉,煎磷虾的味儿——这使他畏缩。如果他不去注意它,印象就重叠,成了一种白噪声的感觉同等物。如果那剂针药能对她的神经系统起这种作用,那么她的心情又会怎么样呢?
  她的视觉很正常,清晰而明亮,甚至比平常更敏锐。一切都好像在振动,每个人或者每件物品都调到了一个稍有偏差的频率。她的手放在大腿上,仍被黑球锁着。她坐在一把浴椅里,断腿直直地支撑在她前面的骆驼皮踏脚垫上,3简坐在对面的脚垫上,裹着一件带风帽的羊毛斗篷,斗篷显得过大,羊毛没经过漂白处理。她非常年轻。
  “里维埃拉上哪儿去了?”莫莉问,“注射药品去了?”
  3简在厚重的浅色斗篷的褶皱下耸了耸肩,把眼睛上的一缕头发甩开。“他告诉我什么时候让你进来,”她说,“但不告诉我为什么。一切都很神秘。你会伤害我们吗?”
  凯斯感到莫莉犹豫不决。“我应该杀了他!应该尽力把忍者杀掉,然后我应该与你谈谈。”
  “为什么?”3简问。她把浮雕塞进斗篷里的一个口袋。“为什么?谈什么?”
  莫莉好像在研究她高高的优美的颧骨、大嘴巴、窄窄的鹰钩鼻。3简的眼睛极为深邃。“因为我恨他!”她最后说,“因为我就是被这样设计的,因为他就是他,我就是我!”
  “为了那表演,”3简说,“嗯,我看过那表演。”
  莫莉点了点头。
  “那么又为何要杀秀夫呢?”
  “因为他们是顶尖高手。因为他们中的一个曾经杀了我的伙伴。”
  3简变得神情严肃。她扬起眉头。
  “因为我得看着,”莫莉说。
  “那么我们真的应该谈谈了,你和我?像这样吗?”她的深色秀发从中间分开,拢在后面打成了一个很标准的髻。“我们现在就谈吗?”
  “把这个取下,”莫莉举起套着的手说。
  “你杀了我父亲,”3简说,她的语气没有一点变化。“我在监视器上看见的。我母亲的眼睛。他这样称监视器。”
  “他杀了一个傀儡,那傀儡看上去像你。”
  “他喜欢无拘无束,”她说。这时里维埃拉已经站在她身旁,药品使他容光焕发,他还穿着在宾馆屋顶花园穿的那件泡泡纱斑马服。
  “认识了吧?她是个有意思的女子,没错吧?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这么认为。”他从3简旁边走过。“那是行不通的,你知道。”
  “是吗,彼得?”莫莉勉强咧开嘴笑了笑。
  “温特穆特不是第一个犯这种错误的人。他低估了我。”他跨过贴着瓷砖的水池边沿,走到一张白色珐琅桌前,把矿泉水倒进一只笨重的水晶高脚杯里。“他和我谈过,莫莉。我想他跟我们所有的人都谈过,跟你、凯斯和无论什么样的阿米蒂奇都谈过。他无法真正了解我们,你知道。他有简介,但不过只是些统计资料而已。你也许是‘统计动物’,亲爱的,凯斯什么也不是,而我却拥有不可按其本质估量的特性。”他喝了口水。
  “那么到底是什么特性呢,彼得?”莫莉问。她的语调没有变化。
  里维埃拉满脸堆笑。“倔强!”他走回到两个女人身边,摇着水晶杯里剩下的水,好像他喜欢那东西的重量似的。“一种对没有来由的行为的享受。我刚作了一个决定,莫莉,一个完全没有理由的决定。”
  她抬头凝视着他,等待着。
  “噢,彼得!”3简带着一种孩子才有的温婉的恼怒说。
  “没有什么字眼要告诉你,莫莉。他对我说过这事。3简当然知道密码,但是你不会得到,温特穆特也不会。我的简是个雄心勃勃的女子,也很倔强。”他又笑了笑。“她对家族帝国有自己的一套设想。两个疯狂的别出心裁的人工智能人只会挡道,所以她的里维埃拉要来帮助她渡过难关,你瞧。彼得说,坐下来静观事态的发展。播放爸爸喜欢的爵士音乐,让彼得为你召集一帮人来跳舞,一舞池的人,让死去的阿什普尔王醒来。”他喝干杯子里的矿泉水。“不!你不该这样做,爸爸,你不该这样做,因为彼得已经回家了!”这时,可卡因和度冷丁带来的快乐使他脸色变得通红,他把杯子朝着莫莉左眼的镜片掷过去,视觉立时变成一片明亮的血红色。
  凯斯取下带子时,梅尔科姆正平卧在座舱的天花板上。他腰上的一条吊带被缓冲绳和灰色橡胶吸垫系在两边的板上。他没穿衬衣,正拿着显得很笨拙的失重扳手拨弄着一块中央面板。他取下另一颗六角头螺钉时,螺钉上的逆向粗弹簧发出“嘣”的一声。马卡斯·卡维在重力的挤压下吱嘎吱嘎响起来。
  “温特穆特要把我们送进对接站。”天国人说着把六角头螺钉扔进他腰间的一个网眼袋里。“对接时由梅尔科姆导航,同时也需要我们的工具。”
  “你把工具放在那后面厂凯斯伸长脖子,看着条状肌肉在他棕色的背上隆起。
  “这个。”梅尔科姆说着从面板后拉出长长的一包用黑色涤纶布裹着的东西。他用一颗六角头螺钉固定面板,还没干完,黑色包裹就向后飘去。他用拇指开启了工具带灰色垫子上的真空阀,挣脱身子,然后收回他刚才取出来的东西。
  他蹬了一下,滑过他的仪器,抓住凯斯的重力网框架。这时,中央屏幕上闪现出绿色的对接示意图。他把自己拉下来,用厚厚的、剪过的拇指指甲扒开包上的胶带。“在中国,有个人说真理来自这个。”他说着打开包着的一挺古老的雷明顿机关枪,枪身上涂满了机油,枪管破裂的前部被切去了几毫米,肩托则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缠着黑色胶带的木握把。他身上有一股汗味和大麻味。
  “你只有这一挺吗?”
  “是的,老兄。”他用一块红布把黑色枪管上的油擦掉,黑色涤纶包装布在他另一只握着枪把的手中被揉成一团,“我们是拉斯特法里海军,请相信这一点!”
  凯斯把带子从脑门上拉下来,根本没打算要再戴上得克萨斯导管,他终于能够在迷魂光别墅里真正地撒泡尿了,即使这是最后一泡尿。
  他又切入矩阵。
  “嘿,”构念说,“该死的彼得简直发疯了!”
  他们现在好像成了泰西埃—阿什普尔冰的一部分;翠绿的拱形变宽了,长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实体。绿色在包围着他们的中国病毒平面中占据了优势。“接近了吗,南黑王?”
  “非常近,很快就需要你了。”
  “听着,黑兄。温特穆特说邝在我们的穗阪电脑里牢牢地扎下了根。我要把你和我的控制板从电路上拔下来,把你带进迷魂光,再把你插进去,插入那儿的监视程序。温特穆特还说,邝病毒将渗透到那里。然后我们从里面动手,穿过迷魂光网络。”
  “太妙了!”一线通说,“只要我能逆向行动,我才不愿意干那些简单的事呢!”
  凯斯转入莫莉的意识。
  他进入了黑暗之中,一种剧烈搅动的牵连感,她的疼痛是铁腥味、西瓜味和扑打她脸颊的飞蛾翅膀的混合体。她失去了知觉,他无法进入她的梦境。当视觉芯片闪亮时,字母数字被光环所围绕,每个字母数字周围都有模糊的粉色光环。
  07:29:40。
  “我对此很不高兴,彼得!”3简的声音好像来自空旷的远方。他意识到,莫莉能够听见,接着他调整好自己。模拟刺激装置没有受损,还在原处,他能感觉到它碰着了莫莉的肋骨。她的耳朵记录下了那女子声波的振动。里维埃拉简短含糊地说了点什么。“可是我不知道,”3简说,“这没趣!秀夫将从特别护理室带一支医疗队来,但需要一个外科医生。”
  一阵沉默。凯斯清楚地听到了拍打池壁的水声。
  “我回来的时候,你正在告诉她什么?”现在里维埃拉离得很近。
  “我的母亲。她叫我讲的。我想尽管秀夫给她打了针,她仍然很惊愕,你为什么这样对待她?”
  “我想看看那东西会不会碎。”
  “一只镜片的确碎了。等她醒来后——如果她醒来的话——我们会知道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她非常危险,太危险了!如果我不在这儿转移她的注意力,用阿什普尔迷惑她,我自己的秀夫引她扔出炸弹,你会在哪儿呢?在她的控制下了!”
  “不会,”3简说,“我有秀夫。我想你并不十分了解秀夫,而她显然很了解。”
  “想喝点什么?”
  “酒,白葡萄酒。”
  凯斯退了出来。
  梅尔科姆正躬身在卡维控制台前,敲出对接顺序命令。控制台中央屏幕显示出一个代表迷魂光对接站的固定红色方块。卡维是个更大些的正方形,呈绿色,正在慢慢缩小,随着梅尔科姆的命令摆来摆去。左边,一个小一点的屏幕上显示着卡维和哈尼瓦靠近纺锤弯曲部分的轮廓图。
  “我们有一小时,老兄!”凯斯说。他把光纤带从穗阪电脑上扯下来。他控制板上的备用电池够用九十分钟,可是一线通的构念会额外增加消耗。他机械地快速行动,用微孔胶布把构念贴在小野—仙台的底部。梅尔科姆的工作带飘了过来,他伸手抓住,取下两节缓冲绳和绳上的灰色长方形吸垫,卡上绳扣,把吸垫粘在控制板两边,用拇指按了按,确保它们粘牢。控制板、构念和临时凑合起来的肩带悬在他前面,他费力地穿上外套,检查了口袋里的物品:阿米蒂奇给他的护照,与护照上的名字相同的存储库芯片,进入自由之岸时发的信用卡芯片,从布鲁斯那儿买的两板β苯乙胺,一卷新日元,半包颐和园烟和飞镖靶。他把自由之岸芯片往肩后一扔,听见它“咔哒”碰在俄国洗涤器上。他正想把金属飞镖靶也扔掉,但是反弹回来的芯片猛敲在他的后脑勺上,然后又旋转着飞走,碰到了天花板,落下来从梅尔科姆的左肩擦过。天国人中断了导航,转过身来看他。凯斯看了看飞镖靶,然后把它塞回口袋,他听见了衬里撕破的声音。
  “你没听到温特穆特说的话,老兄,”梅尔科姆说。“温特穆特说他为卡维对接而搞乱了安全系统。卡维将作为他们正在等候的一条从巴比伦来的飞船进入对接站。温特穆特为我们发送了密码。”
  “我们要穿套装吗?”
  “太重了!”梅尔科姆耸耸肩。“我没让你出来,你就呆在网里。”他把最后的顺序命令敲入控制台,抓住导航板两边破旧的粉红色手把。凯斯看见绿色正方形又缩小了几毫米,最后与红色方块重叠在一起。在小的那个屏幕上,哈尼瓦放低船头,想避开纺锤弯处,但还是被套住了。卡维仍然像只被捕的幼虫粘在它下面。牵引飞船发出尖啸震颤起来。两条机械吊臂弹出来抓住细长的黄蜂型物体。迷魂光挤压出一个试探性的弯曲黄色长方形,为卡维打通了一条穿过哈尼瓦的路。
  一阵擦声从船头抖动的捻缝藻体外面传来。
  “老兄,”梅尔科姆说,“注意,我们有重力了。”十几样小东西同时掉到舱板上,好像被磁铁吸住了似的。当凯斯的内脏被调整到相应的位置时,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控制板和构念掉下来,敲痛了他的大腿。
  他们现在附在纺锤上,正随着它旋转。
  梅尔科姆伸开双臂,两肩放松,摘下粉红色头罩,脱出身子。“现在,快,老兄!你不是说时间很宝贵吗?”

  [注释]
  ①在英国指1811—1820乔治三世精神失常后由其子摄政的时期,在法国指1715—1723路易十五成年前由奥尔良腓力二世摄政的时期。



《神经浪游者》作者:[加] 威廉·吉布森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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