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观察器上显示出:一颗由镍铁为主要成分的小行星,象车轮似地转动着,象一座大山一样直接向他们压过来。
萨卢把主观察器放大到最大程度,伊丽娅站在他身旁,不时地使用电脑进行计算。
“十二……之内……发生碰……撞……”伊丽娅的声音由于超光速的影响发生了变化,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因超光速的缘故发生了变化。
柯克尽力推想伊丽娅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的话想必是:十二秒之内发生碰撞。
“准备电炮!”柯克向切科夫下达了命令。切科夫勉强听懂了柯克的话,然后便按电钮,使电炮作好发射准备。
正在这个时候,柯克听到有人在说:“停止执行这条命令……。”
怎么回事?柯克想。然后他看到德克尔迅速地跑向切科夫的武器一防卫控制台。
德克尔在呼叫些什么?他是在要求停止执行使用电炮的命令?而要求动用光子鱼雷?是的,想必是如此——德克尔歪歪斜斜地疾跑在切科夫之前,并伸手按动了准备发射光子鱼雷的电钮。
德克尔没有时间对他的行动作更多的解释了,他没有充足的理由是不会否定柯克的命令的。柯克感到头晕目眩,时间概念十分混乱。十二秒之内发生碰撞,现在还有几秒钟呢?
十分明显,切科夫也在同超光速造成的混乱作斗争,他似乎说道,“发射光子鱼雷的准备工作完毕。”
柯克可以看到德克尔在下达命令!“发射鱼雷!”切科夫用手指扣动了发射鱼雷的按钮,说道:“光子鱼雷发射完毕!”
“企业号”飞船吐出了巨大的光能火球,但它似乎飘动得非常缓慢。
萨卢把主观察器的放大倍数降低为三倍,但整个观察器内仍然全是这颗象车轮般转动着的小行星,而且表面坑坑洼洼,十分难看。当光子鱼雷击中小行星时,它离与飞船相接的时间可能不到二秒钟了。好象一位珠宝匠的凿刀打击在一块正待加工的原始钻石上——这块行星的巨石立刻爆炸成上千块的碎石,猛烈地撞击在飞船前部的偏导防护板上。那些没有偏导出去的小碎片,在撞到飞船防护板上时被摧毁,变成红色火花,接着慢慢变为白色火花。然后,有一块巨石撞击得十分厉害,并使飞船激烈摇晃起来,似乎这是小行星试图击毁飞船的最后一举。
“我们脱险了!”这是切科夫在脱险之后的欢呼声,他的话声也恢复了正常,不再受到超光速飞行的影响了。也就在这一瞬间,柯克从主观察器上看到了变化。他的眼前也出现了一幅可爱的正常空间行星图。
“船长,舵轮控制恢复了正常”。萨卢喊道。
“飞船速度保持在牵引力飞行零点八,”德克尔报告。
柯克让他继续收集有关飞船情况的各种资料。柯克听到切科夫向德克尔报告“飞船没有受损伤”的情况后感到放了心。
柯克意识到他自己在这次遇险中起的作用非常不好。当德克尔制止切科夫执行他发射电炮的命令时,他未作任何反对的表示。为什么德克尔要全力制止执行他的命令而使用光子鱼雷呢?其实电炮也可以象光子鱼雷一样迅速地发射。而准备发射光子鱼雷更为费时,这一事实差一点使飞船被控得粉碎。德克尔是怎么想的呢?
“飞船上一无伤亡,长官。”这是切科夫向德克尔作的飞船情况报告的最后一句话。
“错了,切科夫先生,飞船上有伤亡。我的智力受到了损伤!”这是麦科伊医生的声音,他说:“我们‘吓掉了魂’!”医生的话没有错,经历过这一场惊险,大家的无畏无惧的劲头大为减少。
德克尔转身又对着通话器呼唤轮机长。“稍等片刻,副船长,”斯科特用一种严肃的声音轻声回答说,“我正在收拾掉在地上的东西呢。”
柯克意识到尤乌拉迷惑不解地向他看了一眼。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柯克还不对副船长否定他的命令表示异议?柯克自己惊讶地发现,他自己似乎需要费很大的劲才能转向通话器去下达他的命令:“斯科特先生,我在尽可能短的时问就需要牵引力速度飞行。”
“船长,我明白”斯科特回答。“但是,首先是我们反物质平衡装置有故障,才产生了螺旋洞,如不排除故障,还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斯科特先生,外太空有一个入侵者,它现在离地球不到两天的时间了!我们必须在那里把它截住!”
“是的!我们也懂得这一点,长官。我们正在尽力而为。”斯科特的语调里流露出一种紧张不安的情绪。
柯克把通话器一扔,站起来冲着德克尔。“德克尔失生!”他直截了当地说,“我希望你到我的房间里来。萨卢,你把好舵。”
“我跟你们一块去行吗?”麦科伊问道。柯克不希望麦科伊跟着一块去,但他无法拒绝医生的正当要求。麦科伊有权对飞船领导在指挥方面的争端表示关心。柯克朝麦科伊点了一下头,独自朝着升降机走去。他的身后跟着德克尔,脸色表情严肃。
船长的房间是米黄色的,十分平常,一些摆设还有点陈旧。柯克已在怀疑,这是不是德克尔的选择。他打算把船长室的桌椅尽快扔掉——因为这些东西使他痛苦地回想起他在星际舰队参谋办公室的安排。他注意到,船长室里原有的小铺位换成大铺位,似乎宽了一倍。过去的这个狭小铺位会使他怀念过去,所以失去它,他是不在乎的。不过在这次飞行中,他不相信大铺位对他有很大用处——不管是睡觉,还是什别的什么事情,都无很大用处。
柯克和德克尔走进船长室后,麦科伊站在室内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这时,德克尔站在柯克前面,脸对着脸。德克尔等待着柯克讲话,脸上毫无表情,既无愧色,也不担心。柯克首先打破了沉默。
“德克尔先生,解释一番吧,为什么你否定了我发布的发射电炮的命令?”
德克尔神态镇静,彬彬有礼。他说;“长官,‘企业号’进行了改装,电炮与主引擎联结在一起,从而增加了能量。一旦进入反物质不平衡状态;电炮的能源就自动断了。”
这个回答出乎柯克的预料。他感到懊悔,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德克尔是被迫采取行动的。
柯克说:“那么,你做得很对。”
“谢谢你,长官。我很抱歉,我的行动使你难堪了。”德克尔说。
难堪?当然,这是使人难堪的。柯克记得他曾看到过有关电炮设计改变的早期图纸。他曾为此提出过强烈的抗议,并尽情地嘲弄过设计师们对此作出的解释。设计师们解释道:只有当开动牵引力引擎时,飞船才会用到电炮。他自己曾假定,星际舰队听取了他的有经验的意见,接受了他的建议。他在星际舰队时,他的头脑出了什么毛病,竟作出这种愚蠢的假定?
“你拯救了飞船,”柯克说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柯克别无它法,只得承认这一点。
“长官,我认识到这一点。”德克尔的态度沉着、镇静。
柯克一听,火冒十丈,喊道:“德克尔,别与我对抗!”
“长官,允许我随便讲几句好吗?”
“讲吧,”柯克严肃地说。
“长官,两年半以来,你未作过任何星际飞行,而且又不熟悉飞船的新设计。这样,依我之见,就严重统危害了我们的飞行任务。”
柯克感到难以压下他的怒火,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先生,我确信,你是来……教我如何克服这些困难的吧?”
“是的,长官,我会这样做的。”
柯克对德克尔照了一眼,有点不相信他的话。难道德克尔在向他挑战吗?如果是这样,柯克也不会承认这使他感到烦恼。他说:“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去进行你的工作吧,我不再耽误你的时间了,中校。”
当德克尔转身离开之时,柯克急忙转向麦科伊,问道:“医生,你看怎么样?”
对此,麦科伊没说一句话,他等着德克尔离开船长室并关上房门。
“他可能对的,吉姆。”麦科伊说道。
“出去,出去,博内斯。”柯克说这句话是认真的。
麦科伊摇了摇头说:“作为飞船上的医生,我现在要与你讨论你是否适合担任船长的问题。”
柯克感到自己的表情冷酷起来。“讲出你的意见吧,医生。”
“船长,我的意见是:对抗的正是你自己。除了没有进行讹诈以外,你使用了一切手法来达到夺取‘企业号”指挥大权的目的。也许,你甚至采取了讹诈手段。”麦科伊在这样说的时候,目光敏锐地注视着柯克的反应。
“医生,你是判断我怎样取得指挥权的呢,还是判断我是否适合继续指挥飞船?”
“我需要你真诚地回答,你为什么要这样干?”
柯克迷惑不解。麦科伊似乎十分严肃。但对他的问题的回答是十分简单的。
柯克开始解释了:“入侵的云体……”
“……是个天赐良机,”麦科伊打断了他的话,“而且你知道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良机。它能使你再次登上一艘飞船的驾驶台。而且比这更加不可思议的是,登上“企业号”的驾驶台……”
柯克气炸了:“麦科伊,这简直是一派胡言,我要完成一个任务,‘企业号’碰巧是可以利用的飞船……”
“可是在完成任务之后,你也是不会想交还‘企业号’的!”
柯克似乎感到又陷人那种“时空概念”混乱之中了。麦科伊在说些什么呀?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麦科伊说的不仅是他不适合指挥飞船的问题。
“我打算占有‘企业号’?”柯克严肃地问道,“医生,你就是这么说的吧?”
麦科伊点了点头。“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你是怎么打算占有‘企业号’的。不管你是否真正认识到,吉姆,你是在进行一场赌博,你以为入侵的云体可能使你达到目的……”
柯克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好象听到他自己打断了麦科伊的话——柯克感到一阵发冷,这似乎是一种气得他浑身发抖的感觉。他刚才不是想要动手把麦科伊赶出房间去吗?是的,他是想做象这样的荒唐事。不管怎样,麦科伊还是继续往下讲。
“……如果入侵的云体确实是那么危险,如果你胜利了,人们会非常感谢你,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可是,如果你以身殉职——顺便说一句,我们大家还得与你一块完蛋——那会怎样呢?你是宁死也不愿再放弃‘企业号’的,是不是这样,吉姆?”
柯克这时意识到,他混身发冷是……害怕所引起的。不是怕入侵的云体,也不是伯失败,甚至也不是怕失去指挥“企业号”的大权。柯克在星际舰队接受“企业号”指挥大权时宣过誓,十分庄严地承担了责任,而且还有一种专业人员的自豪感。柯克不能无视这种可能性:麦科伊可能是对的,在对于一些下意识和内在思想活动的分析方面,尤其可能是对的。过去,麦科伊很擅长判断这些方面的思想活动。自从他认识麦科伊以来,柯克只有一次完全无视麦科伊的规劝……这就是他接受将军军阶的那一天。
“博内斯,”——柯克强迫自己点头承认——“我极需要‘企业号’。但是,你还说,远不只是这一点……。”
“吉姆,正是一种着迷心情使你看不到一些更为紧迫的职责。你对德克尔的态度便是一例。”
柯克对麦科伊凝视了一阵子。麦科伊讲的“着迷”二字象是触动了柯克的痛处。这能否解释,正是他的这种着迷心情使他不象以往那样处理问题?他是不是把个人的需要置于专职责任之上?如果是这样,如果他不能马上改变这种心情,他应该马上把指挥大权交给德克尔。
在柯克对这些问题作出回答之前,尤乌拉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来,打断了他。
尤乌拉说:“长官,一艘在联邦登记的远程往返飞船发来了信号,要求向我船靠拢并联接。”
“联接的目的是什么?”柯克问道。
切科夫出现在观察器上。“船长,这是一艘信使船,它有头等要务。已肯定它无战意。”
“很好,切科夫先生,跟踪观察,关掉观察器。”
柯克又转过身来,目光注视着麦科伊,他们二人仍有柯克“是否适合继续指挥”的问题需要讨论。“医生,我注意到了你的看法”,柯克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希望没有了,”麦科伊答道。
柯克听完麦科伊的回答,转身打开通话器,对轮机长开始说话。
“斯科特先生,一旦我们达到牵引力飞行的动力,我想要你给我准备好供发射电炮用的备用动力,这一备用动力要与引擎分开。这可能浪费一些动力,但我不在乎,我们的引擎多次被摧毁,我们知道,我们不能让电炮依靠这些引擎了。”
从斯科特处传来了回答:“是,长官,我认为,这个问题你最好问一下德克尔先生……”
柯克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斯科特先生,在我认为必要的时候,我会与我的副船长商量问题的!我是柯克,话完了!”
柯克关掉了通话器。正是德克尔在指挥“企业号”的时候,把这个设计上的错误放过去了。柯克默默自语地说,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使他必须把官司一直打到联邦委员会。但是,德克尔从未在外太空指挥过飞船啊。
德克尔离开柯克的房间后,依然十分生气。柯克并不是个笨蛋,但他根本不了解这架飞船!而德克尔是了解“企业号”的,他深知“企业号”性能的局限性等等;他力主修改电炮的设计,并一直申诉到星际舰队设计局。最后,他和斯科特先生商定,一旦把“企业号”开出轨道后,他们就动手给电炮安装另一个旁通电路。这个工作他们已完成了一半,如果有空,他们……
德克尔边走边想,思路突然被涡轮升降机的开门声打断,伊丽娅从里面走了出来。德克尔止步。糟糕。尽管他刚才与柯克发生了有关指挥问题的争吵,但这也未能消除他在伊丽娅出现时总是有的那种反应。但是德克尔站在那里,力图掩饰他的感情。
“他难相处吗?”伊丽娅关心地问道。
德克尔感到有点轻松了。“并不比我估计的更难相处。”
德克尔迟疑了一下,然后又说:“不象在看到你的时候那么困难。我很抱歉……”
“噢,那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或者就是你离开我时,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的原因吧?”
“如果我再次见到你,你能说再见吗?”
她犹豫了好长一会儿,然后摇头说:“不能”,接着转身走向她的房间,门啪地一声开了,然后又关上。
伊丽娅进去了,留下德克尔一个人站在那儿,对着门凝视。他回想起一些事情,心里感到遗憾。遗憾?他曾象贱一样跑掉了。
他很遗憾,他必须离开伊丽娅。德克尔的为人与大家对他的看法是一样的:他是马特·德克尔的儿子,性格坚强,为人可靠,具有老星际舰队人物的传统。当年他父亲马特·德克尔遨游太空,他是由他母亲一手带大的。他母亲带着他到各星球都去走走。
柯克掌握着舵,力图使他的思想集中到前来的信使飞船上。麦科伊判断得很对。他妈的,他多么想占有“企业号”!而且不光是现在占有,占有这么一次。假如明天入侵的云体改变了路线,那我怎么办呢?或者,假如事实证实它是对地球无害的一种东西,那我又该怎么办?如果这次危险解除了,他会感到高兴,真正的高兴和放心吗?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该当这个船长。如果他要继续坐在这里,不,应该说他该继续坐在这里当船长,那么他当船长的唯一职责就是要完成这次使命。他无权考虑个人的前途,就象不许任何一个船员为了个人的某种原因违反他的命令一样。加人星际舰队时作的誓言是不能改变的,在这个问题上是明白无误的。
接近“企业号”的那个飞船从其正式番号来看,至少称是一艘远程往返飞船。称这种飞船为“往返飞船”,这是一种误称。这是沿袭了星际舰队里的一种老叫法。很早以前,这种飞船开始定期往返飞行于月球一地球之间,以后又往返于其它行星之间。现在这类飞船包括这种外表美观而且使用牵引力飞行的飞船。它的速度胜过了五十年前的星际飞船。人们把美国“企业号”飞船称之为重巡洋舰是错误的,它压根儿不是什么巡洋舰。它是联邦现有的最强大的船,至少配称海军的战舰这一老名称。不过很久以前的一些老一辈将军和政治家们显然认为“巡洋舰”这个名称是较为文明而较少军事含义的。事实上,最为合适、也最为准确的叫法应当是“研究和探险飞船”。这个叫法最恰当地道出了它的主要用途和作用。
不管叫什么名儿,来船是漂亮可爱的。它越过了“企业号”的船首,正在发动后退的动力,徐徐倒行。来船的驾驶动作十分熟练,它刚停靠过来,客舱便解脱,空中对接挂钩正好套在驾驶台下面的甲板上。飞船的吊舱继续盘旋,等待客舱下人或卸贷。然后,它又飞回来,与客舱重新组合成一架完整的飞船。
“客舱现在回到飞船上了,”在驾驶台上替换切科夫的那个人宣布。
不管来船向“企业号”放下了什么东西,它与“企业号”只对接了一分钟多一点。当飞船客舱飘然而去,与吊舱重新结合时,它在“企业号”的观察器上再次出现了。
德克尔走上驾驶台,经过站在科学官控制台附近的柯克。当柯克转过身来对着德克尔的时候,德克尔对于他在柯克脸上看到的东西大吃一惊;似乎有一个陌生人从柯克的眼睛里往外看,这人多象……野仓平八郎啊!
“德克尔先生,我请你听着我讲下面这段话……”柯克边说边打开了科学官控制台上的航行日记电钮。“船长日记,补充部分:表扬德克尔先生,因为在出现螺旋洞的紧急状态下,他采取了适当的正确的行动,否定了我要发射电炮的命令。德克尔先生的学识和敏捷的行动拯救了‘企业号’飞船。柯克,讲完了。”
“船长,我感谢你,”德克尔说。
德克尔没有讲一套废话,如什么“我只是执行了我的任务”等,这样倒使柯克更喜欢德克尔了。表扬的目的是为了嘉奖他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
正在这个当儿,涡轮升降机的门开了,走出一位身穿深黑色大袍的人物,高个子,引人注目……那深陷的眼窝,一双象火一样的眼睛,带着一种似乎是魔鬼的神态。
这就是斯波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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