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那儿等着,但一切依然很平静。
“它像个魔鬼一样地消失了!”格伦说,“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紧紧地抱着他想阻止他。
“对这个地方还不了解,这里到处都有预料不到的危险。”她说,“我们碰到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要再自找麻烦了。我们一点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首先我们得搞清这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我们是否可以在这儿生活下去。”
“我宁愿去找困难,而不愿让困难来找我。”格伦说,“不过也许你是对的,雅特摩尔的第六感觉告诉我,这儿不是个好地方。那些愚蠢的肚皮人出了什么事呢?”
他们走到沙滩上,开始慢慢沿着沙滩走去,不停地朝四处张望,留心看着是否有那些可怜的同伴们的足迹。在他们的一边是海滩,一边是陡峭的悬崖。他们就在这里走来走去。
不久就发现了他们要寻找的足迹。
“他们来过这儿。”格伦说,他一直在这段路上来回跑着。
沙滩上曳行的脚印和遗留物说明肚皮人来过这里。许多脚印模糊不清,判断不出方向。还有一些手印,说明在这儿这些渔民跌跌撞撞或摔倒过。但所有这些现象清楚地显露出,这些肚皮人走过时笨拙的步子,去向不定。没走多远,他们又来到了一片长着坚韧黑叶的林子里,这片树林就在沙滩和悬崖之间。当格伦和雅特摩尔顺着脚印走进这片树林里时,他们听见有人低沉的呻吟,于是停下脚步,呻吟声就在附近。
格伦边说话边抽出刀,他查看着这片在沙地上长出的小树林,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快出来,否则我会拖你们出来的!”
呻吟声越加响了,而且还能听见含糊不清的哀歌。
“是肚皮人!”雅特摩尔惊叹道,“如果他们很伤心,不要生他们的气。”但她的眼睛已适应了这儿阴暗的光线。她边说边向前跑去,在刺人的杂草丛中的沙地上跪了下去。
一个胖胖的渔民躺在那儿,他的三个同伴围在他身边。当雅特摩尔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那个人抖得很厉害,几乎是在打滚。
“我不会伤害你的。”雅特摩尔说,“我们一直在找你们,不知你们到哪儿去了。”
“太晚了,你们一直没来,我们的心都碎了。”这个人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他的肩膀上有一处长长的抓伤,血块粘着头发。
但雅特摩尔看得出只是伤着表皮。
“找到你们就好了,”她说,“你们没出什么大毛病。都必须起来,回船上去。”
听到这,这个肚皮人又开始埋怨起来。他的同伴们也都异口同声地说着,话音特别难懂。
“伟大的牧人,看见你们使我们更加痛苦。我们是些可怜无助的可爱的肚皮人。虽然我们知道你们会杀了我们,但是我们还是非常高兴见到你们。”
“虽然我们很爱你们,但你们是不会爱我们的,因为我们只是些可悲的贱人。你们是残忍的杀手,残酷地对待贱人。”
“虽然我们就要死了,但你们还是会杀了我们。哦,我们多么羡慕你们的勇敢,你们这无尾巴的英雄。”
“不要再唠唠叨叨说胡话了,”格伦命令他们,“我们不是杀手,也不想杀你们。”
“你多么聪明啊,我的主人。砍掉了我们的尾巴还说不伤害我们!哦,当水域干涸时,我们以为你们俩拥抱死在船上了。那时你们的鼾声很响,所以我们极为伤心爬了出来。现在你们又抓住我们了,而且不打鼾了,所以也知道你们会杀死我们。”
格伦打了他身边那个人一耳光,因为他哭得好像非常伤心似的。
“不要哭诉了,你们这些笨蛋。你们相信我们,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站起来,快说,还有一些人上哪儿去了?”
他的命令招来了他们又一阵恸哭。
“你们看得到我们四个可怜的人都会被杀死,最终被植物吸收或变成泥土。你要我们站起来,就可以把我们狠狠杀掉,所以你们还踢我们,我们的魂都没有了。我们的命运就只在你们手上了。
我们不伤人的嘴巴哭也没用。噢,伟大的牧人,我们就按你们这种暗中策划的想法,倒下死掉。”
当他们哭诉完以后,就死命抓雅特摩尔和格伦的脚踝亲他们的脚,弄得这两个人跳来跳去,没法避免这尴尬的场面。
“这些笨人没多大问题。”雅特摩尔说。她在他们痛哭的时候仔细看了看。“他们被抓伤了,有些瘀血,没什么重伤。”
“我很快会治好他们。”格伦说。他的脚被抓住。他朝那张胖脸踢了一脚,他非常厌恶这些人,抓住另一个扑倒在地上的肚皮人,用力把他拖得站了起来。
“你们多么强壮啊,主人。”他呻吟着,又想去亲、去咬他的手,“啊呀,你的肌肉发达,你们又非常残忍。我们这些快死了的、可怜的小人都受不了,因为这样、那样的坏东西一吃进去,我们身体中的血也变得不好了。”
“你们不安静下来,我就拔了你们的牙,卡住你们的喉咙。”格伦威胁道。
在雅特摩尔的帮助下,他把另外三个人也弄得站了起来。就像她说的,他们除了自我感到可怜外,几乎没受到什么伤害。使他们安静下来后,格伦向他们打听那16个伙伴上哪儿去了。
“哦,神奇的无尾巴英雄,你们饶恕了我们这四个可怜的人,是为分享杀掉那16个人时的快活。你们牺牲了多大的自我牺牲精神。我们可以很高兴地告诉你们,当我们说出了你们那16个非常伤心的人走了哪条路时,我们心中很高兴。所以我们才能得到宽恕活着下来,分享你们朝我们的脸上、鼻子上进行得拳打脚踢。那16个人把我们丢在这儿,让我们平静地去死,而后他们朝那条路跑去,让你们去追他们,这是在玩儿命。”
他们沮丧地指着沿岸的路。
“安安静静地待在这儿,”格伦命令道,“我们找到你们的同伴后就会回来找你们,不要到处乱跑,否则,会有东西把你们吃掉。”
“即使我们先死,我们也会等你们回来。”
“你们小心点。”
格伦和雅特摩尔沿着沙滩出发了,四周一片寂静,就连海洋也几乎没有发出细小的响声,好像大海和大地连成了一片。他们又感到很不安,似乎有几百万只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他们边走边审视着四周。丛林中的人看到的东西中最陌生的就是大海,而大海使他们感到极度陌生。这种长着坚韧树叶的树似乎能适应更寒冷的气候,不知道这是什么树种。而且树丛后面矗立着陡峭的灰灰的悬崖,很陡很陡,上面凹凸不平。这悬崖的顶部高出他们头顶很多很多,使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非常矮小,而且使这一片都暗了许多。
此外,在这四周陌生的环境中有一个东西他们叫不出名堂。这是他们见到肚皮树林后,又一个更为特别的东西。在海边一片寂静中总听到有东西发出模模糊糊的低语声音。这使得他们一直放不下心。
雅特摩尔心神紧张,回头看了一眼后,便又仰着头,望着高耸的峭壁。乌云密集,在天上疾驰而过,让大峭壁显得摇摇欲坠。
雅特摩尔扑到地上,双手蒙着眼睛。
“大峭壁就要压下来了!”她边喊边把格伦拉到自己身边。
他抬起了头一看,也产生了一种幻觉,似乎那巨大高耸的塔形峭壁就要压到他们的身上了。他们一齐把自己柔软的身体挤在坚硬的岩石当中,把脸埋进潮湿的、有许多小石子的沙粒中,似乎这样就可以得到安全。他们是丛林温室世界中的动物,这儿的许多东西对他们来说都很陌生,他们对此表现得非常恐惧。
格伦本能地对附在身上的菌瘤喊了一声。
“蕈菇,救救我们!我们相信你,你把我们带到了这可怕的地方,现在趁峭壁还没倒下来时,你得立刻把我们带出去。”
“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的。”蕈菇在格伦脑海里说道,“你们俩都可以起来,那是云在走,峭壁并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在观察动静其间,两耳听到的尽是海洋的浪涛声。这时格伦才敢放心去看个究竟。最后他并没有发现岩石朝他们裸露的身上倒下来。雅特摩尔感觉他在动,伤心地抽泣着。
峭壁似乎还是往下倒,他便站稳,更加仔细地观察着。
峭壁好像从天上向他们驶过来。最后他还是确信峭壁真的没动。他这一下才放心不看那坑坑洼洼的峭壁,转过脸,轻轻碰了碰雅特摩尔。
“峭壁不会伤害我们。”他说,“我们可以继续走了。”
她抬起头,满脸不再显得悲伤。由于刚才一直紧紧地扑在海滨的小石上,脸颊通红,并且还粘着一些小石子。
“真是一个神秘的峭壁。它一直要倒下来,可一直又没倒下来。”仔细察看了那座岩石后,她终于这样说道,“我不喜欢这峭壁,它的许多眼睛一直盯着我们。”
他们继续攀爬着,雅特摩尔不时地抬头往上看,心中异常紧张。云朵聚集,阴影从海边掠过来了。
海岸蜿蜒曲折,沙子老是埋在岩石堆下面,岩石一边是丛林,另一边是大海,他们就在这岩石堆上费力地攀爬着,尽量不出声。
“我们很快就回到原先的地方了。”格伦说,他看看身后,发现他们的船就藏在中间那个悬崖后面。
“对,蕈菇嘀咕着,“我们现在在一个小岛上,格伦。”
“我们不能在这儿生活吗,蕈菇?”
“我看不行。”
“我们怎么能离开这儿呢?”
“我们到了那里就可以坐船,可以用大树叶做帆。”
“我讨厌船,讨厌这水上世界。”
“但是相对死来说,有船还是好。我们怎么可能在这儿生活呢,格伦?这儿只是一座大圆形岩石塔,边上尽是一圈沙子。”
格伦脑子里一片混乱,也没有把他和蕈菇的对话告诉雅特摩尔。他认为,最好还是等找到了其他一些肚皮人后再说。
他发现雅特摩尔越来越频繁地回头看那高高的峭壁,就贸然地说:“你怎么了,看着路走,可不要扭断了脖子。”
她拉起了他的手。
“嘘!它会听见的。”她说,“这个可怕的大峭壁有百万只眼睛,始终在盯着我们。”
他正要回头,她一把蒙着他的脸,拉着他和自己一道,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
“不要让它发现我们知道这一点,”她小声说,“往这儿看。”
他仔细看了一下,他感到口很渴。他两眼紧盯着那大而引人注目的灰石岩。乌云遮住了太阳,使本来光线就已暗淡的岩石更加冷峻恐怖。他开始就已注意到岩面上凹凸不平,这时他看清了这些凹处的分布是多么均匀,看上去好像电灯插座,可这些凹凸处又是那么奇怪地盯着他。
“你看!”雅特摩尔说,“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到过这儿?这地方有人来过。格伦!可自从我们来到这儿,我们看到了什么活的东西吗?树林里没有东西走动,沙滩上也没有东西会跑来跑去,没有东西在岩面上攀爬。只有那被吞食了的直飞鸟。只有我们是活的。我们还能活多久呢?”
就在她抱怨的时候,峭壁上有东西在动。现在不会再看错了,就是那些凄凉的眼睛在滚动着,无数只眼睛一起滚动着,又转到另一方向,好像正要盯着看有什么东西要从海里冒出似的。
那石头紧紧盯着。这时格伦和雅特摩尔也只好转个方向看过去。他们蹲着,只看得见部分海面和四周的沙滩上那破碎的岩石。
这儿可以清楚地看见远处灰色的水面,一阵哗哗声说明水中有个大动物朝小岛费力地游过来。
“哦,有黑影子。那个家伙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我们跑回船上去吧?”雅特摩尔问。
“静静地躺在这儿吧!我们在岩石间,它不可能看见。”
“那长神秘眼睛的峭壁叫它过来吃我们!”
“胡说!”格伦说道,其实他也在给自己壮胆。
他们不再做声,盯着那海里的动物。浪花使他们很难看清楚它的形状,能看到的只是两只巨大鳍形肢上像叶片轮一样,疯狂地不断拍打着水面。有时他们以为看见了一个摇动的头,拼命地朝岸边游来。但越看越不清楚了。
宽阔的海面波涛汹涌,一阵大雨倾盆而下遮住了他们的视线,寒冷刺骨的雨水荡涤着这儿的一切。
格伦和雅特摩尔灵机一动,钻进树林中去,靠着一棵大树站着,身上的雨水滴落下来,雨越下越大。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只见白茫茫一片浪花边,这是海的尽头。
透过雨声可以听到一种绝望的声音,它好像警告人们这世界即将崩溃。这个海上动物就是导向的信号。几乎就在同时,这声音就得到了回应。不知是小岛还是峭壁发出了回声。
这一绝望的声音又转为沉重、刺耳的音调,像大雨一样,充满着整个大地与海洋。这声音像雨点似乎每一分贝让人感受得到。
在这声音震撼下,雅特摩尔紧紧依偎在格伦身旁,放声哭泣。
除了她的哭声,除了雨水和大海的声音,除了悬崖的回声,还可以听到一阵非常响的粗哑的声音,令人心悸,但一下子又消失了。这声音夹杂着恳求与责备。格伦听出这声音。
“那就是我们要找的肚皮人。”他大声叫道,“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他往四周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因为雨水冲刷着他的眼睛。大树叶在峭壁上流泻的雨水冲刷下,时而低垂下去,时而重又弹起。
眼前一片茫然,只见树林,大雨打得树木都个个弯腰低头。格伦没有动,肚皮人会等到雨停了后才会出来。他站在原地,一只胳膊搂着雅特摩尔。
他们朝海面望去时,眼前的灰色化做了一阵阵波浪。
“哦,那阴影还在动,那家伙快过来了。”雅特摩尔喘着气说。
那个大海怪来到了浅水区域,它抬起了身子露出水面。他们看见从大水中冒出一个平头,雨点打得它沙沙响。一张嘴大得像座坟墓,缓缓张开。雅特摩尔看到,便吓得尖叫起来,挣脱了格伦的臂膀,沿着沙滩向原先来的方向跑去。
“雅特摩尔!”他紧张起来,想去追她,但蕈菇的意志却死死地拽着他,使他无法动弹。一时间就像个准备起跑的人一样站在那儿,他失去平稳,摔倒在流沙里。
“待在这儿。”蕈菇发出命令,“这家伙显然不是在追我们,我们就必须待在这儿看看它在干什么。我们不做声,它不会伤害我们。”
“但雅特摩尔……”
“让这个傻丫头走吧,我们以后可以找到她。”
透过暴雨传来了不均匀地长长的呻吟,这大家伙在喘息着,吃力地爬上了海滩,离格伦只有几步远。大雨像是层层幕帘把它围住,因此它呼吸沉重,痛苦爬行,显出痛楚的怪相。
它一头躲进了树林,格伦看不见它了。只能看见它的身躯随着庞大的鳍形肢摆动而向前移动着。它不动时就看不出来,尾巴也在海滩上扭摆着,慢慢地也进入了丛林。
“去看看它上哪儿去了。”蕈菇命令道。
“不。”格伦说。他跪在地上,身上的雨水和沙子混在一起变成了褐色。
“照我说的办!”蕈菇嗡嗡地说道。在它脑子里时刻铭记着其基本目的,尽可能扩展自己的势力。
虽然这个人开始由于它的高度改变了颜色,但样子却直挺挺的,滑稽可笑。他身后的雨水也变绿了。一切都变成绿色,一动也不动。
收缩,变小,卷缩后又缩小,变成雨滴不停地顺着空旷天空滚滚而下;或是变成一颗沙粒在无时限的大沙漏中一直往下落;或者变成一个在它自己的无限的空间加速运行的质子。最后变得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因此成了上帝……成了自己的头,自己的尾……
它每时每刻都从绿色的网络中传出喋喋不休的语音……绿林就在这大自然中等待,终有一天发挥其应有作用,它就在这层层绿林中飞驰,等待派做用场。
因为他正在飞,不是吗?沿岸这些快活的东西都是些人,他把这些人叫做肚皮人。如果这是飞行动物,那么不可能是在令人喜悦的绿色世界里飞行,它不是在空中,而是在某种元素中飞行,在某种除时间以外的流体中飞行。他们在光中飞行,一边又放出光芒。
他们并不孤独。
万物和他们在一起。生命已经代替了时间。死神已经过去,因为这儿的时钟只标着生命力。一切事物中只有两件事相类似……
在那模糊的时代——哦,它是多么难以回忆,一个梦中之梦。——这个时代与一片沙滩,和灰色的雨水有些联系(灰色?那可能不是绿色,因为绿色和灰色看上去并不一样).那个时代有一只大鸟潜入了海底,也有一只大的野兽从海底来到了陆地……。他们从幻觉中走来,来到这滋润的快活地带。周围的环境充满了生机,能使任何东西在这儿生长、发育而没有冲突。如果必要的话,可永远发展下去,就像大肚皮人、鸟、怪兽。
他清楚,其他的东西已经被引向了幻境,而他没有。这些并不重要,因为这儿有心爱的人儿,有愉快的飞翔、歌舞。无休无止,毫不担忧。
只有因为变成了绿色,变好了。
然而,他却落伍了!他的原动力快消失了。即使在这儿他也很担心,即使在这儿个子大小也很重要,否则,他就不会落伍了。
他们没有记忆,不会微笑,不会点头,也不会向鸟、野兽、肚皮人瞧一眼。细胞、种子、快活液都不会旋转,不会挤占他和他伙伴的生长地带。他将不再追寻,他呼喊着,失去了一切……。哦!
失去这一切突然变得那么宝贵,使一切原本难以想像的自然地带变得美好起来。
他不再会害怕,不再会明知绝望却还试图得到天国,他不明白绿色的东西,不再会头晕目眩。千万只眼睛都在说“不”,于是他又痛苦地回到了现实中。
他回到了岩洞,四脚朝天地仰卧在沙地上。他一个人在这儿。
周围有几百万只眼睛对他不屑一顾,绝妙的音乐在他的脑海里消失了。当峭壁从这个岩洞移开时,他感到更加孤独。
雨还在下着,他知道自己陷入迷惘中,似乎度过无法估量的漫长时间,但实际上只是一刹那时间……不管它是什么,也许只是一个主观臆造的现象,人的血液循环的机制,而植物是不会受时间制约。
格伦被这些想法吓了一跳,坐起来了。
“蕈菇!”他轻声叫道。
“我在这儿……”
一阵沉默。
终于不用提醒,大脑里的这个蕈菇说话了。
“你有一颗大脑,格伦,”它说道,“所以这个塔不会接纳你,也就是指我们。肚皮人几乎和那个海里的动物和鸟一样没有头脑,他们被接纳了。我们看来是虚假的东西,而在他们看来却都是实实在在的。他们被接受了。”
又是一阵沉默。
“接受到什么地方去了?”格伦问。这个问题提得很好……
蕈菇没有直接回答。
“这个时代是一个漫长的植物时代,”它说,“它在泥土里长出绿叶,生根,繁殖,都不需要思想。它以各种各样的形式生长出来,开发出各种不同的环境。因此所有生态角落都被植物占据了。
“地球不可能比早些时代更拥挤。到处都有植物,有心智的,无心智的,播种的,自然繁殖的,一团混乱。很难再为一根草找到一处生长之地。
“你们的远祖是人类。当他们统治这个地球的时候,他们有办法应付这拥挤的植物园。他们播种植物,铲除杂草。可是现在自然界创造了自己的植物园。岩石变成了播种者,也许还有些像周围这些海岸一样的地方任何没头脑的东西都可能被接纳,然后继续繁殖,这种地方是植物繁殖的场所……”
“在哪儿繁殖?”格伦问,“这地方在哪儿?”
他的脑海里好像闪过一声叹息。
“难道你不明白这是我作的某种猜测吗?格伦。自从我和你一起产生合力后,我就成了人的一部分。谁又能了解到这种环境对各种生命都有利呢?太阳对你来说是一回事,对花草又是另一回事。在我们看来大海是可怕的,而对我们见到的海里的生物来说……我现在无法用语言或思想来描绘我们到过的地方。那个地方会是怎样?显然它是无法推理过程……的产物……”
格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想吐。”他说。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岩洞。
“可以想像其他的方面,其他形式的生物。”蕈菇继续说。
“看在良心的份上,闭上你的嘴!”格伦喊道,“有那么一些地方,一些场所,我又去不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就是这么回事,这一切都是令人讨厌的幻觉。就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我要吐了。”
雨小了一些,他弓着身子把头倚在一棵树上,雨点刷刷地淋着他的脊背。他的头一阵阵疼痛,眼睛流着泪水,好像五脏六腑在翻腾。
他和雅特摩尔还有四个肚皮人,他们本可以用大树叶做船离开这儿。他们必须离开这儿。因为天气变得更冷了,他们可能必须用那些树叶为自己御寒。这儿不是天堂,但在某些方面来说它是可以制服的。
他正在呕吐时,听见了雅特摩尔的喊声。他抬起头来,无声地笑了。她在雨中正沿着沙滩向他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