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部是一座古老三进平房。我们刚进门,敌战斗机四架来袭,低得掠屋脊而过。一个来回后,开始轰炸扫射,我即令屋中人集中第三进室内,卫士把守后门,擅自离屋者杀。并向蔡参谋长道:“此刻不能离去,委屈参谋长了。”
我与他并肩站立第三厅中央抽香烟。霎时,轰的一声巨响。全屋动摇,第一进房屋炸塌一角。我们并未因此移动分毫,我向蔡参谋长点首一笑,他微有惊慌之色,亦报以一笑。半小时后敌机去了,蔡参谋长开始离去。调查损失,全团无伤亡,甚以为幸。
下午四时三十分,本师蒋师长长途电话云:“本师奉调安徽另有任务,二十八团即刻归还建制。”
我心想,上午好在横心不攻,否则,现在的二十八团当已面目全非矣,回去如何向师长交代呢!将部队撤回至梁家渡渡河点,向陈军长报告:“本团奉师长电话命令,我师另有任务,限本团即行归建。”
陈军长装糊涂云:“我不知道哇!”
“军长知不知道乃军长的事,也可向长官司令部查询。二十八团必须连夜东渡抚水,回李家渡归建。否则,既抗令军长于先,若再抗令师长于后,我没有两个脑袋可砍。”
“若是我不让你走呢?”
“我会对军长不礼貌,那时候请军长原谅。”
陈军长与蔡参谋长相视一笑言道:“我是测验你究竟有多大狠劲。果然了不起,胆大心细,理直气壮,敢作敢为,不惧权势,实乃威武不屈智勇俱备之战将也。难得,难得。”
“军长夸奖。”
“你抗令不攻,我真有点生气。经蔡参谋长实地勘察,说明真相,反自愧疚。做长官者,未能周密策划,驱使部属涉险,差点枉送贵团于险境,做不必要之损失,刻下想起犹有余悸。”
好在我横心不攻,有惊无险,大家同声一叹!各人有各人说不出的心酸处。
“这次本军收复南昌之战,前途暗淡,只好付之于命运了!”
“军长可要求司令长官,派我预十师全部,协助贵军作战,较为稳妥。”
“你说的固然有理,但不会发生作用,长官部那些幕僚们,比我还要糊涂,你去准备渡河吧。”
我惟恐发生变故,监督全团渡河毕,自己才渡河。上岸到镇上一看,大部官兵抱着枪支,躺在街道上睡觉。
炊事兵正在做饭,我怒火又上升,遇着官长就骂:“你们认为到了安全地区吗?不许吃饭,尽快离开梁家渡。”
官兵们知道,我整天都在盛怒之下,谁也不敢搭腔。集合队伍出梁家渡镇。此刻天已大亮。一口气南行十二华时,进入一丛林内休息。忽然间,听到飞机嗡嗡之声,片刻后,十二架敌机,穿梭式轰炸梁家渡。一瞬间,梁家渡浓烟弥漫,火焰冲霄,笼罩了整个市镇。
“现在你们该明白了,不许睡觉吃饭的缘故。军人在战场上随时都要算计,可能有突然发生的变故。”
下午四时许,抵达李家渡,向师长报告此行经过。
师长不胜慨叹!
半年之后,遇见三十九军参谋长蔡雨时少将,问他该军收复南昌之役,结果如何?答称惨败,陈军长阵亡,全军官兵及装备武器损失过半。特此补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