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变”的影响
“大川饭店事件”后刘湘胃病更重了,他便回大邑安仁镇老家静养。
1936年12月14日,他的亲信、好友傅常忽然风风火火从成都赶来。刘湘吃了一惊,从躺椅上慌忙起身问:“真吾,看你慌慌张张样子,又咋个了?”
傅常(1887~1947),字真吾,潼南县大佛乡人,清秀才,老同盟会会员。后弃文投武,进四川陆军速成学堂,是刘湘的同学,1926年曾任刘湘二十一军参谋长,后离开刘。抗战爆发后川军出川抗战,他任第七战区司令长官部参谋长。他在刘湘幕中位置重要,对内兼管军事,对外为刘联络各方人士……
1935年夏,中共派张曙时(中央特派员身份)约傅常去联络刘湘。
张曙时(1884~1971),江苏睢宁人,抗战时期中共四川党组织负责人之一,1909年加入同盟会,1919年加入中国国民党,参加过“八一”南昌起义, 1932年加入共产党,从事情报工作,活动于抗日救国各派别与团体之间。1935年,被中共党组织派住四川从事“统战”工作,解放后曾任最高人民法院西南分院院长等职……
那时蒋介石要刘湘将省政府迁往成都,以便自己的重庆行营、参谋团完全控制重庆。刘湘进退两难。因傅常原与刘湘有旧,又是刘湘高级幕僚乔毅夫、马嗣良的老师和同乡,所以张曙时劝傅常前去做刘湘的工作。
傅素性清高,说:“刘湘现在是省主席,势头正旺,我不欲出入权贵之门!”
张劝说道:“你既不愿屈尊见刘,就写封信给他,陈述当前国内外形势吧!”
经傅同意,张曙时为傅代笔,草写一长信,主要内容阐述中共团结抗日的方针,说四川实居重要地位,希刘湘做个抗日民族英雄……又细为分析省政府迁移成都,可以摆脱蒋的羁绊,有利而无害。
傅常看了,认为信写得很好,当即派专人送给刘湘。刘湘读信,颇中下怀,立派亲信民政厅长甘绩镛拜会傅常,诚邀傅当面一谈。
此后,傅常任川康绥靖公署参谋长兼二十一军参谋长(刘湘任主任和军长)。傅虽是下属,却与刘湘保持朋友关系,刘对傅常也甚尊重。傅常在刘部自成一系,人称“外交系”, 为刘斡旋于国民党中央、各民主团体及延安共产党之间……
这时,从成都赶到安仁镇的傅常一抹汗水说:“惊天动地大事件!12月12日发生‘西安事变’,张学良、杨虎城闹兵谏,把老蒋抓起来啦!”
刘湘一怔,急不可耐地说:“真吾,走,我们马上回成都!”
一到省城,刘湘紧急召集高干会议,听各方“智囊”出谋划策。傅常先开口:“机不可失!甫公,我意马上调集军队,包围成都中央军校以及蒋介石的重庆行营……”
著名川军将领、二十三军军长潘文华,戴副圆形眼镜、相貌儒雅,此时也有些激动:“我赞成真吾意见,立即行动,缴中央系人员的械,响应张、杨!”
刘湘长处,是最会听部下不同意见,择善而从。他听了不置可否,转身问素有“足智多谋”声誉的邓汉祥:“鸣阶,你又是啥子意见嘛?”
邓汉祥沉吟一阵,摇摇头说:“我意稍安勿躁,不如静观其变为上策。试想张学良真把蒋介石脑壳砍了,老蒋在四川的军校、行营,还能长翅膀飞得起走嗦?还不是我们嘴巴头的一盘小菜!如果贸然动作,假使张、杨心血来潮,又把老蒋放了,我们岂不当恶人,咋个下台嘛?”
刘湘听了,埋头沉思好一阵,才抬头轻轻说:“鸣阶,你说得对头,我们要摸着石头过河,免得翻船。你不妨去安慰安慰在成都的蒋系人员,防止这些人逼慌了狗急跳墙!”
这时,执掌国民政府军政大权的何应钦,忽派他的胞弟何辑五来成都,神神秘秘地找着邓汉祥,要他马上引见刘湘,商谈“机密大事”!
何辑五见到刘湘,无暇多客套,单刀直入说:“甫公,蒋主席被抓,凶多吉少。南京黄埔系共推何应钦为‘讨逆军总司令’。我兄长主张派飞机去炸西安!”
刘湘眉毛一动,淡淡说了一句:“炸西安?不是逼张、杨杀老蒋吗?”
何辑五喜形于色:“堂堂国民政府,岂能与叛逆妥协!蒋主席万一殉国,黄埔的力量,我兄长领导得起来!他希望同甫公精诚合作,我还要到昆明去联络龙云……”
哪晓得何辑五在成都游说得正起劲,西安那边张学良还真把蒋介石放了。何辑五恐慌万状,不敢回南京,改装飞回上海去了。
刘湘对邓汉祥说:“鸣阶,幸好听了你的,没毛手毛脚乱动!”
傅常说:“我们虽然没有啥子大动作,但甫公12月18日发表解决事变的4项办法‘通电’中,有‘在公共拥戴之中央领导下,冒百死以御外侮’等话,老蒋哪里听不出甫公的弦外之音来?另外,据情报室杨特树汇报,成、渝‘中央’的特务都曾向蒋密报,挑拨离间,说何辑五来川与甫公暗中勾挂,要落井下石杀蒋……”
邓汉祥皱着眉头说:“甫公记得半年前的1936年6月4日,陈济棠、李宗仁反蒋,搞‘两广事变’吗?甫公暗中调兵遣将配合。陈济棠起事前去找了个高人扶乩,得了‘机不可失’四个字……”
刘湘打断他的话:“这个陈济棠高兴极了,以为老天助他!哪晓得老蒋以几百万大洋收买他手下空军司令黄光锐,黄在7月4号拖起40多个飞行员,几十架飞机全投奔到南京老蒋那里去了,陈济棠也整成光杆司令!”
刘湘本来就有些迷信,这时沉闷地又叹气补了一句:“唉,说来硬是怪事,‘机不可失’原来是提醒老陈空军丢不得……天意如此嘛!”
邓汉祥说:“那次老蒋就要借题发挥整甫公,甫公派我到庐山老蒋处去疏通。蒋介石一见我,非常愤怒,也不叫我坐下,怒气冲冲说:‘我对刘湘不错,他倒想调兵来对付我,附和陈济棠反抗中央!’我再三解释,他才消了点气,但对甫公早含恨在心!”
傅常接着说:“这次,我听说老蒋回南京后,得知何辑五来川一事,火上加油,对甫公更恨之入骨了!”
刘湘摸摸顶上的平头,突然有些冒火了:“共产党和老蒋生死冤家,咋个又劝说张学良把他放了嘛?一刀把龟儿子脑壳砍球了,哪还有这些麻烦事情?”
他一拍桌子,起身闷闷不乐进内室去了……
几天后,邓汉祥对傅常说:“‘西安事变’把甫公弄得心头鬼火乱冒……真吾,我们去拜望一下,看他是不是怄气怄出毛病来了?”
岂料一见面,刘湘却不像几天前黑脸秋风模样,带两分笑意开口说:“郭秉毅(注:中共秘密党员,武德励进会实际负责人之一)他们详细给我讲了延安中共主张释放蒋介石的道理。我一个人也翻来覆去想了几天,觉得人家中共真是不计恩怨!共产党经过长征,到北方不久,在军事、政治、经济各方面尚待布置,这时如果把蒋介石杀了,全国不知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必然演成混乱局面,徒为日本人制造机会而已!看来,这事确是为国家大局着想,他们才抛弃历年和老蒋的积怨……没有远大眼光和气魄,决不能做到这步!”
邓汉祥先有些诧异,接着嘻嘻笑道:“甫公,你对共产党最初是仇视,后来转变为利用。如今,再进一步变为推崇了!”
刘湘摆摆手,轻轻说了一句:“不仅是我觉得共产党不简单,连我幺爸(注:指二十四军军长刘文辉)他也说这件事后‘从内心钦佩共产党’……”
傅常点头说:“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不单甫公改变看法,许多川军将领如今也抗日热情高涨!听说四十一军的王铭章师长就兴奋得很,在写给他表弟的信中说:‘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内战从此结束,此后全民全军精诚团结,枪口一致对外,湔雪国耻,此诚国家民族之幸,亦吾侪戎行殷切之夙愿!’他还表示要练好部队,‘以期达到枕戈待战,朝令夕发,共赴国难’!”
刘湘慨叹:“真吾、鸣阶!自我1936年走‘联共、反蒋、民主、抗日’这几条路,看来是走得对头的,不单是老百姓拥戴,川军各派系官兵也喜欢吧?”
傅真吾、邓汉祥异口同声道:“确是这样,王铭章这些话,可说是代表了西安事变后广大川军的共同心愿嘛!”
“努力餐”和成都的救亡运动
抗战前夕的1937年初,刘湘治理下的四川已很有些新气象了。
他统一军政,彻底取消大小军阀割据的“防区制”,县长、专员等地方行政官吏,概由省府统一任命;统一币制,减轻粮税……
在“联共”方面,刘湘常派人同中共往来。他又扩大原来的“武德学友会”,在其中成立一个秘密核心组织“武德励进会”,刘湘任会长,傅常(真吾)任副会长。委任原机要办公室主任、少将参军张龄九为励进会秘书长,共产党人郭秉毅为副处长和总干事,主持日常工作……
有刘湘的默许、支持,四川抗日救亡运动掀起了高潮!
1937年后,成都祠堂街172号老街上那家青瓦翘檐大饭馆,客人进进出出更热闹了。饭馆正门的黑漆匾额上三个烫金大字非常耀眼:“努力餐”,老板叫车耀先。
车耀先 (1894~1946),大邑县灌口场人,早年在川军中任团长,写过《四川军事史》等文章。1928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创办了这家餐馆为掩护,任中共川西特委军委委员等。1932年因关系暴露去上海,半年后返回成都与中共党组织失去联系。1936年发起成立“成都各界救亡联合会”。1937年12月恢复与中共的组织关系,1940年3月在成都与罗世文同时被国民党政府逮捕,1946年8月18日,被秘密杀害在重庆中美合作所……
“努力餐”很出名,无论大菜小炒,皆一菜一格,市民中流传一句顺口溜:“烧什锦,名满川,味道好,努力餐”。
招牌为啥叫“努力餐”?儒雅之士引经据典:东汉末年的古诗《行行重行行》中有“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相思离乱,还是多吃碗饭吧!
车老板打仗时腿受过伤,被人戏称为车瘸子。他性格直率爽快,笑呵呵地说:“啥子古诗不古诗!我这是遵循孙中山总理的遗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吃饭是为了革命!”
所以,店里最有名的是卖“革命饭”:每份用三四两米蒸,内掺入肉粒、鲜豆、嫩笋,色香味俱全,又实惠又好吃。还有一种特大肉饺和杂粮饭,专门卖给黄包车夫等穷人,几个铜板就能吃饱……这在成都,算得上是“快餐店”的鼻祖了!
餐馆三教九流云集,更常有进步人士在此秘密集会。在成都谈论努力餐馆子名菜“红烧什锦”的同时,也流传有“要想到延安,去找车耀先”的暗语。但一般人只晓得车老板是老资格川军军官,和同乡刘湘、刘文辉有旧交情。直到1940年成都发生“抢米事件”后,蒋介石突发手谕,车耀先被捕,他的真实身份才暴露……
1937年3月上旬的一天,餐馆楼上的小屋内。四川大学学生、中共党员韩天石、王广义,正向车耀先汇报成都地区抗日救亡运动开展的情况。
韩天石、王广义是1936年2月后,分别从北京、山东转学到四川大学的中共党员,他们联合康乃尔等川大学生,成立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成都部队(简称“民先”),成为成都地区抗日救亡运动的骨干分子。他们公开出版《活路旬刊》,得到车耀先大力支持。1937年1月创办的《大声周刊》,车耀先任社长兼编辑。此刊是当时四川抗日救亡运动的喉舌,影响很大。
这间小屋是接头地点,也是印刷出版《大声》周刊的编辑部。编辑还有胡绩伟、冯烈斯等人(胡是四川内江人,解放后曾任人民日报社社长)。
车耀先声音低沉地说:“1935年4月,中共四川地下省委书记刘克谐、组织部副部长蒲正林等人被捕叛变,还在蒋系康泽‘别动队’成立特务室,到处抓共产党。到5月底,中共在四川的地方组织基本上都遭破坏了……这年中共特科派张曙时到四川,开展对刘湘等上层人士的‘统战’工作,正在逐步恢复党组织。我们都要恢复正式的组织关系!”
韩天石兴奋地说:“我党加大对刘湘等人统战工作,对推动全川救亡运动帮助确实太大了,这一年来简直是轰轰烈烈!成都学生组织除我们‘民先’外,还有原天府中学学生侯泰阶组织的‘海燕社’、省政府职员蒋桂锐组织的‘星芒社’、‘成都学生救亡联合会’、‘大声社’、‘群力社’、‘大众壁报社’、‘天明歌咏团’、‘东北抗日救亡总会成都分会’、‘成都反侵略少年团’……好多进步团体啊,在全国可能都算是多的!”
王广义抢着说:“成都进步刊报在全国更要算多的!除我们办的《大声周刊》外,‘星芒社’在祠堂街开设了星芒书店,出版《星芒》月刊。还有由重庆迁至成都的、由共产党员杜桴生任编辑的《四川日报》,还有于渊、徐庆坚、甘道生等人出版的《力文半月刊》、《力报》、《人力周刊》、《春云》、《诗报》……好多好多啊!”
车耀先朗声说:“我们《大声周刊》的宗旨,就是要‘站在国民立场,督请政府团结御侮,强化民族意志,拥护中央抗日救亡’!它得到广大读者的支持,但蒋介石的省党部人员,却说啥子《大声》是‘反动刊物’,是‘共产党的喉舌’。因为刘甫澄支持我,他们又骂‘是某公的喇叭’……”
韩天石、王广义都担忧地说:“车老师,你要小心一些!他们威胁要砸烂‘努力餐’饭馆,要暗杀你!”
车耀先昂起头说:“老子枪林弹雨中爬出来的,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稍停,又说:“现在,成都地区救亡运动真可说是全民动员!主力是你们学生,其次是店员、教职员。此外工商界人士也不少嘛,像彭劭农、夏正寅这些开明士绅,连做小买卖的小商小贩都发动起来了!”
韩天石说:“知识界知名人物像大学教授叶雨苍、叶云阶兄弟、黄宪章、张秀熟等人,也都很支持我们的救亡运动。南新街的《建设晚报》社、走马街川大教授叶雨苍家,都成为召集会议和聚会的场所……”
王广义马上说:“刘湘的高级幕僚黄慕颜、川军老军人于渊等名流也暗中出力……车老师,你对我们的全力支持,就更不用说了!”
车耀先望着两个热血青年,摆摆手,哈哈哈笑着说:“小兄弟,一家人少说两家话,同我就不要讲客气了!不过,像于邦齐,为救亡运动也出力不少!你们晓不晓得?1925年他任杨森部宪兵司令,1926年万县“九五惨案”中,他率部下抗击英国炮舰的轰击,被川中民众称为‘民族英雄’……他1926年就暗中加入共产党了!”
于渊 (1895~1949),又名光藻,字邦齐,四川射洪县人。曾在刘湘部任旅长、师长,1933年任四川省警察局局长。他利用此身份积极营救掩护中共地下党员和民主人士。1935年赴日本考察,回成都后与车耀先等人一道,积极联络川军人士进行抗日救亡活动,并创办《力文半月刊》。1937年9月,再度出任刘湘第七战区新十六师副师长兼战区游击司令,赴赣北前线。1938年刘湘病死后回川从事“统战”工作,1944年任中国民主同盟四川支部执委,1947年6月2日被捕,1949年12月7日成都解放前被国民党特务杀害于成都十二桥……
车耀先又说:“目前,成都地区救亡组织虽然很多,但各自为阵,其实是一盘散沙。我已和黄慕颜、于邦齐等有力量的人士联系,取得刘湘的同意和支持——我们要在成都地区成立统一的抗日救亡组织,以便领导!”
1937年3月14日这天,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川康绥靖公署顾问黄慕颜的黄氏家庙“什方堂”内,突然热闹非凡,气氛既热烈又严肃庄重……
原来,为避免蒋介石“中央系”人员的破坏捣乱,在川康绥靖公署顾问黄慕颜、于渊、车耀先等各界人士及武德学友会支持下,成都地区各救亡团体骨干们借用黄氏家庙上香做佛事的“什方堂”为开会会址。成都零散的各救亡社团“民先”、“海燕社”、“星芒社”、“力文社”、“群力社”、“天明歌咏团”等群英荟萃,统一成立了“成都各界救国联合会”。
会上选举了韩天石(1938年后任中共成都市委书记)、康乃尔、周海文、蒋桂锐、甘道生、侯泰阶、张宣、叶雨苍等20多人组成的“执委会”……自此以后,救亡运动不但可以统一行动,也加强了同全川各地的指导和联系。
刘湘对抗日救亡运动的支持和保护
1937年3月起,成都地区救亡运动达到高潮。吴雪、戴碧湘等人的四川旅外演剧队,在成都街头或郊野演出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各救亡组织在城里、城外大搞救亡宣传,广泛发动民众。活动的发起人有韩天石、康乃尔、周海文、张宣、周源江、蒋桂锐、甘道生等人,分头带领各自的宣传队员,浩浩荡荡去成都北门外天回镇、三合场……向 “赶场”的农民演讲,展示东北沦亡地图等宣传画,撒传单,贴标语……
嘹亮的救亡歌声震荡着蓉城的天空,各色写有抗日标语的鲜艳红旗,飘扬在城乡!
在张曙时等中共人士的“统战”下,刘湘指派专人经常与群众团体接洽,对各种抗日救亡宣传活动不加干涉,并提供保护……刘湘还为车耀先的《大声周刊》提供资金,每月津贴张曙时等中共人士主办的《建设晚报》400元,每月帮助群众救亡团体100元。
有次,国民党四川省党部用公函通知省政府:“救亡团体有赤色分子,请政府禁止或封闭刊物!”
省务会议上讨论此事时,刘湘“大加反对”,把省党部公函扔在一边。他还命令:“马上派员去安慰抗日民众团体,不要害怕!但不要做得‘太红’了,免得省党部那几爷子借口捣乱!”
刘湘还为中共地下党员和抗日积极分子免遭镇压出过力。
有天,蒋介石派人紧急到成都,面见刘湘:“刘甫公,中共和赤色分子在省城闹得太不像话,以抗日为名反对中央政府!蒋主席送来这份要在成都抓捕两百人的名单,请刘甫公立刻批准执行!”
在刘湘部任职的中共地下党员甘树人得到了这个消息。
张曙时对甘树人说:“万一刘湘顶不住压力,情况就非常危险了!对刘湘最有决定性影响的,是同他有师生之谊的张澜先生——立即请张澜出面劝阻!”
张澜(1872~1955),字表方,四川南充县人。1911年领导四川保路运动,在四川威望甚高。抗战爆发后,被聘为国民参政会参政员,任中国民主同盟主席。建国后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
四川中共地下党早就派徐庆坚和钟汝为“做张先生的工作”,两人轮流隔一天去一次。最初,徐庆坚担心地对钟汝为说:“张先生当过四川省省长、成都大学校长,我只不过是一个23岁、大学毕业刚一年的青年,能担任起这个任务吗?”
钟汝为40多岁,北大毕业,曾任省教育厅科长,多才健谈。他说:“张老晓得我们的政治背景,不用担心!”
张澜住在四川省银行成都分行后院。当徐庆坚带着紧张的心情第一次去向他汇报成都救亡运动情况时,张澜静静地听……告别时,又很和蔼地送他出客厅至阶檐上,才挥手作别,张澜送客至阶檐是对客人最重视的礼节。以后徐庆坚他们每次都受此礼遇。
其实, 张澜的二儿子张慕良,1926年就参加共产党了。在德国留学期间,他曾任中共旅德支部书记,后转到苏联。1936年由中共中央电召回国,协助张澜开展对刘湘等四川上层人物的“统战工作”。
徐庆坚等人当时不一定了解这些。徐庆坚和钟汝为见张澜时,张慕良有时也在座,也就国内形势发表一些意见。钟汝为私下对徐庆坚说:“张慕良知道我们是为什么来的,他在背后给了我们不少帮助!”
甘树人要徐庆坚请张澜出面,劝说刘湘阻止蒋介石在成都逮捕200人。徐庆坚自知在张澜先生面前谈理论,是在龙王庙前卖水,所以他见了张澜,不绕圈子,直接提出要求:“恳请张老要刘湘不批准抓人。”
张澜坐在沙发上,手捋长须,陷入沉思久久不语。足足过了五分钟,张澜说:“你回去吧,给你们那些人说,放心!”
徐庆坚没有多说感谢的话便告辞了。
仅几个小时后,甘树人从刘湘处跑到徐庆坚家说:“你离开省银行不一会儿,张先生就到了多子巷刘湘公馆。刘湘恭迎入座。张先生沉着脸,对刘湘劈头一句:‘你要找死呀!’(注:“找死”,四川土语,即向死路走)刘湘摸不着头脑,陪着笑脸细问,才知是有关抓人的事。刘湘马上向张先生表示:‘我决不会批!’刘湘送张澜走,回到客厅,把茶碗一下摔在地下,大声说:‘我做到这个样子(按:即刘主张联共、反蒋、抗日),张先生还不相信我!’”
刘湘马上叫人把为蒋介石送黑名单的人找来,对他们说:“我没有权在成都抓人!名单你们带回去,我已派了一架专机送你们回去,另送你们每人200元路费。”
那两个人大失所望,私下怨恨嘀咕:“你这位大权独掌的‘四川王’,公然说起没有权抓人的‘黄话’来了!”
但两人也无可奈何,只好怏怏而去……
1937年春,国民党三中全会在南京召开。刘湘是中央委员,他没有去开会,但与蒋介石为“统一”而打内战大唱反调,提出了个“书面提案”,说内战使“国家人才之受摧残,即元气之受损伤”!他又大声疾呼:应该“集中人才,精诚团结,解放言论,发扬民气!”
这些都说明:中共对他的“统战工作”已很有成效,也足可以证明他的思想也的确大有转变了。
1936至1937年,四川抗日救亡运动蓬勃发展、全国有名,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刘湘实行开放支持的政策。
这件事过后仅3个多月,中国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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