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没有人知道这一路上他们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当他们按期将这批医务人员,物资、及设备如数向抗联第五师移交时,大部份战士就已倒在路边草丛间睡着了。

  第二天拂晓特别行动支队踏上归程,然而他们却不能按原路返回了。日军已将那条秘密通道切断了,这就是说他们只能走B线了。

  人们的心情显得急躁不安,空气愈发沉闷。冯镇海感到酷热难耐口渴的厉害,不断的要水喝。丁政委伏身在地图上有点发呆,叶成林斜倚在黄菠萝树旁低头沉思又不时暗暗叹气。洛处长的表情还算平静,可他的内心却正在经历一场从未有过的惶恐与不安。他无需过多的注视地图,多年的军旅生活使他早已练就了一种超强的记忆力。他只要看遍地图,记住几个主要点之间的数据特点,那被以红蓝颜色标示的符号线条及敌我双方作战部队进退的态势,可能的企图就会在他的脑海中展示出来。

  他清楚地知道B线地势的险峻复杂,更清楚那条路线弄不好是会把部队拖垮的。他的脸色看似相当平静,可直觉却在提醒他。无论走哪条线路,一场前所未有的战斗恐怕在所难免了。

  处长在地图上仔细测量了一下说:“咱们必须首先从五师的作战区域间穿过,那里距离咱们约五公里。然后才能进入B线,有向导吗?”

  “这呢!”随着一声憨厚的报到声,从门外冲进一位精壮的汉子:“还是我!咱们认识。”说罢他咧嘴一笑。

  大家一愣,天哪!这不是那天,被小袁扔到沟里去的黄参谋吗。

  丁政委很奇怪的问:“你什么时候又成向导了?”

  黄参谋嘿嘿一乐:“因我对这一带熟悉,再说别人都分到各部队去了。”

  冯镇海笑着拍了拍黄参谋的肩:“你老兄和我们倒是难舍难分了,怎么样?是不是还得抬着你走?”

  黄参谋不在意的说:“莫开玩笑!莫开玩笑!”

  处长收敛了笑容:“黄参谋,我们需穿越的那个地域战斗是否结束?“

  “半小时前就结束了。”

  “通知部队集合,立即出发!”洛处长习惯性地挥了下手。

  当特别行动支队抵达进入山垭口时,已是午后一时了。这是一天中最为酷热的时候,暴烈的阳光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味及肢体焦糊腐烂的臭味。

  到处是鬼子横躺竖卧的尸体与迸溅的肢体碎块,血迹干涸了成了紫黑色。有的伤员还在微弱喘息,失去神采的眼睛流露出生存者无法理解的表情。

  部队迅速通过山垭口进入丛林之中,大家惊讶的发现兴安岭因海拔较高所以局部气候变幻无常。山下还是阳光明媚,山顶已是风雨交加。而所谓的B线几乎全是上坡连着下坡。坡度并不陡峭但下坡与上坡的过度点决不是干爽地,而是弥漫瘴气和有毒植物形成的潮湿地带。人一踩上去,软绵绵的、颤悠悠的,周围不时泛起因人体的挤压而冒出来的水泡,稍不注意人就“陷”进去了。那本应是在土里生长蔓延的常青藤根须,却顽强的从土里窜了出来。生长着、延续着、膨胀着、扭曲着、几十根、几百根、上千根扭在一起。约有手臂粗细的根须却韧性极强的藤萝,密密的缠绕着奇形怪状的瘰疬与有毒的植物。刀砍不进、枪打不透。并挂满了一层又一层地蜘蛛网,它的面积会从几十平方米扩展到几百平方米,使人不得绕行。当你历尽千辛万苦绕过它时,你又会惊慌不安。因为你又回到当初的起点,你的方位错了,你迷路了。

  而你的队伍早已是首尾不能相顾,七零八落了。那叫不出名字的野生花草,飘散出足以让人窒息的涩味。那异常活跃的各种有毒与无毒的软体爬虫类的攻击,那让人无法抵挡的马峰群,那一来就是铺天盖地的蚊虫小咬。那各种“蛰人”、刺人的植物,及会让人皮肤过敏的各种鬼都叫不出名字的有毒植物。还有那三只就足以将一只大碗塞满的大个毒蚊子,及遮天蔽日的蠓虫使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尤其是那种大小兴安岭特有的“旱蚂蝗”,更是让战士们苦不堪言。这是“蛭纲”动物的总称,属水蛭科。常见的有宽体“蚂蝗”,体略呈扁锤肥胖状。长约六至三厘米,背面呈暗绿色,中间有数条黄色纵形条纹。雌雄一体,两端有吸盘。前面吸盘较小,口内有齿。吸人血时分泌出一种麻醉物质及防凝血物质。它藏身在树木的枝叶及蒿草的叶片上,若有人碰动枝叶则会愀然落到人身上。当人被叮咬时并无知觉,其后则留血不止。这是它施放的麻醉物质麻醉了人的疼痛神经,又瓦解了人的凝血功能。吸饱血后,它就变成肥胖约与鸡蛋大小的黑色肉球状。而且它在吸盘吸附后,就开始伸展身体向前扑,它的身体可比原来伸长一倍。这时被叮咬处便会出现红肿与灼热的疼痛感,并开始流黄水直至溃烂。

  两天两夜的艰苦行军,尚且走了不足百余里。大家的脸上生满了丛林疮,流着黄水,显得疤痕累累。面孔是黑中渗出一种黄绿色,衣衫褴褛沾满了汗碱和污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目光呆滞、步履蹒跚、许多人的裆部生了湿疹,流着又粘又腥的黄水。

  处长抬腕看了下表,已是晚二十一时了。宝蓝色银白的弯月,慢慢从山脉的峦影中挣脱出来。清冷的光辉撒向莽苍苍的原始丛林,透过繁茂的枝叶缝隙,照到疲惫不安的脸上。照到这片古老的树林中。野兽不安的睁大眼睛,猫头鹰惊慌地咕咕叫着。

  处长深深的叹了口气:“通知部队停止前进,就地宿营,架设帐篷。”

  丁政委又加了一句:“夜间必须有一堆火不能灭,每班岗哨必须要有两个人”

  处长直到此时才明白,大小兴安岭与长白山具有同样的属性。同是一片连“鬼”都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险峻丛林,它是一座足以把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都拖垮的原始森林。而只有当你置身于这片神秘莫测的丛林中时,你才会深切的感觉到什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才会体验到什么是“虎”落平阳,与“龙”困浅滩的窘迫。你才会痛切的意识到——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是无奈和绝望之后的一种毅然绝然的轻松与发泄。你才会发之肺腑的承认——那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勇气,竟是那样的悲壮与艰难!

  充当向导的黄参谋扛着个大麻袋回来了,他的样子改变了又黑又瘦,灰色的军装犹如一条麻袋套在身上晃晃荡荡的。赤脚穿着一双前后都已裂开口的布鞋,敞开的军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躯体,仿佛能看清被皮肤包裹的骨头。他疲惫不堪的来到火堆旁,抓起烤热的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处长知道这一路上,他几乎就四处采集草药。

  处长心痛的扳过他的脚,又拉过他的双手看了看。说道:“黄参谋,真是辛苦你了!”想了想,又转身从背包里找出一双苏军发的胶鞋和一双袜子。递到他的手上:“穿上吧。”

  他高兴地接了过去:“多谢了!”

  冯镇海直入主题:“黄参谋,你估计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出这片山谷?”

  他想了想:“快了,再有二十四个小时吧,无论如何也走出去了。”

  “路况如何?”洛处长关切的问。

  “这几天你见到几具尸骨?”

  冯镇海左右看了看,有点疑惑不解的说:“好像没见到几具吧!”

  “最难走的就是明天那段路,那是沼泽地。早晨和黄昏是瘴气最重的时候,而那条沼泽几乎是白骨成堆。”

  洛处长忙问了一句:“这段路怎么走法呢?”

  半晌无人回声,再一看黄参谋已倚在背包上睡着了。

  大家沉默了。

  夜深了,可丁政委仍是辗转反侧。她的心头渐渐升起一种不祥地预感,直觉让她意识到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们已即将走向生命地终点,她们已站立在生与死的交接点上。她感到有些惶恐,还有点无所适从。

  她并不怕死,尽管她比谁都希望活。她清楚地意识到可怕的并不是死,而是当你的生命在临结束之际还不明白生命的全部含意,还根本就不懂得生活。甚至没有品尝到被异性爱恋时的愉悦,没有体验到恋人裸体相依偎时那瞬间触电般的颤栗。这才是最可怕的,这才是最悲哀的。

  终于她那冷漠矜持近乎于高傲的外壳,在对人性的感悟中瞬间瓦解了。

  迷蒙的夜色里,丁川显得有点茫然与困惑。而她却仿佛生出了一种急迫,又似乎有了一种必然要履行的责任与义务。她猛然扑入他那温暖的怀抱,她已无所顾忌了。

  她羞涩地闭上了眼睛,任凭他撕扯自己衬衣的扣子。直到那丰满鼓涨的乳房摆脱了观念的束缚,和双方的爱欲融为和蔼的一体。在此之前她的乳房还只属于女性目光的单一世界,如今她却要与心爱的异性共同拥有。她意识中一直朦胧的那个骚动骤然觉醒,升腾为一个最简单而近乎于原始地欲望。她期待着,她准备承受他狂暴的任何需要。却惊奇地发现他的舌尖沿着她的唇线轻轻游动着,并不时伸入她的口内挑逗着、品尝着。他的手、他的嘴、他结实的身躯紧紧包裹着她,她也径自紧贴着他的身体,随着他缓缓蠕动着。他的手滑下她的腰部,双手托着她的臀部贴紧他。带着更刺激地挑逗----她将双手伸入他的衬衫下抚摸着他那结实的肌肉,陶醉于他小腹下雄性器官的膨胀。她知道这是他需要的,也是自己需要的。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爱抚着对方的身体。没有一丝急切与粗暴,只想让彼此之间享受到最大的欢愉。而它所激发的热情则会比单纯性欲来得更强烈、更炽热、更疯狂。

  她们紧紧拥抱着,浑身燃烧着火一样的激情。这激情并非来自于对方,而是骚动于自身体内深处的渴望充盈于体表的膨胀。她在爱和欲望的燃烧中,尽情展示着童贞的美妙与骄傲。

  他感觉到丁小露喜悦的轻颤,听着她兴奋的呻吟声。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却又谦卑的感受。他不想为这种近乎偷情的疯狂寻求什么理由,他(她)们面临的是随时都会失去生命的恐惧。他们不想荒废上帝赐予人类生命地本能,这是人类生命中的遗传基因最真实自然的展现。直到她的臀部狂热急不可待地揉蹭着他,双手狂乱地催促着他,喉间发出渴望的呻吟时。他才将那骄傲的雄性器官,轻轻地压了进去。它那缓慢慵懒又令人满足地磨擦,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就如同是上帝的安排,那样完美而又配合默契。轻微地叹息变成一声战栗的呻吟,他们在这和谐更是苦涩的韵律中陶醉了。

  她们在酣畅淋漓地宣泄与奔放中,将灵魂与肉体融合为最激动人心的战栗和谐振,直到终于赢来了爆发后地酥软至极的疲惫。她们这才真正懂得什么才是唯有亲身体验,否则就绝无可能感受到的奇妙!

  在这个晚上,没有多少人能沉入梦香的。范天华利用查哨的机会抓了几条蛇,并顺便给大家传授蛇的烹调方法:“蛇从杀到烹调直到上桌,千万不能沾金属。最好是用竹子制成的刀,而锅只能用沙锅,否则蛇肉就只剩下腥气了。”

  “那蛇骨也能吃吗?”

  “瞧你那个笨哪!蛇的骨头是用来做汤的,活蛇的骨头会在锅底发出沙沙的响声。但死蛇就不会有这种响声,鲜味也差多了-------”说罢,他将已洗剥干净的蛇放在火上烘烤着。又轻轻叹了口气;“嗨,今夜我杀你,不知明天谁杀我呀?-------”

  相当多的人聚在一起玩赌博:打扑克、掷骰(色)子、玩二十一点、不断地输钱又不断地赢钱,大把的钱在不断地输赢中转来转去。这些人中只有老兵陆大衡赢的最多,可他在高兴之余却忽然害怕了。他想起赌场上的一条定律:赌场得意,情场必失意。可眼下情场是没有了,就只剩下战场了。那么这赌场得意,那战场怕是就不会太得意了吧?他越想越害怕,于是他又连忙将赢来的钱故意输了出去。在他看来这就等于输出去的是钱,留下来的是命。

  在大兴安岭的丛林里,夜和黎明没有明显的界限。当渐渐西斜的弯月被灰色云团遮蔽之时,那浓浓的、潮湿的、灰白色的雾就已经为残夜奏起了挽歌。

  特别行动支队又一次溶入莽苍苍林海,浓浓的雾气缠绕着队伍中的每一个人。视线仍然是模糊的。当阳光开始变得毒热辛辣时,队伍被一条宽约六十余米的沼泽地挡住了。

  沼泽地的上空飘浮着一股潮湿、腐臭令人窒息的气味。成群的瞎蒙、蚊子、在追逐着浑身散发着热气的人们。泥水里腐烂的臭味呛得人直想呕吐,并不时冒出赤褐色气泡,发出气球爆裂似的响声。

  直到现在大家才惊讶地发现,在这里所谓的瘴气,其实并非完全是气体。而是由亿万只细小的毒蚊子,组成的灰黑色“雾阵”。离远看如烟、如雾靄、如翻滚的云团。常聚集于水洼潮湿之处。遇有人畜扰动,必定群起而攻之,其毒甚烈。故大家只能燃起用苦艾草扎成的火把,驱赶毒蚊保护自己。

  处长站出沼泽地的边沿上仔细观察着,这沼泽地表面浮动着一层绿色浮萍及已枯萎地落叶。浮萍下则是赤褐色的淤水,飘浮着许多红颜色的藻类,并散发出只有尸体腐烂时才会有的恶臭。水很浅,水下则是吞噬了许多人及动物生命的淤泥。茂盛的野生植物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不时显露出人及动物的尸骨。不时有一个又一个褐色气泡在水面鼓了起来,并发出嘭然巨响。而只有细细的观察,才会发现在赤褐色的水底活跃着数不清的微生物。软体动物、昆虫类、蜘蛛类、吸盘类、腔肠类、爬行类充溢其间。这里最多的是“水蚂蝗”,学名叫“金线蛭”。它体形扁长带墨绿色,背上有几条黄褐色直纹。体长约60-—120MM,宽约13—14MM。条纹由黑色及淡黄色间杂排列组成,腹面两侧各有一条淡黄色纵纹,其余部份为灰白色斑点。并能在吸血的同时释放出与“旱蚂蝗”同样的毒液,只是毒性更浓更烈。

  处长捡起一根长长的枝条,轻轻拨动沼泽地中的泥沼。就见水草下面眨眼之间,就浮动起密密麻麻的“水蚂蝗”。它们的个头大的竟如同人的小拇指,据称一次吮吸鲜血当有半斤有余。当它们游向目标时竟会像蛇似的将头与背依次露出水面,因数量众多竟然形成后浪推前浪的汹涌气势。于是沼泽地中便腾起一片浓浓的恶臭,空中顿时便聚拢数不清的蚊蝇发出近似雷鸣般的声响。但北方的沼泽地里通常是没有“旱蚂蝗”的,蒿草也极少。

  突然在队伍的后面传来几声枪响,随即范天华报告:“后卫班的人在附近解溲时,遭到两只野狼的袭击。击毙一只,击伤一只,我方人员没有伤亡。”

  随即就见从队伍右侧的蒿草中,冲出一只腰部受伤的狼。向沼泽地方向疯狂奔跑着,后卫班的一名战士拎着枪在玩命的追赶着。

  眨眼之间这头受伤的野狼,慌乱中竟一头扑进沼泽地中的泥沼中。只见寂静的沼泽地沸腾了,平静的水面就如同开了锅似的泛起数以万计的泡泡。无数条粗壮饱满的“水蚂蝗”,瞬间就将野狼的全身爬满了。人们甚至还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头狼也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嗥叫就彻底丧失了抵抗能力。半个钟头后,它就只剩下一具软软的躯壳了。它身体的每处部位都爬满了各种有毒的软体虫类,眼睛、鼻孔、嘴里、肛门,都布满了密密层层的“蚂蝗”,以至于根本看不见本来的毛色。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有的人开始呕吐,有的人已索性就坐在草地上了。

  处长阴沉着脸问:“黄参谋,这沼泽地的深度是多少?”

  黄参谋很有把握的说:“咱们面前这一段完全可以涉渡。问题是这“蚂蝗”,它的毒性会使人的身体神经组织痉挛麻痹,并使人因大量失血而死亡。”

  “这的“蚂蝗”咋这么厉害呢?”

  “你忘了,这是原始丛林哪!”黄参谋无奈的说:“况且这里又是瘴气最重的地区。每天上午八点之前,午后三点半之后,沼泽地周围任何有生命的活物是绝对没有立足之地的。可以这么说,这的“蚂蝗”是用瘴气养大的,是用腐烂的尸体喂肥的。那毒性能小吗?!”

  丁政委问:“就没有一点稳妥的办法吗?”

  “就目前而言,怕是没有。不过,我采了不少药材还能起些作用呢。”

  “这些药材具体怎么用好呢?”

  “将它们砸碎捣烂敷在脚上和腿上,再缠一层植物的新鲜叶片。放下裤腿扎紧绑腿,鞋外面要缠一层阔叶植物叶片,至少这是一种降低毒性的措施。”

  处长看了看表,“立即把草药发下去,依法泡制。”

  “这样怕是还不行,”叶成林提醒道:“必须砍伐一些大树和藤条编成筏子,然后铺在沼泽地上并依次向前铺。这样人快速通过时就不至于陷进去,否则那可就很危险喽。”

  “可咱们没有锯和斧子啊?”

  “可咱们手里有炸药啊!”

  “对,就这么办!”洛处长赞许道;“抽一个班去炸树,有军刀及匕首的去割藤条与树枝。然后将筏子编成长10米、宽1.5米,中间绑缚藤条与树枝的密度是愈密愈好。行动时由人依次向前传递,后面的人快速通过。”

  丁政委一挥手;“马上动手,谁能干什么就干点什么。”

  所有准备工作就序,第一张筏子已稳稳地固定在岸边。所有人员整装待命,集合在沼泽地岸边。

  洛处长跃上岸边的一块高地:“同志们,我们没退路了。我们必须走出这片山谷,必须冲过沼泽地。往大了说,是为了国家和民族。往小了说,是为了父母妻子儿女。为了军人的荣誉,男子汉的尊严,我们也必须挺起胸膛。站直了!别趴下!因为我们是军人,是男子汉,是站在地狱之中筑造天堂的勇士!”

  “跟我上——”处长与冯镇海抬着第二张筏子,首先跳进沼泽地中。寂静的沼泽地沸腾了,“蚂蝗”及各种有毒的软体虫蜂拥而至。水面上泛起数不清的泡泡,“蚂蝗”兴奋的昂起头颈,扭动着身体,践踏着同类的尸体靠拢过来。

  叶成林与丁川抬着第三张筏子紧随其后,沼泽地早已是血水横流。战士们的双脚双腿早已被各类软体动物糊满了,每一步都会将几十条上百条“蚂蝗”踩在脚下。

  没有人知道这一步跨出去,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这无疑是数千年战争史从未曾有过这样的壮举!这无疑是世界军史上的悲壮!这无疑是人类与大自然旷古未闻的决战!

  大家从洛处长踏入沼泽地的瞬间,便在灵魂里升腾起一种信念:“站直了,别趴下!”这种信念强化着大家的骨骼,沸腾着大家的血液,荡涤着军人的五脏六腑,强化着军人体内的韧性,锻造着军人的刚烈与骁勇。大家懂得他们必须维护“井冈山精神不死”的神话,必须捍卫军人的荣誉和男子汉的尊严。必须向世界证实,我们这支军队是绝不会为任何艰难险阻所屈服。必须向世界证明,战场是军人的舞台。与大自然斗,与敌人斗,是军人持之以恒的必修课。战胜它们,消灭他们,让敌人付出血的代价,是赢得尊严和荣誉的根本保证!

  当小马与小袁来到岸边时,沼泽地已被各类有毒虫类尸体覆盖了。无数活着的“蚂蝗”兴奋的昂起头颈,拼命扑向令它们垂涎的生命。

  他俩看到大家的双腿及腰部糊满了黑红色的“蚂蝗”,看到大家在痛苦中不断颤动的嘴唇,和额头上痉挛的青筋。看到在泥沼中浮动着的许多尸骨,他俩腿一软竟瘫坐在岸边,小袁竟然哭了起来。

  范天华和孙常发冲了过来,他们把小马与小袁挟在腋下大踏步的冲了过去。

  第一个跳入沼泽地的是洛处长与冯镇海,最后上岸的仍然是他们。

  这段时间并不长,不过十分钟而已,可对于他们却有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沼泽地恢复了静寂,泛起的泥淖及各类软体动物正在重新寻找栖身之地。周围的植被依然那样繁茂昌盛,就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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