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野狼突击队又一次潜入了伪满洲国的敦化地区。
丁秘书正在介绍日本女间谍云子的情况;“她的基本情况就是这些,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和她打交道了。国民党军统局曾抓获过此人,但让她在临枪毙她的头天晚间成功越狱。最近又潜入重庆,策划并实施了对蒋委员长的暗杀行动。虽说行动未获成功,但委员长能逃过劫难也实属侥幸。故重庆政府的张自忠将军,向我党的周副主席委婉地提出了请求。所以李克农部长才在周副主席授意下,亲自签发的这道作战命令。我只是在提醒各位,必须对此人要有足够的认识和重视。不要拿命令开玩笑,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她的照片马上就发下去,下面由洛处长布置行动方案。”
洛处长站了起来。他的神情显得有点压抑,嗓音也有些沙哑。“任务大家恐怕都清楚了,就是抓捕日本女间谍——春山云子。必要时可以干掉她!这个任务听起来并不复杂。麻烦的是军统局希望咱们能把她活着带回来,理由是这个人所掌握的资料太重要了,至少对清除潜藏在他们的党、政、军中的叛徒,内奸、特务具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范天华第一个反对。他说;“抓捕她甚至干掉她已属不易,更别说这数千里之遥的路了。如何往回带?怎么带?”
丁川;“这太不实际了!至少是没有考虑到我们的难处。”
孙常发嘀咕道;“总不会为了这个娘们,而把我们全搭进去吧?”
洛处长提高了嗓音,说道;“大家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我拟定了一个行动方案,已呈报延安总部了。因其中的某些步骤还需要与重庆及苏联方面沟通,若方案得到各有关方面的批准,这件事就好办多了。若得不到批准,咱们就在抓捕中干掉她!”
门猛然被推开了,马小羽匆匆走了进来,将一份电报文稿交给处长;“咱们的行动方案,家里批准了!”
处长接过文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他笑了;“看来中苏两军又得联合作战了!”
他一挥手说;“根据准确情报那个春云子将陪同日本驻朝鲜大使——熊本谦吉,德国政府特使施特罗德,此人是德国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的亲戚。日本关东军的第75旅团长山口盛二,还有三个随行记者。乘坐今夜由新京至延吉的旅客列车去朝鲜,计划在延吉略做停留。”
“火车从新京车站发出是什么时间?”丁秘书急切地问道。
洛处长答道;“今天下午三点零十分,随行警卫是由一支拥有四十二人并装备精良的宪兵小分队来承担的。”
“既然是旅客列车,就不存在什么专列的问题了。可车厢的具体位置呢?”
“煤水车后面的第一节车辆,是那几位贵宾的专车,那其实是由一节餐车略做改动而已。第二节车厢就是警卫部队乘坐的,那是一节软卧车厢。”
“火车司机都是什么人?”冯镇海有点担心。
“据查;副司机和司炉工都是普通技术工人,没有什么政治背景。麻烦的是那名司机;他是日本人随身配有手枪,简直就是个特工。”
随即他在桌子上摊开地图仔细核对着、计算着。又抬头说道;“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铁路线不会少于二十华里。这趟旅客列车午后三点十分发出,抵达敦化至大桥站之间不会早于凌晨二点三十分。”说到这里,他又习惯性地伸出右手食指在腮部挠了挠。又看了看沉思的冯镇海;“怎么样?就在那里动手?”
冯镇海有点担心的说;“你真的要劫这趟旅客列车?”
洛处长有点惊讶地反问道;“你以为这半天是说着玩呢?”
叶成林也有点担心;“这可是日本关东军重兵防守的中心地带,又是满洲最主要的交通大动脉。这能行吗?”
洛处长不以为然地说;“正因为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在实际中才往往是最容易得手的。只要咱们计划周密,行动迅速果断,措施得力就肯定会打得他措手不及。”
孙常发插话说;“劫车不难,难的是劫车之后。铁路不比丛林活动余地极其有限,若他们设路障或炸车怎么办?”
“哎!怎么会呢?”洛处长胸有成竹地说;“咱们这么办——!”说罢。他们都凑到地图前,仔细听洛处长分析各种情况,并开始领受各自的任务。
冯镇海听洛处长说完后,他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洛处长。一种直到死也没搞清楚的感觉却突然在心头升腾而起,显得有点荒诞古怪,就如同赌徒将所有家产都押上去的冲动;“妈拉个巴子的,为什么不干一下子呢!”
洛处长见无人反对;“那好,既然没有反对意见,这个事就这么定了!现在我们要尽快赶到联络站,将以前准备下的作战物资挖出来,收拾装配好以便于使用。还要在靠近行动地点,寻一个妥善藏身之处。另外丁川带一个人去敦化至大桥站之间,察看一下线路周边的情况及地势特点。以免行动时出什么差错,至少也要做到心中有数。”
五分钟后,这十位身穿日本宪兵制服的特工小分队成员,扑进细雨蒙蒙的丛林之中。在世界反法西斯的战场上,最成功、最惊心动魄的劫车行动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天哪!谁说东北无大雨。这他妈的简直是倾盆大雨,是暴雨,天漏了!当时针缓缓移到凌晨两点三十分时,天地之间在黑暗潮湿的瞬间,愤怒了,疯狂了。那掠地而起的滂沱大雨,铺着天,盖着地,吼叫着,跳跃着,扭曲着将雨丝编成江河湖海。在雷鸣电闪的助威下,从东扫到西,又从南扫到北。枯枝落叶及一切可以乘风而走的物体,都被暴雨打得横着飞。砂粒细小的碎石四下里走。风,树,土,雨,雾,黑暗混在一起,联成一片。横着,竖着,都是灰茫茫,雾腾腾,冷嗖嗖,一切看得见的物体都有在视线里消失了,模糊了,都在轰轰的大雨咆哮中与夜幕结成一体,凝固了,冻结了,溶化了,“天疯了!
在敦化至大桥之间,有一段呈C字形路轨弯转处。随即又是一段长度约有八十余米的缓坡道。而就在路轨驶入弯转道边缘之际,设立了一个金属结构的信号灯架,贴近路轨并高悬在路轨一侧。这里就是小分队采取行动的地点。
“列车过来了”冯镇海发出了信号。列车似呼啸的黑色巨龙,风驰电掣一般扑了过来,脚下的大地在微微摇动。
隐身在信号灯架顶部的丁川,一纵身双脚一蹬信号架,就在他起跳一瞬间,挂在背后的冲锋枪枪托,竟重重撞在后脑勺上,剧烈金属的碰撞痛得他一咧嘴,人几乎掉下去。一咬牙他似狸猫一般坠落在煤水车上。疾驶的机车开始猛然摇晃起来,密密的雨点和煤屑扑打到他的脸上。丁川活动了一下颈部和手脚,喘了口气,拽出手枪向被烟尘笼罩的机车驾驶室摸去。
冯镇海和马小羽分别从机车两侧抓住驾驶室门外侧的立式扶手,并同时蹬住脚踏板。就在他俩刚稳住身子时,驾驶室内传出一声沉闷爆裂的枪声。二人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怔,旋即顺机车走势向里一拧身子,左手拽开车门的瞬间双脚一用力,身子向里一纵身,两人几乎同时从机车头的两侧窜进驾驶室。
只见机车驾驶室内,几成了屠宰场。淋漓血迹布满四壁一直溅到天棚上。部份血块在灼热的炉门上,冒着滋滋气泡和焦糊的腥臭味。一具尸体蜷缩在正驾驶座椅上,脑后部位已被子弹掀开了一个洞。麦片粥状的液体流淌到脖颈处,那垂落的右手还握着一把南部十四式军用手枪。两个工人战战兢兢的缩在角落里,闪烁的目光里流露出惊恐和绝望。
冯镇海马上对小马说:“快!发出信号我已控制机车头!”又对两个工人说“会不会跳车,若会就跳下去,若不会就别拿性命开玩笑。”
两位火车司机互相对视了一眼,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好!”冯镇海拉开了车门。二人陆续跳了下去,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跳起来拔脚就跑。
当列车驶入弯道时,几乎就在丁川跃向煤水车的同一时间。叶成林和范天华就分别从贵宾车和警卫车厢联结处,飞身跃了上去。当他俩的双脚,在车厢框架下的三级踏板上站稳时,才发现这是三十年代末期生产的俄罗斯制式标准车厢。装有极为普通的拉手门,门上镶一扇平板玻璃视线可前后贯通。车厢门不是向里开,而是装在金属滑槽里可向后滑开。他俩从背包中掏出风镜带好。左脚踩住踏板,左手拉住立式扶手的底部。伸出右脚抵在车厢底部探出的金属物上。弯下腰,向下伸出右手去抓车厢联结钩的拉手。
这时他才不由得心内一沉,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种型号车厢的车体联结钩的拉手并不是置于车厢外侧,而是深深缩于车厢联结部位金属隔板的底部。与联结钩的底部相当近,和金属隔板之间的空隙相当小。联结钩的体积及规格都比较小,制作工艺也更精细小巧。无奈之下,叶成林不得不将身体悬吊在金属隔板的底部。手臂伸直探进去,才抓住联结钩的拉手。他咬紧牙关双眼圆睁,一声“嗨——”向上猛的一提,可联结装置纹丝未动。而他本人由于用力太猛重心失衡,险些被甩到路轨上去。他忙不迭的收回右手稳住身子,理智告诉他在列车高速运行时靠臂力是无法使列车脱节的。
列车仍在轰隆隆的奔驰着,如同是一条咆哮的黑龙。风雨中传来两短一长的汽笛声,他知道这是丁川抢占机车头成功的信号。若车厢不能按时分解,整个行动就要前功尽弃,小分队就会陷入被动之中。
范天华着急了:“老叶,车头已控制了,洛处长已带人已上车了。”
老叶额头登时就冒汗了。他感到身体在发麻、发涨、身下飞快掠过的路轨,枕木、碎石就如同是张开的鳄鱼口。他一咬牙,竭力摆脱死亡和失败的阴影。又一次向隔板探出身子,双脚死死顶住支撑点,身体几乎悬吊在车厢联结处。一只手从背包中取出五百克D——4塑胶高爆炸药,它的威力比TNT炸药大1/3,比硝化甘油大三倍。它在起爆的瞬间就能生化成气态,其起爆的压力波为8052米/秒,用1/4磅当量的D——4塑胶高爆炸药,便足以将一架飞机的机壳炸烂。固定好后,又插进小手指粗细的雷管挂上电线,将继电器缠在腰带上,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又向老范做了个手势,二人顺列车两侧攀爬到前面那节车厢顶棚上。将耳朵堵严实,拼命张大嘴以便减轻爆炸时的音响对耳膜的刺激。
叶成林起动了继电器,顷刻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将列车的轰鸣风雨的呼啸全都淹没了。巨大的冲击波将两节车厢的联结装置彻底炸飞了。那用纤维加强橡胶内衬金属肋条材料构成的密封垫,(也就是车厢联结部位类似风葙似的东西)被炸得支离破碎腾空面起。金属隔板和脚踏板在联结装置被撕裂的瞬间,竟碎成无数块横向飞了出去。旋即两节车厢的联接处,眨眼间就成了呲牙咧嘴的硕大黑洞。站在车厢联结处的两名值勤宪兵,一位被爆炸的气浪掀到空中去了。另一位被炸飞之后,身体又被什么飞起的物体撞了回来,竟掉到路基上了。
车厢内的人都被惊醒了,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击波,使他们纷纷滚落在地板上。此时洛处长、孙常发、周小双、安鹏举和丁小露已分做两批,扑进了车厢。
日本关东军宪兵司令部的两名作战参谋,不愧是训练有素。竟能在慌乱朦胧之中,扑向九毫米的自动手枪。枪响了,爆豆似的枪声终止了这三位参谋的不明智之举。那个高个子参谋的脸颊,顿时变成了一团被砸烂的西瓜。右侧的面颊不翼而飞了,一摊黄红白混在一起的粘稠液体汩汩流淌下来。另一位体格健壮,容貌颇具高丽族人特点的参谋。尚未站起来就跪了下去,他的腹部被从侧面射来的一排子弹横向切开了。暗青色的肠子已开始向外流出,致命的是还有几颗子弹,穿过肋骨胸部滞留在肩胛骨与椎骨之间。
最糟的是那位有着满头卷发的年轻参谋。他闪电般窜到被炸得一塌糊涂的车厢后门处时,手里已多了一棵三八式步枪。但他的动作突然僵硬了,静止了。一柄特工人员专用的匕首已插进他的眼窝,随着匕首在眼窝中的一绞,眼球破碎的同时切断了视神经直至大脑前叶的深处。
最让人感到惊讶的是云子,慌乱中竟然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陡然插向冯镇海的心窝。情急之下他在闪避刀锋的同时,反手就将云子的手腕叼住了。而云子的手腕骤然用力往下一沉,匕首虽掉在地上手腕却已滑脱出来。她旋即左掌“银虹疾脱”倏的便挑冯镇海的右肘,吓得冯镇海一个原地急旋才化解了这一招。
丁川身形极快,斜刺里一记重拳恰好击在云子的后脑部位。又迅即用擒拿手拿住穴位用力一捏,云子顿时动弹不得。
随即丁川喝道;“快检查她的牙齿里是否有毒囊?撕下她的上衣领子。要快!”
眨眼之间,云子已被捆绑得结结实实。
几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彻底终止了那几位幸存者的反抗意志,他们的手终于举起来了。这时范天华才从门洞的阴影中略有点腼腆的走了出来,并将还在滴血的刀子送入鞘中。
洛处长抬腕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两点五十分了。从行动开始到现在,正好三分半钟。他长长松了口气,他知道我们已抢了先机,赢得了第一步。他转头对周小双说:“快!发出信号,通知冯镇海,我已占领专列,列车可以加速了!”
实际当贵宾车厢与警卫车厢联结处发生爆炸时,冯镇海就已开始将列车逐步加速了。当他接到洛处长的信号时,列车已由时速四十公里增加到时速七十公里了。此时他端坐在正驾驶位置上,眼睛凝视着前方那浓浓的夜色,可他的内心却是百感交集。这个铁路工人的后代,这个在铁路线上长大的孩子。对于机车有着一种世人无法理喻的痴迷和钟爱。每次听到列车的轰鸣他的血管都要“砰砰”的跳动,都能让他感受到一种生命地跃动。他喜欢驾驶机车的感觉,更喜欢这个职业。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竟是以这种残暴的血腥方式领取了驾驶机车的权利,甚至还有可能为此而付出血的代价。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关闭了机车前面的那座大聚光照明灯。他知道日本人在机车的照明设备上,做了改进和更新。
车厢内,在叶成林的指挥下早已将俘虏分别捆绑在沙发上,桌子旁。丁小露正在整理搜缴的文件和证件。
旋即洛处长一挥手:“立即在门上,窗户上、过道上安置各种爆炸物。另外,去个人协助丁川守住煤水车。”
“我去——!”安鹏举转身冲了出去。
安置各种爆炸物对于特工人员来说本来就是必修课。功夫不大,他们便在车厢门口挂放上可自动引爆的防步兵杀伤雷,定向爆破手雷。在所有窗户上架设装TNT炸药的横向拉线绊发雷,在煤水车上敷设了子母串联雷,又在车头车尾附近铺设了横向与斜向拉线触发雷,跳雷。及填充D——4高爆炸药和黑索金炸药的小型炸弹。又在车厢外侧及车头和煤水车上,架设了装有自动装置并附有弹簧的爆炸物和遥控引爆炸器材。
战士们发现贵宾车厢实际是由餐车改修的。车厢前部有一洗漱间,中间排列着四张桌子,摆满了糕点,水果、罐头及饮料。车厢两侧摆放了数张竹躺椅,沙发、每两张桌子之间设有食品柜。车厢的尾部有一张面积稍大点的桌案,架设着一台军用多性能高级野战无线电台,一部德国军用高性能无线报话机。桌案下面侧身躺着一个头戴耳机的日军通讯士官,是个女的,手脚都被捆着。周围的地面上还散乱堆放着一些皮包和精致的小皮葙。
战士们将已死亡的三名日军参谋的尸体,抬到车厢尾部用毯子盖好。这些俘虏们由爆炸和突袭引起的骚动和恐惧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由无法控制的事态而产生的恐惧。从无奈,沮丧到难以抑制的歇斯底里,都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他们不知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到底是什么人?穿着日本关东军宪兵作战部队的军服和臂章,手里持有的却是德国造的MP-38式冲锋枪,腰里插着德国造的二十响驳壳枪和左轮手枪。说的是让人听着摸不着头脑的日语。可有一点他们是清楚的,就是性命已经掌握在这些人手中了。
丁秘书:“洛处长,这是俘虏的证件,这回咱们可是有戏唱了。”说罢她将一些证书递给洛处长。
洛处长接过这些证书和文件,粗略的翻看着。渐渐的,他那黑幽幽的脸庞浮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天哪!我们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现在日本关东军及宪兵司令部的军政大员可有事干了。”他伸手掀开窗帘,眯起眼睛透过已被爆炸震裂的玻璃向外了望。破晓的黎明即将到来,昏黑的天幕染上了一层略微透明的酱紫色。四野朦朦胧胧,分不清哪是远处的地平线。列车运行的东面,可以清楚感受到夜风与浓雾的涌动。西面可以嗅到松花江略带腥味的潮湿气息。远处黑黝黝的长白山山脉,依稀可见那厚重的轮廓。“他们在忙些什么呢?”洛处长在心里默默猜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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