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王殿、扬子鳄节板斧所部占领了山海关城之后,带队进攻山海关火车站,在激烈的交火中,八路军消灭了顽抗的鬼子一个排。敌人的守卫无望之时,一列火车哐哐地开出车站,一路向秦皇岛仓皇疾驰。战斗结束,从俘虏的口中得知,逃向秦皇岛的火车上都是日军及他们的家属以及掠夺中国的财物。
王殿懊悔之际,陈龙和他的部队结束了攻打桥梁厂的任务,与王殿会师。他俩计划何时迎接司令、参谋长进城的时候,易翠屏、蒲公英、白兰雪等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上前抱怨,你们的战斗结束得太快,吓跑了那列火车,坏了我们的计划。
王殿说,今天道二爷是怎么啦,平时你打仗做事都嫌别人慢,今天变了一个人似的。
易翠屏说,我们怀疑赤本三尼在火车上。
王殿说,哦,是啊,我们就不该叫火车开走。
节板斧说,他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淑敏说,赤本三尼也未必就在火车上。
白兰雪说,赤本三尼在火车上也逃了,我们就别在这儿耗着了,进城彻底搜查,也许有收获。
陈龙说,我抽出一个小分队给你,听翠屏姐调遣。
蒲公英说,那就不必了,谢谢。
易翠屏一行返回山海关城里,一头扎进日本驻关领事馆。这里空空如也。易翠屏把24支花撒下去捉拿赤本三尼。蒲公英带着小丙及爱犬踅摸大门口,有门就进。北特警北支那驻屯军宪兵队,国际警察署,也是个空巴拉。没有令他们失望的是捉住了伪临榆县长、警察局长、新民会长、参议长、银行行长,以及铁路总监等首要分子。他俩把这些渣滓押到领事馆,易翠屏立即一个一个地审问:赤本三尼的下落……
赤本三尼和加腾在战斗打响之时,他们没有随日军的大流往火车站拥挤。加腾问,阁下意欲何往?赤本三尼说,生死本来是没有界限的,但,总还是隔着一扇门的,日本人虽然都供奉神社,崇拜狼,可是,谁都不想闯出那扇门。跟我来吧。
加腾说,哈依。
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悄悄地潜入山海关东的飞机场。这里,日军都逃的没影儿了,八路军还没有到达,是一个战争真空地带。赤本三尼庆幸自己狼神的保佑,给他如此良机。即避免了同僚的鄙视;又没有八路军的追击。不丢脸;又不丢性命。他俩慌张地爬进了飞机,赤本三尼说,快快地发动,起飞,直飞日本东京。
加腾说,哈依。
飞机嗷的一声腾空,幸亏没有遭遇八路军的炮击,平稳地升到飞机承受的高度,一直向东飞啊飞啊。赤本三尼心里踏实地抿嘴暗乐。他说,加腾君,回到了日本你有什么打算?
加腾说,阁下,我只想回家。
赤本三尼说,是啊,日本投降后,不知是个什么样子?美军占领日本,但是,日本民族不会衰歇,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加腾说,我相信阁下的话。
赤本三尼说,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什么?
加腾说,人会说话,动物不会。
赤本三尼说,人会思想才能说话,有思想的人是少数。中国的一位圣人说,吾日三省吾身。可见,会反省的人就是少数的少数。天皇陛下就是能够自己反省,仗打不下去了,所以,发表投降诏书。这是伟大之举,除了陛下没有第二个人有如此胆量、果断、英明。天皇陛下就是日本的圣人。
加腾说,是啊,现在,只有陛下反省了这场战争,至于总理大臣、陆相、海相、外相反省不反省,那就难说了……
赤本三尼说,现在说他们还为时过早,我相信日本列岛的土地和子民都是太阳女神从太虚中变幻出来的,神灵会保佑日本重整旗鼓。
就在他俩畅想未来日本前景的时候,飞机的油仓显示器发出油将耗尽的警告。
赤本三尼的幻想化作泡影,他说,现在我们在哪儿?
加腾说,在渤海湾。我们回不到日本了。
赤本三尼说,别离开陆地。
飞机向北拐,掠过沈阳上空时,地面发射了一连串的高射炮的排泄物。飞机又向东飞了一程,发现下边有一条亮光,仿佛是飞机场。加腾说,阁下,降落吧,不然,飞机就要栽下去的。
他们不知地面是在什么人手里。赤本三尼无奈,碰大运吧,撒手合眼,降落。
飞机着陆一阵颠簸,飞机停止滑行。赤本三尼没敢动窝,等待着苏军士兵的射击或包围,迫降。可是,等了半个时辰,周围一片寂静。他们试探着跳出机舱。整个诺大的机场没有一个人牙儿。停机坪整齐地停放着40多架标着日本国徽的新型轰炸机和教练机。赤本三尼判断苏军还没有来过,八路军还远在山海关附近。可见这里还在日本人手中。加腾说,人,都干什么去了呢?赤本三尼说,不管他,我们换一架飞机回东京去。
加腾说,哈依。
他们怀着一线希望扑向飞机的时候,才发现,飞机都是残废。几乎每架飞机的零件都不齐全,缺胳膊少腿的,没有一架能起飞的。希望一下子变成了失望。
加腾说,阁下,找我们的人吧,我断定他们就在附近。
赤本三尼抬头向机场北边的山中眺望,仿佛他的日本同伴就在那里……
加腾也跟着眺望,她是小个子,什么也看不见,她后悔,不如跟着大流从秦皇岛上船,也许情形比此地好一些。不觉中她回头向山海关、秦皇岛方向回望。赤本三尼说,你后悔了吗?秦皇岛的情形未必比我们强。
介川挤在人群里在山海关车站上了火车,在大炮的隆隆声中逃向秦皇岛。火车还没有停稳,回国心切的日本军人的家属都从车上骨碌下来,连滚带爬地向码头涌去。
秦皇岛码头刚从天津塘沽开来了一艘客轮,叫什么丸号,人们不顾得细看。也就是几年前中国皮影艺术团赴日本访问演出时乘坐的那条船。它常年来往于天津、秦皇岛、大连、木浦、釜山、日本的九洲等。今天到了秦皇岛就已经满员了,可是,人们还是拼命地你呼我叫着往船上拥挤。挤丢了孩子的,扔掉了东西的,脚下一塌糊涂。挤到上船的梯子时,介川差一点被挤下海里。幸好他拉住了护栏,心里一阵寒酸。一心队副司令今日落到这般地步。想当初他对数千日本军人和满洲士兵发号施令,一句话,数千人就动。今天谁听他的?战争的结局便是战争指挥者的乞骸骨,不光彩地走下历史舞台……
等人们挤上船差不多的时候,介川才上了船。船舱里已经没有站的地方,他只得在甲板上站着。也好,他自我安慰自我的灵魂,他心里满足了,甲板上抬头见蔚蓝的天空,低头见碧绿的海水,忍耐着熬到日本。
轮船背着太阳落山的余辉起航了,海风习习,稍时就雨打芭蕉了。客船刚刚开到老龙头附近就出了毛病。人满为患,挤倒了船,倾斜翻了个筋斗。甲板上的先知先觉先呼救,船舱里的不知船在下沉,只听见船板被撕裂的声响,哗哗地进水才明白末日将至。都急忙往船甲板上乱窜乱叫。那叫声就像当年日本军人烧杀潘家峪时,就像他介川在无人区实行三光政策时驱赶、屠杀中国人时,人们发出那种最后的撕裂时空的吼叫,现在,轮到他们自己了……
侵略者的末日,正是被侵略者的节日。
山海关的解放的消息长了翅膀,延安《解放日报》发表文章称:华北军事重地山海关,及沦陷敌手12年之久的榆关镇,已于八月三十日为我军光复!
新华社向全国、全世界广播了这条消息。
八路军主力在城外整训,留下少数部队打扫战场,清点物资,搜剿残余敌人。易翠屏、蒲公英、白兰雪没有找到赤本三尼,就回到司令部向鹿司令报告。鹿地正忙着听取陈老六、陈龙、王殿等人的工作汇报,部署新的工作。他们怕打断人家,就在门口等候,这时17军分区的二瑞、18军分区的大炮和马勺满头大汗地赶来。蒲公英问,仗,我们打完了,你们干什么来了,拣干滩来了?
白兰雪一拉蒲公英,易翠屏挽着马勺的手抢过话来说,别听他瞎扑哧,有新的更艰巨的任务等着你们去完成。鹿司令调你们来必有重用。
鹿地听见门外说话,就招呼他们进来说,对,我们要进军东北,山海关的守卫就交给你们,各带本部到山海关附近,管辖卢抚昌地区的党政建设,维持社会秩序,恢复生产,学校开学,商店开业等项工作。山海关一仗,我们缴获一个敌人的军火库,都交给你们,武装本部,举行入城式,鼓舞人民。
刘子瑞说,我们遵令,只是入城式一项,我们难以从命。
鹿地说,为什么?
张老八说,说的对对的,我们可不敢拣这个干滩。鹿司令,还是你带队入城吧。
易翠屏最了解鹿哥,他绝对不肯答应在大众面前露面的。鹿地说,我们还要准备乘火车进东北,现在车箱不够,我马上去同铁路工人谈这件大事,其他的事,你们两个军分区协同干好,我就放心了。
刘子瑞说,我们一定叫司令放心。
鹿地说,大家都工作去吧。
他回头叫易翠屏,走,我们到车辆厂去。他们刚迈出大门,战士报告说,在老龙头海域发现一条日本船正在沉没。
蒲公英拍手叫好,赤本三尼在船上,他可就是报应了。
易翠屏说,鹿哥,让我们去吧,可不能叫赤本三尼跑了。
鹿地说,船上有他们的家属,都是妇女和儿童。大炮!
马勺说,司令,我们在。
鹿地说,你们有一条船,要设法营救落水的妇女儿童。日本国已经宣布投降,对落水的日本军人也要尽力搭救。他们都是人。
马勺说,他们是人吗?
大炮说,别罗嗦,快走,救人去。
易翠屏说,我们也去吗?
鹿地说,有他们就够了,跟我到铁路工厂去。
大炮马勺把船开到老龙头海域,那条日本客轮已经全部沉没,只留下烟筒的一角,仿佛一个落水者露出手臂吃力地晃悠发出求救的信号。
他们的船渐渐靠近那个烟筒,奇怪,海面上平静得可叫人停止呼吸,仿佛进入了一个沙漠死谷。大炮命令战士们注意打捞海面上的漂浮物。马勺眼尖发现一件衣服,忽忽悠悠漂浮在水面。她拿长钩不费吹灰之力打捞上来,放在甲板上,一看令她大吃一惊,发出一声变了音的呼叫。
大炮急忙转过脸来问,咋的啦?
马勺说,我捞上来的不是一件衣服。
大炮拎起那东西,屁轻屁轻的,有胳臂有腿,有头没尾,纸片一般的薄。啊,原是一张女人的皮。
马勺说,难道日本船里的人落海之后被海怪吃了?
大炮说,我从小就在海上打鱼捞虾,就没有听说渤海里有海怪。
马勺说,我也不信,可是,眼前这张女人皮怎么解释?看来这个海怪专吃女人,把女人的身子掏空,剩下一张咬不动嚼不烂的人皮。
大炮喊道,同志们快捞,不然落水的人都被海怪吃了。快,动作要快,都长眼。
战士们都抄起家伙眼盯着脚下的海面,见着漂浮物就捞,他们捞起一张又一张的人皮,有大人的,有孩子的,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好在人皮很轻,很薄,甲板上放得下,不至于人满为患,挤翻了船。原来日本船上有多少人,八路军就捞了多少张人皮。马勺遗憾地直拍大腿,手握驳壳枪欲与海怪誓死一搏。她骂海怪太贪吃,能吃,好劲斗的胃口,把一船日本人都吃了,只剩下了人皮。
大炮看见的不是海怪,而是鱼。我估计不是鱼吃了人,就是人变成了鱼。
马勺说,抓紧向鹿司令报告。
二瑞已经收复了秦皇岛码头,大炮马勺上岸会见二瑞,通报船上的新鲜事。二瑞上了船一看大惊。他说,走,进山海关。
大炮发令,开船,在老龙头靠岸。
老龙头没有码头,船不能靠岸,只能在老远的海面上停泊,用小船把缴获的人皮运到岸上,挂在长城墙上,摆在沙滩上晾晒。命令战士们精心看管,别叫狗呀、猫啊的叼了去。他安排妥当就和马勺去山海关面见鹿司令。
鹿地与铁路工人一见如故,在三十年代初鹿地曾在铁路上搞过工运,在沈阳任全国总工会满洲办事处主任。自沈阳至山海关的铁路工人都熟悉他,他就成了工人的贴心人。他向工人说出了他的难题,他在工人集合的大会上说,工人同志们,为了加快进军东北,收复失地,最快的是什么?飞机,我们没有,汽车,我们没有,摩托,我们也没有,我们只有两条腿。火车比两条腿快得多,为此,我向铁路工人求援!
他的话像火种,点燃解放了的工人们心头的火,日夜加班连轴转,很快编组了一列混合列车,有客车、货车、闷罐车。列车太长,工人们又给加了一个火车头。
有了进军的交通工具,鹿地非常满意,心情好,就想唱。一张口不对味,回头见易翠屏笑他。易翠屏说,鹿哥,抗战八年,第一次见你有笑容,我心里高兴,不是笑话你。现在你唱什么调都好听。
鹿地瞟了一眼白兰雪说,我在她面前唱不出阳春白雪来。
白兰雪说,鹿司令,下里巴人那可是和者多多。你看,你一张口啊了一声翠屏姐就赞不绝口;你若是唱一嗓子《卡门》组曲,那该怎样,可想而知。
蒲公英说,你们都有闲心斗嘴,我,我……
鹿地说,是啊,我们快回去,晚上还有事情。
晚上,月色,涛声,鹿地设宴招待苏军官兵。他举杯走到伊万诺夫面前说,感谢苏军帮助我军收复山海关。
伊万诺夫说,八路军作战勇敢、动作迅速,我很佩服。
鹿地说,为斯大林的健康干杯!
伊万诺夫说,为毛泽东的健康干杯!为朱总司令的健康干杯,为八路军的健康干杯!
鹿地说,明天我们就乘火车东进,你们随我们一块同行如何?
伊万诺夫说,不,我们回赤峰,向部队长报告山海关方面的战况。
鹿地说,哦,那我不挽留了,明天就分手。
伊万诺夫把一把苏制军刀和一本印制精美的苏军攻克柏林的画册给了鹿地做为临别的礼物,留做纪念。
鹿地没有准备,可就抓了瞎,抠抠身上,一无所有,拿什么还礼?急煎煎,要当众出丑,把人丢在外国人面前。脸刷的一下子就红到脖子上。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易翠屏用毛巾捧着一块金壳怀表和一本被鹿地读烂了的《毛泽东选集》说,鹿司令,你是找这两件礼物吧。你早就准备好了,叫我给你收着。
鹿地心里万分感激这位妹妹,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把这两件珍贵的礼物送给了伊万诺夫。
白兰雪看出破绽,偷偷对着蒲公英的耳朵里吹风说,你学着点,姐,真机灵,你若是有她的一半就好了。你们是一个妈的咋不像呢?
蒲公英一笑了之。
宴会气氛热烈之时,大炮马勺二瑞猝然报告人皮的事情。
这一条新闻如同一颗炸弹,哗的一声,酒杯都落了一地。鹿地说,走,看看去。
易翠屏说,不必了,他们这一船日本人不愿意回炉,他们否定、取消了自己的人类身份,就变成了鱼,由他们去吧,让他们游回日本去吧!
蒲公英说,姐,我看一下有没有赤本三尼、铃木和介川的人皮。不能叫他们游回日本去,他们欠了中国人的血债,血债要用血来还。
白兰雪一拉蒲公英小声说,赤本三尼还在中国,你瞎炸唬啥,姐,心里有数。
大家听了,新鲜,还是要亲眼见一见人皮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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