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章 出长城且战又且进 苦征战七天打六仗





  炮声是敌人发来的欢送的礼炮。

  敌人的指挥官就是满军司令肃亲王。自从赤本三尼丢了那七个美国佬,就受到本部的哈斥,由于他的过错,没能把七个美国人质及时送到,贻误了战机,致使美军占领了日本的冲绳全岛。从而美军节节逼近日本本土。这件事情的连锁反应,构成了赤本三尼悲观的失败心理,日本完了。他不思茶饭,失眠,体重急剧下降,精神恍惚。肃亲王向他报告八路的军情说,将军阁下,八路意欲入侵满洲,应趁八路未动之时,一举消灭之,不能坐失良机啊。

  赤本三尼说,这个机会留给你吧,我无能为力了。

  亲王请不动赤本三尼就一气回自己的司令部,皇上发来口谕,八路分三路入侵满洲,你部速全力阻挡。

  亲王顾不了日本人的面子了,下令全军开拔热河。亲王离开渤海第一站就进了遵化县城,中午打个尖,继续开拔,天黑到了兴隆县城,就扎了营。忽报,在古北口东南桃树峪一带发现八路。亲王怕夜路,没敢行动。第二天,他亲自率军围剿。未见目标就命令开炮,倒给八路军报了信,催促加速前进。

  陈虎、李越、王文等三人带队(两个主力连,三个武工队计五百人)提前行动,他们一面阻击敌人;一面循着隐蔽的山路向北转移。夕阳西照的时候,他们就登上了古老的长城,告别战斗多年的山川故土,踏上向往已久的壮丽征程。他们转过了几道山梁就甩掉了敌人。李越拍拍手上的土说,几年前,敌人把这一带长城沿线划为防御我军的绝缘地区、禁住地区,实行了集家并村,人们叫它人圈区。在这儿,敌人加强了政治、经济统治,制造实施军事恐怖主义。严防我军向北发展。然而,集家地带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人圈里人民的心是永远圈不住的。那里的群众正像久旱的禾苗期待甘露一样,盼望着解放,盼望抗日军队的到来。

  太阳落山了。陈虎站在一个小山头拿望远镜看见一个村庄说,那儿就是个人圈,我们就在那儿宿营。

  这是长城北一个最大的村落,名叫古城川。周围筑有高围墙,有哨所,唯一的一个大门前,站着一个警察值班。里边是一排排简易的草房,间隔很小,破乱不堪。每户十来米的院子里,鸡、犬、猪、牛与人同居,臭气熏天,蚊蝇麇集。人圈的人们蓬头垢面,衣不遮体,面色苍白,一个个都像久病不愈的病秧子。

  部队进了村,战士们都分散开,人人开口宣传八路军抗日救国的宗旨。陈虎走到一家门口,一位老人正在张望。他说,老乡,你们受苦了。说着刚要进去,那门嘭的一声关上了。政委李越说,这不奇怪。政治部主任王文说,由于敌人的残酷统治,反动宣传,老乡一时还不了解我们,不敢和我们接近,更不敢与我们交谈。李越说,我们应当看到群众的积极性,给我们腾房子,烧水、做饭,流露出远距离的善意。陈虎说,政委善于发现,很可贵。

  部队吃饭的时候,传来急促的枪声。陈虎撂下筷子命令,准备战斗。他抽出盒子枪,跑到门口,警卫排长报告,一股满军30多人,向村子里涌来。陈虎来到村口,一连长说,首长,这几个敌人不够我们打,你放心。保险一个也不叫他跑了。

  敌人是西边一个叫巴克什营据点的满军,上午东去巡逻,下午回营。不知村里有八路军。他们进了八路军的伏击圈,就得到一顿猛烈的枪弹攻击。呀喝?今天可遇到茬上了。他们还未还击便束手就擒。

  陈虎回到指挥所说,我以为多大的战斗呢,对我们主力部队来说,这一仗不足挂齿。

  王文说,是啊,但,这是出师第一个胜仗,对战士是个精神鼓舞。

  晚饭后,他们教育释放了俘虏,缴获的枪支交给武工队运回根据地。天黑了,秘密向西北跋涉三十里,天明进入一个叫拉海沟的地方。

  拉海沟,东西走向,长约十余里,满沟种植着茂密葱绿的庄稼。陈虎问,这里的房子都被鬼子拆了,还有人家?王文说,这一带被鬼子划入无人区,是无住禁作区。人们被赶进公路边的人圈里,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可是,农民以土地为生,千方百计地回到土地上来,看见没?那些草棚子就是农民的家,走,我们拜访他们去。

  清晨,一支队打算和老乡风餐露宿在野沟草棚子里。陈虎拐进一个草棚子,急忙退出来。李越说,怎么啦?王文当是有敌情,进去一看原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没穿裤子,一位老乡迎出来说,对不起,说起来叫人寒酸。我们一家五口就一条被子,一条裤子轮换着穿,谁出门谁穿,哥俩只有一件破羊皮筒子。

  陈虎一听二话没说,脱下自己的军上衣交给老乡的手上说,拿去给女儿穿上。李越、王文都拿出自己背包里的衣服献给农民。农民的女儿抱着衣服兴奋地呜呜痛哭,大喊,我有裤子穿了!我有裤子穿了!

  这是她的感受,是她的控诉,是她对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新文明有裤子穿的渴望,还是她的世界宣言?裤子就是她们的一面旗帜。立志为女人有裤子穿而奋斗。常言说,骑驴的不知赶脚的苦,满洲皇帝有各式各样的裤子穿,他难体会到他的女臣民们没裤子穿而感受着羞辱的尴尬。

  支队战士把背来的布匹、火柴、盐当饭费给老乡。八路军吃饭给布、盐、火柴,一下子传开。老乡都欢迎八路军到他家里吃饭。渐渐和当地老乡有了联系。老乡最担心的是八路军一过就不回来,还是鬼子的天下,还受鬼子的气。因而怕八路军打不过日本鬼子。但心里渐渐向着八路军靠拢。

  说话间,草棚子门口进来一个十六七的青年人缠着陈虎要参加八路军。陈虎问,你爹你妈同意吗?

  青年愤怒地说,我爹妈都被鬼子杀了,家也被鬼子烧了。我没有家,没有亲人了。我要参加八路军,打鬼子,为爹妈报仇雪恨。

  陈虎同情这个小伙子就答应留下他,郑重地说,你就当我的通信员,先替我背包。

  青年高兴极了。

  中午,敌人就来攻。原是古北口和滦平县的满军一千多人,从南北两路合击而来。敌人还没进沟就开炮,打得石头乱飞,扬一沟尘土。王文说,看来,敌人一直在监视着我们,我们每到一地,敌人就到。李越说,好啊,我们越北进,敌人就越害怕。说明,军区北进的决策是正确的。陈虎说,好,好,回来再讨论。

  陈虎命令支队占领山头,摆了一个马蹄形的阵地。从南、东、北三面构成三里多长的防线。八路军战士隐蔽在山顶背后,任凭敌人的大炮肆虐。单等着敌人的炮火一停,敌人的步兵爬在半山腰的时候,八路军战士的步枪、机枪、手榴弹都投向敌人群里。接着一阵冲杀,一下子就把敌人的第一次攻击打垮。

  习惯写日记的李越,趁战斗空隙蹲下身子打开小本本记下刚才战斗的情形。这是出征的第二天了。满军天天跟在我们的屁股后头,两天打了两仗。好艰苦啊。

  下午两点了,不甘心失败的敌人又发动了第二次进攻。陈虎以上次的方式回敬之。不得已,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李越说,支队长,我们不能和敌人纠缠。陈虎说,有理,通信员,通信员。

  他叫了几声没有人应声,陈虎回头看时,发现那个新入武还没有来得及通报姓名的通信员已经和敌人拼上了刺刀。他大喊着,杀呀,杀呀。满腔的仇恨发泄在敌人的身上。他拼倒了一个,又拼倒了一个,越杀越勇。一个大个子的敌人抱住年轻的通信员,把他压在身下,敌人抽出手来,拔出刺刀便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连长冲到跟前,啪啪两枪,结果了大个子敌人的性命,救出了通信员。但是,他刚站起来,飞了一颗敌人的子弹,通信员又倒了下去。敌人又一次被打退,陈虎赶到之时,一摸通信员的头部都是血,已经死了。他摘下通信员身后的背包,向他的新战友敬了最后一个军礼。

  夜,隐隐两三烟树。一支队在拉海沟梁东一个山村集合、整队,派人送走了伤员和缴获的武器,掩埋了牺牲的战友。王文说,这次战斗敌人死伤过百,我们也有二十名伤亡。陈虎带领战士们站在战友的墓前默哀。李越说,我们要坚决完成党交给的任务,继承烈士遗志,解放东北同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一支队继续北进。他们带着一夜行军的疲劳,绕道四十里,于拂晓进到滦平西北十余里的村子。李越不顾疲劳打开小本写道:北进第三天了,为了摆脱敌人的纠缠,一个小时吃完早饭,立即出发。

  李越又写道:当天下午,一支队进到滦平、丰宁两县交界处的王家营子宿营。准备争取一夜的睡眠时间,恢复一下几天几夜行军打仗消耗的体力。然而,敌人总是及时地光顾我们。他们似乎随时随地地监视着我们的行踪,通报周围据点,严加围追堵截。太阳落山的时候,敌人从东、北两面扑来,很快占领了村子北面的高山头,对一支队实行火力封锁,步兵迂回包围。

  陈虎命令趁夜向西南突围。王文说,支队长,在什么地点集合?陈虎说,难说,突围后再说。

  一支队利用敌人不敢夜战的弱点,顺利突围了。可是,三连一个排在突围中失散了。陈虎严厉训斥三连长,你是怎么搞的,丢了一个排,你一点也不知道吗?啊?我命令你,在天亮之前必须把他们找回来,否则,我,我撤了你的职。

  李越说,好了,大家分头去找吧。

  三连长说,是。

  李越说,我们的处境是人地两生,对无人区情况不明。很难在事前约定好了集合地点。

  陈虎说,那也不是原谅我自己的理由。在敌情严重,任务紧迫的情况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的心情不急吗?你们的心情不急吗?大家的心情不急吗?这不仅是一个排的兵力有损失,北进的任务也受到影响,耽误了北进时机,谁负责?我,我陈虎负责。

  陈虎命令鸣笛、点火,给失散的战士发信号。

  三连长说,支队长,敌人就在那边山上。

  陈虎说,我们点了火,敌人会怎么想呢?

  三连长说,敌人乘机摸上来。

  陈虎说,不,你太过高地估计敌人了。敌人现在是在黑处猫着,不敢出来。看见火他以为这是八路军的诡计,引诱上钩。敌人怕的就是八路军的埋伏。你只管放心地去点火。集合我们的同志。但,也要派出警戒,以防万一。再派几个侦察员联络寻找。

  三连长愉快地说,是。

  早晨的阳光普照山川的时候,那一个排回来了。仿佛失了家的孩子回到家,大家拥抱,挥泪,感受失群之苦。

  陈虎整队出发的时候,突然,那个年轻的通信员也回来了,他叫道,支队长……

  陈虎惊喜地说,是你,我当你牺牲了呢。

  青年说,我是被敌人一枪打懵了,没有死,等我醒来,队伍都走了,我忍着痛找你们,一边走一边打听,我看见了火把,是火把我引了回来的。

  王文说,回来就好。

  陈虎说,给,继续给我背包,记住,没我的命令,不能随意离开我,你的任务是通讯,传达命令。

  青年说,是,支队长。

  陈虎叫来了卫生员给他治伤。

  李越写道:我们的条件很差,没有药,只给他撒上点牙粉。他的伤意外地好了,但,在太阳穴两边留下了两个肉阄阄,就像贴上两棵大黄豆,所以,都叫他“带豆的”。陈虎为他正式的大号就叫豆军。顿时,豆通信员的名字就传开了,他自己感受到有了名字的快乐。

  有一天下午,他们到达丰宁西南一个叫四方营的村子,他们不扰民,没有进村,就在村东的树林里宿营。村里老人们炸着胆子又好奇地来村东探听虚实。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天下哪有这么纪律严明的军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八路军。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中国的希望就是八路军。于是,老人们回村,少时,老乡往林子里送小米饭,白面饼,野菜汤……

  陈虎代表全体战士向老乡致谢。八路军战士也都真饿了,像到家里一样便吃。村里的人都想见识一下八路军的样子,形象,装备,人性,宗旨,对老百姓的善恶。一点点地越聚越多。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青年,儿童,姑娘,媳妇,几乎倾村而出。政治部主任王文趁此良机站在高处讲话,他说,乡亲们,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是打日本、救中国的八路军。这次来东北就是要拆毁人圈,解救受苦受难的同胞出火坑,回家去,经营你们的土地。日本鬼子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日本的靠山德国已经投降,美国已经占领日本的冲绳岛,苏军就快东进,对日宣战。八路军、新四军已经做好了大反攻的准备,单等着毛主席、朱总司令下命令,全线出击,消灭日本鬼子,收复失地。

  老乡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爱国、抗日的声音,愁眉初展,感到前程有望。突然,天有不测风雨,一阵微风来,就下起了毛毛雨。一位上年纪的说了算的老人说,还愣着个啥,快,叫孩子们(他对八路军的亲切称呼)进村避雨。于是,八路军战士不容分说,就拉着战士们进村,一家七八十来个,把四五百人都拉进老乡家里,军民更近乎了,有说有拉,有问有答,也有趣味的插曲,更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有教唱抗日歌曲的,有拉家常的。陈虎、王文参与其中。李越猫在小屋在油灯下写日记。

  他写道:我们出发北进第七天了,大小打了六仗,几乎一天一仗。战士们太疲劳了……

  他写着,一磕头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脆的枪炮声把他惊醒。他急忙装好小本,陈虎、王文跑来通报敌情:堵截我们的敌人,在机枪、炮火的掩护下正向我们这儿搜索进逼。

  一支队告别了乡亲,向东北转移。当夜,在丰宁城南二十里的人圈宿营。

  后边的敌人盯得紧,他们不敢睡觉……

  午夜三点,侦察员回来报告:在我们准备经过的凤山镇,敌人增了兵,那是有意阻挠我们北进的。

  陈虎吸着凉气,怎么办?

  王文没了主意。李越拿着小本,也写不下去了,怎么过凤山?真若是伍子胥过昭关,愁杀人了。

  突然,陈虎说,我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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