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易翠屏、一窝蜂白兰雪摸到了小兰子内心的痛处,她们同情地给小兰子擦眼泪,捏着她的小手说,不管是谁吃了你家的瓜,阿姨都会付款的。说着她叫小丙,拿出一百块钱来,塞到小兰子的手里。女孩背起手不接。她说,这么多钱,我不敢要。
白兰雪说,钱也不烫手,怕啥?况且,这钱就该是你们家的。
小兰子说,那就等我爹来了,你给他吧。他是我家的王。
小丙说,你是看瓜铺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小兰子说,你叨咕的是啥,我不懂。
小丙说,你就当一回你家的王。
小兰子说,那可是牛犊子拉车,不就乱套了吗?我不跟你分证,我家的王来了。
大家甩过脸看去,从地头那边走来一位中年人,他进了瓜地眼睛老是盯着地里的瓜,不时地猫腰拨拉一下瓜秧瓜叶。小兰子叫道,爹,有人来了。他这才抬起头来注意到瓜铺上的人。
他就是十三团长陈虎访的那位不承认自家瓜地的大伯。虽说嘴硬不想要钱,但,他不放心瓜地,八路军到底吃了多少瓜?部队开走了以后,他就急忙到田里来看个究竟。一看就吓一跳,连瓜蛋子都吃了,往后还长什么呀?全身刷凉。以后一家人的日子怎么过?
易翠屏跳下瓜铺行举手礼说,老乡,可找到你了,八路军吃了你家的瓜,我们是还瓜钱来的,请你务必收下,就别和八路军捉迷藏了,好不好?
老乡伸手又缩回,易翠屏拉过老乡的手,把钱塞进老乡的手里,她说,我们还有紧急任务,告辞。她带队转移,临走,她回头往瓜地里扬了一把土,追上队伍隐映在青纱帐里不见了。
老乡捏着那把钱半晌没话,他女儿兰子说,爹,我们有钱了,给我买一件花衣服……爹说,住嘴,记住,回家也别说你爹有钱。敢张扬出去,我撕了你的嘴。
他把钱揣到怀里,背着手回家,走过瓜地时,他惊奇地发现又长出了一茬新瓜,有的已经成熟。神了,刚才连瓜蛋子都没有了,现在……啊,我可要走子午了。他追到路上,遥望八路军的身影,虔诚地一拜,念叨:八路军同志,一路顺风。
鹿司令派人找到了易翠屏一行,于是,他们向蓟运河边运动,计划过河到王府庄与鹿司令会面。一场暴雨耽误了他们的行程。就他们三个人的话,那就好办了。只是还带着一百多战士,路上的罗嗦就多。敌人还在后边跟着,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时刻提防着。天晴了,他们就出发。大雨刚过,地面上积水很深,淹没了路。有一种叫断道坑的陷阱,就在水下,看不见。原本是农民防止路人踩了他的庄稼而挖的。可是,现在就成了八路军的路障。有的八路军战士一脚不慎就一头扎进泥坑里,没了腰,弄一身泥水,灌几口黄泥水汤子。
就在这时,敌人从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向他们开枪。密集的枪弹射过来,一个战士挂了花。白兰雪发出口令:隐蔽,还击。两边交了火。断道坑阻挡了八路军,也阻挡了敌人。一边转移的慢;一边追的也慢。
易翠屏拍一下负伤的战友,他的伤就立刻愈合,精神抖擞地投入战斗。他们巧妙地利用断道坑大量杀伤敌人。
八路军进了青纱帐就避免了掉进断道坑的危险,而敌人不知断道坑的秘密,一头扎进坑里,再挨一枪,死在坑里,被水淹没,后边的看不见,继续往坑里扎。鬼子更是不谙异域的秘密所在。一个小队扎进去了,又一个小队扎进去了。伪军就是一个连一个连地往里扎。当官的不知八路军使用什么新式武器,惊诧不已,迅速逐级报告司令。
此刻牛司令在哪儿?
他们从于家府追八路军、美国佬,追到青甸洼、三岔口,好几天了,路途劳累,农村没有一个可心的环境,吃不好,睡不安,他们就进了宝坻县城,远距离地指挥作战。川岛在蓟县,此地牛司令就是最高长官了。他追八路军是给川岛看的,他知道白兰雪就在八路军队里,不能逼迫太紧。可是,他的下属哪能摸准牛司令的心电图?
伪军一级一级的报告,中间有丢三拉四的,有添枝加叶的,有艺术加工的,也有虚张声势的,各取所需,同一则内容的报告,待传到司令部时则面目全非了。
牛司令问,你们捉了几个美国佬?
报告人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美国佬,只有几个土八路。
牛宜轩说,有没有女八路?
报告人说,没有,没有看见,也没有报告。
牛司令说,没有美国佬,你们乱追的是啥?是追女八路吧?传令,就地待命。
牛宜轩屏退左右,秘密给在蓟县的川岛通了电话,他说,报告将军阁下,我军已经把八个美国佬围困在蓟运河边,不日即能唾手可得。到时候是给你送到蓟县还是押回渤海?
川岛听了电话,乐飞了,于是,她说,抓住美国佬我们立即回渤海。你的功劳大大的。
川岛立即放下电话,立即给赤本三尼通电话,她说,我抓住了八个美国佬。
赤本三尼说,押回渤海和那七个美国佬一并处死。
川岛说,哈依。
赤本三尼说,你们回来时,不能走陆路,一路上不安全。要走水路,我从天津调船接应你们,在八门城至新安镇一段河道接你们。
川岛说,哈依,哈依。
赤本三尼高兴得搓着俩手。隐藏在赤本三尼身边的蒲公英听得这个消息就坐不住了,他当真那八个美国飞行员落在日本鬼子手里,他发狠地捶墙,抱怨姐和白兰雪废物、白痴、饭桶、白吃饱,八个大活人给看丢了,真没有用,干啥吃的。他一怒就飞到蓟运河八门城和新安镇河段,在稍北一段方便地找到了姐易翠屏和白兰雪、小丙等人,二话没说先揪住白兰雪的手腕子,批头盖脸地就问,你把客人都丢了,还有脸活着?你去死,你跳河去死。
白兰雪痛得咧嘴,易翠屏发横地说,向道,放手,你不好好护卫在渤海的客人,来这儿撒什么野?
蒲公英最听姐的话,最敬重姐的人格,最相信姐的主义,最理解姐的追求,最热爱姐的事业。蒲公英听了姐关于八位美国客人的真正去处的说明,他一手摸着后脑勺子不好意思的向白兰雪道歉。
白兰雪受了委屈,转着眼泪,一转身不理蒲公英。
这可咋办,蒲公英自己惹了祸,自作自受。他狠命地掐自己的肉,先从肉厚处掐,屁股上,大腿上,胸脯子上,胳膊上,脖子上,脸上,脸蛋子都掐肿了。白兰雪受不了了。她抓住蒲公英的手哭了,她说,你别拿文的武的折磨我了好不好?两人抱头大哭。小丙同情他俩,爱犬拿嘴拱他俩。
易翠屏说,拉倒吧,大敌当前,后有追兵,前有大河,我们一百多战士必须渡过河东去。
蒲公英说,姐。我有办法。
白兰雪问,什么办法?
蒲公英说,我得等待机会,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小丙说,那敢情。
易翠屏集合队伍,她在队前讲话,同志们,你们的伊田别动队队长回来了。
她拉蒲公英在队前亮相,大家一看,哇,他就是蒲公英啊,人长的不起眼,听说能耐不小,一阵小声嘀咕。易翠屏说,安静,我宣布,我代理队长被解除职务,一切指挥交由你们队长行使。
蒲公英说,姐,你交了指挥权也不能走。
易翠屏说,我走和不走都一样,我不走,在你们身边;走了也在你们身边。注定我是离不开你们的。
队里发出一阵欢呼。易翠屏挥手说,我们听队长指挥过河。
大家望河兴叹,没船没桥飞过河去?
小丙说,没准就兴一闭眼就到河对岸。
他耳朵尖,听见了船的马达声,叫道,船,船。
蒲公英说,大家注意,听指挥……
一条机动大木船从蓟运河的下游朔河而上。船上有警备队也有日本鬼子,实枪荷弹,戒备森严。他们奉命押解俘虏的八个美国佬回天津。大船在一个被指定的码头靠了岸。码头上早有一股子警备队等在那里。船上的日军指挥官亲眼所见,那八个美国佬就在其中。于是,命令上船。
八个美国佬上了船之后,鬼子官立刻命令开船。把码头上的警备队都甩在船外。大船就要离开码头之时,忽然,跳上船一条大汉警备队长,他说,太君,美国佬是我们捉的,我们要亲手交给赤本三尼太君。不准我们上船的不好,你们抢功的不够意思。你们日本人也是贪天之功以为己功的。
鬼子官说,八嘎,把他投进河里。
四个日本鬼子抬着警备队长就往河里扔。可是,那人噌的一声在空中打了个旋,轻飘飘地落在码头上,他冲着船大叫,你们日本人抢我们的功,什么玩意?你们不得好死。
大船开到河心,日军指挥官在甲板上给那八个美国佬相面,一边看一边点头,啊,都是美国人,没有假。他正得意之时,从天上飞来一群食人蜂,刷的都糊在日军指挥官的脸上,他没有准备,先用手呼啦,后就又拍又打,在甲板上打滚,扑通跳进河里。他的士兵都跑到甲板上相救,也受到一窝蜂的猛烈攻击,跳进河里是他们唯一能和一窝蜂较量的战术。鬼子、伪军大都跳下河。可是,他们在水面一露头就受到一窝蜂的攻击。几乎都在水里窒息而死。
船上只剩下了船长和大副。他俩亲眼目睹了这场人蜂大战之后,惊魂未定,那八个美国佬都恢复了原样。他们就是易翠屏、白兰雪、小丙、安琪儿。小丙和爱犬押着船长和大副来见首长。
易翠屏对船长、大副说,我们是八路军,你们俩是跳河呢,还是听我指挥?
他俩交了枪,把船靠岸。蒲公英带队上了船,向东岸航行。别动队缴获了船上的武器弹药,有小炮两门,轻机枪六挺,长短枪二百以及电台等军用物资一大批。从此别动队每人都使用双家伙,头顶有钢盔,子弹袋换成了子弹皮盒,两架望远镜:蒲公英一个;白兰雪一个。小丙背着电台上岸。
蒲公英说,姐,船咋处理?炸了。
战士们都上岸了。易翠屏急速写了个条子,交给船长说,你们俩都是中国人,不能帮日本鬼子侵略中国。
船长说,是,是。
易翠屏说,如果你们回炉正心,就按我条子上的地址找他们去。
船长接了条子一看,是海上游击队丁大炮、马勺。他说,一定照办。
易翠屏说,你们一旦变坏了心,天上的一窝蜂随时就到。说完就上岸了。
他们把敌人甩在河西,上岸就急速转移,经过了三道港、张胖庄、高庄子,后半夜到达玉田县的霞港村头。忽然,从村头那座小庙的背后传出一声压低嗓门的问话,什么人?
蒲公英立刻命令卧倒,他答话说,我们是伊田别动队飞雪翠。
那边抱怨着就走出一个人来,我听出是你们来,小点声,小点声。蒲公英也站起来,看清了来人就是司令部的警卫营长金丝猴刘韬。二人握手。刘韬说,我来查岗,否则……
易翠屏见了刘韬就知道鹿司令在这儿,心里一热就不容别人说话了,她说,快进村,领我到司令部。
路上,蒲公英问,为什么要小点声?
刘韬说,这是鹿司令的战略战术。敌人知道我们两个团打进平原,但,不知我们在哪儿。鹿司令正和敌人捉迷藏呢。
蒲公英哦了一声,说着就到了司令部,刘韬派人安置那一百人休息,他领易翠屏、蒲公英、白兰雪来见鹿司令。进院刘韬说,鹿司令正睡觉,稍等好不好?
易翠屏说,好,我们就在这儿等。
他们就席地而坐。忽然,屋里亮起了小油灯,发问,谁在外边讲话?是谁来了,进来吧。
易翠屏嚷道,鹿哥,是我回来了。
白兰雪说,你喊啥?知道你回来了。
易翠屏回头说,去,一边溜拉拉蛄去。
白兰雪吐一下舌头。随蒲公英一同进了鹿司令的小屋。他衣冠整齐,游击战造就他睡觉不脱衣,吃饭不入席,地图不离手,运筹实与虚。他同大家握手说,你们辛苦了。蔡妞同志已经安全地把八个美国军人送到了军区。你们牵制敌人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给蔡妞创造了条件。我很感激你们。
易翠屏说,那股敌人还在河西。
鹿地说,不要理他。你们明天回渤海搭救那七名美国军人。
刘韬说,司令员,蒲公英可有一支战斗力很强的连队,有六挺机枪,两门小炮,战士都使用双家伙。
鹿地说,好啊,就编入十一团。
蒲公英冲着刘韬嘟囔一句,就你多嘴。
鹿地说,我们进行的第二次恢复基本区战役基本结束,三个月来,作战50余次,攻克敌人据点40余处,击毙日军200余人,击毙伪军900余人,俘虏日伪军1400余人。缴获大炮1门,轻重机枪24挺,长短枪1600余,除少数县区外,被蚕食的地区全部恢复。敌人挖的壕沟全部填平,伪乡镇政权土崩瓦解,区村抗日政权得到恢复建立,党的组织开始整理。长城南的无人区彻底摧毁,群众又回家居住、耕作了,成为巩固的根据地。滦东、路南、西部的抗日活动都有相当的发展,凌青绥、承平宁地区的抗日形势有好的兆头。在我们长城出现了依靠平原基本区,坚持无人区斗争的新局面。
蒲公英搓着手说,真过瘾,可是我猫在渤海鼓捣那玩意。我都闭塞了,傻了。
鹿地说,渤海的任务,你们三个必须完成,傻,也得先傻几天。除了你们三个,还选不出合适的人来。
易翠屏说,鹿哥你放心,别听向道瞎白话,他最听你的话。他偏气着人,拗着说。
鹿地说,白兰雪同志,你好久没有讲话,你有什么意见?
白兰雪说,我没说的,我们缴获一部电台,归公吧。
鹿地说,你们带去,把他隐蔽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你们就可以直接和我联系。我要一天一个报告。一会儿同青年马克思对一下密码和呼号。
白兰雪点头,鹿司令的信任给她无限的鼓舞。
小丙报告一声就进来说,司令,还有我呢,我干啥去?
大家都乐了,鹿司令说,你就跟他们去渤海,带着你的安琪儿,渤海是大有用武之地啊。
他们一直谈到天亮,还有没说完的话,忽然,司令部参谋常汝林进来说,司令,敌人出动了。
鹿地说,几路?
常汝林说,从窝洛沽来一股伪军400人,从鸦鸿桥来一股日军约170人,玉田县警备大队约400人,总共1000人,分三路而来。
鹿地说,继续侦察。
易翠屏说,鹿哥,我们参加战斗吧。
鹿地说,不,你们先走,去完成任务。只是饭没吃,觉没睡就走,我心里过不去。好战士不动情,你们去吧。
易翠屏、蒲公英、白兰雪、小丙依依告别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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