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欣拿了宫下的钥匙急匆匆地来到北特警宪兵队,他竭力保持着平静。他看周围没人就钻进了宫下的办公室,奔到保险柜前,一把钥匙一把钥匙地对准锁孔旋转,怎么也打不开,急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急中他踹了保险柜一脚,奇迹出现了,他终于打开了保险柜。取出一搭子卷宗,他急速地翻阅。忽然,院子里有了脚步声,边走边说话。话音越来越近了。朱欣拔出手枪,准备应付不测,他贴近窗口,观察动静。
院子俩日本宪兵巡逻,边走边说话。这时,迎面来了一个便衣特务说,二位怎么没有参加宴会去?一个宪兵说,宴会的没有,你酒的有?便衣说,有,大大的有,来这边的咪西。
朱欣松了一口气,急忙地继续翻文件。
他奉命查找高老蔫和吕钟的供词,以便采取紧急措施撤回情报网。另外,这次会议时间地点的暴露,是否我们内部有鬼子派进来的特务,宪兵档案里可能有特务名单。朱欣肩负这两项任务冒险闯宪兵队。可是,他一点收获也没有。急忙撤出。
朱欣回到饭庄休息室门口时,恰好服务生拿着宫下的军衣回来。看得出她挨了训斥和辱骂,脸上三道手印子是宫下打过的痕迹。朱欣说,你回避,我来。他接过衣服,顺手把钥匙挂在宫下的衣裤上,进屋说,宫下先生,服务生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为一个服务生生气,与你的身份不合。宫下摸一摸钥匙还在,放心了说,吆西。朱欣说,我陪先生再喝几杯,来来来。
没有不散的宴席,朱欣回家。鼹鼠小桃一见就阿弥陀佛地念佛,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回不来了呢,说着呜呜地抱住朱欣痛哭起来。朱欣说,麻烦大了,高老蔫叛变,吕钟供出了什么不清楚,被俘的战友们不知下落,死活不明。要快向山里报告。小桃说,我立刻和李善联系。
朱欣说,不,我俩一块去。高老蔫的叛变,那就意味着我们秘密工作的公开。意味着我们的生命危险将至,我们必须撤退。小桃说,我们不回来了?我得拿几件衣服。朱欣说,家要保持原样,不要像落荒而逃的样子,要像出门串亲戚。
他们出门回身锁了门,叫了洋车一直奔了钓鱼台出渤海。可是,他们发现钓鱼台卡子都是个陌生人,鬼子加了岗。鬼子拦住他们,朱欣出示了证件。宪兵队长宫下就从岗楼里走出来,哈哈大笑道,朱科长,没想到吧。朱欣快速反应,拉着小桃急忙往外逃走。可是,鬼子宪兵的刺刀顶住了他们的胸膛。夫妻俩被鬼子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
宫下队长怀着一网打尽的快乐心情命令带走。朱欣两口子被推到鬼子的摩托车前,强令他们二人上车之时,忽然,一阵风易翠屏、一窝蜂白兰雪、一棵草蒲公英拦住去路。一阵风一扬手,从空中飞来24枝花和一团食人蜂,一古脑地糊上宪兵们的脸,一顿猛蜇。
鬼子没有准备,以为俩女人,一个男人,都是徒手支那佬儿。没想到受蜜蜂的攻击。宫下命令还击。手脚快的鬼子忽拉脸上的蜜蜂,就顺过枪来。易翠屏弹出无数的药丸,丸丸击中鬼子的眼睛,鼻子,口腔,手,鬼子痛得扔了步枪,在地上翻滚。一个鬼子驾着摩托朝白兰雪冲来,想压死白兰雪。可是,白兰雪没有躲,就劲伸手抓住摩托抡出了十米远,鬼子车毁人亡。宫下拔出手枪时,他的手掌被一颗药丸打穿,流血。他嚎叫着逃窜。蒲公英挥枪打了一梭子,撂倒了几个鬼子,最终还是叫宫下抱头鼠窜了。
一棵草蒲公英给二人松绑。小桃抱着易翠屏、白兰雪不知怎么就眼泪刷刷地流。朱欣紧握蒲公英的手说,你们来的真及时。易翠屏说,快撤。鬼子大队一会就来报复。我们上山。
一路上,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题。
八路军鹿司令站在毡帽山上,他身后跟随着刘韬、常参谋、青年马克思、谷雨等人。山坡上掩埋着三百多战士的遗体。新坟已经长出了茂密的嫩草,谷雨在东卢周的坟前默立着。老周牺牲后的这些日子是她最难熬的。她怎么也不相信老周真的死了,也许有一天他突然站在她的面前说,抗战胜利后我们就结婚。
谷雨默默念叨着那首她新填的词《长相思》:
山招魂,
水招魂,
此日一家若比邻,
东风处处春。
云一村,
树一村,
犹叫斯人常忆君,
年深情更深。
鸽子谷雨由默念到轻声地哭诉《长相思》,那饱含思念之情的读音在大山深处久久地回荡。青年马克思和常汝林陪伴在谷雨左右。心情沉重的鹿地在墓旁远眺轻声地说,你不精简,敌人用刺刀给你精简,你不转移,敌人用机枪叫你转移。不知怎么抒发他的爱与恨。是经验的总结,是环境的警示,是对战友的抱怨?还是痛惜?说不清楚。
朱欣夫妇归来之时,周艳也赶来向鹿司令报告工作。鹿地说,高老蔫叛变,朱欣他们已经暴露,城市的工作全靠你们了。必要的时候,你们也撤回来。她敬了礼说,我们队伍里出了叛徒,我们就有危险。可是,我们俩不怕,我要以哥哥为榜样,完成哥哥未完成的事业。说着周艳就扑到哥哥的坟上放声痛哭。哥的一切一下子都涌进她的大脑。哥是1908年9月23日生于朝鲜平安北道义州郡红南洞。1914年随父亲侨居中国通县读书。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七、七事变后,任中共渤海工委书记,领导了1938年开滦矿工大罢工和工人武装抗日起义,创建了长城抗日根据地,坚持长城抗日游击战,在根据地和长城地方党组织建设上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特别是在恶劣的战争环境中,始终保持扎根群众之中的优良作风,深受根据地人民和干部的爱戴……
那首《长相思》的词又回旋在空中,谷雨拉起周艳在墓前苦思。鹿地和大家脱帽向三百烈士墓默哀。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和业绩吧。
鹿地把队伍带到口北根据地,召集特委特别紧急会议,研究应变东卢周牺牲、高老蔫叛变、吕钟被俘后的严重形势。在西部的西卢贾、豹司令,在北部的政委北卢姚,在南部的参谋长南卢陈都及时到会。鹿地说,我提议,东部的工作由豹天同志统管。你们的意见如何?大家说这样甚好,老周走了以后,东部不能留下空白。豹天说,我接受党的派遣,西部工作就有劳老贾一个人了。
鹿地说,高老蔫熟悉我们的一切,他归附了日本鬼子,我们必须重新调整我们工作的一切方针、政策、方法、战法,渤海的情报联络站已经撤回,平津的也要撤,派进东北的注意隐蔽。主力部队要重新调整、改编,他这一手,给我们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南国象陈老六说,我乍一听他姓高的叛变,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大吃一惊,我俩生死之交从此决裂。当初我俩和刘仙舟势不两立,你死我活,今天,他倒和刘仙舟坐到一条板凳上去了,不可思议。我非杀了他不可。
鹿地说,是啊,不可思议。但现在还不能杀他,我们需要观察。做他的工作,请他回来,千万别留下千古骂名。他平时斥责汉奸声嘶力竭,如今他怎么说?他很注重名声,但愿他能自己回来,回到抗日战线上来。
北卢姚说,对叛徒不能姑息迁就,我们见不到他的人,就在报纸上揭露他的叛徒嘴脸,谴责他投靠鬼子的罪行。必须在全军中和根据地人民中宣传高老蔫投敌叛变,借此教育干部战士站稳革命立场,和叛徒高老蔫划清界限,激发干部战士抗日热情,英勇杀敌。
西卢贾说,我不赞成在报纸上公开批高,以免引起混乱。我赞成先召开战士干部大会,传达高老蔫投敌的事件。让干部战士自己教育自己,从此事件中吸取教训。目前最要紧的是尽量减少由高叛变所造成的损失。
鹿地说,城里的情报网已经撤回。他现在威胁着吕钟同志。目前最紧迫的事情是营救被俘的吕钟。谁能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在城里的网都撤了,靠谁?必须派进人去。派谁?
陈老六说,我可想不出合适的人选来。
豹天说,蒲公英,易翠屏,白兰雪,这都是能人,机灵,有胆,有谋。这次若不是他们,城里的老朱他们就回不来了。
不等豹天说完,北卢姚抢话说,不行,不行,这次他们的行动是自作主张无组织无纪律的行动。他们三个中,一个在教导团接受审查;一个不务正业;一个私自面见鬼子宫下。这三种人不可用,不可造就,永不能带兵,我要先撤了他们仨的职。
豹天说,营救吕钟的任务交给我了。但,我必须要这三个人。司令、政委答应不?
西卢贾说,没时间辩论了。
南卢陈说,决定吧。我赞成老豹的意见。
北卢姚不语。鹿地就拍了板定了音。
老豹接手东部的工作第一件事就是请易翠屏、蒲公英、白兰雪三位来司令部谈话。豹天出门见山,他说,你们三个在乎你们的职务吗?对于豹司令提出的怪问题,他们仨憋着不言语,半天扑哧大笑,哈哈笑弯了腰说,轻巧,没把自己当回事。豹天说,这我就放心了。你们就撒开膀子干。任务就是一个,救出被俘的吕钟同志来。我不下命令,你们先说,愿意不愿意干这个事?
易翠屏说,任务很艰巨,只是……
豹天打个停的手式说,先回答我的问题。
三人说,愿意在豹司令身边工作。痛快。
豹天说,就这么说定了,下边的事情,吕钟在哪儿,伤情如何,怎么救,是武装的,还是花钱疏通,等等,我不能提供任何帮助,全靠你们自己,灵活运筹,当机立断,自作主张,不要请示报告,贻误时机。我就是要吕钟这个人。
蒲公英说,不完成任务不来见你。精明。
豹天说,是这话,你们说吧,要多少兵力?要谁我都给,双枪手王殿,鲶鱼嘴大炮,刺猬马勺,大龙、小虎,还是斧子,淑敏,蔡妞,二瑞,小常,丙家姐弟,青年马克思,顺风耳谷雨,机灵鬼刘韬,或是老寿星,两边通的三脚鸡潘耀祖,大喜二喜都行。他们都是八路军中的英雄。
白兰雪说,累赘。
豹天说,出发。
一阵风易翠屏、一棵草飞毛腿蒲公英、一窝蜂大力士白兰雪三人化装成江湖艺人以及招之既来,挥之既去的24枝花,在渤海的繁华街——小山一家旅馆住下。白兰雪派一枝花变作蜜蜂到宪兵队的狱中侦察吕钟的情形。她去不多时,回来说,吕钟不在狱中,大家吃了一惊,难道鬼子杀了吕钟不成?
高老蔫向鬼子赤本三尼说出了吕钟的真实身份。赤本三尼抒了一口气,啊,延安派来的情报部长这条大鱼终于落在我的手里。这个人物可比高老蔫重要得多。于是他命令宫下把吕钟送进陆军医院开刀取弹片,之后就把吕钟秘密关进开滦医院高级病房软禁起来。四周布满公开和秘密的警察、宪兵、特务。不准生人靠近。
吕钟躺在柔软的钢丝床上,也不舒服,发涨的头昏昏沉沉,好比押了一块大磨盘。日本医生、护士走马灯一般出出进进。打针的,送药的,量体温测脉搏的,拿听诊器在胸部移动的,他们都是笑脸来笑脸去,是一个师傅训练出来的徒弟。显示他们日本鬼子侵略别国是最最人道的。那些说客(都是中国人,在渤海有头有脸的)张口闭口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显得那么理屈词穷,都是外人教的,鹦鹉学舌,一副奴才相,暴露无余。奴才没有人格尊严,可悲,可叹。
更有女奴才,卖女相女色女态女秀下半身,吃日本饭长了一身贱肉,对吕钟动手动脚的。吕钟是铁打的金刚,眼不看,心不动。
吕钟的心里早有了谱,赤本三尼就是要从他嘴里套出情报来,情报被榨干之时就是他生命结束之日。价值就是对方的需要。在满足对方需要的同时,也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肉体是有价的,灵魂是无价的。
那些演技拙劣的杂耍过后,宪兵队长宫下粉墨登场了。
宫下说,吕桑,你金钱的不要,女人的不要,高官的不要,是中国人的这个(伸出个大拇指)。
吕钟说,谢阁下夸奖。
宫下说,你的不如高的聪明,他什么的都要,高官、金钱,美女,豪宅,轿车,保镖……
吕钟说,哦,这么说他和鬼子穿一条裤子了。
宫下说,是皇军,不是鬼子。按他提供的线索,皇军破获了在渤海的八路军情报网。他们都是谁,叫什么名字?
吕钟笑道,皇军既然都破获了何必问我?你去问高老蔫好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出卖了自己,出卖了战友,他死有余辜。
宫下说,听说北卢姚西去陕甘宁边区?出席什么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
吕钟心里一沉,又准是高老蔫说的了,那也必须否认,他说,不对。
宫下说,平西派来了一个情报负责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吕钟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宫下说,你的电台哪里去了?
吕钟说,那天在杨家铺作战时被你们的炮弹炸坏了。
在他们言来语去之时,一只蜜蜂飞来,盘旋几圈就飞走了。蜜蜂就是24枝花之一的牡丹。她回来报告说在开滦医院发现目标。易翠屏说,哦,开滦医院,好,我们去证实一下。白兰雪说,怎么证实?易翠屏叫白兰雪及24枝花在旅馆待命。她拉着兄弟蒲公英进入了西山道开滦高级员司住宅区,敲了开滦医院院长林儒教授的家门。
女佣开门问,您是哪位?有何贵干?片刻,女佣哇的一声说,这不是风仙吗?请,许多年了我差一点认不出来。抱歉。女佣冲着上房高声叫道,太太,有贵客光临。
林院长和夫人从楼上的卧室下楼来到客厅,见了救命恩人就要顶礼膜拜。一阵风易翠屏搀扶着二位老人落座。女佣上茶。易翠屏抚摩教授太太说,都好了?林太太说,都好了!她站起来演示给易翠屏姐俩看。林教授不语。林太太说,家里出了大事。请原谅他不乐而失礼。小姐和女婿不知去向,传说是被鬼子抓了去,门口附近常有生人转悠,闹得很恐怖。易翠屏说,你们的女儿小桃和女婿朱欣已经回到根据地,放心。林院长听了说,当真?蒲公英说,我们刚从根据地来,他们叫我给老人家带个平安话。
林太太念佛,阿弥陀佛。
易翠屏说,这一程子鬼子折腾得凶,他们俘虏了八路军的一位首长,听说住在开滦医院治伤。林院长可见过这位首长?
林院长说,我听说有此事,在208病房来了一位特殊病号,把中国医生护士全换掉,都换成他们日本人,不准中国人靠近。
易翠屏说,我们必须把他抢出来,请院长提供帮助。
林儒画了一张医院的草图,通向208的路径,入口,出口。208房间鬼子的岗哨位置,流动哨的路线。他说,我老了,不然,我要和你们一起参加战斗。
易翠屏拿了图说声谢就告辞。
姐俩回到旅馆就和白兰雪研究这次救吕钟的计划。夜深时他们带24枝花就进入了开滦医院,奇怪,怎么没有遇见一个鬼子的岗哨?他们冲进208房间时,目瞪口呆,208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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