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章 获情报赤本遣重兵 及时雨责令早转移





  川岛回到渤海却没有把俘虏的小八路交给赤本三尼处理,而是秘密地把他带到王玉清的影园子。现在,影园子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她问,王老板回来了吗?

  老头说,没有。

  川岛说,我累了,到楼上歇一会,关上门,谢客。

  老头说,我给阁下开门去。

  川岛说,我有钥匙。回手给老头20块大洋说,到馆子叫几个菜来,买一身时髦的男装和一顶学生帽。

  老头哈依一声,乐呵呵地去了。川岛上楼开了王玉清卧室的门,径自走进。回头时,那个小八路不敢进,在门口站着。她说,进来吧,这就是你的屋。你脱了这身脏衣服,进浴室去洗个澡。小八路不知所措。川岛说,别不好意思,这间屋,没别人,就是你和我。说着把他推进浴室。老头办完了差,把饭笼、衣帽放在桌上,回手说,这是找回来的余钱。川岛说,你收着吧。老头说,一半也没有花了。川岛说,归你了,收着就是。

  老头满意地谢了一声就退去。

  川岛拿新衣服进浴室。

  小八路咤的一声尖叫,你出去。

  川岛说,你还知道男女,不傻。洗完换上新衣服。

  小八路出浴,川岛请他吃饭。她说,你喝酒不?他摇头。哦,我也不喝。我们一块吃。今天我们只谈家常,不谈战事。川岛不断地给他夹菜说,慢点吃,别狼吞虎咽,小心噎着。可见你们吃不饱。小八路说,饥一顿,饱一顿,撑个死,饿个昏。川岛说,你家还有什么人?小八路说,爹、妈、姐和我。川岛说,娶媳妇了吗?小八路脸一红说,没。川岛说,我知道你没娶媳妇,有情人吗?小八路不懂。川岛说,就是相好的。小八路不语。

  川岛看着他吃,心里盘算,他什么也不懂,是根没有人生启蒙的木头,须阳气动跃,触地而生。饭后,小八路就打瞌睡,川岛说,脱了衣服钻被窝里好好睡,没人打搅,没有枪声惊扰,爱睡多久就睡多久。我也洗个澡,洗完就走。

  小八路躺在被窝里,一挨枕头就发出匀称的鼾声。川岛进了浴室泡进浴盆里。她叫道,喂,你睡了吗?帮我搓搓背,劳驾了。她叫了几声没有回音。她出了浴盆披了一件浴巾走到床前,小八路睡得甜甜的。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呼唤。于是,她就和小八路并躺在床上,抚摩着他睡去。

  第二天,清晨薄雾,蒙蒙细雨。川岛睁开眼睛的时候,小八路围了一件上衣蹲在墙角恐惧地发抖。川岛一笑道,你怎么了?小八路说,昨晚上趁你睡着了我看你了一眼……川岛不在乎地说,我知道。小八路吃惊地说,你知道?川岛笑得弯了腰说,看也看不死人,你看吧。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看吧。你以为偷偷的看我就没感觉,是根木头,是具僵尸,我是怕把你吓跑了才没有吱声,假装睡不醒,打呼噜,由着你的性看,要怎样看就怎样看,要看多久就看多久,我感到非常好,幸福极了,从未有过的快感。你不但不要内疚,自责。我不怪你。还要给你更大的勇气。小八路说,你不怪我?川岛说,你过来。小八路半信半疑地走到川岛的面前。川岛拉住他的双手说,你是第一次看见光身女人吗?小八路说,是。川岛说,你看了我,从此,你就属于我了,我呢,也就归你了。你乐意什么时候看,我就什么时候答应。小八路说,昨晚是偷偷摸摸的看,胆战心惊,那也是腾云驾雾的,妙不可言。我想现在就试试,眼看着你,你答应了,我就放开胆子,全力以赴。川岛说,那敢情好,来尝试一下吧,我教你。小八路像那天抢那个连着八路军首脑性命的纸团似的扑向川岛,而现在他扑向的不是拉嗓子的纸团而是光滑而绵软软的肉团——川岛这个光身女人。

  屋里阴雨密布,窗外暴风骤雨。内外平息之后。川岛的面颊流淌着眼泪,小八路怀着耻辱感不安地问,我欺负了你吗?我真该死,说着就打自己的嘴巴。被川岛一把拉住说,时至今日,你还不懂得我的心吗?我是不是诚心待你?可是,你连名字还没有告诉我。我不怪你,只怨自己命苦,好心换不出驴肝肺来。叫我好伤心啊。小八路说,我叫赵影,是行署主任高老蔫的通信员,这次奉命给丰滦迁联合县送通知,10月20号在皈依寨召开特、地、县三级干部会议。一夜之间他吞下去的又都吐了出来。然而,他并没有察觉自己的瞬间之变,不知顺着排泄物而流失了做人的尺度。最终因他年龄小涉世短,趟不到川岛的深浅。

  川岛不动声色说,你那天吃了的纸团就是这个内容吗?

  赵影说,是的,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川岛说,那是当然,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记住,不能说你是八路军,那个守门的老头问起来,就说你是我亲侄,我是你亲姑。从满洲来渤海读书。你必须改姓金,叫金昭影。

  小赵说,是,亲姑姑。

  川岛亲一下小赵说,多乖的孩子。说着她迅速起床,不洗脸不刷牙披头散发就走了。出门口又回来说,你别出门,老头给你送饭来,你先吃,别等我,晚上我就回来陪你玩。记住,我是你姑姑。

  川岛违背诺言把小八路吐出的八路军的首脑会议通知时间地点内容都报告了赤本三尼,她说,这才是八路军首脑的重要会议。赤本三尼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即调遣27师团,独立混成第八旅,北特警1482、1484、1486部队,以及大叫驴刘仙舟的警备队、热河的一心队约七万多人,连夜向丰润皈依寨、杨家铺一带秘密集结。

  八路军各级首脑都陆续向皈依寨一带集中。他们都不知会议时间地点已经泄露。会议举行期间,司令员鹿地在一家农民的小屋接见刚从敌占区逃出来的影园子老板王玉清。老三把他哥引荐给鹿地说,这是我二哥。鹿地握着他的手说,欢迎,欢迎。老三说,司令,我二哥有个毛病,就是爱抽大烟。鹿地说,先给一点烟膏子,犯烟瘾了吃一点,慢慢地戒掉。王玉清说,谢司令关照。一阵风易翠屏端来了枣叶茶说,王老板喝了我的回炉正心茶,你就没有大烟瘾了。王玉清怀着与大烟彻底决裂的胸怀一扬脖喝干,说,我从此洗心革面发奋为雄重新做人。鹿地说,我们新成立了新长城影社,苏勉、苏旭、张茂兰都在这儿,是你的同行,你到影社去工作,继续唱影,发挥你的专长,以皮影为武器抗日救国,复兴中华。

  王玉清卷着帽子行礼说,我会干好的,不辜负司令的期望。

  鹿地说,老三,你送二哥到罐头山。

  王玉清哥俩出门口,迎面碰见一棵草蒲公英和叶子。王玉清一见说,这不是叶子小姐么?叶子没吭声,装作不认识就过去了。王玉清向弟弟耳语说,她可是川岛的副官,怎么混进八路军里?老三说,她是名牌的特务,牛宜轩被关起来,我们就把叶子看起来,她哭着嚎着要见司令,这不,她就来了。

  叶子见了鹿司令很有教养地行鞠躬礼,用中文说,我认识鹿司令。那年在遵化汤泉谈判,我随川岛将军与阁下和谈赤本三尼的事,我见过阁下,事隔多年,您也许记不起来我,可我牢记您的面容,那样慈祥,和善,像我的兄长。我请求把我放回去。我相信您能放了赤本三尼,也就能放了我。我怀着这样的信心冒昧请求。请司令员格外开恩。

  易翠屏端了一杯枣叶茶,叶子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一饮而尽。

  鹿地说,好吧,我答应你回去。

  叶子喝了易翠屏的回炉正心茶,顿觉清醒。一听司令的话一反常态忙说,我不回去了。我不能回去。

  鹿地说,为什么?

  叶子说,我回去就是死,我就是第二个白兰雪。

  鹿地说,有理。那就把你编进教导团,和白兰雪在一起。

  叶子吓得摆手说,不,我杀过白兰雪,我没有脸面对她。更怕她那些食人蜂。

  易翠屏微笑不语。鹿地说,那就去反战同盟,那有你的同胞,他们都是反对日本侵略战争的,和他们在一起学习文件,读报,收听新闻,接受新鲜事物,关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状况。

  叶子说,他们都是男的,我可受不了他们的狎侮亵慢。

  鹿地说,你挑上哪儿?

  叶子说,我刚才看见影园子老板王玉清,我跟他学唱影去吧。前几年她到日本访问,我就跟他学过唱影。说着她就来一口哭迷子:我的夫哇!

  一句哭迷子,把大家唱得震惊了,全屋鸦雀无声。半晌才发出一阵掌声,易翠屏拉住叶子的手说,哎呀,真了不起。

  叶子说,我就会这一句。惭愧,惭愧。

  鹿地说,向道啊,你派人把叶子送到长城影社去。

  飞毛腿蒲公英立即派小丙执行这个任务。易翠屏送他们至村口上路。

  夜幕笼罩小山村,鹿地说,那部电台就给你们十二团使用。翠屏啊,你叫青年马克思或小谷给十二团培训一名报务员来。

  易翠屏说,我明天就去办。大哥,我们老猫在一个地方开会有危险啊。

  鹿地说,你提醒得对,会议就差明天一天了,结论报告会在另一个村子举行。他叫道,刘韬,通知下去,明天的会议在李庄子召开,现在立即转移。

  刘韬说,是。

  在李庄子召开的三级干部会议结束了,鹿地命令立即转移。东卢周说,我们有些事情比如减租减息,合理负担等,还得讨论讨论,各县领导干部不容易集中,就手耽搁一天,就一天。鹿地说,要精简会议,会后立即转移,说完鹿地就带十二团和警卫营、医院向下水路一带转移了。军分区司令部报务员谷雨跑来和东卢周告别说,我随鹿司令走了,你们也别肉着不走,快一点。东卢周说,知道了,你们走你们的,别管我。谷雨说,我不管你,谁管你?他答应着,好好好。特委组织部长东卢周、社会部长吕钟带特委机关以及四百人的警卫部队转移到一个叫杨家铺的村子。吕钟说,我们应当过还乡河西岸宿营。老周说,已经是后半夜了,夜间过河没有渡船,先在村里休息吧,明天早晨过河向西转移。

  老乡的茅舍,小油灯下,东卢周批阅文件。警卫员说,周部长,睡吧,太晚了。老周说,你先睡,别管我。他回头之际,警卫员已经打上呼噜了。老周正在草拟《关于继续推行合理负担政策的若干意见》,伏案疾书,不顾疲劳。

  东方发亮,云黄天淡,晓色一川。吕钟披了衣服出东屋看西屋老周还在亮着小油灯。他到后院小解,忽然,机枪连续扫射,一排子枪弹打在吕钟身边的墙上,险些被击中。他迅速隐蔽,向枪响的方向观察,发现,村北的东山被鬼子占领。机枪从许多方向往村里猛烈地扫射。

  吕钟急忙回屋时,大家已经被枪声惊醒,他说,是敌人的突然袭击,大家立即收拾文件,马上转移。他们拉着牲口,背着文件,拎着枪支向没有枪声的村南移动。出村才发现东西两山的制高点都被鬼子占领。他们向南边跑了二三里与行署主任高老蔫和他的警卫连相遇,吕钟说,高主任,我们向外转移,你们怎么还……

  高老蔫说,我们从东边的何家营来,那儿发现敌人的埋伏,我们差一步就钻进去了。

  吕钟说,杨家铺村外的两山都被鬼子控制。

  高老蔫说,那我们向南李庄子转移。

  吕钟说,老周他们还在村里。

  高老蔫说,通知他们快向南。小赵,赵影。他连叫了三声,没人答应。骂道,这小子跑那儿背风去了?时至现在高老蔫才发现他的通信员赵影已经不在身边,才想起他曾派小赵送会议通知还没有回来。可是,已经几天了。他问身边的人,你们谁见小赵了?都说没有。高老蔫手背敲着手心来回渡步说,这个小赵是咋啦?是开小差了,还是被俘?他心里一沉,槽糕。

  吕钟说,高主任快拿个主意啊,时不我待。

  高老蔫说,我们向南,你派人进村叫老周他们快随我来。

  吕钟说,你们先走,我亲自回村去。

  村里乱成一片,街上人们跑来跑去。敌人的火力更加猛烈,爆炸声震耳欲聋,村北那间民房被鬼子的炮火击中起火。吕钟冒着敌人的炮火冲到村东的一家,找到了东卢周,在场的还有特委宣传部长吕光和他的妻子俞芳,特委委员丁振军,特委秘书长李杉。他们都摸不准敌情,不敢贸然突围。吕钟说,哎呀,情况紧急,快下决心向南突围。否则,敌人迂回到南,我们就失去了突围的时机,请快下达命令。

  老周说,我估计是和敌人遭遇战,不是敌人的专门奔袭。我们手上有两个连,有24挺机枪,火力配备较强,可以和敌人较量一下。

  吕钟说,不,周部长,这个判断不对,敌人是有目的的,企图一举消灭我分区领导机关。请快撤,向南撤。

  就在这时,高老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南边也遭遇鬼子的袭击。我们都退到村子里了。

  吕钟一听,失去了战机,怎么办?

  老周说,我们先占领北山抵抗,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特委机关人员马上集合,随部队上山投入战斗。

  村北的后山就叫毡帽山,形状像个帽子,光秃秃,他们的行动企图就轻易地暴露了。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敌人的火力就全部集中到后山,子弹、炮弹雨点般地落在八路军的阵地上。

  凉秋半破,风又飘飘,雨又萧萧。特委的领导们都进入了山顶的一座破庙里指挥作战。老周后悔,他拉过吕钟悄悄说,敌人是有备而来的呀,是奔袭合围,这是一场恶战啊。

  吕钟说,周部长,你就别后那个悔了,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东卢周拿个背包,抖落出文件,有的是他刚刚草拟的,有的是他批示过的,有的是上级的指示,有工作经验总结,有干部名单,党员履历,都是党的机密。他亲自点火烧毁。顿时,一股青烟冒出庙外,因为有雨,烟没有升高。有战斗经验的高老蔫跑进来说,你这是干啥,怕敌人不知道你在庙里藏着?他说着脱下被雨淋湿的衣服盖在火上扑灭。老周拣了那些没有烧尽的文件撕碎,扬撒在雨水里。

  高老蔫说,你只知道料理后事,涣散军心。你们听,敌人只在正面向我们开枪,说明鬼子还没有全包围毡帽山,我命令从北面突围。

  老周看到一线希望,便命令向北突围。可是,就在他们烧毁文件之时,鬼子已经迂回到山北,把整个毡帽山团团围困。八路军突围无望,难免这一场恶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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