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贼冈村暗摆封杀阵 齐将军纵马惊兰雪





  白嘴鼬川岛发了怒,下令开枪。

  赤本三尼拦住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川岛说,不,己所不欲,必施于人。

  赤本三尼说,拉倒一麻斯,撤。他回头对朱铁军说,拜托,请把马转交鹿司令。你快带你的弟兄走吧。

  川岛怒气难消,赤本三尼说,我安然回来,就是万幸。

  从此两军罢兵,各走个的阳关道。赤本三尼由川岛、铃木护送到北平。

  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大将立即电告日本国陆军部并转奏天皇陛下:赤本三尼大佐安然归来,养息数日,即护送回国。

  陆相立即回电庆贺,并嘉奖川岛芳子营救成功。

  冈村举着电报说,川岛君,陛下要亲自为你颁奖,为你举行酒宴。

  川岛说,谢陛下厚爱。可是,我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冈村说,你大功告成,还有什么事做?

  川岛说,在营救赤本三尼期间,我一个女子忍受了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责难、作弄、欺骗、凌辱、谩骂、唾弃,我憋了一肚子火必须发泄。不然,我可要发疯了。司令官阁下,给我一个师团,我要亲自扫荡长城,消灭八路军,活捉鹿地,绞死豹天。

  冈村说,消灭八路军,你的动手的不要。我的已经准备好了。请看。他把川岛、赤本三尼、铃木等军官领进指挥作战黑古隆冬的秘室。开了灯,拉开一幅黑红色的布幕帘,显示一幅大圈套小圈的军事地图。冈村拿起一根细长的指挥棒讲解,他说,经过几个月的秘密准备,完成了一个周密的作战部署。二十七师团在渤海各点,混成独立十五旅在北平以北昌平、怀柔、密云一线,关东军五个独立步兵联队在长城一线,加上满洲国军、治安军总共六万兵力,隐蔽在各点机动部位。八路军两个主力团兵力不过五千人。世界一流训练和装备的皇军十倍于八路军。他们都是刚放下锄头的庄稼佬儿,谈不上训练,装备也是大刀长矛土枪土炮,子弹不足。我的部署四面包围了八路军的根据地。西起古北口,东至冷口,又沿滦河南下至滦县。再从滦县沿铁路西至渤海、芦台、宁河、宝坻,又从通县沿潮白河北上至古北口。冈村拿着指挥棒在地图上划了一个老大的圈圈儿。

  川岛笑了说,这一下八路军可就插翅难飞了。

  赤本三尼不语。

  冈村放下那根棍说,自从长古川少将的座机失事及赤本三尼大佐被俘,我就着手这个封杀阵的部署。现在,赤本三尼大佐业经川岛小姐营救归来,我就没有什么顾及的了。我命令。

  哗啦一声军官们就像大雁起飞似的站立起来,笔棍条直地听令。

  冈村说,皇军要全力作战,收缩包围,把八路军从山区逼到平原,与之决战。

  众军官除了一个人之外都哈依一声。

  这个人就是赤本三尼。

  冈村说,赤本君已被赤化,即刻回国,洗刷脑筋。华北皇军即刻实施封杀阵计划。

  北部防区司令官铃木回到渤海,秘密调兵。夜深了,他秘密召见佐木、高贝秘授说,冈村大将要我们把胶皮的皇军士兵撒到那边去。

  佐木问,阁下的意图是——

  铃木一笑说,就是要告诉八路军,皇军的兵力不足。你的明白?

  佐木哈依说,我的明白。

  铃木又秘密召见翻译兼特务队长潘耀祖,他问,潘桑,你手下有多少人?

  潘耀祖说,二百来人。

  铃木说,拿出一半来,去投八路。

  潘耀祖说,太君的意思是——

  铃木说,我的意思的没有,老猜测的不要。让你的人说,皇军要撤退的干活。

  潘耀祖回到他的特务队,二疙瘩说,队长,有啥任务?潘耀祖说,要你去投八路,你去不去?二疙瘩说,别逗了,我到那边去,还不把我吃了。潘耀祖说,我们去是假投降,你一去,就说是弃暗投明,就更令他们相信。你必须去,顺便会会你媳妇。这是铃木太君说的。

  二疙瘩无耐跟着大流就进了山。潘耀祖的特务们摇身一变就成了不忍压榨的工人,破产的农民,治安军的逃兵,指点江山的学生,失意的恋人,追逐个人自由发展的知识分子,他们都怀着满腔恐惧的鬼胎参加了八路军。顿时,吹来一股鬼子要撤退的邪风。

  这股风首先吹到了《救国报》编辑部。总编杨昭正读李清照,她反复地念着: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她自言自语说,那还用问吗?于是,她蹦蹦跳跳无忧无虑地跑到司令部门外说,报告!

  里边说,进来吧。

  杨昭挑门帘子进来一看,屋里只有政委北卢姚在看《救国报》。她本来找的就是他,可是,她偏问,鹿司令呢?

  北海蛟姚楚人说,他是大忙人,到教导队讲战略战术去了。

  月里兔杨昭说,他忙你闲,那就请政委写篇社论:大战红五月。

  北卢姚说,好,好,这个题目就非常好。目前,有迹象表明,鬼子苦于兵力不足,反复调动,捉襟见肘。鬼子从春天就嚷嚷大扫荡,嚷到今天也扫荡不起来。正是我军开展大战红五月的大好时机。这篇文章我写了。

  杨昭说,慢慢写,别累着。

  北卢姚说,我是政委,要全力支持你办好报纸。敌人对《救国报》恨之入骨。说明你办的报很有战斗性。报纸就是鼓舞士气、打击敌人的有力武器。

  杨昭心里热乎乎地说,我们不常相聚,我照顾不过来你,你自己当心。

  姚楚人说,我好好的,你可要自己当心,你不要忘记你已经怀孕。

  杨昭说,我是医生,还是妇产科毕业。

  北卢姚说,好好,但愿我们的儿子平安出世。

  杨昭寻思了片刻说,社论还是不用你写了,我请鹿司令来写。

  杨昭心里甜甜的,飞出司令部的门口,迎面遇见尖兵剧社的演员白兰雪。她嘻嘻一缩脖笑道,昭姐,瞧你从这儿出来满面红光,有啥喜?

  杨昭无意脱口而出说,你监视我?

  白兰雪吃了一惊,以为自己暴露了身份。赤本三尼被俘期间,她可是不敢露面,处处小心。现在赤本三尼回去了,她也松了一口气。于是,她说,看你和政委是天生的一对,叫人羡慕死了。

  杨昭说,咋啦,着急了。八路军中有许多好小伙子,你看上哪个了?我做媒。

  白兰雪说,你取笑我。说真的,不打仗了就想这些闲情。

  杨昭立了目追问,谁说不打仗了?鬼子还占领我们的国土,我们就必须抗日到底。不驱除日寇绝不罢休。

  白兰雪忙改口说,我是说战斗空隙呗。你刚才的样子好凶啊!

  杨昭说,你可沉不住气了,像个毛脚鸡。啊?看上哪个了?说。

  白兰雪说,好你个杨贵妃,你敢捉弄我,你招打。

  她俩一个跑一个追就跑到打谷场上。泉庄村头场边的树杆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上写《论持久战》四个毛体大字。司令员鹿地仔细地讲解。场上百十几个军队和地方干部认真听讲。杨昭摆摆手,她们停止追逐。白兰雪说,我去练节目。杨昭拣了块砖头当座位,就坐在人后,边听边作记录。下课的时候,杨昭问鹿地说,司令员同志,你对大战红五月有什么见解?对当前抗战形势持乐观态度吗?

  鹿地说,给学员上课时,我讲了,你也听见了。

  杨昭说,在会上说的和在会下说的是有区别的。在私下里和我说说心里话,如何?

  鹿地说,你们办报人呀,就是挖空心思叫人出丑。我这个人在会上说的和在会下说的都是一样的,哈哈……

  中午了,鹿地回到司令部。她也跟进来。这时,谷雨从密室出来,举着刚收到的电报说,司令员、政委,这是上级关于敌人动态的通报。

  鹿地接过电报一看,上写:敌人频繁调动,可能是扫荡的序幕。你部要作好反扫荡的准备。看完交给易翠屏说,把电报内容立即传达到两个团。

  恰在这时,副司令豹天、参谋长陈老六、组织部长周汉人赶来。

  姚楚人说,我们通报一下情况。自区党委号召大战红五月,开展大破袭运动以来,我军作战近百次,战果辉煌。打击了敌人,壮大了自己。长城八路军主力已经超过四千,还有七千游击队,一百八十万人口的根据地。敌人怎耐我何?敌人的扫荡喊了几个月也扫荡不起来。现在青纱帐起来了。敌人扫荡的时机已过。老乡说,他们曾看见鬼子拉着两卡车胶皮人士兵,滥竽充数。鬼子的兵力不足。起码无力顾及扫荡长城地区。

  豹天说,不见得。据我们侦察,鬼子有些反常。各地的汽车全都停运,这就是说,鬼子征用了所有汽车,干什么?显然,是用于军事。可是,在根据地有人放风说鬼子要撤退。这不是很奇怪吗?

  鹿地说,老豹说得有理,我们不能把自己的辉煌老是挂在嘴上,老是记在心里,老是存在脑里。辉煌能够鼓舞士气,也能腐蚀灵魂。全军必须提高警惕,时刻准备反扫荡。

  忽然,侦察员报告,敌人从渤海、河头、玉田、蓟县、宝坻、三河向北部山区开过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鹿地,事态发展太突然。自俘虏了赤本三尼,几个月敌人没有扫荡,大家习惯了和平和胜利的环境,一时转不过弯来。

  鹿地说,没有时间讨论了,我决定,参谋长和老周带十二团迅速南下,破坏铁路,然后,转移到路南沿海一带活动;老豹带十三团在北部山区寻机打击敌人。政委,你随那个团活动,自便吧。我带一营到平原去,摸一摸敌人的意图。各团与司令部保持及时的通信联络。立即行动。

  部队出发了。

  村头方塘的小溪边,白兰雪戏溪水洗衣服。她手动,眼却望着山间小路上转移的八路军。青英支队长陈虎出队,蹲在溪边捧一捧清凉的溪水喝,又摩挲了两把脸,凉爽又解渴。突然,一块小石头砸过来,玉珠般的甘泉溅了他一身。他抬头看时,白兰雪笑出声来说,你好大架子,没看见我?说着就走过来伸手掏出手绢为陈虎擦衣服上的水点子。

  陈虎边躲边说,我自己来。

  白兰雪说,你怕人看见,怕占包?

  陈虎说,那倒不是。

  白兰雪说,这就对了。我也不吃了你。说实话,我真想咬你一口。边说边把手绢塞在陈虎手里。

  陈虎说,我不要别人的东西。

  白兰雪说,拿我当别人?你以为我真给你?我还舍不得呢。挺白的手绢,你弄脏了。拿去,洗干净,再还我。

  从行军的队伍里传来一阵笑声。

  白兰雪挨近了陈虎把手绢装进陈虎的衣袋里,不在意地问,你们往哪转移?

  陈虎说,我也说不好。反正主力去哪,我们就去哪呗。

  白兰雪说,下次啥时见面?

  陈虎跑着归队说,下次难说。

  白兰雪说,喂,下次还我手绢。

  几名女演员悄悄来到河边,发现白兰雪走了神,她们就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后,拿日本鬼子的花腔说,不许动,花姑娘的咪西。

  白兰雪吓得不自觉地举起双手,大脑发晕,脚下站不稳,扑通一声掉进小溪里。河岸爆发一阵叽叽嘎嘎的笑声。她站起来也跟着笑起来,掩饰了她的失态。

  女演员们说,部队转移了,我们快走。

  白兰雪答应一声走出小溪的当儿。一匹战马风驰电掣般地飞来,马上一人勒马问道,鹿司令在村里吗?

  白兰雪看时可吓了一大跳。来人不是别人,偏偏是忠义救国军第七、九路军参谋长齐新。她心说,这可糟了,我本来对鹿地说他死了,可他偏偏活了,又偏偏来见鹿司令。害怕人家认出来,于是,她低下头,划拉水假装洗手。

  齐新说,女同胞们,我是来还马的,马是鹿司令的。他的活动保密的话,那就请你们几位代还。告辞。

  白兰雪默默念着阿弥陀佛。

  夜深了,白兰雪她们尖兵剧社随部队转移到遵化北部山区。低矮的山村睡熟了。四周无声无息,微风吹动杉树叶沙沙作响。乌云遮住月光,一个人影在杉树棵子里小心地移动。一道闪电照亮白兰雪的青脸,她在村头的石碾子下掩埋了荷包,就悄悄离开。

  天亮时,荷包就落在宪兵队长佐木手里。他打开一看,上写:遵化北。

  佐木立即报告了北部防区司令官铃木少将。于是,他指挥日军向北部收缩包围,与八路军主力决战。

  渤海大街上,鬼子的汽车、骑兵、炮车、摩托车不停地过往,搅得人心不安。警务科长朱欣闻街上的嘈杂声就走出渤海道公署的大门口。他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鬼子有大的军事行动,一点风也不透,是要干什么呢?

  朱欣踏进家门,小桃关切地迎来说,咋啦?朱欣说,鬼子的行动诡秘,不知目标是什么,连刘仙舟也蒙在鼓里。看来我得冒一次险了。

  小桃不安地揪住朱欣的衣襟说,什么时候?

  朱欣说,今晚。

  小桃说,上级没有给你这个命令,何必去冒险?你的性命可是我的了。

  小两口酝酿这次行动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小桃两手一松长叹一声。朱欣开了门,进来的偏是潘耀祖。小桃心说,野猫进宅,无事不来。

  潘耀祖进门就直勾勾地盯着小桃,叫人受不了。他说,这位就是嫂子吧?

  朱欣说,是的。

  小桃说,潘先生,请。

  潘耀祖不敢在朱欣面前作耗,不然,早就对小桃动手动脚的了。他说,早有耳闻朱科长有位摩登太太。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哎呀,西施见了也得退避三舍。

  小桃倒了茶说,潘先生真会取笑我。我一个渤海老奤儿,长得猪八戒他二姨一般。比不得西施一星半点。

  朱欣问,潘队长涉足寒舍,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不只是来评论嫂子的吧。

  潘耀祖说,路过,路过。

  朱欣说,你有这等闲心,没有跟皇军讨伐八路?

  潘耀祖说,咳,咱哥们还不是人家的扒拉子。拿了人家的钱就得听人家管。

  朱欣说,不去也好,讨伐总有危险,还是城里安全。

  潘耀祖说,难啊,我收到匿名信,恐吓我小心狗头。

  小桃掩口暗笑,转身正脸说,哎哟,写信的人真会挖苦人,兄弟的头明明是人头,怎么说成是狗头呢?

  朱欣的心思不在这儿,从姓潘的口中又套不出什么话来。想法糊弄他走了就得。可是,偏偏遇见一个屁股沉的,东拉西扯胡诌白咧,一坐就是半天。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他才走了。

  夜深了,朱欣换上紧身衣裤,吻别小桃,就消失在大街上。

  一个黑影紧贴墙根急走。两个鬼子流动哨走来。黑影避开鬼子越墙进入宪兵队大院,潜伏一扇窗下,匕首一晃,翘开窗子,轻轻飞身而入。黑影打开保险柜,手电一晃,里边是个空巴拉。他一愣大吃一惊,不好,鬼子有了准备。恰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急忙关了保险柜的门,上了锁,从容离开,跳出窗外,被鬼子发现。

  鬼子大喝,什么的干活?

  朱欣先下手为强,开枪打死了两个鬼子,飞身攀墙。枪声招来又一批鬼子。顿时,哨子声、枪声、跑步的啪啦声,不绝于耳。一个鬼子看见了黑影叫道,那边的干活,追!

  特务队长潘耀祖带着一帮子赖皮虾蟹满街乱跑。闹得姑子不得睡,和尚不得安。他们从朱欣家门口经过之时,潘耀祖咯噔一下站住脚步,嘿嘿一笑,出手就急促地敲门。门都敲破了,里边就是不吱声。越是不开门,他敲门敲得越响。

  在家等丈夫归来的小桃可就乱红眼轰蝇子,抓了瞎,搔首不知痒处。她不得已揣着小兔子装着张哈懒洋洋地去开门。她问,是谁呀,半夜三更地鬼叫门,是你妈挺尸了咋的?说着她慢条斯理地开了门,一看是潘耀祖。

  小桃说,哦,是潘先生,真对不起,我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她边说边掩门。

  潘耀祖迈进一脚,卡住门,伸着脖子望里看。

  朱欣还没有回来,让姓潘的进来岂不露了马脚?小桃不知咋办好了,阻拦也不是,让进来也不是。小桃处在两难之境,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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