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盆地的南部,同云南和贵州二省交界的一个大山区里,由于亚热带季风的作用,这里的气候温润又潮湿,贫瘠的土地上,生长着碧绿参天的一片片竹林。
在这方圆一百二十平方公里的竹海中,座落着一个小山村,村中的居民大部分姓黄。这黄姓族人,不知是从哪朝哪代开始,就生活在这个小山村,世世代代不停地繁衍着。进入二十世纪以后,生活在大山深处的小山村老百姓,开始感受到一种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变化以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为标志,将统治中国社会近三百年的满清政府打倒了,中国社会开始进入一个没有皇帝的时代。
从几千年封建社会桎梏下过来的老百姓,对这种革命带来的变化,最为深刻的感受是皇帝没有了。满清王朝跨台,代之而来的北洋军政府,没有给苦难的中国老百姓带来任何福音,反而是经久不息的纷争和内乱。大皇帝没有了,全国各地哪些拥兵自重的军阀,更是称王称霸各据一方,成为名符其实的小皇帝。为争夺地盘而进行连年不断的战争,再次导致了中国社会的贫穷和落后。
民国九年(1920年)初,正是严寒时节,飞天的大雪下过不停,大地厚厚地积了一层白雪。
清晨,村东头的一间草屋里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音,哪声音清脆而响亮,彷佛是在向这个小山村所有的人宣布:“我降生了。”
降生的是一个男婴,接生婆给男婴洗完澡,小心地用棉布包好后,又放回其母亲身边,对床上一位年青的妇女讲:“恭喜你得了一个儿子。”产妇用疲惫的眼神望着这个刚降生的小生命,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然后又熟睡过去。
草屋里居住的是一对年青的夫妇。丈夫叫黄青山,妻子叫范素群,降生的男婴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从婴儿清脆而响亮的哭声中,这位在家族青字辈中排行第三的黄青山,正喜滋滋地接受接生婆的指导,往锅里放红糖和鸡蛋,按传统的说法,让产妇吃了红糖鸡蛋有催奶的作用。兴奋的黄青山,便一口气煮了半锅鸡蛋,唯恐饿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不一会,闻讯而至的黄青山母亲及家族中的女性长辈,来到草屋看望这个刚出生的小生命。黄青山的母亲从床上抱起孙子,来到外屋对黄青山讲:“这孙子长的眉清目秀,将来长大以后,会比你有出息。”
天下父母心,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面对母亲的批评,黄青山只得老实地听着,同母亲的批评一样,黄青山也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以后能有出息。想到这里,黄青山便对自己的母亲讲:“妈,娃儿满月时,我想请村里教私塾的邓先生过来坐,给娃儿取个好名字。”
黄青山讲到的这位邓先生是村里教私塾的先生。这位私塾先生不是本地人。十几年前,孤身一人来到竹海深处的小山村,用村里破旧的关帝庙办起了一所私塾,招收临近几个村的孩子学文化,学费为每人每年100斤粮食。就是这微薄的学费,对贫穷的小山村来讲,也没有多少户家庭能够承受。这么多年,只有二十几个孩子在这里读书。不知什么原因,使这位中年的私塾先生,甘愿忍受着这种清贫,在小山村过着一种近乎于隐士的生活。
私塾先生很有人缘,也乐于助人。邻近几个村里的乡亲,无论谁家有什么事都肯出面帮忙,受到乡亲们的尊敬。但对于这位先生的来历,有的村民说:听先生说话的口音,好像是成都一带的。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这位先生在风景秀丽的竹林中安家落户,村民不得而知。不知道先生是因为仕途失意,还是为情所困。但是每当先生独自一人面对竹林,用竹笛吹奏出一曲曲动人的音乐来的时候,乡亲们明白,这是先生用笛声向人们倾诉内心的欢乐和痛苦。
先生吹奏的曲子,有时让听曲的人,感到无名的兴奋。有时也让人,感到一种无言的痛楚,一种莫明的忧伤。
乡亲们猜测,以这位先生渊博的知识和儒雅的外表,以及写得一手漂亮工整的楷书毛笔字来判断,先生非等闲之辈。
“要的,孙子满月时,请先生过来喝满月酒,顺便请先生给孙子取过好名字。”
孩子满月的时候,这位私塾先生如约而至,在黄家长辈的邀请下,答应给孩子取名。
范素群将怀中的婴儿抱过来,请先生相面。
这位先生在观看孩子的面相后,对黄青山及黄姓家族的亲属们讲:“这孩子面相好,要是调教有方,长大后非贵即富,终生不愁衣食。”
黄青山夫妇及黄姓家族的长辈和亲属们闻听此言,对这位私塾先生的话深信不疑,赶紧请先生给娃儿取过好名字,并对先生讲:“承先生吉言。这娃儿今后要有出息,还请先生多调教才是。”
“好办,好办。等孩子满了六岁,就送到我哪里来,让他学好文化,将来长大了好出去闯天下。孩子是农历正月十八出生的。哪几天下好大的雪,常言道:瑞雪兆丰年。这是个吉祥的好兆头。加上这孩子是庆字辈的,就叫庆祥吧?”对黄姓家族了如指掌的这位私塾先生,用征询的语气对在座的黄青山和黄家的各位长辈说道。
“嗯,要的。这个名字中听,就叫庆祥好了。”黄青山和黄家的长辈们附和说道。
忠厚的黄青山在庆祥满了六岁后,即使在家庭尚未解决温饱的情况下,为使庆祥将来能出人头地,圆一个终生衣食不愁的梦。咬着牙将庆祥送到私塾读书。以期望庆祥长大后,能光宗耀祖,为这个家庭及家族争光。
年青的黄青山、范素群夫妇从结婚成家后,按照黄姓家族历代的族规,非长子必须要分出去单独生活。父母就从家族自有的田产里分二亩地给这对年青的夫妻,作为独立生活的来源。
二亩贫瘠的土地,一年没有多少收成,还要缴纳田赋和人头税,剩下的粮食连维持半温饱都很艰难。年青力壮的黄青山,只得向小镇开酒坊的赵掌柜家租了五亩田来耕种。将每年的收成,按二八开或三七开来上交地租。即佃户每年要将收成的大部,作为地租上交给东家(地主),余下的二成或三成才是一年辛苦所得。
黄青山夫妇除大儿子庆祥外,以后又增添了小儿子庆瑞和女儿云英。家中人口的增长,带来欢乐的同时,也增添了贫困。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对于生活在贫困山区的农家孩子来讲,从记事开始就知道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庆祥在未进私塾以前,同所有的农村小孩子一样,每天要将家里饲养的一头耕牛牵出去放牧。在放牧的同时,还要割青草回去喂猪。即使到私塾去读书,除农忙时节,耕牛要下地耕田,不用放牧外,在其他的日子里,这二项事情一样也不可少。
带着背篓上学,在背篓里面放书包和镰刀,在放学归来的路上,再割一背篓青草,作为喂猪的青饲料。这就是一个农家小孩子,从小必须学会的生存方式。
进入私塾以后,私塾先生从《三字经》、《百家姓》、《小儿语》的讲义中,开始对黄庆祥进行传统汉文化的启蒙教育。
从此以后,伴随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的朗朗读书声音,黄庆祥从私塾先生传授的学问中,逐渐了解到人类社会的起源和中国社会发展的历史。在传统文化的学习中,那无边的知识海洋,使这个山乡少年逐渐感受到大山以外的世界。
在学习之余,黄庆祥同私塾的小伙伴们一起,常到村边的小溪中游泳,感受着童年的欢乐。在同小伙伴们的学习和玩耍中,黄庆祥也常为竹林深处传来私塾先生那清脆悠扬的竹笛乐曲音所吸引,不知普通的一支竹笛为何能发出如此美妙动听的声音。
好奇,使黄庆祥也想像先生那样,用一支竹笛吹奏出美妙的音乐来。便突发奇想地对小伙伴们吹嘘说:“吹竹笛很简单,我也会。”
小伙伴们不相信,要黄庆祥像先生那样吹二首曲子来听一听。
在碧波万顷的竹林中,黄庆祥以为要弄一支像先生那样的竹笛很容易。于是,便用割草的镰刀砍了一棵小竹子,去掉头尾后,按先生吹奏的竹笛模样,模拟着在中间弄几个小洞,以为这就是一支完整的竹笛了。然后学着先生的模样运足气,使劲地吹奏起来,没想到竹笛只是发出一声声“嘟、嘟”的声音,引来了小伙伴们一阵阵的嘲笑声。
笑声惊动了先生,走来拿过黄庆祥自制的竹笛仔细地端详后,对黄庆祥问道:“你想学吹笛子?”
黄庆祥怯生生地点点头,用点头来回答先生的问题。
先生拿来了自己的竹笛,从指法、运气和换气以及如何识谱等方面,教黄庆祥如何演奏这种乐器。至此以后,黄庆祥在私塾里又多了一门功课。
在放学回家的路途中,黄庆祥喜欢骑在晃悠悠的牛背上,迎着落日的余晖,用竹笛吹奏着先生教的每一首曲子。
冬去春来,在年复一年的时光中,黄庆祥已经十二岁了。弟弟庆瑞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整天吵着要跟着哥哥去私塾上学,可黄青山和范素群没有能力供养二个孩子上学,无奈之下,便让庆祥休学协助父母下地干农活。
私塾先生很惋惜,对黄青山夫妇讲:“庆祥这孩子聪明好学,要是能再读几年书,将来会有无量的前途。”
早已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黄青山夫妇,只好愧疚地回答先生:“我们也知道庆祥好读书。可没有其他办法,地里每年收获的粮食连糊口都艰难。这几年税赋一年比一年重,年前刚交了一年的税赋,换了一任县长,又要重新交了。这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头?现在小儿庆瑞也到了读书的年龄,整天闹着要跟庆祥一起去上学,我们觉得庆祥这几年跟着先生也会写会算了。估摸着就让庆祥跟着我们下地干活吧,让庆瑞也学点文化。”
私塾先生见状,只好作罢,便对庆祥讲:“有时间常到学馆来坐,借点书回去自己看吧,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拿来问我。”
庆祥只好向先生鞠躬致谢。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至三十年代,四川各派军阀为争地盘,先后进行过几次大的混战,导致百业萧条,民不聊生,而生活在贫困山区的老百姓更加悲惨。于是,有部分生活不下去的农民,便开始挺而走险,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小山村地处云贵川三省交界的地方,方圆一百二十平方公里茂盛的竹林长海,自古以来就是绿林豪杰聚居的地方。这几年由于四川的各派军阀,忙于争夺对四川的控制权,长久不息的内战,使得政权失控,社会开始陷入混乱。
黄姓家族为了自保,只得动员家族所有的男人行动起来,以锄头扁担作武器,来捍卫家族的利益。
少年的黄庆祥同家族所有的男人一样,也要参加家族的保卫战。为使在战斗中不吃亏,每天都要跟随年轻力壮的叔叔和堂兄们,到私塾所在的关帝庙前练习武艺强身健体。那时的农村,村民自卫用的武器依然是以传统的棍棒和锄头扁担。
黄庆祥在离开私塾以后,跟随父母务农,同时也跟着家族的长辈们习武,在五谷杂粮的滋润下,逐渐长大成人。庆祥十五岁时,已经长到一米七的身高,是一个能独立下地干庄稼活的壮劳力了。为此黄青山又开始发愁,家里就这二亩地,加上租来的五亩水田,只需一个劳动力就够了,这多余的劳动力怎么办。想来想去,只有向赵掌柜再多租几亩水田来耕种。
在地少田少的山区,哪有空闲的田地闲置在哪里等着出租,黄青山没有租到农田,便央求赵掌柜让庆祥到酒坊打工。赵掌柜的酒坊刚好新增设了一个酒窖,需要增加人手,便同意黄青山的要求,让庆祥到酒坊打杂工。条件是第一年只管饭,不开工钱。第二年开始每月五角钱的工钱,年末一次结清。这么么廉价的工钱,对于黄青山来说全不在乎,只要先解决一个人的口粮问题,到第二年还能拿到六块钱的工钱就可以了。
黄青山带着满足回去了,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庆祥。刚好范素群的二姐范素芬带着儿子万顺发来走亲戚,庆祥的表哥万顺发听说表弟要到镇上的酒坊打工,也想跟表弟一块去,便央求姨丈再去找赵掌柜求情。
这二姐家的情况,黄青山是了解的。
万家三代单传,万顺发是独子,只比庆祥大一岁,但身体却没有庆祥长得高大结实,家里也只靠几亩薄田度日。二姐常来走亲戚,农忙的时候,黄青山也常让庆祥去二姨家帮忙下田做农活,二个表兄弟也合得来。这小镇虽说离村子不远,但孩子毕竟是离家了,要是有个兄弟在一起相互照应着也好。想到这里,黄青山便对姨侄子讲:“明天,我带着你和庆祥一起去找赵掌柜,请赵掌柜看在我多年租他家田的份上,收留你们俩个。”
第二天一早,黄青山便带着庆祥和万顺发来到镇上赵掌柜的酒坊。
赵掌柜一见黄青山带着二个还有些稚气的年轻小伙子拿着行李来到酒坊就明白了。对着二人啾了一会,便对他们说:“我这里反正都要用人,用谁都一样。只是你们二人要听话,干活勤快一点,不要偷懒,要听招呼,先到后堂帮着打杂吧。”
见赵掌柜爽快地答应了,黄青山道过谢以后,就带着这对表兄弟来到后堂放下行李,对二人交代说:“这镇上不比在家里,要听赵掌柜招呼,跟着烤酒的师傅干活勤快一点。兄弟俩在外要相互照应着。”说完就回去了。
赵掌柜有二个酒窖,雇用了十几个工人,请了一个烤酒的大师傅作技术指导,其余的工人都是跟着大师傅干活。
黄庆祥和万顺发被安排到后堂打杂。
黄庆祥每天的工作就是到小溪中担水。赵掌柜家的人多,全家有十几口人,是镇上最大的财主。家里一千多亩田地,还有二个酿酒的酒窖。请来做工的人也多,加起来有三十多口人,再加上酒窖用水,黄庆祥一天要担近四十担水,方能满足赵家生活和酒窖用水。
万顺发力薄,被赵掌柜安排到厨房帮工,给厨房师傅打下手,同时负责喂猪圈里的十几头肥猪。
黄庆祥体力好,按照父亲的吩咐干活不偷懒,四十担水半天就担完了。余下的时间帮着万顺发喂猪,到前堂帮赵掌柜接待前来购酒的客人,或者到酒窖帮助打杂。赵掌柜见黄庆祥和万顺发二人干活手脚麻利又勤快,人又本份,满心欢喜。
赵掌柜的酒坊,是本镇唯一的一家酒坊,主要生产浓香型杂粮白酒。销售对象是本镇四乡八村的居民和县城的居民。有时也用酒坛装好,雇船销往外地。酿酒的原料主要是本镇出产的高梁、玉米、红苕、荞麦和部分稻谷。
在四川的南部,由于盛产五谷杂粮,加上气候温和湿润,以及水质的原因,利于粮食发酵,酿酒业很发达,有几千年的酿酒历史。
黄庆祥来酒坊一个月后,天天跟着工友和大师傅干活,开始了解和熟悉酿酒的工艺了。
酿酒的工艺主要有拌料、蒸煮、发酵、再蒸煮及窖藏几个阶段。
酒质的好坏及出酒率的高低,主要在于水质和蒸煮、发酵时的气候。能否把握好火候,大师傅的经验是最重要的。
黄庆祥初来乍到,一边担水,一边跟着烤酒的师傅和工友学酿酒。酿酒的工艺,主要是先将酿酒的原料先搅拌均匀,放入烤酒的地窖之中堆好,然后加水、加温,让酒料充分吸收水分。待酒料充分吸收水分以后,就用猛火将酒料蒸熟。酒料蒸熟后再出窖冷却,然后往蒸熟的酒料中加酒曲。加完酒曲后,将酒料再放回地窖中打堆,待酒料发酵后,用猛火再蒸煮。烤酒时还要不停地往酒窖里加水,闻到酒香后,就可以出酒了。第一次出的酒,叫做头曲酒;然后再加水继续烤酒,待酒出完以后,再将酒糟从酒窖中清除出来。出酒后,用瓷坛将新酒装好窖藏。
酒糟是喂猪的好饲料,赵掌柜家每年都要用酒糟养十几头肥猪来卖。
黄庆祥和万顺发来酒坊打杂工,干得正起劲时候,小镇突然传来许多消息,说在江西的朱毛红军从邻近的贵州打过来了,已经到了邻县的古蔺,离小镇只有几天的路程。这消息让小镇的老百姓发慌,也使赵掌柜发慌,忙将家中值钱的东西收拾好,安排二个年龄大一点的工友看守酒窖,然后带着一家大小往宜宾去了。
酒坊关门了,黄庆祥和万顺发只得拿着行李回家。
红军究竟是什么人,小镇老百姓传说很多。有的说:是共产党领导的,专门跟有钱人过不去的穷人队伍。也有人说:红军来了要共产共妻,把有钱人的房子和钱财都分给穷人。
黄庆祥从内心觉得好奇,天下还真有这样劫富济贫的队伍,要真能将有钱人的房子和田地分给穷人,那自己家不就多了几亩地吗?
此时的黄庆祥,从心里盼望着红军早点打过来,好分有钱人的房子和田地,使自己家的日子好过一点。
不知什么原因,红军一直没有打过来,反而是来了一队队穿着黄衣服的军队。私塾邓先生讲:“这是省主席刘湘的部队。”
这些兵来了后,到处要粮食,要钱和拉各家的肥猪去杀来吃。弄得小镇和周围四乡八村的老百姓敢怒不敢言。折腾了二、三个月后,听说红军向西走了,这些兵也开走,没多久赵掌柜回来了,让人来通知黄庆祥和万顺发回去上工,事情才算过去。
黄庆祥和万顺发在酒坊中一晃就干了二年。
1937年的春节到了,赵掌柜给所有的工友发了工钱。黄庆祥和万顺发在赵掌柜处领到二年的工钱很高兴。赵掌柜对二人讲:“这二年,你俩个活干得不错。我把第一年的工钱也给你们补上,今后好好干。”
二人向赵掌柜道谢。
万顺发用工钱向柜上买了二十斤酒,高高兴兴地回家准备过节去了。临行前给黄庆祥打招呼,初八到其家里帮忙迎娶媳妇。
今年春节是万顺发娶媳妇的大好日子。由于万顺发是独子,其父母很早就给他订了亲,媳妇是邻村李家的姑娘,叫李二梅。年龄同黄庆祥一般大。
初八哪天,万顺发家喜气洋洋,黄青山夫妇带着黄庆祥兄妹三人,参加了万顺发的婚礼。四邻八舍的乡亲和亲朋好友也都来喝喜酒,闹洞房,很是热闹。
参加完万顺发的婚礼后,黄青山夫妇对庆祥讲:“好好在酒坊打工,多挣一点钱。等钱攒足了,也给你娶媳妇。”
黄庆祥明白,家里就二亩地。要是没有钱,哪能娶得上媳妇。只有在酒坊打工,多挣工钱了。
清明节到了,又是春耕农忙的季节,这时候的白酒是最好卖的,赵掌柜让所有的工友都担酒出去卖。
黄庆祥最喜欢出去卖酒,而且喜欢将酒担到县城去卖。原因很简单,一担酒值五块钱,只要将酒钱交回柜台就完事。但在卖酒的过程中,有时一担酒的价钱会卖得高一点,多余的部分就属于自己的。怎样才能卖得高一点,就全靠自己的本事了。
为了将酒的价钱卖得高一点,黄庆祥同所有的工友一样,在离开酒坊后,沿途卖酒,常用酒勺子向酒桶里加山泉水。但水不能兑的太多,顾主觉得酒味道不对会向赵掌柜投诉,要被罚工钱的。即使这样,加了水的一担酒,有时可以卖到六块钱,多余的那一块钱就当是辛苦钱了。
黄庆祥和万顺发每人担了一担酒出去,沿着镇上的小路向县城走去。还未到县城,碰着县保安队的队长带着十几个兵,上来说要检查俩人身上有无携带鸦片。黄庆祥和万顺发只得将酒担放下,让这些保安兵在身上搜,没想到保安队的兵象变戏法一样,各拿着一包鸦片出来,硬说是从俩人身上搜出来的。不由俩人分辨,就用绳子将黄庆祥和万顺发俩人捆了起来,关在保安队的房子里。
第二天一早就将黄庆祥、万顺发俩人和另外几十个轻壮年男子,由保安队押送到县城的码头上。两人以为要抓他们这些人到外地去作苦役,准备登船时,二个年龄略大的壮丁,趁保安队的兵注意力不集中时,趁机逃跑。黄庆祥和万顺发俩人及其他壮丁见状,也跟着逃跑。刚跑没几步,保安队的兵就朝领头逃跑的壮丁开枪,立即打死这二个带头逃跑的壮丁,吓得黄庆祥和万顺发抱住脑袋,蹲在地上,被保安队的兵重新抓住。然后,保安队的兵用绳子将逃跑的壮丁全部捆上押上轮船,轮船从县城一直航行到重庆。
抓壮丁是民国初社会的一大顽疾。各地军阀为了争地盘,不惜相互混战。谁的人多枪多势力强,谁就可以称王称霸,雄据一方。兵不够,就上街去到处乱抓。二十年代初的广州军政府也是这样,军阀部队在街上乱抓老百姓当兵,连人力车夫都抓,弄得青壮年的男人不敢上街,老百姓怨声载道,严重影响社会经济发展和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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