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道余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1期　　

　　秀姑的丈夫铁柱去深圳打工已经快五年了。开始，每个月都往家里寄一回钱，最多时一个月寄回过1000元，这令她和婆婆都感到高兴和宽慰。后来却是越寄越少，写信回来说工厂效益不好，发一点工资只能勉强维持一个人的生活。再后来，就是一分钱也没寄了。不仅没寄钱，连信也没有一封，至今已是两年没有音讯了。

　　丈夫在外一天没有消息，秀姑心里就一天不安宁。婆婆安慰她：“铁柱生来老实本分，不会出事的。他是个好强的人，兴许是在外没挣到钱，不好意思给家里写信吧。”其实，当妈的哪有不担心儿子的？婆婆当然也希望媳妇能去找回儿子，可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是离不开媳妇这根顶梁柱啊！

　　日子就在这么苦苦煎熬和期盼中一天天过去。这天，铁柱出人意外地回来了。婆婆听见动静，又惊又喜地从里屋走了出来，看见儿子蓬头垢面，穿一身又破又旧的衣服，不禁心中一酸，两行热泪一下涌了出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再苦再累咱们一样过！”

　　秀姑见丈夫这个落拓样，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她赶紧为丈夫烧水洗脸找干净衣服换，可铁柱却说，他不能在家多待了，得赶紧走。秀姑不解：“刚到家就走？这是为啥？”铁柱这才给她们交了底，他说他在外面杀了人，现在是被通缉的逃犯，在家待久了怕被警察抓去。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声炸雷响在耳边，婆媳俩被惊呆了。铁柱解释说，他在深圳给老板当保镖，有一次碰上歹徒袭击老板，他拼死保护，谁知失手打中对方的要害，竟将人给打死了。老板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就悄悄地塞给他一笔钱，叫他赶快逃命。这两年他东躲西藏的，最后在一个偏僻的林场里找到一个护林的差事，才算安稳下来。说着从随身背的一个挎包里摸出了一厚沓钱，递给秀姑说：“这2万块钱算是我给家里的一点心意。妈，秀姑，你们将就着过吧，要是我以后能再攒上钱，我会想方设法带回家的！”

　　秀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钱？不不不，你在外面那么遭罪，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还是你带走吧！”停了一会儿，秀姑理了理自己的思绪：“铁柱，我看你还是别这么东躲西藏的了，去向政府自首了吧!”铁柱有些吃惊：“自首？杀人可是要抵命的，我要是死了，咱这一家子可怎么办？”秀姑说：“这么逃也不是办法啊！铁柱，你去自首吧，家里你放心好了，我会把这一老一小照顾好的！无论判多少年，我都会等着你！”铁柱仍是摇头：“不行，不行，我说不是故意杀人谁会相信？风头最紧的时候我都躲过了，再过一段就会没事了！我可不愿坐牢！”婆婆没说话，她默默地从秀姑手中拿过那一沓钱，将它分成了两半,她把一半塞给了儿子：“铁柱，你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铁柱刚要跨出门，又突然踅过身来把钱塞给秀姑：“秀姑，我求你一件事！”秀姑眼里噙满了泪：“夫妻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犯了事，会连累你的，我看———我们还是、还是离婚吧？”秀姑惊愕得瞪大了眼：“什么？离婚？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这个时候，我会怕受连累离开你？铁柱，你可得记住，我是你的女人，我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你赶紧打消离婚的念头吧！”婆婆一把将铁柱推出了门：“要走就赶快走吧，不许说这么丧气的话！多好的媳妇，你要离什么婚？你这辈子报答不了秀姑的恩情，就下辈子报答吧！”

　　铁柱走后，秀姑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对劲。丈夫老这么在外东躲西藏，一家人跟着他担惊受怕，何时是个尽头？思前想后，还是想出去找到铁柱，劝他到公安局自首认罪。可到哪里去找呢？铁柱只说在一个林场当护林员，可没说那林场在哪个地方呀？秀姑想到了堂兄李山松。李山松是镇派出所的所长，当警察的路子广，消息灵，兴许能帮她把丈夫找回来。

　　秀姑下山来到镇派山所找到李山松，还没等秀姑把情况说清楚，李山松出乎意料地告诉她：“铁柱刚到我这里来过，我把他给放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山松告诉她，下午3点钟，一个出租车司机先打电话报警，称他车上载了一个行迹可疑的人。李山松吩咐司机先将他稳住，然后把车开到派出所。谁知出租车司机送来的可疑之人却是自己的堂妹夫铁柱。他和另一个民警先后讯问了司机和铁柱。司机说，这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还背着一个旧帆布包，却舍得掏几百块钱长途打的，当然值得怀疑。李山松问铁柱到底是怎么回事？铁柱解释说，他在外面混得不好，想今后混出个人样后，再与妻儿老母团聚，难道这也有罪？之所以打的回家，就是想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咬紧牙关抓紧时间用在艰苦创业上，难道这也不对？李山松见他说得合情合理，当然就放了人。

　　秀姑急得跺起了双脚：“哎呀，山松哥，你放走的可是一个杀人犯呢，你让他逍遥法外，你犯有包庇罪，他也会罪加一等！”李山松急忙解释：“你说我是考虑到他是我的妹夫才放的他？秀姑妹，我们派出所拘留人，总得讲个证据吧？在我们没掌握确凿的证据前，就随便将他拘留，那我们才是犯罪啊！”

　　“那好，你就去调查调查铁柱吧！他如果真的犯了案，你就动员他来自首；他如果没事，你就给他卸下思想包袱，劝他回到家里来过小日子！他好歹也是你堂妹夫啊！”李山松只好答应：“好，我去试试吧!”

　　一个多星期后，李山松来到秀姑家，对秀姑说：“铁柱那事我是放在心上的，现在还没有眉目呢！铁柱不在家，你一个人够忙活的，我想接铁柱的妈去医院治治病！”李山松进到婆婆的房，和婆婆嘀咕了好一阵后，带着婆婆走了。

　　几天后，婆婆回来了，她绝口不谈治病的事，整天闷闷不乐的好像有了什么心事。

　　这天，秀姑正在地里干活，女儿跑来叫她回家，说奶奶有急事找她。一进屋，婆婆就迫不及待地对她说：“秀姑，走，刚才接到通知，让我们去镇法庭———我代表你，咱们一起，把那畜生给告了！”

　　把铁柱给告了？秀姑大吃一惊：“妈，您找到铁柱啦？他真的杀了人？”婆婆忿忿地说：“哼，这个畜生，净说瞎话骗人！他……他，他在外面又娶了个小妖精啊！”

　　什么，铁柱在外面又结了婚？自己这两年都做了傻瓜？秀姑脑子嗡地一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原来，李山松听秀姑说铁柱在外杀了人后，当时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心里清楚：要是铁柱真的犯案在逃，公安部门早就会通知铁柱原籍所在地的公安机关协助追查了！他答应堂妹后，自己展开了“因私调查”。费尽周折，他终于找到了外地的一家纸品厂，铁柱正是这个厂的厂长，他不仅在外娶了妻，还生了一个儿子!

　　李山松担心堂妹精神上会受不了这个打击，就先给秀姑的婆婆说了。婆婆听到儿子在外面干出这等荒唐事后，肺都气炸了。在李山松的陪同下，她亲自跑到儿子的厂里，把他痛骂了一顿。回来时，想到秀姑这几年来对自己、对孩子的好，自己心里都替媳妇觉得委屈，她忍不下这口气，在镇司法所的帮助下，一纸诉状把自己的儿子铁柱给告了！

　　秀姑醒来后倒显得一脸平静，她搀着婆婆牵着女儿，匆匆往镇上赶去。因为铁柱重婚案即将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