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体物之妙 功在密附
作者:翟文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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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作家很好地把握了“体物之妙”的奥义,托物寓意,“逐一地将此道具与人物的行貌、神态、内心作一比附,由此寓深意于细物”⑥, 从而完成了对一代人生命价值的反思。
三
赫勒认为,“日常生活”是“同时使社会再生产成为可能的个体再生产要素的集合”⑦。在“宏大叙事”中,日常生活历来受到贬低和歧视。在启蒙话语中,价值的核心是理性精神,而日常生活是一个自在自发的领域,本身缺乏意义;在主流意识形态话语中,日常生活以吃喝拉撒为内容,价值取向暧昧不明,缺乏固定的本质,因此也需要控制。王蒙却别具慧眼,在《躲避崇高》《人文精神问题偶感》《沪上思絮录》等文中,对“宏大叙事”排斥世俗价值的偏颇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认为“反世俗不要反过了头,这是五十年来全民族的一个重要经验”⑧, 从而充分地肯定了日常生活的独特价值。
以家庭为核心的日常生活,不仅是人们正常物质消费的保障,也是人们无可替代的精神家园,而爱情和自然亲情更是这个精神家园中最为核心的部分。在《木箱深处的紫绸花服》中,王蒙借助紫绸花服,含蓄地赞颂了一段坚贞的爱情。紫绸花服是丽珊和鲁明的结婚礼服,是他们爱情和亲情的象征。凝结在衣服上的故事,成了她终生难忘的记忆。结婚前,鲁明陪着她花费了一个半小时才挑到这件衣服,“那是多么甜蜜的一个半小时啊!人的一生中,又能有几次这样的一个半小时呢?”此后,在“反右”中鲁明被下放,她义无返顾地携带着它随丈夫去了农村;“文革”中破“四旧”,她不肯让这件凝结着她爱情的衣服遭殃,冒着风险藏匿了它。这件衣服,包含着多少“温馨的、艰难的和执著的回忆”。因此,丽珊认为“不论有什么样的新衣服,好衣服,我最珍爱的,仍然只是这一件”。对衣服的守护,就是对家庭的守护,就是对爱情的守护。紫绸花服成了爱情和亲情的凝结物,成了一家人风雨同舟的象征。
对日常生活的看重,对爱情和亲情的看重,同王蒙的个人经历有关。王蒙经历了“故国八千里,风云三十年”的坎坷人生。在苦难中,他非常清醒地意识到,在历次政治运动中的罹难者,大多不光是因为政治上的迫害,更因为家庭的抛弃。王蒙能以“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征服了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主要的精神动力就来自妻子崔方蕤的爱情和亲情。命运沉浮,妻子总是不弃不离,矢志不渝,伴他左右。妻子的爱情和亲情维护着的日常生活,成了他人生风浪中最为安全的港湾。正是在此意义上,王蒙认为,没有自己的妻子,也就没有他自己。
宋人罗烨在《醉翁谈录•小说开辟》中说小说家要“曰得词,念得诗,说得话,使得砌”。这里的“使得砌”,就是指能运用好道具。在小说《木箱深处的紫绸花服》中,那件紫绸花服就是一个内涵丰富的道具。借助这个小小的道具,王蒙让它折射出了历史的巨大风云,演绎出了知识分子的命运沉浮,映照出了一个普通家庭的情感世界。金圣叹在点评《水浒》的时候,曾慨叹:“鱼之一鳞,花之一瓣,草之一叶,则初未有不费彼造化者之大本领,大聪明,大气力而后结撰而得成者也。”我想,这件紫绸服,也一定花费了王蒙先生不少心思。
作者系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文学博士
(责任编辑:吕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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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张杰、 康登:《结构文艺符号学》,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年版,第66页。
②③[美]R.麦克法夸尔, 费正清编:《剑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中国革命内部的革命:1966—1982》,谢亮生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735页-第736页,第149页。
④汪曾祺:《小小说是什么》,《汪曾祺全集》,第4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44页-第45页。
⑤⑥吴士余:《中国古典小说的文学叙事》,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218页,第219页。
⑦[匈]阿格尼斯•赫勒:《日常生活》,衣俊卿译,重庆出版社,1990年版,第3页。
⑧ 王蒙:《革命、世俗与精英诉求》,《王蒙文存》,第17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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