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在虚幻与真实中审视现代人的心理

作者:廖丽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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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川根据凡一平创作的小说《寻枪记》改编成同名电影《寻枪》,创造了2002年国产电影最高票房。其剧本并获最佳导演等多项奖项;2002年5月陆川再次将电影《寻枪》改编成电影小说《寻枪!》①,并获得巨大成功。
  故事发生在一个小镇,围绕警察“丢枪—寻枪—得枪”的线索展开故事。边陲小镇警察马山在妹妹婚礼上喝醉了,回家一大觉醒来发现自己枪不见了。他翻遍家里的角落找遍小镇每一处地方都没有。丢枪事件震惊了公安局也震惊了小镇,马山被勒令脱下警服,马山发誓定要把枪找回来,此时马山的前女友李小萌回来了,而且和当地造假酒的暴发户周小刚同居了。在寻枪过程中李小萌被这枪中的子弹打死。马山终于明白是有人偷枪杀周小刚,他扮成周引出偷枪人。枪找到了,马山最终以身寻枪。小说最显著的特点是作者巧妙地运用转换叙事聚焦的叙事技巧,焦点由马山,转向妻子韩晓云,儿子马东,直至全镇的许多人。都是以不同角度,对比着剖析每一个人物的心态。同时在叙事时间上大量运用时间倒错,预叙 插叙等,使故事迷雾重重,焦虑、焦灼、多疑的基调和氛围充斥着整个作品,给接受群体带来美的价值体验,使情节更具吸引力。本文以这两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叙事聚焦的转换创造的审美体验
  
  进入《寻枪!》的世界中,发现进入的不仅是故事的情节,更多的是走入作品里各个人物不同的心理层面中去,随着他们的思路,伴着人物在神经线上跳舞,这一种思维的无意识重合,这是作者巧妙娴熟地转换叙事聚焦的缘故。
  所谓聚焦,就是“描述事件的特定角度。反映这些情境和事件的感性和观念立场。”②《寻枪!》里,通篇运用的几乎全是内部聚焦,只是叙事者不停转换,既有聚焦者的心理活动,亦有作者自身情感的引入。不着痕迹地加入了上帝视点,正是本文成功之处。下面以文本中的几段进行深层次的分析。
  “男人在床上昏睡的时候,他惟一的儿子马东从他床前蹑手蹑脚地经过,在马东看来,床上躺着的这堆肥肉如同气味浓烈的狮虎山,发散着老虎的气息,马东躲避苍蝇一样,绕着床盘旋了一个半圆,从床头柜拿起了他的那份作文本,然后滑下楼梯,像兔子一样朝门口飞奔而去……”
  在读者脑海中组成一幅画面:一座肥肉山,一个瘦小而有点儿奸诈的小孩,这一段完全是由马山的儿子马东作为焦点,带有儿童所特有调皮甚至丰富的想象力,把人到中年渐见肥肉的马山比作“气味浓烈的狮虎山”这一生动而引人发笑的比喻,是儿童马东才专有。马东心中,马山就是家中“权威”的象征。他如虎似狮般地对待犯错的人,无论是恶贯满盈的罪犯,还是犯有一点小错的马东。故此,才会有“危险的气息”把弱小的马东吓得冒险“偷”作文。这是作者运用内视角的高明之处,以细微的视角叙事焦点出发,巧妙地陈述了人物的关系与性格,甚至是心理活动“害怕、恐慌”。语言中读者看到的不仅是画面,还有深层次的人际关系结构图。再如:
  “在门口马东的小脑袋重重地撞在一个柔软的垫子上,随着耳朵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发现自己的双脚违背了地心引力和自己的意愿离开了地面。他勉强抬起眼睛,一张银盘大脸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马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未知读者读到这段文字时,感觉却莫名地与小马东一道,有一种恐惧从心底沁出,寒出了一阵鸡皮。这张“银盘大脸”在下文得知,是马东的母亲,马山的妻子,亦是马家的女主人。这里运用了马东的角度进行聚焦,正像摄像机的镜头由下而上地拍了一个特写,脸背着光,特大地摆在面前,不自然地感到韩晓云身上冒出的凌人气势。作者可以选择以强弱对比的倒退画面“拍摄”手法外视角去叙述一个“惊心动魄”的场景,亦可以用韩晓云的焦点去凝视这一只“不肖的兔子”,但都难以有以马东作为焦点所特有的震撼力。这是因为马东弱小,反衬出了“河东狮吼”的威力。从视角上,精神上,触觉上,同时三个层次感受到马东的“眼前一黑,头脑一昏,耳朵一疼”的“享受”,这种“三维”立体效果,是其他方法无法比拟的。
  除了纯真而又夸张致极的大量内聚焦外,文本还有另一种内聚焦。
  韩晓云和马山的共同生活经验告诉她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马山。马山在单位里是公认的好脾气,但是他在家中的状态韩晓云总是拿捏不准,感觉他心中总有一头怪物,虽然到现在还是熟睡着,但是一旦惊醒了便可能成为极其可怕的怪兽。韩晓云十分晓得分寸的拿捏,这种情况下,韩晓云是不会去触怒这个男人的。但是否是那个原因呢?韩晓云把埋藏在心底的疑问拿出来审视了一番,她还不能肯定,于是她决定等着看结果。于是她和马东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仰望阁楼,默默地听着一头失去理智的波斯战舰在上面横冲直撞。
  可解读出韩晓云的性格与性别,与马东焦点对比,马东思想幼稚而夸张,韩晓云则成熟有心计。她知道马山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更确切地说应是“刚睡醒的狮子”,没人知道马山在忙什么,因此在搞清楚情况前,她被赋予了一份温柔、沉静还有一份成熟与细腻 ,此时她已知道马山定是失去什么重要的物品。
  读者可以看到许多明显的对比:马山的躁动与韩晓云的冷静;阁楼的动荡不安与饭厅的岿然不动。但是从韩晓云那隐藏在不安中的沉静,分明可以感觉到马山那已经失常的精神状态。动在动中难以明述,而在静与动的对比中,动是那么的激烈与吓人,甚至这份静相对的静,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变为暴风雨袭击的“重点对象”,为下文暴风雨的来临奠定了一定的心理基础。
  此外,作品中的外聚焦,即叙述者>人物。
  云理镇是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的一个古镇,是古西南丝绸之路上的必经之地,曾经是一个贸易重镇,山镇中心还留有一条老石板铺路的旧街,上面凹陷着深深的两条车辙印记……
  对云理镇俯瞰式的描写。文中没有只字片语提到了主人公马山与寻枪,看似舒缓。然而为下文作者不断运用转喻手法,一步步推向本质揭示人性的层面作了一个铺垫。
  作品叙事焦点的切换,符合读者的审美期待心理,使全文具有了电影实体化的效果。尤其小说结尾寻获失枪一段:
  疼吗?不疼!这样的感觉真好,血在流,身体在融化,像水一样化开变成细小的水分子渗入大地中央,被像海绵一样的大地吸收了,被拥抱着,变成大地的一部分,身体陷进去了,身体融化进去了,灵魂飞起来了,我看见了自己,看见了他们围着我,而我飞起来了……
  我看见了韩晓云和马东,他们是我的骄傲。
  我看见了爸爸和妈妈,他们还是那么宽厚和慈祥。
  而我是谁?
  马山以血泊中怀抱着手枪走向远方的时候,他是笑着的,虽然是带着泪水。他心里说,拥抱生命的感觉真好,哪怕只是一瞬间。
  马山满脸是泪,但是嘴却笑得合不上,他一路走,一路笑着,枪像一个婴儿一样捧在他的怀里。
  因为今天,我,马山,一名普通的警察,在把手枪丢了之后,终于又把枪找回来了!
  这段冗长的文字,叙事焦点已经进行了两次转换。先由马山本人到马山灵魂(思想),再到外焦点中的“叙事人即作者”,最后转回马山本人身上去。这些造成了焦点的陌生化,没有从“生人”的身上去找思想,而是找到灵魂—心灵最深处的真实。以这个角度去剖析还未说尽的心理。
  这又与自我抒情体那种狂放式的大胆表露真实情感手法有所不同,与中国古代全知视角的心理分析亦相差异。这段叙事在意的不是心理思想是否完全明白,而是追求了形式主义中的理论实践,把灵魂与自身的参照作了一种升华,从而更突出了人物矛盾复杂难舍难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时那种回顾的留念和宿命的无奈,丢枪-寻枪-得枪,焦灼-压抑-幸福的心理。这是一切其他视角所无法企及的。所以,丢枪-寻枪-得视角的技巧,亦是作者匠心独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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