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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爱情的绝响
作者:王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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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坤写作《爱你两周半》的状态与《春天的二十二个夜晚》判若两极。她像一个坐看云起时的“神侃”而笑视人间百相,双腿盘起,席地而卧,两手扶膝,双目微闭,操持着意念之魔棒,用犀利调侃和辛辣讽刺之笔调,制造着“情人”“夫妻”一次一次“易位”的撩人情节,一步一步逼近现代人灵魂深处的欲望与迷惘。两周半的“夫妻”生活,就把所谓巨富、明星、教授们的风度、脸面与尊严,一层一层解刨得坍塌委地。梁丽茹、于珊珊这两位中青年知识女性形象,经历“婚外情”易位后的洞见,会使在爱情婚姻黑暗关系里的精神昏迷者顿然醒悟。
在北京非典肆虐时期,梁丽茹的丈夫,京城房地产大亨顾跃进和电视台主持人于珊珊因做爱而睡过了头,一觉醒来已被“隔离”。顾跃进的妻子,某大学的系主任、博士生导师梁丽茹,面对沉迷于“婚外情”的丈夫而红杏出墙,与她的部下青年男教师董强以夫妻的名誉出走云南。于珊珊居住的平民公房,云南大理的小旅馆,却成了这两对非常“夫妻”生活的“爱情极地”。
于珊珊——
审视“情人”与权性交易之后的厌倦
年轻漂亮的电视台主持人于珊珊,之所以把顾跃进作为寻觅已久的梦中“情人”,是把这位在亿万电视观众面前的美男形象和商界巨头,当做她“开拓自己人生光辉前景的网页”。虽然顾跃进的社会地位与物质财富早已达到“想睡谁就睡谁”的性权力,不停地轮换年轻女人泄欲,逢场作戏。但是,他需要聚敛更多的财富,他心知肚明电视台的光环与他的明星楼盘之间的微妙关系。“现在面对一个上赶子前来使美人计的电视美眉”,当然会一剑双雕,将计就计。因此,“这两个相差二十岁的男女,他把她和‘电视台’捆绑在一起宠爱,她把他和‘出资人’和‘赞助商’打包在一起送抱投怀”。按照当下时尚的“情人”组合,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正因为这样的“情人”观念,“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仅有爱情是不能结婚的”,才倍受某些女性的青睐,才会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小蜜、情人、包二奶、包二爷与美男鸭子群,才会出现“才貌双全傍大款”,才会上演挥霍欲望绝无禁忌的“青春祭”,才会出现毫无情意可言互偷互泡的“一夜情”。而这种“空心爱情”的时尚,在当下社会里仍有争相效仿、前赴后继之势。所谓精英男性仍把“想睡谁就睡谁”作为自己成功的价值与权势的象征,某些女性以为年轻漂亮就是资本,心甘情愿地成为消费品与依附者,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卷入其中。他们披着 甜蜜“情人”的外衣,却行权、钱与性交易之实。
但是,徐坤的高妙之处,就在于让生活离奇地出轨,男女主角的亲密关系再一次“易位”。突如其来的非典把顾跃进和于珊珊“隔离”在一间屋里过起了“夫妻”生活。问题是既然是交易,为了各自达到目的,可以客气和忍耐。正像于珊珊所言:“忍一天两天能忍,三天五天能忍,十天八天就忍不下去了。客气一天两天能客气,三天五天能客气,十天八天就客气不下去了。”非典“隔离”就像战争和瘟疫,人的生存面具统统卸装,本性的恐惧、无措、脆弱、自私、浮躁和歇斯底里疯狂暴露。更何况“夫妻”生活的一览无余。
在于珊珊眼里的顾跃进,这位几乎是满身优点,满头的光环时代骄子,华服锦绣,宝马香车,信用卡在握的成功人士,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只是一堆肉。绷紧的肌腱完全泄了。一堆瘫在床上的老肉。伴着呼噜声。尤其头发里浓烈的烟味、嘴巴里臭烘烘的酒气,污秽之极。惨不忍睹。”睡觉时的呼噜声“那简直是非人类的怒号、咆哮。老虎、狮子、狗熊在昼夜不停地嚎叫;风箱、汽笛,一阵一阵,抽冷子响起,一点没规律;一万两火车、坦克轰隆隆开过来,轧过去;一千场雪崩,泥石流,山洪暴发,铺天盖地,滚滚而落。”她用棉球堵耳朵,戴上MP3听音乐,看BBS上的帖子,打开QQ聊天,一点一点熬到天亮,盼着顾跃进醒来早点儿滚蛋。她想,不是说社会上“四十五岁的男人也是如花似玉的、灿烂如金的年龄段”吗?“怎么就没有人告诉她,这个年龄的成功男人,身体上的零件都该大修了:什么‘三高’,打呼噜,夜晚躺在床上一堆肉……”这“一夜”就已经把这位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折磨的欲死不能。可见两周半的“夫妻”生活是如何度日如年。
徐坤这种对男性形象夸张的描写,不仅仅是颠覆传统把被看的对象女性转换为男性,不仅仅是否定世俗爱情理念里的男性四十风华正茂。而是通过人物身上的老肉、呼噜、臭味,向人物的灵魂深处开掘延伸,这样的发现恰恰是借于珊珊之感觉。也许是性别极地的角色“易位”,启迪了她意识里的“性别盲区”。于珊珊对顾跃进生理和心理的种种劣疾厌恶之极,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位精英男人:“大凡名人和成功人士,都是这样极度的自恋和脆弱吗?”“这就是所谓的婚姻生活吗?这就是跟一个大款生活的细节吧?跟一个老男人在一起,必须有足够的克制和忍耐力,容忍他的打呼噜,容忍他对饭菜挑剔不爱吃这不爱吃那,容忍他的暴躁抑郁的情绪化,容忍他唱一棵小白杨长在哨所旁,容忍他身上散发的莫名其妙的 ‘老人味’”。
这种种非常“夫妻”生活的冲突,从更深的层面上讲,是不平等的两性关系的冲突,是男性仍然想按照自己的文化理想塑造女性的冲突。他们同床共枕和做爱,但心灵的距离却在两万五千里之外,从欲海爬出后还是谁也读不懂谁。两周半“夫妻”生活的相互怨恨、憎恶和忍无可忍,非典“隔离”解除时只能狼奔兔逃。不是说现在的爱情婚姻都要加上权、钱与势吗?表面上锦衣玉食,宝马香车,风光无限,其实付出的代价是长久的掩埋精神与灵魂的苦役。
徐坤小说以挑战世俗文化认同的胆略,以锐利的反讽,批判人们对于财富无节制的崇拜,文化对获得巨额财富的男性高山仰止的认同,男性有了财富就可以拥有名誉地位而光环四射,遮蔽一切。而且通过于珊珊的新发现:“情人”顾跃进颓废的肉体,麻木的灵魂,财富和人格的畸形分裂。于珊珊反思自己走过的路,产生了对“婚外情”的厌倦,找到了失落的心。特别是在“非典”前线的历练,让她看到了生命的本相和生存的本质。开始了自我独立奋斗、寻找真爱的新生活……
梁丽茹——
遭遇“婚外情”真相之后的尴尬
徐坤再次运用男女主角的性别“置换”。“易位”的主角由一位房地产成功男性,换成了有学术权威的知识女性。投怀送抱的由年轻漂亮的电视女主持人变成了年轻的英俊男士。非典“隔离”这场特殊的灾难,可以把所谓的“情人”硬摁在一起过夫妻生活,也可以把所谓的“情人”分开,合与分虽然方式不同,但所要表达的不仅是人们“婚外情”权、性交易的背后,真爱的丢失,人性地滑落,对性欲望的厌倦。更要表达的是在社会中两性不平等关关系,造成了女性的爱情悲剧。
梁丽茹和董强在“第一夜爱情发生地” 的云南大理,突然听到北京因非典“隔离”的坏消息,日夜醉酣的浪漫之旅却变成了各自走散。在昆明机场登记的时刻,梁丽茹“忍不住紧紧拥抱董强,静默相拥之中,竟有了些生死离别的滋味”。对于董强而言,他的亲人都在北京,梁丽茹只是他利用的对象,无论如何在这个特殊时期他要回北京。其原因是他们的姐弟恋情虽然表面上如火如荼如胶似漆的美好,但实质上仍是一场权、性的交易。
中年知识女性梁丽茹,某大学系主任、博士生导师,但是与丈夫顾跃进十年的夫妻分居,情感生活的缺失,死亡婚姻的压抑,吞噬着她的容颜和精神。未婚的年轻男教师董强以感恩、功利和轻侮的复杂心态,特别上心地“想找到她的喜好嗜好爱好什么的”,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她,献媚她,不露一切痕迹地寻找溜须拍马屁的机会,总算窥探到了她心灵的秘密。他之所以处心积虑地预谋以夫妻的名义与梁丽茹去云南大理,是因为梁丽茹帮助他评上副教授,保住了他上岗的职位。他知道现在“改朝换代了,压在头顶上的,到处都是女的”。他把他年轻坚实雄壮的身体投怀送抱,是为了再一次获得晋升的良机。梁丽茹却把这种别有用心视为浓浓的爱与热恋。从董强在火车对她的百般关爱、抚慰、撩拨,到在她的唇上胶住的一个深深的长吻,她就恨不能把亲密进行到底。董强的嘴唇和手指把她“点化成了一条刚从水里上岸的鱼”,然后“把他年轻的力量,全部倾斜到她的里边……”她像沉溺在爱海里淹死了。尽管在欢娱过后时阴时晴的对话中有很多的互相读不懂。但她总觉得这是自己生平最快乐的一天,女人被新鲜的“情人”宠爱就是幸福。她“被爱”得要发疯了。如果梁丽茹一旦发现了董强是在利用与玩弄她的情感,这种错位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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