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遗忘了的意识
作者:吴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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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们对习惯左右为难的时候,另一个故事让我们豁然开朗,习惯的潜在力量正是我们对感性的深信不疑,泰贝利被禁欲主义的丈夫抛弃后,不经意上了装扮成魔鬼赫米札的鳏夫阿尔乔农的贼船,有了第一次人鬼的交欢,就有以后的无数次,泰贝利一直蒙在鼓里,她深深地爱上了魔鬼赫米札,对于这样的爱通常人简直认为是不可思议,而且会以为是低劣的编造谎言。这不要紧,讲故事的人提醒了一句,“俗话说得好,习惯成自然,见怪不觉怪”。话虽这么说了,但我们仍觉得怪。在那样的语境中,这样的故事是不足怪的。这次我们只不过时时在提醒自己,那是故事,我们不想再上故事的当而已。泰贝利相信感觉,一个实实在在的身体让她快乐无比,传说中的魔鬼再可怕现在她也不觉得怕了,人是宁愿相信自己的感觉还是放弃理性推断呢?泰贝利相信了感性。所以,在给阿尔乔农的送葬的路上她也没有联想到眼前这个死鬼就是自己曾与其有无数次床笫之欢的性伴侣。泰贝利深深怀念魔鬼,她第二次禁被魔鬼抛弃了,我们不能不惊叹辛格讲故事的惊人能力。
第一次行动那怕是冒失的它仍有着无比可贵的原创性,时间久了习惯就来了,一旦陷入习惯的泥沼,行动就黯然失色,没有一丝光泽。重复了的时间是习惯的子宫。辛格对时间是深信不疑的,因为时间孕育了一切故事。《掘墓人》中的门德尔忘记了时间,《弄妖术的人》中的斯蒂芬·莱兹辛斯仿佛就是时间本身,而泰贝利和赫米札在争夺分秒时间。在纯粹的物性面前我们能够挽留住时间的也只有我们的习惯了。我们尊重习惯,这也是习惯教会我们的最为明智的做法。
太阳照常升起
一代走一代来,大地永存,日头升起又落下到她升起的地方,太阳照常升起。这是《圣经》里的几句话,是不是人的存在会使天地为此而动容,显然不是。《傻瓜吉姆佩尔》同样讲述了一个类似“太阳照常升起”的故事。吉姆佩尔的意识是清醒的,不清醒的恰恰是大多数,吉姆佩尔没有辩解别人对自己的欺骗和愚弄,甚至把所有的谎言都背在自己的肩上,在“是”与“不是”之间进行漫长的求证。当一切都归于同一时,吉姆佩尔找到自己寻找的真理,他就在彼岸,而眼前的现实世界恰恰是一个幻想的世界。这是辛格了不起的发现,因为差异的存在,世界在每个人的心中是不一样。永恒只存在于真理中,事实上人距离真理很远,尽管人所生存的幻想世界与真实世界近在咫尺。
辛格只是讲故事,在故事中叙述真理。荡妇埃尔卡在两个世界中穿行,“我”超自然力与埃尔卡在梦境中多次对话,我们甚至完全可以忽略埃尔卡的存在,埃尔卡只是“我”的一个潜意识在理性的支配下控制“我”的感性。当“我”离开了那个早已习惯了的弗拉姆波尔,也就是说当“我”不再受理性支配的时候,“我”的感性完全激活了,“我”爱做梦,在梦中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慰。“我”宁愿相信梦是真实的,因为梦在我们的意识里。而眼前看到的真的与我们无关。就像埃尔卡生前所发生的一切,“我”在其中仍是将信将疑,“我”意识的飘忽与游移与我的信仰有关。当我义无返顾地信仰时,世界发生了变化,埃尔卡说出了所有的真相,“我”即与熟悉的空间彻底断裂。
埃尔卡是“我”意识的见证人,什么也瞒不了埃尔卡,她成了一个全知的人,她的斑斑劣迹此刻成为她救赎自己灵魂的一面极好的反光镜,也是“我”坚守信仰的依据。
一代走一代来,大地永存。吉姆佩尔走了新的吉姆佩尔还会再来,在永恒的时间里我们循着自己的轨道在走,没有绝对的时间,只有相对的时间,比之信仰,时间是虚弱的,空间更是微不足道的。 人在不厌其烦地讲述着同一个故事,时空失去了效用,人重复着自己的卑微与琐屑。日头升起又落下到她升起的地方,太阳照常升起。这成了一个寓言。人类连自己都不信了,信仰还有立足之地吗?
我们都会是那个吉姆佩尔,或曾是吉姆佩尔,我们曾相信过自己的感官,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感官出了不小的问题,从此再也没有能恢复。好在我们的意识还在,相信我们的意识,因为还有一个真实的世界在我们的心中。这才是一个走出蒙昧的人,走向自我心灵的人。
总之,辛格的世界是亮着感性之光的世界,他反对用心理学和社会学分析文学作品,同时反对作家将这些带入作品,这样只能使得作品夭亡,他相信先知,相信神秘的力量能豁亮人类的精神之夜。在现实主义作品一统天下的今天,辛格的追求或许能给我们带来一点启示,特别是在我们在对世界的解释百般无奈的时候。一句话,只有意识是我们自己的,只有“通过行动,人走出日常社会的重复性世界,在这一重复性世界中,人人相似;通过行动,人与他人区别开来,成为个体”⑤。个体的世界永远是美好的。
作者系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南京师范大学高级访问学者,硕士。
(责任编辑:水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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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张大春. 小说稗类 [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②[美]艾·辛格.艾·辛格的魔盒——艾·辛格短篇小说精编[M].亚伯拉编.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6.
③④⑤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M].董强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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