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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笔记》的后现代叙事技巧分析

作者:黄 晖 徐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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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Doris·Lessing,1919-),是当代英国最重要的作家之一,被誉为继伍尔夫之后最伟大的女性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对莱辛的评价是“一个女性经验的叙事者,她带着怀疑精神、激情和生动性解析这个分裂的文明”。《金色笔记》(The Golden Notebook,1962年)奠定了多丽丝·莱辛在西方文坛上的地位,被公认为其代表作,这部作品的独特之处不仅在于刻画了安娜这位已经获得解放的女性的理想追求,更在于莱辛为表现这一主题而进行的艺术形式上的大胆改革与尝试,使《金色笔记》突破了传统小说的局限性,正如莱辛在1972年版的《金色笔记》的序言中所说:“让它自己说话,让它通过自身的结构作一无言的说明。”本文主要以戏仿、蒙太奇、拼贴和元小说等为基点,来分析莱辛在《金色笔记》中是如何运用这些后现代小说的叙事技巧。
  
  一、戏 仿
  
  法国著名哲学家让-弗郎索瓦·利奥塔德(Jean-Franconis Lyotard)认为,传统的合法化因时境迁而失效,只有通过解合法化,才能走向后现代的话语游戏的合法化。换言之,那种以单一的标准去裁定所有差异进而统一所有话语的“元叙事”已被瓦解,自由解放和追求真理的“堂皇叙事”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小型叙事”。莱辛在《金色笔记》中继承了这一现代叙事技法。莱辛在小说的形式和题材方面进行了大胆革新,戏仿了现实主义创作手法和一些著名作家的作品。
  琳达·考夫曼曾说过:“戏仿频繁地被使用作抗议的方式来对抗语言的贫困与经验的厚重之间的矛盾,在《金色笔记》中比比皆是。”《金色笔记》正是以戏仿为主要范式,对历史事件和人物,以及日常生活中的某些现象,对古典文学名著的题材、内容、形式和风格进行夸张的、扭曲变形的、嘲弄的模仿,使其变得荒唐和滑稽可笑,从而达到对传统、对历史和现实的价值和意义以及过去的文学范式进行批判、讽刺和否定的目的。另外还对小说这的形式和叙述本身进行反思、结构和颠覆,在形式上和语言上都导致了传统小说及其叙述方式的解体,在宣告传统叙事无效——非合法状态的同时,确定了自己的合法化方式。
  莱辛不断地对传统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进行瓦解和颠覆。在具体的文本中,莱辛戏仿了多位作家的作品,其中詹姆斯·乔伊斯的现代主义作品和亨利·詹姆斯的创作主题是她刻意保持批判反讽距离的模仿对象。她将女主人公取名为安娜(Anna),其朋友取名为摩莉(Molly)意味深长,二者分别对应着《芬尼根的守灵夜》中的安娜·利伟亚(AnnaLivia)和《尤利西斯》中的摩莉·布鲁姆(MollyBloom)。这种保持了一定距离的反讽模式反映了作者企图打破旧的写作形式,创造新的模式,寻找反映混乱现实的最佳文本。
  安·布莱克(Ann Blake)曾说过“阅读莱辛的作品就像走进了一个变化多端的世界”在创作《金色笔记》的过程中,莱辛有意地将金色笔记中的各个部分打乱,让其在文本中无序的出现,以期构建一个能反映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乱中有序的各部分分别讲述了安娜不同的人生经历,全书分为五大部分,分别由《自由女性》的故事,四本记载安娜不同生活经历和心理经历的笔记和调整混乱后统一的金色笔记组成。表面上作者遵循着现实主义小说的创作形式,每部分都有相对应的主题;但各部分的分割和穿插叙述却颠覆了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形式。这种有差异的重复其实就是戏仿的手法,它嘲笑并质疑现实主义小说反映现实的实效性。
  在文本中,莱辛对文学的体裁、创作手法、梦的解析、俄狄浦斯神话、历史和现实进行了戏仿。作为一部戏仿的作品,不仅唤起了读者对历史、神话的记忆,还将读者引向分裂的现实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读者徘徊在两个文本的边缘上,思考着不可调和的差异性和讽刺性。对各种文学体裁和写作风格的戏仿是莱辛建立具有“莱辛特色的形式世界”的最佳方法。
  二、蒙太奇
  
  美国马克思主义文论家弗·杰姆逊认为,后现代时间特点是一种“精神分裂症”,或如法国结构主义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所说的“符号链条的断裂”。因为在精神分裂者的头脑中,句法和时间的组织完全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指符,亦即在后现代人的头脑中只有纯粹的、孤立的现在,过去和未来的时间观念已消散殆尽,只剩下永久的现在,在《金色笔记》中,主人公是一个“精神分裂者”,在她的头脑中出现的时间、场景都是毫无逻辑,句法也是错乱的。莱辛巧妙地借用了蒙太奇这一现代叙述技巧,将一些内容和形式上并无联系、处于不同时空层次的画面和场景衔接起来,或将不同文体、不同风格特征的语句和内容重新排列组织,采取预述、追述、插入、叠化、特写、静景与动景对比等手段,来增强对读者感官的刺激,取得强烈的艺术效果。
  《金色笔记》的主人公安娜,由于同居五年的情人弃她而去,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自由生活”。这时她感觉自己生活一团糟。身为作家,她患上了“写作障碍症”,写不出新作品;作为自由女性,她发现自己并不自由,因为她无法摆脱被情人抛弃所造成的痛苦。最终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她感到周围世界“一切开始分裂”。作者在表现一个“精神分裂”的安娜的视野里的世界时,设置了梦的形式出现并以蒙太奇——电影镜头组合手法,将安娜对过去不同生活场景回忆的半疯狂状态展现出来。梦是莱辛几乎所有作品中着力探讨的一个重要内容,从第一部小说《野草在歌唱》开始,梦就是她笔下关于人物过去和现在的批评性记录。
  在梦中所有的这些电影都是安娜自己导演的,也是她自己命名的。她分别将反映自己的往事的电影片断命名为:“马雪比旅馆”、“保罗与埃拉”、“埃拉与朱莉娅”、“安娜与迈克尔”。在这些电影片断中,安娜原来强调的自己的生活方式匆匆略过,变得不重要。如:埃拉与保罗躺在草地上,或埃拉在写小说等等;下一个镜头是安娜看到埃拉的情人早晨怀着内疚的心情回家取干净的衬衫;再接下来的一系列镜头:一个农民在播种;潺潺流水慢慢腐蚀一块闪闪发亮的石头;在一个干燥的山坡上,一个男人手持步枪永恒地站在月色里;一个女人躺在黑暗里说,“不,我不要自杀,我不”。莱辛将这些并无联系,处在不同的时间上和空间上的画面和场景以蒙太奇——电影组合的的形式,将它们串在了一起,衬托出了一个处于半疯狂状态下的安娜。又如在“马雪比”中,马雪比旅馆看来是爆炸后生成的烟云,由白色花瓣或羽翼旋舞而成的云团;在“安娜与迈克尔”中,人物的形体“却膨胀变大,就像某位雕塑家在他的材料内部创作,以自己的肩或腿来撑大材料,以改变他的雕塑作品的形状”。所有的影片中的场景和人物形象经过了“特殊”化的处理,使得它们在患有“精神崩溃症”的安娜大脑中的现实世界以“零乱性,不稳定性”的“怪异”的方式表现出来。
  安娜的梦表现出了一种“非连续性”的时间观。梦里的电影组合镜头放映时快时慢,时前时后。镜头中内容相对独立,而且其中的意义、人物行为和情节都不连贯,这一切颠覆了传统文本中叙事的连贯性。镜头中人物形象扭曲、物体变异,所展示的往事缩小成为一张张不相关的残片。在具体的文本中莱辛将没有联系、处在不同时间层的画面和场景用插入、特写、静景和动景的形式将其衔接起来。可以说,蒙太奇这种写作手法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一个“精神崩溃者”对现实世界非理性的观察与思考。
  
  三、拼 贴
  
  在后现代主义小说中,零散、片段的材料就是一切,它们永远不会给出某种意义组合或最终解决,它们只能在永久的、现在的阅读经验中给人一种移动组合的感觉。这种彻底的零碎意象堆积反对任何形式的组合,巴塞尔姆也认为拼贴是二十世纪所有传播媒介中的所有艺术的中心原则。莱辛在创作过程中,将其他文本如文学作品的片段、日常生活中的俗语、报刊文摘、新闻等组合在一起,是这些似乎毫不相干的片断构成相互联系的统一体,从而打破传统小说凝固的形式结构,给读者的审美习惯造成强烈的震撼,产生常规无法达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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