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谐”与“俗”的协奏
作者:蔡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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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后世许多学者恶诚斋之“谐俗”,或称之为“鄙俗”、“粗鄙至极”、“难得此雅善”(纪昀《瀛奎律髓刊误》)。这种评论实际指责的是诚斋体缺乏遣词造句的典雅和引经据典的庄重。然而这种评论未必公允。《诚斋诗话》有句云:“句有偶似古人者,亦有述之者。”他自己更是主张初学诗者要学习古人好语。足见杨诚斋非不重故人之典。然而,他提倡信手拈来,脱口而出的即兴式创作手法,目的是要追求一种逼近自然、清新活泼的风格。钱钟书在《宋诗!注》中说:“……南宋人往往把他算在江西派里,并非无稽之谈。我们进一步追究,就发现杨万里的诗跟黄庭坚的诗虽然一个是轻松明白,点缀些俗语常谈,一个是引经据典,博奥艰深,可是杨万里在理论上并没有跳出黄庭坚所谓‘无字无来处’的圈套。请看他自己的话:‘诗固有以俗为雅,然亦须经前辈取熔,乃可因承尔,如李之‘耐可’、杜之‘遮莫’、唐人之‘里许’‘若个’之类是也。……彼固未肯引里母田妇而坐之于平王之子、卫侯之妻之列也。’这恰好符合陈长方的记载:‘每下一俗间言语,无一字无来处,此陈无己、黄鲁直作诗法也。’”虽然钱钟书在这里是意在说明杨万里“俗”的不彻底,“对俗语常谈还是很势利”,“只肯挑!牌子老、来头大的口语”,并不是真的“俗”。但事实上,这也说明了杨万里的诗作虽然许多是随性之作,却并非不假思索,草草了事。如他的《寒雀》:“百千寒雀下空庭,小集梅梢语晚晴;特地作团喧杀我,忽然惊散寂无声。”通篇清新自然,看似无我之境,而又分明表达着诗人的心境,足见作者是捕捉自然情景与内心感受的能手。诚斋之俗并非恶俗,而是在通俗自然中求淡雅,于平易畅达中求深味。实际上,没有一处名言警句不是发于诗家的生花妙笔。只有重复与堆砌的诗作,又岂能流传千古。在杨万里看来,诗的至高境界是“诗已尽而味方永”,他认为这样的诗句“乃善之善也”。他举出的例子是子美《重阳》诗中的句子:“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实际上,他的《初入淮河》之三,也是颇有余味的:“中原父老莫空谈,逢着王人诉不堪;却是归鸿不能语,一年一度到江南。”这里饱含着多少家国感慨!然而对于杨万里,后世却多有鄙而笑之者。在《江湖诗钞》中,有这样一段对这些人的回击:“……诚斋,天分也,似李白。……古人之所谓似李白者,入今人之俗目,则皆俚?也。……见者无不大笑。呜呼!不笑不足为诚斋之诗。”这样的评价不由得让人想到关于苏东坡的一则故事。故事说佛印与东坡相对打坐,互相问答在对方眼中彼此的形象。东坡笑语道:“我看到的是团牛粪。”佛印则答道:“我看到的是位佛祖。”苏轼洋洋得意。后来苏小妹知悉此事,笑道:“眼中所见实乃心中所想。你心中只有一团牛粪,故看大师是牛粪;大师心中有如来,故看你便是如来。”虽然只是不足为信的故事,但是涵义隽永。在许多杨诚斋的批评者眼里,即便诚斋真是“李白”也变成了“俚?”之人。或许,我们应当做的是仔细体悟,并非妄加菲薄。而杨诚斋这一曲曲“谐”与“俗”的协奏,至今仍在那灵动的春意和鲜活的生命里悠悠鸣响,广为传唱。
(责任编辑:古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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