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凄美”漫谈

作者:王 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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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凄美是一种高度强化的情感转化为一种恬静感,由崇高感转化为一种静穆,体现为情感的升华,并以此来表现人类共同的情感经验。魏晋文人对生命的觉醒与自觉,于死生之际表现的最为淋漓尽致。正如宗白华先生所说:“深于情者,不仅对宇宙人生体会到至深的无名的哀感,扩而充之,可以成为耶稣、释迦的悲天悯人;就是快乐的体验也是深入肺腑,惊心动魄;浅俗薄情的人,不仅不能深哀,且不知所谓真乐。”(《美学散步》)对生命的无比眷恋与深切体验,隐藏在凄美的背后的是一种出于博爱的情怀而转化成一种忧患意识,一种发自内心难以名状的心酸:“对此茫茫,不觉百端交集,苟未免有情,亦复谁能遣此?” (《世说新语·言语》)三十九岁的王氵蒙 当死神即将降临之际,却卧于灯下百般抚摸自己手中的麈尾,发自深衷地叹息:“如此人,曾不得四十!”(《世说新语·伤逝》)伤逝之中渗透着对美的破灭的哀惋与热爱。面对死亡,就连昔日叱咤风云、杀人如麻的枭雄——桓温在北征路过金城时,竟也会面对自己过去亲手植的柳树,如今已成合抱十围之巨,而不禁感慨而系之:“木犹如此,人何以堪!”(《世说新语·言语》)自屈原的“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以来,潘岳有《秋兴赋》,欧阳修有《秋声赋》,杜甫则有著名的《秋兴八首》以惊人的默契,反复传递着一种生命情调,从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到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历代文人同声相应。成为一种为我们所熟知的一曲古老的旋律。在不同时代,不同文本中我们都可以听到它的异代同响。
  曹)芹在《红楼梦》通过爱情故事展示了美的摧残。他将自己风华不再的酸楚与流连和无力补天的绝望与忏悔,集中寄托在了被作者称之为 “芙蓉花神”的晴雯身上(有人说,“晴雯”的谐音就是有“情”之“文” )。一个 “家世无可考”的女戏子,自幼被转卖到了贾府。她“身为下贱”却“心比天高”。最终是“抱屈夭风流”。确乎构成了悲剧性要素的全部内容。尤其是在 “晴雯之死”中借宝玉之手为这位“芙蓉花神”写下的《芙蓉诔》。写出了自己出之于悲愤的绝望:“把三春看破”的绝望,同时又借宝玉之口说出了这样一个意思:“宁使文不足而悲有余,万不可尚文藻而失悲切。”也许这正是确立了红楼全书一曲“挽歌”的风格基调。无论是黛玉的香冢埋红,还是宝玉的撮土焚香,妙玉的)水烹茶,这些人物的独往高标最终都有着芙蓉花一般的淡雅、清秀,以及孤高、凄冷的特点。所谓“凄凉之雾,遍被华林”(鲁迅《中国小说史略》),所谓“万艳同悲”、“千红一哭”等等,皆显示出了凄美境界所特有的凄怆悱恻,刚柔兼具的特色。
  有人说:“美学家把悲剧性看作最高的一种伟大。”(车尔尼)夫斯基《论崇高与滑稽》)也许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尼采才说:艺术是一种“形而上的慰藉”。因为“艺术是生命的最高使命和生命本来的形而上的活动”(《悲剧的诞生》)。柏拉图《斐多篇》载苏格拉底的话:“哲学是死亡的实习。” 尼采则以死亡恐惧的克服作为希腊悲剧的起因。死的恐惧作为焦虑的一种极端形式,据弗洛依德称,从根本上说有两种含义:一方面是由于希望避免或推迟死亡而产生的对生活的恐惧;一方面是潜藏在希望永生的愿望之下的对死亡的恐惧。前者占主导地位大多出现精神病症,后者占主导地位则出现创造性,作家便试图通过作品来获得永生。人们喜欢在文学艺术中表现死亡与毁灭的主题,让美丽总要伴随着凄凉与绝望,于是,凄美之中分明透析出的是死亡的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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