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6期
佩斯诗二首解读
作者:沈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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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征》更狂放、更壮丽、更腾挪跌宕的佩斯世界就有如大西洋一般开始席卷我们的期待视野了。
“……闪电的句法!哦!纯粹的流亡语言!”
流亡者开始用他那充满能量的体魄和心灵抒写“在全世界游荡”的浩歌:其句法是疾如闪电的创造句法,其语言是超越命运的流亡语言。而这种创造的心智和能量来自何处,诗人的浩歌将骤雨一般降落在谁的头上?诗人写到了他的母亲、妻子和人世间一切博爱化身。流亡者的母亲和妻子是令人骄傲的,她们尽管生活在野蛮的“灰烬”之中,却有着高高飞翔的“两翼”;她们尽管“动辄发怒、动辄颤栗”,却始终与流亡者息息相通,坚定不移地用“呼喊” “攻击”着平庸与安逸——鹰巢上的“幸福之鹰”,并对此保持着高贵的怀疑与否定。正因为如此,她们才接受着涛人思念的一遍遍抚摸, “拇指的造访”——这人世间最佳的夸奖与勋章才会亲吻一般落到她们的身上,流亡者——诗人才会拥有永不枯竭的创造能量。诗在这一层写得比较柔情,温婉,浪漫馨香而“磷光闪烁”。
但是,流亡毕竟是孤独的。“无聊在阿萨息斯王国寻找它的阴影;流浪的忧愁把它的大戟味道传遍全球,猛禽生存的空间就要断根……”(引句均见《流亡》之五)在这样的语境中,诗人大声自斥“住嘴吧,软弱……住嘴吧,舒适……”因为流亡并非个人的不幸与偶然性遭遇,流亡是人类存在的必然。处在无始无终的时间与空间中的人——无论以单数形式还是以复数存在,都是片刻的逗留,都是在“此世的沙滩”上“若实若虚”地遭受“门椭石上车轮刑”的过程,都是一种形而上意义上的“流亡”。“流亡”是人类永恒的命运,是追寻“在深渊的阴凉里嗅出新思想的人”的过程,是与“在未来之门吹响号角的人”约会和做爱的过程。明乎此,诗人不再像一般人那样停留在个人的悲悲切切之中,而是超越政治、社会、国家、民族等狭隘的意识形态和伦理价值框架,直接切人人的存在本质: “流亡并非始于昨日”,“硝石和泡碱是流亡的主题”。生命本身就是对流亡的时间与空间的感受和体味,以及对自身变动无常存在的煎熬和抗争。流亡是绝对,是宿命,“无所争无所不争”。“硝石和泡碱”“沙滩”“盐和泡沫”……这些在诗中经常出现的非土地性意象,暗喻着在流亡者脚步下展开的将永远是一种不稳定、不安宁、反生命的苦难与磨砺……于是,诗人走向大海,走向血气蓬勃、奔腾不息、诗意栖居的流亡状态,充满乐观、积极、昂扬、不屈不挠的征服欲与自信心:
“我将沿着不可剥夺的大海,重新开始我努米底亚人的奔跑……”
“我们的思想奔向尸骨累累的道路上的战斗。”
诗人的力量之源何在?来自爱,来自思想和对人类永恒精神的信仰。佩斯生活在悲观主义盛行的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风雨兼程地穿越整个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历史旷野,却始终以乐观主义的姿态在世界文化沃土上耕云播雨,力图把诗歌“那神秘的力量生机勃勃地保留在我们中间!”佩斯没有萨特的恶心,也没有尼采的绝望,没有尤奈斯库地狱里的挣扎……佩斯的热量、信心和韧力来自爱,来自思想和人类永恒精神的信仰:
“知道在流亡的沙滩上,高贵的爱情在闪电的鞭挞下盘成一团,发出声声呼啸……”
这里的爱既有对妻子、对情人的性爱,也有对母亲、对人世间一切美的事物的博爱。在佩斯看来,只要这种爱的力量生机勃勃地保留在我们中间,只要我们敞开灵魂与“那个在翅翼的呼呼声中去造访别人的大姑娘”“永远息息相通”,只要我们“居住在自己的姓氏里”,我们的生存就“决不是流浪”,我们的使命就是“重组流亡的诗行”,并且抵达“心灵的历史才是历史,心灵的自在才是自在”的生存化境。
诗写到这里,诗人自身的神圣与骄傲一泻而出,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举行宣告自己姓名、出身、种族的仪式,“冲洗自家的门槛石”,“洗刷满身的愤怒”,越过“你门槛的陡岸高不可攀”,迎来流亡的凯旋(上述一些引句均见《流亡》其他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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