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0期
意识流小说的典范之作
作者:孙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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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在处理时空关系上的自由灵活。传统小说在处理时间和空间关系时,其方法是把空间纳入时间,做到时间与空间的统一或一致,而在时间的处理上,则始终遵循“物理时间”的自然顺序,严格按照“过去——现在——未来”这样的次序来组织故事的发展顺序,即使稍有变化,如时序的穿插与颠倒,也会做出明确的交代,不至于把读者弄得没头没脑,一头雾水。“意识流”小说就不同了,作者似乎是有意识地把时间与空间关系打乱,在过去、现在、未来相互之间颠倒、穿插、交叉、渗透,常常使读者弄不清楚哪里是过去的回忆,哪里是现在的现实状态,哪里又是对未来的想象,有时甚至就把这三者交织在一起,乃至互相重叠、交错地出现,总之,一切都以人物的“心理时间”为小说的结构依据。这篇小说的整体结构是,以主人公看到墙上的一个圆形的斑点为中心,来串联起各种各样的回忆与联想,她并不是把眼前看到的这个圆形的斑点作为小说的重点,有序地展开对自己心理活动过程的描绘,而是由这个斑点生发开去,让自己的思绪分别向过去和未来两端延伸,一头连接着对往事的回忆,一头连接着对未来的想象。她在想象着这个斑点是不是钉子留下的痕迹的时候,先是想到人的生活的偶然性,然后便联想到已经遗失了的“三只装着订书工具的浅蓝色罐子”,继而又联想到遗失了的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它们是花了多少心血节衣缩食积蓄起来的啊!”再接下来,就是想到了来世,想到要“抓住第一个一瞬即逝的念头”,比如说这个人就是莎士比亚或者是别的什么人都行,而且,她的思绪马上就转入了幻觉:“这个人稳稳地坐在扶手椅里,凝视着炉火,就这样——一阵骤雨似的念头源源不断地从某个非常高的天国倾泻而下,进入他的头脑。他把前额倚在自己的手上,于是人们站在敞开的大门外面向里张望——我们假设这个景象发生在夏天的傍晚——可是,所有这一切历史的虚构是多么沉闷啊!”整个思绪跳跃变化,真实地表现出了主人公在那一瞬间从头脑中闪过的复杂的思绪。
四是人物内心世界的心理独白。独白并不是“意识流”小说所特有的表现手段,在传统小说中也是被大量运用的一种小说技巧,“意识流”小说中的内心独白,可以说是小说里的主人公在“自说自话”,是作者借用这种手法,让人物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和盘托出。在很多情况下,这种内心独白都是跳跃变化、没有任何逻辑性可言的,甚至是反理性的,有的几乎近乎胡言乱语。在《墙上的斑点》中,这种内心独白比比皆是,我们可以用下面这段话来说明:
假如我在此时此刻站起身来,弄明白墙上的斑点果真是——我们怎么说不好呢?——一枚巨大的旧钉子的钉头,钉进墙里已经有两百年,直到现在,由于一代又一代女仆耐心的擦拭,钉子的顶端得以露出到油漆外面,正在一间墙壁雪白、炉火熊熊的房间里第一次看见现代的生活,我这样做又能得到些什么呢?知识吗?还是可供进一步思考的题材?不论是静坐着还是站起来我都一样能思考。什么是知识?我们的学者不过是那些蹲在洞穴和森林里熬药草、盘问地老鼠或记载星辰的语言的巫婆和隐士们的后代,要不,他们还能是什么呢?我们的迷信逐渐消失,我们对美和健康的思想越来越尊重,我们也就不那么崇敬他们了……
在这段话里,主人公的思绪从斑点到钉子,又由钉子一下子莫名其妙地跳到了现代生活,接着就是自说自话、自问自答,说出了自己对知识的理解,把人物在此时此刻纷繁而杂乱的思绪联想,借用了她的内心独白的方式表现得十分真切。
应该指出,“意识流”小说在西方文学中的出现,是作家探索新的小说的表现手段的结果,从主观动机上看,是因为他们认为,小说对客观世界的描述是不真实的,只有深入到人物的精神世界的深处,才能写出完全真实的生活。但从客观效果方面看,这种小说不但与我们中国读者的审美趣味有着显著的差异,就是外国的一般读者,也是很难普遍接受的。法国的文学理论家罗兰·巴特就把这种小说称之为“作者的文本”,以便与所谓“读者的文本”相区别,他认为,读者的文本是静态的,它不给读者提供任何想象的余地,而对作者的文本来说,它并不预先设立任何东西,要求读者在阅读中参与作者的创造,欢迎读者利用作者所提供的文本去“自由驰骋”自己的想像力和理解力,从而更好地调动起读者的阅读兴趣。“意识流”小说显然就属于这种“作者的文本”,阅读这种小说,不能简单化地满足于了解作者说的是什么,更不能以为可以从这种小说里寻找到什么有趣的故事,而是需要了解和研究作者是怎样把人物的心理活动的过程真实地描绘出来的。这对开阔我们的文学视野,丰富我们的文学修养,也是十分有益的。
(本刊2003年第4期曾附录《墙上的斑点》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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