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卷 酷暴

 



  酷暴一

  麻秋 宋幼帝 高洋 南阳王 朱粲 陈承亲 薛震 陈元光 独孤庄 索元礼 罗织人 元楷 武承嗣 张易之兄弟 郝象贤 周兴 侯思止 来俊臣
   麻秋
   后赵石勒将麻秋者,大原胡人也,植性虓险鸩毒。有儿啼,母辄恐之麻胡来,啼声绝。至今以为故事。(出《朝野佥载》)
   后赵朝石勒手下的将领麻秋,是驻守太原的胡人(古时对北方少数民族的称谓),此人性情残暴阴险而又毒辣。如果有孩子哭,母亲就吓唬说麻胡来了,哭声立刻就止住了。至今还作为故事在流传。
   宋幼帝
   明帝崩,昱嗣位,是为幼帝。幼帝狂暴,恣行诛戮,出入无度。从者并执铤、矛、锥、锯自随,有忤意,击脑椎阴,刺心剖腹之诛,日有数十。孝武帝二十八子,明帝杀其十六,余皆帝杀之,子孙无在朝者。(出《谈薮》)
   南北朝时,宋明帝死去,刘昱继位,这就是幼帝。幼帝性情狂暴,恣意杀人,出入无常。随从都拿着小矛、锥子、刀锯等跟在后边,谁要稍不顺他心意,便击他的脑袋敲他的小便,或刺心剖腹杀了他。遭他毒打或杀戮的人每天都有几十个。孝武帝有二十八个儿子,被明帝杀死十六个,余下的都被幼帝杀掉了,孝武帝的子孙没有一个留在朝廷的。
   高洋
   北齐高洋,以光武中兴为诛刘氏不尽,于是大诛诸元,死者千余,弃之漳水。有捕鱼者得爪甲,为之元郎鱼,(鱼原作渔。据明抄本改。)人不忍食之。唯元峦、元长春、元景安,三家免诛。峦以其女为常山王妃,春、安等以其多力善射故也。景安兄景皓曰:"宁为玉碎,不作瓦全。"景安奏其言,帝复杀之。自是元氏子孙,老幼贵贱无遗矣。(出《谈薮》)
   北齐文宣帝高洋,因为光武、中兴年间诛杀刘氏家族不尽,于是就大杀元氏各家,共杀死一千多人,都扔进了漳河。有的捕鱼人捕捞到爪甲鱼,称它叫元郎鱼,人们都不忍心吃它。元氏宗族中唯有元峦、元长春、元景安三家免遭屠杀。元峦是因为他女儿做了常山王妃,而元长春、元景安是由于他们力气大或善于射箭等缘故。元景安的哥哥元景皓说:"宁为玉碎,不作瓦全。"元景安竟把此话奏于皇帝,于是高洋再次诛杀元门。自此元氏家族的子孙,老少贵贱没有一个留下来的。
   南阳王
   北齐南阳王入朝。上问何以为乐。王曰:"致蝎最乐。"遂收蝎,一宿得五斗。置大浴斛中,令一人脱衣而入,被蝎所蜇,宛转号叫,苦痛不可言。食顷而死,帝与王看之极喜。(出《朝野佥载》)
   北宋时南阳王到朝廷去。皇帝问他什么事可以作乐。南阳王说:"把人扔到蝎子堆里最有乐趣。"于是皇帝下令收集蝎子,一夜之间便得到五斗。他们把这些蝎子倒进一个大浴盆似的容器里,再命令一人脱去衣服跳进去,那人被蝎子所蜇,辗转号叫,痛苦得难以用语言形容。一顿饭的工夫,那人死了,而皇帝与南阳王却看得极为开心。
   朱粲
   隋末荒乱,狂贼朱粲起于襄、邓间。岁饥,米斛万钱,亦无得处,人民相食。粲乃驱男女小大,仰一大铜钟,可二百石,煮人肉以喂贼。生灵歼于此矣。(原缺出处,明抄本作出《朝野佥载》)
   隋朝末年发生了灾荒战乱,狂盗朱粲也趁机在襄州、邓州一带拉起队伍。当时正是灾年,一斛米要一万钱,可是也没有地方能买到,百姓甚至开始吃人肉。朱粲于是驱赶来一群男女老少,把一口大铜钟掀翻过来,那钟足可容下二百石粮食,然后煮人肉喂养他的强徒。百姓生灵竟然这样被消灭了。
   陈承亲
   周恩州刺史陈承亲,岭南大首领也,专使子弟兵劫江。有一县令从安南来,承亲凭买二婢,令有难色。承亲每日重设邀屈,甚殷勤。送别江亭,即遣子弟兵从后劫杀,尽取财务,将其妻及女至州。妻叩头求作婢,不许,亦缢杀之,取其女。前后官人家过,承亲礼遇厚者,必随后劫杀,无有免者。(出《朝野佥载》)
   周朝(武则天朝)时,恩州刺史陈承亲。其实是岭南的一个大强盗首领,专门派遣子弟兵在江上抢劫。有一个县令从安南路经这里,陈承亲要买他两个婢女,县令表现出很勉强不情愿的意思。陈承亲每天都设盛宴邀请他来参加,招待十分殷勤。县令离去时还送别于江亭,但随即便派子弟兵从后面追上去劫杀。抢走了所有财物,并将县令的妻子和女儿抢进官署。县令的妻子给他磕头央求愿做他的婢女,陈承亲不准许,用绳子勒死她,只留下县令的女儿。岭前岭后如有当官的人家路过这里,凡是陈承亲以礼厚待的人,必然都随后就劫杀,没有一个幸免的。
   薛震
   周杭州临安尉薛震好食人肉。有债主及奴诣临安,于客舍,遂饮之醉。杀而脔之,以水银和煎,并骨消尽。后又欲食其妇,妇觉而遁。县令诘得其情,申州,录事奏,奉敕杖杀之。(出《朝野佥载》)
   周朝(武则天朝)杭州临安县尉薛震喜好吃人肉。有一个债主带着他的仆人到临安来。在客栈里,喝酒喝醉了,薛震便将此人杀死并切成肉块,然后洒上水银进行煎炖,连骨头一齐消失。后来又想要吃那个人的媳妇,那女人觉察后逃走了。县令追问清楚此事的情况后,便上报给州里,州录事再上报给皇帝,奉皇帝的命令将薛震用杖打死。
   陈元光
   周岭南首陈元光设客,令一袍裤行酒。光怒,令曳出,遂杀之。须臾烂煮,以食诸客。后呈其二手,客惧,攫喉而吐。(出《摭言》。明抄本作出《朝野佥载》)
   周朝(武则天朝)岭南一带的首领陈元光设宴待客,让一个绔裤子弟为大家斟酒劝饮,陈元光因对他某一事不满而大怒,立刻命令把他拉出去,竟然把他杀掉。不一会儿便把他煮得烂熟,用来给各位客人吃。后来突然出现了那个人的两只手。客人们大惊,纷纷用手去抠自己的嗓子把肉呕吐出来。
   独狐庄
   周瀛州刺史独孤庄酷虐,有贼问不承,庄引前曰:"若健儿,一一具吐,放汝。"遂还巾带。贼并吐之。诸官以为必放。顷庄曰:"将我作具来。"乃一铁钩,长尺余,甚铦利,以绳挂于树间。谓贼曰:"汝不闻健儿钩下死。"令以胲钩之,遣壮士掣其绳,则钩出于脑矣。谓司法曰:"此法何如?"答曰:"吊民代罪,深得共宜。"庄大笑。后庄左降施州刺史,染病,唯忆人肉。部下有奴婢死者,遣人割肋下肉食之。岁余卒。(出《朝野佥载》)
   周朝(武则天朝)瀛州刺史独孤庄极为残暴,有个盗贼在审问的时候不肯认罪,独孤庄叫人把盗贼领到他这儿来,说:"你要是个壮士,就一一全都说出来,我就放了你。"于是归还给他头巾和衣带,盗贼便全部坦白了,官员们都以为一定会释放他。少顷独孤庄又道:"把我的用具拿来。"这是一个铁钩子,有一尺多长,非常锋利。他用一条绳子把铁钩子挂在树枝上。对盗贼说:"你听说过没有壮士钩下死吧?"于是叫人用铁钩子钩住那盗贼的下巴颏,派一壮汉去拉绳子的另一头,铁钩便立即从盗贼的脑顶穿出来。独孤庄对州司法说:"这刑法怎么样?"州司法笑道:"吊起来惩治罪犯,再合适不过了。"独孤庄一听大笑。后来独孤庄被降职为施州刺史,当他得了病时,唯一思念的是人肉。他的部下有奴婢死了,就派人去割死者肋下肉来吃。一年后死去。
   索元礼
   周推事使索元礼,时人号为索使。讯囚作铁笼头,觺(呼角反)其头,仍加楔焉,多至脑裂髓出。又为凤晒翅、弥猴钻火等,以椽关手足而转之。并研(研原作所,据明抄本改)骨至碎。又悬囚于梁下,以石缒头。其酷法如此。元礼故胡人,薛师之假父,后坐脏贿,流死岭南。(出《朝野佥载》)
   周朝(武则天朝)时,有个推事叫索元礼,当时人们都叫他索使,他为了审讯囚犯便做了个铁笼头,把它戴在囚犯的头上,然后再往里加楔子,大多数人都被夹裂脑袋而冒出脑浆。还有凤晒翅、弥猴钻火等刑法。弥猴钻火就是把一根椽木绑在囚犯的手脚上,然后推着椽木转圈,直到把那人的骨头磨碎。他还把囚犯吊在房梁上,再用绳子绑一块大石头缒在囚犯的头上。他的酷刑全都是如此。索元礼原来是胡人,是薛师的义父。后来因犯有贪污受贿罪被流放岭南,并死在那里。
   罗织人
   周来俊臣罗织人罪,皆先进状,敕依奏,即籍没。徐有功出死囚,亦先进状,某人罪合免,敕依,然后断雪。有功好出罪,皆先奉进止,非是自专。张汤探人主之情,盖为此也。(出《谈薮》,明抄本作出《朝野佥载》)
   周朝(武则天朝)时,来俊臣专干虚构人家的罪名进行陷害人的事。他都是先写好文状上奏皇帝。皇帝下诏准奏后,便去没收人家的财产。徐有功为人解除死罪,也是先上奏皇帝,说明某人应该免除死罪,皇帝准奏,然后再裁断为他昭雪洗冤。有功劳的人好免罪,也都是用先上奏皇帝来决定处分的办法,并不是自己独断专行。张汤去探望感谢天子恩情,就是因为这事。
   元楷
   唐羽林将元楷,三代告密得官。男彦玮,告刘城之破家,彦玮处侍御。先天(先天二字原空缺,据朝野佥载补)二年,七月三日,楷以反逆诛,家口配岭南。所谓积恶之家,必有余殃也。(出《朝野佥载》)
   唐朝的羽林将军元楷,三代人都是靠告密而得官的。他的儿子元彦玮,密告刘城之并使他家破人亡,而彦玮却因此得到侍御史之官。先天二年七月三日,元楷以反判之罪被杀,全家人被发配岭南。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武承嗣
   周补阙乔知之有婢碧玉姝艳,能歌舞,有文章。知之特幸,为之不婚。伪魏王武承嗣暂借教姬人妆梳。纳之,更不放还。知之乃作《绿珠怨》以寄之焉。其词曰:"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此日可怜偏自许,此时歌舞得人情。君家闺阁不曾观,好将歌舞借人看。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百年离恨在高楼,一代容颜为君尽。"碧玉得诗,饮泣不食三日,投井而死。承嗣出其尸,于裙带上得诗。大怒,乃讽罗织人告之。遂斩知之于南市,破家籍没。(出《朝野佥载》)
   周朝(武则天朝)补阙乔知之的婢女碧玉生得娇艳美丽,并且能歌善舞,又会写文章,乔知之特别宠爱。为此他没有婚娶。魏王武承嗣要暂时借她去教他的姬妾们梳妆,去了之后便被纳为妾,再也不放她回来了。乔知之于是写了首诗《绿珠怨》寄给碧玉,诗写道:"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此日可怜偏自许,此时歌舞得人情。君家闺阁不曾观,好将歌舞借人看。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百年离恨在高楼,一代容颜为君尽。"碧玉得到诗后,哭了三天不吃饭,投井而死。武承嗣捞出尸体。在裙带上得到此诗,大怒,便暗示让人虚构罪状控告他,竟然在南市斩杀了乔知之,并没收了他的全部财产。
   张易之兄弟
   周张易之为控鹤监,弟昌宗为秘书监,昌仪为洛阳令。竞为豪侈。易之为大铁笼,置鹅鸭于其内,当中炭火,铜盆贮五味汁。鹅鸭绕火走,渴即饮汁,火炙痛旋转,表里皆熟,毛落尽,肉赤烘烘乃死。昌宗活系驴子小室内,炭火,置五味汁,如前法。昌仪取铁橛钉入地,缚狗四足于橛上,放鹰鹞,活按共肉食,肉尽而狗未死,号叫酸楚,不复忍听。易之曾过昌仪,忆马肠,仪取从骑,破肋取肠,良久方死。后诛易之、昌宗等,百姓脔割其肉,肥白如猪肪,煎炙而食。昌仪打双脚折,抉取心肝而后死。斩其首送都。时云狗马报。(出《朝野佥载》)
   周朝(武则天朝)时,张易之任控鹤监,他的弟弟昌宗任秘书书监、昌仪任洛阳县令。他们相互争比奢侈。张易之做了一个大铁笼子,把鹅鸭放在里边,在笼子当中烧炭火,又在一个铜盆内倒入五味汁,鹅鸭绕着炭火行走,烤得渴了就去喝五味汁,火烤的痛了自然会在里面转圈地跑,这样不多久表里都烤熟了,毛也会脱落于尽,直到肉被烤得赤烘烘的才死去。昌宗是把一头活驴拴在一个小屋子里,烘起炭火,再放一盆五味汁,方法与前边所讲的一样。昌仪是在地上钉上四个铁橛子,把狗的四只爪子绑在橛子上,然后放出鹰鹞,把狗按在下面吃它的活肉,把肉都吃尽了狗还没死,那狗的号叫声极为酸楚,让人再也不忍听下去。有一次张易之路过昌仪家,很想吃马肠,昌仪便牵来手下人的乘骑,破开马的肋骨取出肠子,过了很长时间马才死去。后来易之、昌宗等被诛杀,老百姓把他们的肉切成小块,那肉又肥又白就像猪的脂肪,被人们煎烤而吃掉。昌仪是先被打折了两个脚腕,再摘出他的心肝,之后才死去,然后砍下他的头送往京都。当时人们说这是他们残害那些狗和马的报应。
   郝象贤
   郝象贤,处俊孙也。武后宿怒其祖,戮及其孙。象贤临刑。极骂而死。自此法司恐是,将杀人,必先以木丸塞口,然后加刑。(出《谈宾录》)
   郝象贤,是郝处俊的孙子。武则天一向恨怒他的祖父,在惩处郝处俊的时候也边累到他的孙子。郝象贤在临刑时,破口大骂而死。自此,法司官怕再发生这样的事,每次在杀人的时候,一定要先用一个木球塞进犯人的嘴里,然后再行刑。
   周兴
   周秋官侍郎周兴推劾残忍,法外苦楚,无所不为,时人号"牛头阿婆"。百姓怨谤。兴乃榜门判曰:"被造之人,问皆称枉。斩决之后,咸悉无言。"(出《朝野佥载》)
   在武后称帝的周朝,秋官(刑部)侍郎周兴在审讯犯人的时候十分残忍。他在刑法之外又施用令犯人痛苦的各种手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当时人们称他为牛头阿婆。百姓对他极为怨恨,周兴就在他家的门上贴出告示写道:"所有被审讯过的被告,只要询问都说冤枉;只有被杀了的人,才全都无话可说。"
   侯思止
   周侍御史侯思止,醴泉卖饼食人也。罗告,准例酬五品。于上前索御史,上曰:"卿不识字。"对曰:"獬豸岂识字,但为国触罪人而已。"遂授之。凡推勘。杀戮甚众,更无余语。唯谓囚徒曰:"不用你书言笔语,止还我白司马。若不肯来俊,即与你孟青。"横遭苦楚,非命者不可胜数。白司马者,北邙山白司马坂也。来俊者,中丞来俊臣也。孟青者。将军孟青棒也。后坐私畜锦,朝堂决杀之。(出《朝野佥载》)
   武后称帝的周朝时,有个侍御史侯思止,他原来是醴泉县一个卖饼的。因他罗织罪名对别人进行了诬告,竟依照先例授予他五品官衔。他曾在皇帝面前请求给他御史之职,皇帝说:"你不认识字。"侯思止回答说:"獬豸(传说的一种怪兽,要是两人打架,它可以识别出哪个是坏人并去顶他)哪里识字,可是它可以为了国家去用角顶那些罪人。"于是皇帝授予他御史。每次审问案子,他都要杀死很多人。他从来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对囚徒说:"不用你书言笔语,只还我白司马!若是不肯来俊,那就给你孟青!"囚徒们个人惨遭痛苦,被他折磨死的不记其数。所谓白司马,是洛阳附近的北邙山白司马版(墓地);来俊,是指御史中丞来俊臣(是个极残忍的人);孟青,是指将军孟青使用过的木棒(曾用此棒杖杀过人)。后来因犯下私自积蓄锦缎之罪,朝廷判决他死刑而被杀掉。
   来俊臣
   来俊臣,雍人也。父操,松州长史。俊臣少诡谲无赖,反覆险诐,残忍荒慝,举世无比。则天朝,罗告诸王贵臣,授朝散大夫,拜侍御史,按制狱。少不会意者,必牵引之,前后坐族,(族字原缺。据明抄本补。)灭千余家。朝廷累息,无敢言者。道路以目。与侍御史王弘义、侯思止腹心。罗告衣冠。无间春夏。诛斩人不绝。时于丽景门内置制狱,亦号为新开门,但入新开门,百不全一。弘义戏谓丽景门为"例竟门",言入此门例竟也。俊臣与其党朱南山等十余辈,造告密罗织经数十言,皆有条贯支节张本。布置事状由绪,令其党告之。或投匦以闻。则天多委俊臣按问。俊臣别造枷,号为"突地吼"。遭其枷者,轮转于地,斯须闷绝矣。又作枷有十,号棒名"见即承"。复有铁圈笼头,当讯囚,圈中下楔。其余名号数十,大略如此也。囚人无贵贱,必(必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先例枷棒于地,召囚前曰:"此是作具。"见之魂胆飞越,无不自诬者。则天重其爵赏以酬之,故更竞劝为酷矣!由是告密者之徒,纷然道路,名流伔俯,阅日而已。朝士因朝,默遭掩袭,至于族灭,与其家诀曰:"不知重相见否。"天授中,春官尚书狄仁杰、天官侍郎任令晖、文昌右丞卢献等(等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五人,并为其罗告。俊臣既以族人家为功,欲引人承反,乃奏请降敕。一问既承同首例,得减死,以胁仁杰等,令承反。杰款曰:"大周革命,万物惟新,唐室旧臣,某从诛戮,反是实。"俊臣乃少宽之。其判官王德寿谓杰曰:"尚书事已尔,且得减死。寿今业已受驱策,意欲求少阶级,凭(凭原作冯,据明抄本改)尚书牵杨执柔可乎?"杰曰:"若之何?"寿曰:"尚书昔在春官,执柔任某司员外,引之可也。"杰曰:"皇天厚土,遣狄仁杰行此事耶!"以头触柱,血流被面。德寿惧而谢焉。仁杰既承反,所司待日行刑,不复严防,得凭首(明抄本首作守)者求笔砚。折被头帛书之,叙冤苦,置于绵衣中。遣谓德寿曰:"时方热。请赴家人去其绵。"德寿不复疑也。家人得衣中书,杰子光远持之称变,得召见。则天览之惘然,召问俊臣曰:"卿言仁杰等承反,今其子弟讼冤何也?"俊臣曰:"此等何能自伏其罪。臣寝处之甚安,亦不去其巾带,则天令通事舍人周琳往视之。俊臣遂命狱人,令假杰等巾带,行立于西,命綝视之。惧俊臣,莫敢西顾,但视东唯诺而已。俊臣令綝少留,附进状。乃令判官妄为杰等作谢死表,代署而进之。凤阁侍郎乐思诲男,年八九岁。其家已族,且隶于司农,上变得召见,言俊臣等苛毒,愿陛下假条反状以付之,无大小皆如状矣。则天意少解,乃召见杰等曰:"卿承反何也?"杰等曰:"向不承,已死于枷棒矣!"则天曰:"何为作谢死表?"杰等曰:"无"。因以表示之,乃知其代署,因释此五家。俊臣复奏大将军张乾(旧唐书来俊臣传乾作虔)勖,大将军给使范云仙,于洛阳(阳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牧院。虔勖等(虔勖等三字原空缺,据旧唐书来俊臣传补)不堪苦,自讼于国有功,言辞颇厉。俊臣命卫士乱刀斫杀之;云仙亦言历事先朝,称使司冤苦,俊臣命截去其舌。士庶破胆,无敢言者。俊臣累坐赃,出同州参军,逼夺同列参军妻,仍辱其母,莫敢言者。寻授河南尉,累迁太仆卿。则天赐其奴婢十人,当授于司农。时西番酋长大将军斛瑟罗,家有细婢善歌舞。俊臣且止司农赐,令其党罗告斛瑟罗反,将图其婢。诸酋长诣阙,割耳剺面,讼冤者数十人,乃得不族。时綦连耀与刘思礼等有议,长安尉吉顼知之,以语俊臣。俊臣发之,连坐族者数十。俊臣恃擅其功,复罗遘顼。顼得召见庭诉,仅而免。俊臣先逼取(逼取原作遭安,据明抄本改)太原王庆诜(诜原作说。据明抄本改。)女。俊臣素与河东卫遂忠有旧。忠名行虽不著,然好学,有词辨,酒酣诣俊臣。俊臣方与妻族宴集,应门者妄云已出矣。遂忠知妄,入其家,慢骂辱之。俊臣耻其亲族,命殴击反接。既而免之,自此构隙。俊臣将罗告武氏诸伪王及太平公主、张易之等,遂忠发之。则天屡保持,而诸武及公主可惧,共毁之,乃弃市。国人无少长皆怨恨,竞剐其肉。斯须而尽。则天觉悟,降敕曰:"来俊臣,闾巷小人,轻险有素,以其颇申乣谪,当谓微効欵诚。诸王等磐石宗枝,必期毁败。南北衙文武将相。咸拟倾危,宜加赤族之诛,以雪苍生之愤。"既族之,无问士庶男女,相庆于道路。咸曰:"自此后卧,乃背得著床,不尔,朝不谋夕矣!"(出《御史台记》)
   来俊臣,雍州人,父亲来操,曾任松州长史。来俊臣从少年时起就是个诡谲奸诈、反复无常、凶险邪恶、残忍荒唐而且举世无双的家伙。在武则天朝,由于他罗织罪名,诬告陷害各亲王大臣,被授予朝散大夫。并授予他侍御史之职。在审理皇帝交办的案子时,凡有不合他心意的,便对犯罪人实行株连,长幼都要坐连其族,一杀就是千余家。满朝文武大臣只是长叹,没有敢说话的。人们更慑于当时的暴政,敢怒而不敢言。他与自己的亲信侍御史王弘义、侯恩止一起,专诬告那些士大夫们,不论是春季夏季,杀人不断。当时在丽景门内设置了监狱,丽景门也叫做新开门,只要进入新开门,一百人里也难活下来一个人。王弘义则把丽景门戏称为例竟门,意思是说凡是进入此门的人,小命都得完蛋。来俊臣还与他的党羽朱南山等十几个人,编制一篇《告密罗织经》,共有几千字,都是预先有系统地按内容分例成细目,还要布置怎样罗织犯罪人的事实和缘由,命令他的党羽照此去告发,有时也把密告信投于匦院而让皇帝知道,这种案子武则天多是委派来俊臣去审理。来俊臣另外制造了一种刑具,叫做"突地吼",凡是上了这种突地吼枷的,都要在地上不住地转圈,很快便会晕倒。他又制造了十几个枷,称名为"见即承"。还有"铁圈笼头",当审讯囚犯时,在圈中加上楔子。其余还有各种名号的刑具数十种,大致都是如此。囚犯不分其原来的身份贵贱,一律是先把枷棒放在地上,再把他叫到跟前对他说:"这就是刑具!"见到刑具的人立即魂飞魄散,无不自己诬陷自己的。而武则天又以高官厚禄给予重赏,因此他们争比看谁更为残酷。因而告密的人,在大街上纷然皆是,因而名流们在世短暂,出了名仅可经历几日而已。朝官们因为要去上朝,不定何时便会遭到袭击,一旦被抓走便可能落得全家族被杀的结果。因此在与家人告别时便说:"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相见?"天授年间,春官(礼部)尚书狄仁杰、天官(吏部)侍郎任令晖、文昌(尚书省)右丞卢献等五人,一起被他们诬告,来俊臣既然是以灭族而为功业的,他自然就想要引导人家接受自己犯了反叛的罪名。他都是先奏请皇帝下令,再拿着皇上的敕书一审问他们就会承认自己的罪行,因为这样还可以得到减免其他族人死罪的结果。来俊臣便以此办法来威胁狄仁杰等,让他们承认犯有反叛罪,狄仁杰诚恳地说道:"大周朝革命,万事维新,唐室的旧臣,甘愿听从诛杀。反叛是事实。"来俊臣才稍微从宽处置。"判官王德寿对狄杰仁说:"尚书的事就算过去,并且能得到减免死罪的判决。我今天也是受人驱使,只是想求得少爬些台阶,想凭借尚书来牵连杨执柔可以吗?"狄仁杰道:"要我怎么办?"王德寿说:"尚书从前在礼部,而杨执柔在礼部任某司的员外,你来牵连他一下还是完全可以的。"狄仁杰道:"皇天后土(地神)啊,竟然让我狄仁杰干这种事!"随后一头撞在柱子上,鲜血覆盖了他的脸颊,王德寿十分恐惧而告辞。狄仁杰既然已承认自己犯了反叛罪,主管部门只是等待行刑的日期了,因此对他不再严防。他从看守者那里借得笔砚,又扯了一块头巾在上面书写起来,述说了自己的冤枉和遭受的痛苦,然后藏在绵衣内。他叫人告诉王德寿说:"现在天很热了,请通知家人来把我的绵衣取走。"王德寿已不再怀疑他了。家人得到了绵衣中的书信,仁杰的儿子光远拿着信说事情肯定会发生变化。他得到了召见,武则天看过信后有些不知所以,便把来俊臣叫来问道:"你说仁杰等已承认犯了反判罪,那为什么今天他儿子又来诉冤呢?"来俊臣道:"这样的人哪肯服罪呢?臣让他坐卧息休得十分安稳,甚至连他们的头巾衣带也未去掉。"武则天命令通事舍人周琳去视察,来俊臣叫狱卒把巾、带借给狄仁杰,并让他在西则随便行走站立,让周琳观看。周琳惧怕来俊臣,不敢向西看,只望着东面唯唯诺诺地答应而已。来俊臣让周琳暂且留步,要让他给捎去一份文状。于是他命令判官假冒狄仁杰等写了一份谢死表,代替他进呈给皇帝。凤阁(中书省)侍郎乐思诲的儿子,八九岁时,他的家遭灭族祸,现在司农寺暂为差役,皇帝对他家过去的事改变了看法而得到召见,他向武则天讲述了来俊臣如何苛刻狠毒,希望陛下把那些称反叛的假状子一一加以符合对照,结果不分大人小孩所有状子都是一个样,武则天心里不解其意,于是召见狄仁杰等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承认反叛呢?"狄仁杰等回答说:"假如不承认,早死在枷棒下了。"武则天又问:"为什么要写谢死表呢?"狄仁杰等答道:"没有写过。"武则天拿出谢死表让他们看,才知道那是别人背着他们代写的,于是释放了这五家。来俊臣还诬告过大将军张虔勖、大将军给使范云仙,在洛阳州官署里,虔勖等不堪忍受痛苦,自诉对于国家有功,义正严辞,来俊臣竟命令卫士把他乱刀砍死。范云仙也陈述自己一生服务于先朝,声言司法官对他惩治的冤枉和痛苦,来俊臣下令割去了他的舌头。士子和庶民见此都吓破了胆,没有敢说话的。来俊臣屡犯贪赃罪,被贬到同州任参军,在那里他曾强夺一个参军同僚的妻子,并污辱了他的母亲,也没有敢说话的。不久又授予他河南县尉,一直升任为太仆卿。武则天曾赐给他十个婢女。那还是在他刚刚被授予司农卿的时候。此时西番酋长大将军斛瑟罗的家中有小婢能歌善舞,而来俊臣只有在司农卿时赐予的一般婢奴,于是就让他的党羽诬告斛瑟罗谋反,用意是想要谋取他的婢女。后来各酋长来到朝廷,他们个个割耳破面,来诉冤的有数十人,因而才没有获灭族罪。那时綦连耀与刘思礼等对朝廷有些议论,长安县尉吉顼知道这件事,便告诉了来俊臣。来俊臣告发了此事,有数十人受到牵连而被灭族。来俊臣仗势想要独揽此功,又对吉顼罗织罪名,后来吉顼得到召见而在朝廷作了诉讼,唯有他幸免。来俊臣威逼强娶了太原王庆诜的女儿。来俊臣平素与河东卫遂忠有交情,卫遂忠的名望虽不显赫,但是很好学,很有辩驳之才。有一天卫遂忠酒酣之后到来俊臣家去,当时来俊臣正与妻子的家人设宴聚会,守门人欺骗他说来俊臣出去了,卫遂忠知道他是说谎,便闯了进去,把他谩骂羞辱一顿。来俊臣由于在亲戚面前遭人谩骂而感到羞耻,便指使人殴打他并把他反绑起来,很快又放了他,但是从此结下了仇隙,当来俊臣将要罗织罪名诬告武姓各王以及太平公主、张易之等人时,卫遂忠先揭穿了他的阴谋。尽管武则天一再保护他,但武姓各王及太平公主是很有威力的,他们一起诋毁进攻他,于是将他斩于闹市并陈尸示众。人们不论是老少都憎恨他,争相去剐他的肉,很快就把他的肉割净的。武则天后来醒悟,下诏书道:"来俊臣本来是个里巷中的小人,向来轻薄险恶,但是他能极力地举发那些有罪错的人,应当说他还是献出了一些忠诚的。但是各位王侯这些磐石宗枝们。一定要毁掉他,而南北衙的文武将相们,也都打算推倒他,那就应该给予他诛杀全部家族之罪,从而解除人们的愤恨。现已对他灭族,不论是士子庶民还是男人女人,人们都在大街上相互庆贺。人们都说:"从此以后,想要躺卧,脊背就能够着床了。不然的话,真是朝不保夕啊!"

  酷暴二

  吉顼 成王千里 张亶 王旭 京师三豹 张孝嵩 王弘义 谢祐 河内王懿宗 酷吏 杨务廉 李全交
   吉顼
   周明堂尉吉顼,夜与监察御史王助同宿。王助以亲故,为说綦连耀男大觉、小觉,云应两角麒麟也。耀字光翟,言光宅天下也。顼明日录状付来俊臣,敕差河内王懿宗推,诛王助等四十一人,皆破家。后俊臣犯事,司刑断死,进状三日不出,朝野怪之。上入苑,吉顼拢马。上问在外有何事意,顼奏曰:"臣幸预控鹤,为陛下耳目。在外唯怪来俊臣状不出。"上曰:"俊臣于国有功,朕思之耳。"顼奏曰:"于安远告虺贞反,其事并验。今贞为成州司(司原作可,据明抄本改)马,俊臣聚结不逞,诬遘贤良,赃贿如山。冤魂满路。国之贼也,何足惜哉?"上令状出,诛俊臣于西市,敕追于安远还,除尚食奉御。顼有力焉。除顼中丞,赐绯。顼理綦连耀事,以为己功,授天官侍郎平章事,与河内王竞,出为温州司马卒。(出《朝野佥载》)
   在武后称帝的周朝时,明堂县尉吉顼,夜里与监察御史王助住在一起,王助因为自己与吉顼是亲戚的缘故,便对他说綦连耀有两个儿子大觉和小觉,说綦连耀是长了对应两角的麒麟,而耀字是由光翟组成,说是要光宅(占据)整个天下。第二天吉顼便把他的话记录下来交给了来俊臣。皇帝下诏书此案由河内王武懿宗追查审理,结果诛杀王助等四十一人,全都毁了他们的家。后来来俊臣犯了事,刑部判决他死刑,可状子进呈给皇帝三天也不批复,朝野对此都觉得奇怪。有一天武则天到一处园林去,吉顼为她牵马,武则天问他外面有什么事情,吉顼奏道:"我有幸当了皇上的近侍,做了陛下的耳目。现在外边唯独奇怪来俊臣的状子为何不批复。"武则天说:"来俊臣对国家有功,我正在考虑这件事。"吉顼又奏道:"于安远曾告发虺贞反叛,他的事实已经验证,可是现在虺贞仍为成州司马。来俊臣聚结的党羽还没显露出来。他诬陷贤良,贪赃受贿堆积如山,到处都有屈死的冤魂,是个国贼,哪里值得惋惜。"武则天立即下令,将来俊臣斩于西市。并下敕追于安远回京,授予他殿中尚食奉御之职。吉顼因有功,授予他御史中丞,并赏赐他绯色官服。吉顼认为自在处理綦连耀一案时有功,因此在朝中任命天官侍郎平章事一职时,与河内王武懿宗相竞争,结果被贬为温州司马,后死在那里。
   成王千里
   唐成王千里使岭南,取大蛇,长八九尺。以绳缚口,横于门限之下。州县参谒者,呼令入门,但知直视,无复瞻仰,踏蛇而惊,惶惧僵仆,被蛇绕数匝,良久解之,以为戏笑。又取龟及鳖,令人脱衣,纵龟等啮其体,终不肯放,死而后已。其人酸痛号呼,不可复言。王与姬妾共看,以为玩乐。然后以竹刺龟鳖口,遂啮竹而放人。艾灸鳖背,灸痛乃放口。人被惊者,皆失魂,至死不平复矣。(原缺出处,明抄本作出《朝野佥载》)
   唐朝时,成王千里出使岭南取回一条大蛇,有八九尺长。他用绳子绑住蛇嘴,把它横放在门坎下边。州县有来参拜他的官员,他便叫他们进门来,那些人只知照直向前看,不能上下乱瞅,踏到蛇身上便会大吃一惊,恐慌地仆倒在地上,于是被大蛇紧紧地缠绕数圈,良久才会松开,他就是以此来取笑别人。又拿来龟和鳖。叫人脱去衣服,怂恿龟鳖去咬他的身体,只要咬住便始终不放,一直到死去。被咬的人疼痛得狂呼乱叫,不可言状。成王和姬妾们在一旁观看,以此来玩乐开心。之后再用竹杆子刺龟鳖的嘴,于是龟鳖去咬竹杆而放开人。或者用点燃的艾蒿去烫鳖的脊背,烫得痛了它就松口了。人一旦被惊吓,都被吓得失魂落魄,直到死也不能恢复正常。
   张亶
   唐朔方总官张亶好杀。时有突厥投化,亶乃作檄文,骂默啜,言词甚不逊。书其腹背,凿共肌肤,涅之以墨,灸之以火,不胜痛楚,日夜作虫鸟鸣。然后送与默啜。字者宣讫,脔而杀之。匈奴怨望,不敢降。(出《朝野佥载》)
   唐朝时,朔方总官张亶好杀人。当时有突厥人来投诚的。张亶还要写声讨他的檄文,骂他是默啜,语言极为不逊。之后再把檄文写在他的前腹和后背上,用凿子把写在肌肤上的字划破,染上墨汁,再用火去烤,使他极为疼痛,那人像虫鸟鸣叫一样日夜不停地哼叫。然后再送回到匈奴人中间去。檄文展示完毕。再用刀子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把他杀死。凶奴人对他极为怨恨,都不敢来投降。
   王旭
   唐殿中侍御史王旭,括宅中及别宅女妇风声目色(明抄本目色作色目),有不承者,以绳勒其阴,令壮士弹竹击之,酸痛不可忍。倒悬一女妇,以石缒其发,遣证与长安尉房恒奸,经三日不承。女妇曰:"侍御如此苦毒,儿死,必诉于冥司。若配入宫,必申于主上,终不相放。"旭惭惧,乃舍之。(出朝野佥载)
   唐朝时的殿中侍御史王旭,搜括自己家及别人家的女子当宫妓,有不肯承当的,便用绳子勒她的阴部,然后叫壮士用竹棍击打。使那些不顺从的女子们疼痛得难以忍受。他曾把一个女子倒悬起来,又在她的头发上缒上一块石头,再让长安县尉房恒去奸淫她。可是把她折磨了三天也不肯顺从。那女子道:"侍御史竟这般恶毒,我就是死了,也要告到阴曹地府。如果我要被选送入宫,一定要申诉于皇上,永远不会放过你的!"王旭十分惭愧惧怕,只好放了她。
   京师三豹
   唐监察御史李嵩、李全交、殿中王旭,京师号为三豹。嵩为赤黧豹,交为白额豹,旭为黑豹。皆狠虐不轨,鸩毒无仪,体性狂疏,精神惨刻。每讯囚,必铺棘卧,削竹签指,方梁压髁,碎瓦搘膝,遣作仙人献果、玉女登梯、犊子悬拘(拘原作驹,据明抄本改)、驴儿拔橛、凤凰晒翅、猕猴钻火、上麦索、下阑单。人不聊生,囚皆乞死。肆情锻炼,证是为非。任意指麾。传空为实。周公、孔子,请伏杀人;伯夷、叔齐,求其劫罪。讯劾干堑,水必有期;推鞠湿泥,尘非不入。来俊臣乞为弟子,索元礼求作门生。被追者皆相谓曰:"牵羊付虎,未有出期。缚鼠与猫,终无脱日。妻子永别。朋友长辞。"京人相要,作咒曰:"若违心负教,横遭三豹。"其毒害也如此。(出《朝野佥载》)
   唐朝的监察御史李嵩、李全交和殿中侍御史王旭,被京城的人称为三豹。李嵩叫赤黧豹,李全交叫白额豹,王旭叫黑豹。他们都极暴虐而不守法度,极狠毒而无法无天。体性放荡不羁,心神歹毒刻薄。每次审讯囚犯,都要铺上荆棘让囚犯躺卧,或削竹签刺他的指甲缝,或用方型梁木压他的胯骨,或让他跪碎瓦片。或者命令他做仙人献果、玉女登梯、犊子悬拘、驴儿拔橛、凤凰晒翅等,直到垂下脑袋,身子精疲力尽。人无法活下去,囚徒们都求一死。他们肆意罗织罪名,颠倒是非,随意发令调遣材料,传来的材料没有事实的就去捏造。这样审讯,即使周公、孔子在世,也会服罪说杀了人,伯夷、叔齐也会求他说自己犯了抢劫罪的。即使审讯的是干壕,总有一天会有水的;审讯的是湿泥,也会有尘土飞进来的。他们这三个人,即使是最歹毒的来俊臣也会乞求做他们的弟子,最残忍的索元礼也会请求收他作门徒的。凡是被审讯的都相互说道:"这是牵着羊送给了老虎,不会有出去的日子;是绑了老鼠送给猫,永远不会有逃脱的那一天了。妻儿永别,朋友长辞了。"京城里的人在相互立约时,作咒语都说:"如果我要违背自己的良心辜负了你的教诲,就会突然遭遇三豹!"他们竟是这样的恶毒厉害。
   张孝嵩
   京兆人高丽家贫,于御史台替勋官递送文牒。其时令史作伪帖,付高丽追人,拟吓钱。事败,令史逃亡,追讨不获。御史张孝嵩捉高丽拷,膝骨落地,两脚俱挛,抑遣代令史承伪。准法断死讫。大理卿状上。故事,准名例律,笃疾不合加刑。孝嵩勃然作色曰:"脚挛何废造伪?"命两人(两人二字原作乃,据明抄本改)舁上市斩之。(出《朝野佥载》)
   京都人高丽家里很穷。在御史台为勋官们传送文书。当时有个令史伪制一个假帖子,让高丽拿去送人,打算用它去恐吓诈骗钱财。事情败露后,令史逃走,去追捕而没有捉到,御史张孝嵩便把高丽捉来拷打,直打得膝骨落在地上,两尺脚都痉挛抽缩在一起,还要叫他代替令史承担伪造之罪。判他死刑的状文批复下来之后,大理卿上了一份状文,意思是按照过去的典章制度,准则律条。残废人是不该加刑的。张孝嵩勃然大怒道:"脚痉挛难道能停止他去假骗吗?"于是命令两个人把他抬到街市上斩首。
   王弘义
   王弘义,衡水人也,告变授游击将家。天授中,拜御史,与俊臣罗告衣冠。俊臣败,义亦流于岭南。妄称敕追,时胡无礼以御史使岭南,次于襄邓,会而按之,弘义词穷,乃谓曰:"与公气类。"元礼曰:"足下昔任御史,礼任洛阳尉;礼今任御史,公乃流囚。复何气类。"乃榜杀之。弘义每暑月系囚,必于小房中,积蒿而施毡褥,遭之者,期须气将绝矣,苟自诬或他引,则易于别房。俊臣常行移牒,州县慑惧,自矜曰:"我之文牒,有如狼毒冶葛也。"弘义尝于乡里求旁舍瓜,瓜主吝之。义乃状言。瓜园中有白兔。县吏会人捕逐,期须苗尽矣。内史李照德曰:"昔闻苍鹰狱吏,今见白兔御史。"(出《御史台记》)
   王弘义,衡水人,是因为揭发了别人要反叛而被授予游击将军的。武后称帝的天授年间,被任命为御史,与来俊臣一起专干诬告士大夫的勾当,来俊臣的事情败露被处死,王弘义也被流放到岭南。后来他胡说皇帝下令要追他回京,当时御史胡元礼被派遣到岭南,暂住于襄邓,找到他查问这件事,王弘义无话可讲,便对他说:"别忘了,我跟你可是一样的人啊。"胡元礼道:"你当年任御史,我任洛阳县尉;而我今天任御史,你却是个被流放的囚犯,这怎么能说是一样的人呢?"于是将他用鞭子打死。王弘义每年酷暑季节拘留囚犯时,都是把人关在一个小房子里,里面堆上蒿子并铺上毡褥,关进去的人,很快就被熏呛得喘不上气来,于是便会随意地诬陷自己或乱咬别人,然后再给他换到别的房间去。来俊臣常给人发放文书,州县官员十分害怕。他常自我夸耀说:"我的文书,就像狼毒、野蒿(均为巨毒药草)一样!"王弘义曾在乡村向临舍的人要瓜,瓜主对他很吝啬,王弘义便绘声绘色地说,瓜园里有白兔,县衙役便立即集合人去追捕,霎时间瓜秧被扫荡一空。内史李昭德说:"过去常听说有苍鹰狱卒,今日却看到了白兔御史!"
   谢祐
   周黔府都督谢祐凶险忍毒。则天朝,徙曹王于黔中,祐吓云:"则天赐自尽,祐亲奉进止,更无别敕。"王怖而缢死。后祐于平阁上卧,婢妾十余人同宿,夜不觉刺客截祐首去。后曹王破家,簿录事,得祐首漆之,题谢祐字,以为秽器。方知王子令刺客杀之。(出《朝野佥载》)
   武氏周朝时,黔府都督谢祐十分凶险狠毒。武则天称帝后,把曹王迁移到黔中。有一天谢祐恐吓他道:"则天已赐自尽,我奉命来亲自监督你的行动,再不另下敕书了。"曹王很害怕而上吊自尽。谢祐住在平阁上,他是与十几个婢妾同住一起的,可是竟在一天夜里不知不觉地被刺客把他的头割掉拿走了。后来曹王被抄家,在登记财务的时候,发现了谢祐的头骨,已经涂上了漆,上写谢祐二字,是用它做了盛大少便的家什。此时才知道是曹王的儿子派刺客杀了他。
   河内王懿宗
   周默啜贼之陷恒定州。和亲使杨齐庄,敕授三品,入匈奴,遂没贼。将至赵州,襄(明抄本襄作褒)公段瓆同没,唤庄共出走。庄惧不敢发,瓆遂先归。则天赏之,复旧任。齐庄寻至,敕付河内王懿宗鞠问。庄曰:"昔有人相庄,位至三品,有刀箭厄。庄走出被赶,砍射不死,走得脱来。愿王哀之。懿宗性酷毒,奏庄初怀犹豫,请杀之。敕依。引至天津桥南,于卫士铺鼓格上,缚磔手足,令段瓆先射。三发皆中,又段瑾射之中,又令诸司百官谢,箭如猬毛,仍气弽弽然微动。即以刀当心直下,破至阴,剖取心掷地,仍趌趌跳数十回。懿宗之忍毒也如此。(出《朝野佥载》)
   武后称帝的周朝时,匈奴攻陷了恒定州。和亲使杨齐庄,皇帝下诏授予他三品官阶,出使到匈奴,结果沦落于敌手。将要到赵州时,遇到了沦于敌营的襄公段瓆,段瓆召呼杨齐庄一起逃走,杨齐庄惧怕而不敢行动。段瓆先归来,武则天赏赐了他,恢复了他原来的职务。杨齐庄不久也归来,武则天下令交由河内王懿宗对他审讯。杨齐庄道:"以前是有人帮助了我。才使我的官阶达到三品。这一次是陷入了刀箭相遇的困境,我逃出的时候曾被追赶,刀砍箭射而未死,才算逃脱出来。希望王能给与怜悯。"懿宗性情残酷而又阴毒,他上奏皇帝说谢齐庄刚刚沦入敌营时曾犹豫动摇过,请求杀了他。皇帝下敕依准,于是把他拉到天津桥南的卫士铺鼓格,把他手脚分扯开绑在上面,命令段瓆第一个举弓射他,三箭全中,又命段瑾再射也射中,最后下命诸司百官一齐射,杨齐庄身上的箭简直如刺猬身上的刺毛,但仍然在喘息着微微扭动。懿宗又用刀插进他的胸口,一直豁到阴部,然后又剖出心来抛在地上,那心在地上还呼呼嗒嗒地跳动了几十下。懿宗竟然如此残忍狠毒!
   酷吏
   来俊臣、侯思止、王弘义、郭霸等数十人,为推官。俊臣父操。与乡人蔡本善。本与操樗蒲,赢本钱数十万。本无以酧。遂将其妻冯折。及至操家,已有娠,而产俊臣于禾州。犯盗,遂因密告。则天以忠,累拜侍御史。按制狱,无不会意,拜左台中丞。道路以目。与侯思止等,以告事为罗织。则天于丽景门侧,别置推院,令俊臣等按之。但入新开门。百不全一。弘义戏为例竟门。俊臣与其党朱南山等,造《罗织经》一。每鞠囚,无轻重,先以醋灌鼻,禁地牢中。以火围绕,绝其粮,多抽衣絮以啗之。将有赦,必先尽杀其囚。又作大枷凡十(一曰定百脉、二曰喘不得、三曰突地吼、四曰著即承、五曰失魂胆、六曰实同反、七曰反是实、八曰死猪愁、九曰求得死、十曰求破家。)遭其枷者,闷转于地,莫不自诬。则天尤赏之。朝士每入朝,多与妻子诀别。及禁狄仁杰,仁杰置书于绵衣中,请狱吏付家人。家人得之,讼于则天。则天令验之,果冤。问仁杰何以自诬,对曰:"若不承反,即已死于枷棒矣。"俊臣后坐赃,御史劾之,除殿中丞,又拜中丞。复坐赃,出为同州参军,夺同列参军妻。旋为合官尉,又拜洛阳令。复图西番酋长阿史那斛瑟罗婢,称其谋反。其党剺面诣阙讼之,得免。将告诸武太平公主,乃反为其所发,弃市。人竞脔其肉。中宗诏酷吏并配流远恶处,子孙不得仕进。周兴累为司刑少卿,上疏请除李家属籍,后徙岭表,为仇人所杀。傅游艺除左补阙,上书言武氏革命,拜给事中,又为鸾台平章事。天授元年,改姓武氏。梦登湛露殿,陈于所亲,及事发伏诛。游艺一年内,青绿绯紫皆遍转,号为"四时仕宦"。请则天置六道使,死后竟从其言。于是万国俊、丘神勣皆酷虐。思止告舒王元名反,授游击将军。初元礼教思止,上必问候大不识字,但云:"獬豸岂识字,只能触邪。"果问而对,则天大悦,授左台侍御史。又教,上若问要宅,得赐没官者,但云:"臣恶其名,不愿居止。"上又悦。尝按魏元忠曰:"急承白司马,不然吃孟青。"孟青者,姓孟名青,即杀琅邪王冲者也。白司马,坂名。思止庸奴,常以此语吓元忠。元忠不挠,思止以其拒制命、倒曳之。元忠曰:"我如乘恶驴而坠,为镫所挂。"思止又怒,欲奏斩之。元忠曰:"汝为御史,须识礼数。若要元忠头,便将去,何必以锯截将。"思止惊悚,与之坐。思止言音不正,霍献可笑之。思止怒,奏之。则天知,亦大笑。时俊臣逼娶太原王庆诜女,思止亦奏娶赵郡李自挹女,昭德抚掌谓诸宰相曰:"往年来俊臣贼劫王庆诜女,已大辱国。今此奴又请索李自挹女,无乃又辱乎?"竟为昭德榜杀。万国俊按岭南,流人三百余人,拥于水次,一时杀之。来子珣除右台监察,时朝士有不著靴带而朝者,必弹之曰:"臣闻束带立于朝。"举朝大噱。后赐武氏家臣,多按制狱,常衣锦半臂。郭霸应革命举,为监察,又为侍御史。见则天曰:"往年征除敬业,臣愿抽其筋、食其肉、饮其血、绝其髓。"上大悦。人呼为"郭四其"。御史大夫魏元忠患病,霸请嚐其粪。元忠不许,竟尝之曰:"其味苦,病即愈。"元忠以以其佞,大恶之。尝推苏州刺史索(明抄本索作李)思微,微不胜其捶拷而死。后屡见思微。遂设斋转经。俄见思微止于庭曰:"汝陷我,今来取汝。"霸恐惧,遂自刳腹而卒。时洛桥初成,人便之。则天问人曰:"外有何好事"。舍人张元一素滑稽,曰:"喜洛桥成,幸郭霸死。"(出《神异经》)
   来俊臣、侯思止、王弘义、郭霸等数十人,都是掌管刑狱的推官。来俊臣的父亲来操,与同乡人蔡本很友好,蔡本和来操赌博,来操赢了蔡本数万钱,蔡本没钱偿还,便用自己的妻子冯氏顶了债。等去了来操家,冯氏已经怀孕,在禾州生下了来俊臣。来俊臣曾因偷盗而犯法,是由于他上书密告,武则天认为他对自己很忠诚,便屡屡提拔使他当了侍御史,专门审理皇帝交办的案子,而且没有不合意的,后来又授予他御史左台中丞。人们慑于其暴政,敢怒而不敢言。他与侯思止等一起,专干诬告和罗织罪名的勾当。武则天还在丽景门的一侧,另设了监狱,命令来俊臣等人在那里审讯犯人。只要进入新开门(丽景门之别称),一百个人没有一个能保住活命的。王弘义戏称这里叫"例景门"。来俊臣还与其党羽朱南山等,造了一册《罗织经》。每次宰讯囚犯,不论罪刑轻重,先给犯人往鼻子里灌醋。在牢房中,用火把犯人围在当中,不给饭吃,犯人多是抽衣服中的棉絮吃下去充饥。每次将要有大赦时,他们便提前把囚犯杀尽。他们还制作了十个大枷(一叫定百脉,二叫喘不得,三叫突地吼,四叫著即承,五叫失魂胆,六叫实同反,七叫反是实,八叫死猪愁,九叫求得死,十叫求破家。),凡遭受枷刑的人,立刻就会晕倒在地,没有不自己诬陷自己的。武则天对这些尤为赞赏。朝官们每次上朝,都要和妻儿老小作生死告别。在囚禁狄仁杰的时候,狄仁杰把一封上告信藏在棉衣里,求狱卒将棉衣送给家人,家人得到信后,上诉于武则天,武则天派人去验证,果然是冤案,她问狄仁杰为什么要自己诬陷自己,狄仁杰道:"若不承认谋反,早已死在枷棒下了。"来俊臣后来犯了贪赃罪,被御史揭发,降职为殿中丞,不久又任命他为御史中丞。后来又犯贪赃罪,被贬为同州参军。在那里强占了同僚参军的妻子,再降职为合官县尉,后来又升为洛阳县令。为谋取西番酋长阿史那斛瑟罗的婢女,便说斛瑟罗要谋反,由于斛瑟罗的下属们用刀划破面孔到朝廷来为他申冤,才幸免遭难。来俊臣又想要诬告武氏齐王和太平公主,结果反被他们抢先一步告发。被押到街市上斩首示众。人们竟把他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后来中宗曾下诏对酷吏要发配流放到最边远最恶劣的地方去,他们的子弟不得做官。周兴官至司刑少卿。他上疏请求废除李氏皇族的族籍,后被发配到岭南,被仇人所杀。傅游艺任左补阙时,上书说武则天应当革命。而后便被任命为给事中,接着升任鸾台(门下省)平章事。天授元年,赐予他武姓。梦中登上湛露殿,并把此事说给了亲戚,事情被告发后处死。傅游艺在一年之内,青(八、九品官服)、绿(六、七品官服)、绯(四、五品官服)、紫(三品以上官服)四种官服全穿了一遍,被号称为"四时仕官"。他曾请求武则天设六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修罗道、人道、天道)史,死后他可以去应其所言了。正因为酷吏得宠,于是万国俊、丘神勣等争相残酷暴虐。侯思止告发舒王谋反,被授予游击将军。初元礼教给侯思止,皇帝一定会说你不识字,你可以说,獬豸哪里识字,可它能用角顶坏人。皇帝果然这样问了他而他照此作了回答,武则天极为欢喜,授予他左台侍御史。又教给他说,皇帝要问要不要好住宅,赐予你没收充公的,你只要说,臣厌恶那些名誉,不愿去居住。这样问答后武则天又很喜悦。他曾审讯魏元忠说:"快承认就去白司马,不然就吃孟青的棒子!"所谓孟青,是个姓孟名青的将军,他曾棒杀过琅琊王冲。白司马是洛阳郊外的山坡名。侯思止是个庸才,常以此话吓唬元忠,元忠没有屈服,侯思止便以他拒绝接受皇帝命令的罪名,倒过来拖他。魏元忠说:"我就像骑了一头恶驴而坠地,脚被驴镫挂住。"侯思止又怒,准备奏请皇帝将他处斩,魏元忠道:"你是御史,须懂得礼数。如想要我的头,拿去好了,何必还要用锯来截!"侯思止惊惧,让他坐起来。侯思止语音不正,霍献可讥笑他,他很生气,奏与皇帝。武则天听说也大笑。当时来俊臣曾逼娶太原王庆诜的女儿,侯思止也上奏要娶赵郡李自挹的女儿,李昭德拍着手对各位宰相道:"当年来俊臣强娶王庆诜的女儿,已经使国家蒙受极大的耻辱,如今此奴又娶即李自挹的女儿,这不是又要使国家蒙受耻辱吗?"后来侯思止竟被李昭德棒杀。"万国俊到岭南巡察,他把流入在那里的三百余人,集合在水边,一齐杀死。来子珣任右台监察御史,当时有朝官不穿靴子不系袍带上朝的,他必然会纠弹说:"我听说束带立于朝。"满朝大笑。后来赐他为武姓家臣,多是审理皇帝交办的案子,经常穿着短袖衣服。郭霸是由于他响应武氏革命而被推举上来的,先是授予监察御史,后又升侍御史。有一次他见到武则天说:"那年征讨徐敬业,我真想抽其筋,食其肉,饮其血,绝其髓!"武则天极为欢喜。人们都称他为"郭四其"。御史大夫魏元忠患病,郭霸请求尝他的粪便,魏元忠不准,他终于还是尝了,并说:"味道很苦,病很快就会好。"魏元忠看不惯他那套巧言谄媚的样子,因而很厌恶他。他曾审讯过苏州刺史索思微,索思微忍受不了他拷打而死,后来他屡屡见到索思微。于是他设斋传经。一会儿看见索思微站在庭院里对他说:"你陷害了我,今天我来捉拿你!"郭霸极为恐惧,便剖腹自杀。当时洛阳桥刚刚建成,人们走着很方便,武则天问道:"外边有什么好事啊?"舍人张元一平时很滑稽,说:"高兴洛桥建成,庆幸郭霸死去。"
   杨务廉
   唐杨务廉,孝和时,造长宁安乐宅仓库成,特授将作大匠,坐赃数千万免官。又上章,奏开陕州三门,凿山烧石,岩侧施栈道牵船。河流湍急,所顾夫并未与价值,苟牵绳一断,栈梁一绝,则扑杀数十人,取顾夫钱籴米充数,即注夫逃走,下本贯,禁父母妻子。其牵船夫,皆令系二銽子胸背(背原作皆,据明抄本改),落栈著石,百无一存。道路悲号,声动山谷,皆称杨务廉为人妖。天生此妖,以破残百姓。(出《朝野佥载》)
   唐代人杨务廉。孝和年间,建成了长宁安乐宅仓库,皇帝特授予他将作大匠一职。后来因他贪赃数千万而被免职。以后他又上书,奏请在陕州三门峡开道。开山凿石,在悬崖上架起栈道供牵夫行走。那里的河水十分湍急,所有雇用来的民工都不给工钱,假如牵绳一断,或者栈一折,就击杀数十人,然后用这些民工的工钱买成粮食来顶上这些死者的数目,并注明这些人是逃走的,通知当地官衙,囚禁他们的父老妻儿。对于拉船的牵夫,则命令在每个人的前胸后背拴上两个砣子,一旦落栈着石,百人之中也难活一人。整个道路都响着悲痛的号子,声音振动了山谷,人们都把杨务廉称作人妖。天生此妖,就是来残害百姓的啊!
   李全交
   唐监察御史李全交等,以罗织酷虐为业,台中号为"人头罗刹"。殿中王旭,号为"鬼面夜叉。"讯囚引枷柄向前,名为"驴驹拔橛"。缚枷头著树,名曰"犊子悬车";两手捧枷,累砖于上,号为"仙人献果";立高木之上,枷柄向后拗之,名"玉女登梯"。拷郴州典廖福、司门令史张性,并求神狐魅,皆遣唤鹤作凤,证蛇成龙也。(出《朝野佥载》)
   唐朝时,监察御史李全交等,专以残酷暴虐为职业,被御史台中的人们称之为"人头罗刹"。殿中侍御史王旭,被称为"鬼面夜叉。"在审讯犯人的时候,他们让犯人牵着枷柄向前走,叫做"驴驹拔橛";给犯人上枷并把他们的脑袋绑在树上,起名叫"犊子悬车",两手捧枷,并在上面摞砖的,称为"仙人献果";让犯人活在木桩上,使他的枷柄向后别弯的,取名"玉女登梯"。在拷打郴州刺史廖福、司门令史张性时,让他们祈求神、狐、魅,而被称作"唤鹤作凤"、"证蛇成龙"。

  酷暴三

  胡元礼 诬刘如璿恶党 宋昱韦儇  萧颖士 李希烈 卢杞 襄样节度 史牟 李绅 胡淛 (以下俱缺文) 韦公干 陈延美 赵思绾 安道进
   胡元礼
   唐胡元礼,定城人也。进士擢第,累授洛阳尉。则天朝,右台员外监察,寻即真,加朝请大夫。丁忧免,起复,寻检校秋官郎中。累迁司刑少卿、滑州刺史、广州都督。性残忍深刻,不可以情祈。时李日知任司刑丞,每按狱,务从宽。元礼屡折之,日知终不易。尝出一死囚,元礼异,判杀之。与日知往复,至于再三。元礼怒,命府吏谓曰:"元礼不离刑曹,此囚无活法。"日知命报曰:"日知不离刑曹,此囚无死法。"竟以两状申,日知果直。时人忌元礼之苛刻,尝于宣仁门外,为冤家罗辱于泥中,幸金吾救助。敕榜仇者百。台中罚元礼五千,以其辱台也。(出《御史台记》)
   唐朝的胡元礼,是定城人,进士出身,几个任期都只授予他洛阳县尉。到武则天时,授予他员外监察御史,不久便授予他正员御史,并加朝请大夫衔。丁忧(旧时父母死后,儿子要在家守丧三年,不准做官)免除后,重新起用,不久便任检校(代理)秋官(刑部)郎中。后历任司刑少卿、滑州刺史、广州都督等职。他的性情极为残忍刻薄,不可以情相求。当时李日知任司刑丞,每次审查案子,他都从宽处理,因而被胡元礼屡屡驳回。而李日知也始终不改判。李日知曾免除一个囚犯的死刑,胡元礼不同意。判该杀,案子在两人之间往来复去,双方坚持再三,胡元礼怒,命令府史长告诉李日知说:"元礼只要不离开刑曹,此犯就没有活刑!"李日知也命人去回报他说:"日知只要不离开刑曹,此犯就不会判死刑!"终于将两份判决书一起上报,李日知果然正确。在胡元礼任御史时,人们都很憎恨他的苛刻,有一次在宣仁门外,胡元礼遭到仇人的侮辱而被推进泥坑中,幸亏得到禁卫军的救助,皇帝下令杖罚那个仇人一百,而御史台向胡元礼罚款五千,因为他败坏了御史台的声誉。
   诬刘如璿恶党
   刘如璿事亲以孝闻。解褐唐昌尉累迁乾封封尉,为侍御史,转吏部员外。则天朝,自夏官郎中,左授都城令,转南郑令,迁司仆司农少卿秋官侍郎。时来俊臣党人,与司刑府史姓樊者不协,诬以反诛之。其子讼冤于朝堂,无敢理者,乃援刀自刳其腹。朝士莫不目而悚惕,璿不觉唧唧而泪下。俊臣奏云:党恶,下诏狱。"璿诉曰:"年老,因遇秋风而泪下。"俊臣劾之曰:"目下涓涓之泪,作可因风。口称唧唧之声,如何取雪。处以绞刑。"则天特流于瀼州。子景宪讼冤,得征还,复秋官侍郎。辞疾,授兖州都督。好著述,文集四十卷行于代。俊臣但苛虐,无文,其劾乃郑愔之词也。(出《御史台记》)
   刘如璿事奉双亲一向以孝顺闻名。入仕便当了唐昌县尉,任满再转任乾封县尉。后任侍御史,转任史部员外。到了武则天朝,由夏官(兵部)郎中降职为都城县令,转任南郑县令,后升任为司仆、司农少卿及秋官(刑部)侍部。当时来俊臣的一个党羽,与司刑府史一个姓樊的人不和,便诬陷他要谋反而杀了他。他的儿子到朝堂诉冤,没有敢理会的,于是便从别人身上拽了把刀剖腹自尽。朝官们的无不望而恐惧的,刘如璿却不禁"唧唧"而泪下。来俊臣群奏道:"他是同党,也是个邪恶分子,应该下诏捕他入狱。"刘如璿申诉说:"我年纪大了,是因为遇上风才落泪的。"来俊臣又揭发道:"眼睛流泪涓涓不止,怎么可以说是因为风吹的呢?口中还发出唧唧之声,这又如何洗刷掉?就当处以绞刑。"武则天仅仅把他流放于瀼州。后来刘知璿的儿子刘景宪上诉申冤,才得到征召而还朝,并恢复了他的秋官侍郎之职。刘如璿坚辞不受,又授予他兖州都督。刘如璿喜欢写作,有文集四十卷流行于世。而来俊臣只是严酷暴虐,没有文采,他在揭发别人的时候,也只能说出像郑愔之流说的那种词语而已。
   宋昱韦儇
   李林甫是姜皎外甥,杨国忠是张易之外甥。杨国忠为剑南,召募使远赴泸南,粮少路险,常无(常无原作韦先,据明抄本改)回者。其剑南行人,每岁,令宋昱、韦儇为御史,迫促郡县征之。人知必死,郡县无以应命。乃设诡计。诈令僧设斋,或于要路转变,其众中有单贫者即缚之。置密室中,授以絮衣,连枷作队,急递赴役。(出《谭宾录》)
   李林甫是姜皎的外甥,杨国忠是张易之的外甥。杨国忠下令剑南官府,要从当地召募役夫远赴泸南服役。由于粮少而又道路险恶,常常是有去无回。而要去剑南的役夫,每年,都要令宋显、韦儇为御史,去督促各郡县征募。人们知道一去必死,各郡县都无法接受这个命令。宋、韦二人便设下诡计,假令僧人设斋,然后在要路或转弯之处,选择众人之中那些孤单的穷困者,立即绑走。然后把他们安置在秘密的屋子里,发给他们棉衣,再给他们带上枷并把枷串联起来站成队,立即驱赶他们去赴役。
   萧颖士
   萧颖士性异常严酷。昔有一仆,事之十余载,颖士每一棰楚百余,不堪其苦。人或激之择木,其仆曰:"我非不能他从,迟留者,乃爱其才耳。"(出《摭言》)
   萧颖士的性情十分残酷。他从前有一个仆人,侍候了他十几年,每次发怒他都要用棍棒抽打他一百多下,使他痛苦得难以忍受,有人鼓动他再换一个主人,那个仆人说:"我不是不可以到别处去,所以要长期地留在这里,是我很爱他的才能。"
   李希烈
   建中中□李希烈攻汴州,城未陷。驱百姓妇女及辎重,以实壕堑,谓之湿梢。(出《传载》)
   唐朝建中年间,李希烈攻打汴州,城未攻克,便驱赶百姓妇女连同军用物资一起,用来充填城壕。他说这叫活埋。
   卢杞
   殿中侍御史郑詹与张镒厚善。每伺卢杞昼寝,辄诣镒。杞知之。他日。杞假寐佯熟,伺詹果来。知与镒偶语。杞遽至镒閭中,詹趋避。杞遂言密事。镒曰:"殿中郑侍御在此。"杞佯愕曰:"向者所言,非他人所宜闻也。"后深劾詹之罪,以排严郢。三司使方按二人,狱犹未具,而杞已奏杀詹黜郢。中外侧目。(出《谭宾录》)
   殿中侍御史郑詹与张镒十分要好,每次探察到卢杞在白天睡觉的时候,就到张镒的官署去。卢杞发现了此事,有一天,他又假装睡熟,侦察到郑詹果然又来,知道他们俩正在私语,他便突然来到张镒的官署中,郑詹急忙躲避起来。卢杞于是要谈一件机密之事,张镒道:"殿中郑侍御在这里。"卢杞装作惊愕地说:"如果像你说的,那么这事是不应该让别人听到的。"后来他极力地揭发郑詹的罪错,目的是排挤严郢的势力。三司使刚刚审讯郑詹和严郢,还没定案判刑,卢杞就已经奏请皇帝杀了郑詹罢免了严郢。朝廷内外对他十分怒恨。
   襄样节度
   襄阳人善为漆器,天下取法,谓之襄样。及于司空为师,多暴;郑元镇河中,亦暴,远近呼为襄样节度。(出《国史补》)
   襄阳人很善于油漆家具,天下各地都学习他们的样子,人们都称为襄样。等到襄阳人做了主管牢狱的长官,多数人都很残暴。当时郑元镇守河中,也很残暴,远近都称他为襄样节度使。
   史牟
   史牟榷盐于解县,初变榷法,以中朝廷。有外甥十余岁,从牟检畦(畦原作哇,据明抄本改),拾盐一颗以归。牟知,立杖杀之。共姊哭而出救,已不及矣。(出《国史补》)
   史牟在解县管理盐业生产,刚刚对盐的经营管理制度进行了变法,这是为了中意于朝廷。他有一个十几岁的外甥,跟着他去检查盐田,回来时拾了一颗盐粒,史牟知道了,便立刻将外甥杖杀。当他姐姐哭着跑来相救时,已经来不及了。
   李绅
   李绅以旧宰相镇一方,恣威权。凡戳有罪,犹待秋分,永宁吴尉弟湘,无辜盛夏被杀。崔元藻衔德裕斥己,即翻其辞,因言御史覆狱还,皆对天子,别白是非。权轧天下,使不得对,具狱不付有司,但用绅奏而置湘死。是时德裕已失权,而宗闵故党令狐绹、崔铉、白敏中,皆当路,因是逞憾。以利诱动元藻等,使三司结绅,杖钺作藩,虐杀良平,准神龙诏书。酷吏殁者,官爵皆夺。子孙不得进宦。绅虽亡,请从春秋戮死之比(比字原缺,据《新唐书》六一《李绅传》补)。诏削绅三官,子孙不得仕,贬德裕等。擢汝纳左拾遗,元藻武功令。始绅以文艺、节操见用,然所至务为威烈,或陷暴刻,故卒坐湘冤云。唐李绅既治淮南,决吴湘狱。持法峻,犯者无宥。狡吏奸豪潜形叠迹。然出于独见,僚佑莫敢言。评事李元将弟仲将侨寓江都,李公羁旅时,每馆于元将而叔呼焉。荣达后,元将称弟称侄皆不悦,及为孙,方似相容。又有崔巡官居郑圃,与绅同年之旧,特来谒。才及旅次,家仆与市人竞。诘其所以,仆曰:"宣州馆驿崔巡官下。"仆与市人皆抵极法,令捕崔至,曰:"昔常识君,到此何不相见。"崔叩头谢曰:"适憩旅舍,日已迟晚,相公尊重,非时不敢具陈毕礼,伏希哀怜,获归乡里。"遂縻之,具罪笞二十,送过秣陵,貌若死灰,莫敢恸哭。时人相谓曰:"李公宗叔翻为孙子,故人忽作流囚。"于是邑客黎人,惧罹不测,渡江淮者众矣。主吏启曰:"户口逃亡不少。"绅曰:"汝不见掬麦乎?秀者在下,粃粏随流者不必报来。"忽有少年,势似疏简,自云辛氏子,谒绅。晤对间未甚周至。先是白尚书寄元相公诗曰:"闷劝迂辛酒,闲吟短李诗。"盖谓辛丘度性迂嗜酒,李绅短而能诗。辛氏即丘度子也,谓李曰:"小子每忆白二十二丈诗:"闷劝畴昔酒,闲吟二十丈诗。"李笑曰:"辛大有此狂儿,吾敢不存旧矣。"凡是官族,相抉辛氏子之能忤诞。丞相之受侮,刚肠暂屈乎。又有一曹官到任,仪质颇似府公,李见而恶之。书其状曰:"着青把笏,也请料钱。睹此形骸,足可伤叹。"左右皆窃笑焉。又宿将有过请罚,绅云:"老兵倚恃年老而刑不加,若在军门,一百也决。"竟不免检槚楚。(出《去溪友议》,据谈氏初印本附录)
   李绅因以前是宰相而镇守一方,因而恣意逞权威。凡斩杀罪犯,都要等到秋分的时候,而永宁县吴县尉的弟弟吴湘,却正当盛夏之时便被无罪斩杀。崔元藻因怀恨德裕对他的斥责,就推翻了原来的口供,因而便说,御史核实完案子回来,都应向皇帝禀告,以分辨清楚案子中的是非,可是有的人权势威慑天下,使御史不能回禀皇帝,案卷也不给主管刑狱的官员,只是由李绅上奏便将吴湘处死了。这时德裕已失去权势,而宗闵原来的党羽令狐绹、崔铉、白敏中等,都充任了要职,因此对德裕很怨恨,他们以利来引诱打动元藻等,并让三司具结李绅,依仗权威、武力坐镇一方,虐杀良民百姓。以神龙年间皇帝诏书为准,酷吏已死了的,爵位也要剥夺,子孙不得做官。李绅虽然已死,也请求与过去被处死的人同样处理。结果皇帝下令,削去李绅身上的三官,子孙不得做官,给德裕等人降职处分。提拔汝纳为左拾遗,崔元藻为武功县令。最初李绅是以文学和节操受到人们的尊重,然而他对所有来访的人都必然要大耍权威,或者对人很粗暴很刻薄,因而才仓促地促成了吴湘冤案。唐朝时,李绅去治理淮南,先判决了吴湘的死刑。执法极为严厉,对于犯了罪的人绝不宽恕。因而那些狡猾的官吏和奸诈的绅士都隐藏起自己的行迹。然而慑于他的暴烈,幕僚们没有敢告诉他这些情况的。评事李元将的弟弟李仲将寄居于江都,当李绅长期寄居于那里并去他家作客时,每次见到元将都称呼为叔,而当他荣华显达后,李元将称自己是兄弟是侄儿他都不高兴,等到称自己为孙子,他好像才勉强接受。有一个崔巡官住在郑圃,他与李绅有同科进士之谊,特地来拜访他,刚刚到了旅馆,家仆与一个市民争斗起来。李绅追问那个家仆是干什么的,那奴仆说:"是宣州馆驿崔巡官的仆人。"他把那仆人和市民都处以极刑,并下令把崔巡官捕来,说:"过去我曾认识你,既然来到这里,为何不来相见?"崔叩头道谢说:"刚刚来到旅馆歇下,天色已经晚了,相公是尊贵的人,不适当的时候是不敢来倾述尽礼的,希望能给予怜悯,放我回家乡去。李绅还是把他绑起来,定罪杖打二十。把崔巡官送过了秣陵,他已面如死灰,也不敢大哭一声。当时人们相互说道:"李绅的族叔反过来做了他的孙子,李绅的友人忽然作了被他流放的囚犯。"于是市民百姓,都害怕遭遇不测的苦难,便有很多人渡过长江淮河而离去。他的属官告诉他说:"住户百姓逃走的已不少了。"李绅道:"你见过用手捧麦子吗?饱满颗粒总是下面,那些秕糠随风而去不必报来。"忽然有一个少年,那行为似乎很狂放,自称叫辛氏子,来拜访李绅。因在见面对话时对他不够周到,便吟白居易寄给元稹的诗道:"闷劝迂辛酒,闲吟短李诗。"这当然是说辛丘度性子迂腐而嗜酒,李绅个子矮而会写诗,辛丘子就是辛丘度的儿子。他又对李绅说:"我每次能记住白居易二十二丈诗,闷了就互相劝饮昔日的陈酒,闲了就吟咏二十丈诗。"李绅笑道:"辛长兄有这样一个狂儿,我敢不与他保持老交情吗?"凡是官宦之家,都挑剔氏子放荡不羁。丞相这次受辱,也只好使自己刚烈的性子暂时委屈一下了。有一个曹官刚刚上任,那人的容貌体态气质都很象李绅,李绅见到他却很厌恶,便对他的形像描写道:"穿件黑官服拿着个笏板,也想到这来拿俸禄以外的吃饭钱,看见这副形体,就足以令人悲哀叹息的了!"左右看了都偷着发笑。有一个老将领因犯了过失来向他请求惩罚,李绅道:"老兵依仗着自己年老就认为不会处刑了吗?如果是在军营中,应该判你杖罚一百!"终于没有免除对他的鞭打。
   胡淛
   潘之南七十里至办州为陵水郡。办之守曰胡淛,故淮西吴少诚之卒。鸱张荒陬,多法河朔叛将所为。且好蹴鞠,南方马痹小,不善驰骋,淛每召将吏鞠,且患马之不习,便更命夷民十余辈肩舆,淛辇挥杖,肩者且走且击,旋环如风。稍怠,淛即以策叩其背,亟(纪力反)鞭亟走,用为笑乐。嘻!淛一叛卒耳,彼虽夷獠,天子之民也。天意岂使可封者受毒痛于可诛者乎?淛之不道,弹人刳孕,斯近之矣。岂命吏者以远人为刍狗耶?何其用斯人也毒虐一方之民哉?后一岁,淛以罪闻,诏流于九直。自办五十里至罗州为招义郡。郡旁海,海有煮海场三。然郡民盗煮,亦不能禁。郡多蜜,洁白如雪。(出《投荒杂录》,原缺,据谈氏初印本附录)
   从潘州向南七十里就到了办州的陵水郡。办州刺史叫胡淛。过去淮西吴地很少有忠诚的士兵,他们在荒山野岭中极为嚣张。胡淛多是效法河朔叛将对他们进行整治。他还很喜欢踢球,但是南方的马呆疾而且个子小,不善于奔驰,胡淛每次召集武将和官吏踢球,都担心马不习惯,于是就改变方法,命令十几个土著人用轿抬着人进行比赛。胡淛坐在上边挥着鞭子,抬轿人一边跑他还一边用鞭子抽打,飞奔旋转如风。稍有懈怠,胡淛就用鞭子抽打他们的后背,他越是加急地抽打抬轿人越是加急地奔跑,他便以此为乐趣,嬉笑不止。胡淛不过是个叛变过来的卒子而已,那些人虽然是当地的少数民族;可毕竟是天子的百姓,天意怎么能让本该受封的人忍受本该杀死的人给予的痛苦呢?胡淛残无人道。曾经用弹弓射人,用刀剖开孕妇的肚子的纣王,跟他是近乎一类的人了。在任命官吏的时候怎么能把远方的人当做家犬呢?又为什么用这样的人来治理虐待一方民众呢?过了一年,胡淛获罪,皇帝下诏将他流放到九直。自办起经五十里地便到了罗州的招义郡,招义临海,海边有三个煮盐场。然而百姓都私下煮盐,也不能禁止。这里还盛产蜂蜜,洁白如雪。
   韦公干
   崔州东南四十里至琼山郡,太守统兵五百人,兼儋、崖、振、万、安五郡招讨使。凡五郡租赋,一供于招讨使。四郡之隶于琼,琼隶广海中。五州岁赋,廉使不得有一缗,悉以给琼。军用军食,仍仰给于海北诸郡。每广州易帅,仍赐钱五十万以犒秩。琼守虽海渚,岁得金钱,南边经略使不能及。郡守韦公干者,贪而且酷,掠良家子为臧获,如驱犬豕。有女奴四百人,执业者太半,有织花缣文纱者、有伸角为器者、有镕锻金银者、有攻珍木为什具者。其家如市,日考月课,唯恐不程。公干前为爱州刺史,境有马援铜柱,公干推镕,货与贾胡。土人不知伏波所铸,且谓神物,哭曰:"使君果坏是,吾属为海神所杀矣。"公干不听,百姓奔诉于都护韩约。约遗书责辱之,乃止。既牧琼,多乌文呿陀,皆奇木也。公干驱木工沿海探伐,至有不中程以斤自刃者。前一岁,公干以韩约婿受代,命二大舟,一实乌文器杂以银,一实呿陀器杂为金,浮海东去。且令健卒护行。将抵广,木既坚实,金且重,未数百里,二舟俱覆,不知几万万也。书曰:"货勃而入,亦勃而出。公干不道,残人以得货,竭夷獠之膏血以自厚,徒秽其名,曾不得少有其利。阴祸阴匿,苟脱人诛,将鬼得诛也。"(出《投荒杂录》,原缺,据谈氏初印本附录)
   崔州东南四十里便是琼山郡,郡太守手下有五百士兵,太守还兼儋、崖、振、万、安五郡招讨史。凡五州收上来的田租赋税,都一起交给招讨使。其他四郡隶属于琼州,琼州则附属于广海中。五州每年收上来的赋税,廉使不能得一缗(古钱币一千文为一缗),全部交给琼州。而军队给养,仍要依赖于海北各郡供给。每当广州更换主帅,还要赏赐五十万钱用以犒劳军队。琼州郡守虽然只是管理着海岛中的一块地域,然而他每年得到的金钱,是南方的经略使也比不上的。这个郡守就是韦公干。此人贪婪而残酷,抢掠良家子女作他的奴婢,对他们如同驱使猪狗一样。他共有女奴四百人,其中大多数是为他做工,有织花缣文纱的,有把兽角拉直做成容器的,有冶炼锻造金银的,有把珍贵的木材加工成器具的,他的家简直像商贸集市一样。对于这些做工的女奴们,每天每月都要考核,唯恐质量不合格,韦公干在这之前曾任爱州刺史,州属境内有一尊马拉铜柱的塑像,他想要把它推倒熔炼,卖给经商的城外胡人,当地人不知道这是汉朝时的一个伏波将军铸造的,认为它是神物,哭着求道:"假如你真的要把它毁坏了,我的家族将都要被海神杀死啊!"韦公干不听,百姓便急忙去向都护韩约申诉,韩约写信斥责了他,才算停止。当了琼州刺史后,见这里生长着很多乌文和呿陀,这都是珍奇木种,韦公干便驱赶木工沿海去寻找砍伐,以至有的完不成任务或没伐到合格的木头而用斧子自杀的。前一年,韦公干的官职被韩约的女婿替代,他便命令两只大船,一只装满呿陀木做成的器具并混装着金子,漂海东去。并命令强壮的士兵为他护航。将要到达广州时,大概是船上的器具木质坚硬细密,而且金子也很重,驶行不到几百里,两只船就全覆没了,损失的价值不知有几万万。有人写道:"钱财不合情理地进来,也会不合情理地出去。韦公干不人道,是残害了别人而得到的钱财,是榨尽了当地土著人的膏血而养肥了自己,只能是白白地脏污了自己的名声,不能得到一点利益。隐祸必然是隐藏的,即使他逃脱被人杀死,也将会被鬼杀死。"(卷首目录有陈延美一条谈氏初印本并缺)
   赵思绾
   贼臣赵思绾自倡乱至败,凡食人肝六十六。无非面剖而脍之,至食欲尽,犹宛转叫呼。而戮者人亦一二万。嗟呼!倘非名所仗皇威而剿之,则孰能剪灭黔黎之猰狳?(出《玉堂闲话》,原缺,据谈氏初印本附录)
   乱臣赵思绾从叛乱到失败,共吃人肝六十六个,而且没有不是当面把人肝剖出来切成小块,直到快吃干尽了,人还在凄厉地呼叫。而被他杀戮的人也有一两万。啊!假如不是名义上依仗皇威而将他剿除,那么有谁能够消灭这个平民百姓的猰狳(专吃人的怪兽)呢?
   安道进
   有安道进者,即故云州帅重霸季弟,阿东人也,性凶险。庄宗潜龙时,为小校,常佩剑列于翊卫。忽一日拔而玩之,谓人曰:"此剑也,可以刜钟切玉,孰敢当吾锋芒。"旁有一人曰:"此又是何利器,妄此夸谭。假使吾引颈承之,安能快断乎?"道进曰:"真能引颈乎?"此人以为戏言,乃引颈而前,遂一挥而断。旁人皆惊散。道进携剑,日夜南驰,投于梁主。梁主壮之,俾隶淮之镇戍。有掌庾吏,进谓曰:"古人谓洞其七札为能,吾之铦镞,可彻其十札矣。尔辈安知之?"吏轻之曰:"使我开襟俟之,能彻吾腹乎?"安曰:"试敢开襟否?"吏即开其襟,道进一发而殪之,利镟迳过,植于墙上。安蓄一犬一婢,遂掣而南奔。昼则从于卢获中,夜则望星斗而窜。又时看眼中神光,光多处为利方,光少处为不利,既能伏气,遂绝粒。经时抵江湖间,左挈婢,右携犬,而辙浮渡,殊无所损。淮帅得之,擢为裨将。赐与甚丰。时兄重霸事蜀,亦为列校,闻弟在吴,乃告王。蜀主王嘉其意,发一介以请之。迨至蜀,亦为主将,后领兵戍于天水营长道县。重霸为招讨马步使,驻于秦亭县。民有爱子,托之于安,命之曰厅子。道进适往户外,厅子偶经行于寝之前。安疑之,大怒,遂腰斩而投于井。其家号诉于霸,传送招讨使王公。至于南梁,王公不忍加害,表救活之。及憾其元昆,又欲害其家族。兄家闲卜户防之。蜀破,道进东归。明宗补为诸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后有过,鞭背卒。(出《玉堂闲话》,原缺,据谈氏初印本附录)
   安道进,是原云州主帅安重霸的最小的弟弟。河东人,性情十分凶险。后唐庄宗没有登位时,他只是一名小校,常常佩剑排列于侍卫官中。有一天忽然拔出剑来玩弄。并对人说:"这把剑,可以砍开钬钟切碎玉石,谁敢当场试它的锋利?"旁边有一个人道:"你这是什么锋利的武器,竟然狂妄地说此大话?假如我把脖子伸过来承接着,难道能一下子砍断吗?"安道进道:"你真能把脖子伸过来吗?"这个人以为他只是说笑话,就把脖子伸到他跟前,于是他一挥剑把那人的脖子砍断,旁边的人全都惊慌失散。安道进带上剑,日夜兼程地向南奔驰,投向了后梁的君主。梁主见他很健壮,便让他去淮河一带戍守边界。有一个掌管粮仓的官吏,安道进对他说:"古人说能穿透七层札(古时铠甲上的皮革或金属叶片)的箭头为上品,我的锋利的箭头,可以穿透十层札。你哪里懂得这些啊。"那个官吏很轻蔑地说:"假使我要敞开衣襟等在这里,你能用它穿过我的肚子吗?"安道进说:"你敢敞开衣襟试试吗?"那官吏真就敞开了怀,安道进一箭把他射死,锋利的箭头穿过他的肚子,插在墙上。安道进平时蓄养着一只狗和一个婢女,于是又牵引着他们向南奔去。白天纵横于芦苇中,夜晚就望着星斗辨别着方向而逃窜。同时又时常察看眼中的光亮,光色强的一边为有利方向,光色暗的一边为不利方向,这时就要抑制自己向这边行动。他们终于断绝了粮食。不久便来到江湖之间,他左手提着婢女,右手牵着狗,顺着车辙渡水,竟无一丧生。淮南的主帅得到他,提升他为副将,对他赏赐也十分丰厚。当时他的哥哥安重霸正服务于蜀国已经是高级将领,听说他弟弟在吴地,便告诉了蜀王。蜀王很赞成他的意思,派了一个人去请他,等安道进来到蜀国,也做了主将,后来率兵戍军于天水营长道县。此时安重霸做了招讨马步使,驻守于秦亭县。有一个百姓,将爱子托付给安道进,他给取名叫厅子。有一天安道进正好到屋外去。厅子偶然经过了他的卧室前面,他便对厅子生产了怀疑,于是大怒,竟然把厅子拦腰斩断并把尸首投到井里。厅子家将此事哭诉于安重霸,安重霸把安道进转送给招讨使王公,王公又把他送到了后梁,王公不忍加害他,向梁王上表救了他一条活命。后来他十分怨恨他的长兄,又想要杀害他大哥的全家,他大哥只好又以占卜的方式重新选择了住处并围了栅栏而防备他。后蜀灭亡后,安道进又东归后唐,后唐明宗任命他为诸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后来又犯下罪过,被鞭打其背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