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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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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有这种如此养眼舒服的感觉? 于是我问:“小姐,这件珍宝,可否介绍一下?” “此乃故宫之物,是慈禧太后收藏的珍品,不知是哪年什么大喜庆,臣下向她祝贺时递的如意。递如意是清朝惯例,如有喜事,旁的人就去向当事主人进呈如意。八国联军入北京时,把这把如意劫到法国去。几十年前,才由一位本港银行家在拍卖行高价买回来的。” 我蓦然心惊,那银行家会不会就是父亲? “可否告诉我售价?” 那店虽小姐笑眯眯地说:“对不起,本店除了这件珍品之外,全部待价而沽。” 我骇异,随又立即觉得很顺理成章,我再道: “世界上没有无价之宝,或者我出一个价,会合你店主人的心意?” “小姐,真要请你原谅!曾有多人出过极高价格,湛小姐只是摇头。” “可否让我跟湛小姐见个面,好商量?” “湛小姐有远行,复活节假以后才回港来!” 我想了想,把名片交给对方: “请转告湛小蛆,我曾专程拜访,伫候她的答覆,我十分十分喜欢这把玉如意,见了它之后,很想据为己有,只因玉如意之于我,很有种似曾相识、希望物归原主之感。” 自晓庐走出来,人像有点虚脱。 真怪,谁叫我营营役役地去迫寻谜底呢? 父亲的遗书,也只不过是嘱我,万一在有生之年,有缘遇上了他那红颜知己,才把她好好照顾罢了!并没有叫我废寝忘餐,紧紧张张地到处寻觅。 这些日子来,人大抵疲累得有点神智不清了。 我竟弄不明白是自己的好奇心大于一切,还是孝思可嘉? 当然,仔细一想,还有一个极可能的推动力,是我根本无聊。 生活上所遇到的困难,本已不多,假以时日,又必能迎刃而解,于是下意识地觉得要找具挑战性的难题去考验自己的智慧吧。 尤有甚者,当面前放着两宗极具刺激的考验时,只因其中一项,真的无法也无胆量闯过去了,就只好紧抓着余下的这个结,拼命地七手八脚去解,以疗治心理上的自卑与遗憾。 在家里吃晚饭,是最难受的一件事。 可是,当我坐进汽车内接到康妮的电话,提我今晚要出席香港工业总会的晚宴时,可又懒洋洋地答: “不去了,通知何总经理,带别个高级职员出席吧!只说我有点不舒服。” 女人在工作岗位上最优惠的条件,是久不久可以运用身体不适为借口,推掉一些应酬,而不惹人疑窦。 我实在提不起劲赴这种只需躯壳,不用灵魂的聚会。 车子直把我载回家去。 泡了个热水浴,换过一条宽松的西裤,再罩件棉纺恤衫,光洁一身,连心情都稍为平伏下来。 步到饭厅去,饭菜刚端上来。 瑞心姨姨亲自给我捧了汤,说:“难得你回家来吃顿饭,好好地饮碗汤。要能预早给我通知,汤的火候会更老……” 瑞心姨姨仍然站在我身旁,滔滔不绝地发挥慈爱。 我突然地觉得政府立例管制噪音,实在造福人群不浅。 如能把条例延伸到家庭上去,受惠者必众。 我反应的冷淡,使瑞心姨姨知难而退。 空洞洞的饭厅内,我霸住了那张可以容得下二十人用膳的长餐桌,独个儿低着头,一口一口饭地吃着。 突如其来的,食而无味。 仰头看见那自高高天花板垂下来的古铜大吊灯,竟不留情面,灯火通明地照下来,教我的孤寂无所遁形。 胃部开始微微地抽动,再不能勉力加餐饭了。 我放下碗筷,走出大门,从车房开出我的小房车,无目的地开始驶在深水湾道上。 任何人辛劳整日,连一餐安乐茶饭也吃不成,不是不悲哀的。 我江福慧都有此际遇,更是欲哭无泪,啼笑皆非。 是不是我太难伺候了? 虚浮热闹的应酬,是无聊;家人赘气冗长的关爱,是负累;独嚼无滋味,又是孤清。 究竟要怎么样才合我的心意? 车子不期然地驶向赤柱,停在一条熟悉的小横街上。 那栋欧陆式的餐馆就在眼前。 我下了车,迎上来的是代客泊位的车夫。我把车交给了他。 茫茫然,我迳自走进餐厅去。 招呼我的还是上回见过一面的领班,他是笑容满面,我则带着半分尴尬。 一定又是客满,用什么借口向他要个位子呢? 等会儿独斟独酌,他看在眼内,会作何想法?以为我又跟杜青云闹翻了,独个儿跑来这儿凭吊? 真是的,我为什么会无端端走进这儿来? 突然地进退维谷,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大概是一脸的不好意思,更惹得那领班向我投以鼓励同情的眼光。他柔柔地说:“小姐,欢迎你,望穿秋水,终于来了,真是太好呢!” 我微微一愕,强挤个微笑。 领班示意我跟着他走:“已经在这儿等了不只一天了。 ” 我好莫名其妙。 直至领班把我带到能眺望赤柱海滩的餐厅露台一角,我才晓得轻声惊呼,心像要自胸口跳出来似的。 领班替我拉开椅子,我只好缓缓坐下。 杜青云的惊骇有甚于我,一直望住我,像怕我会刹那间消失于空气之中。 那领班仍笑吟吟地说: “雨过天青,值得庆祝呢,让我请你们两位饮一杯好酒,你们再慢慢叫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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