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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你讲湛晓兰?如假包换的广东姑娘,既靓且柔的女郎不必一定往外求。只是偶然外游,寻欢解闷,也是有的。”

  我看小简越说越兴奋,干脆硬充着略知内情,引导他发挥下去:“爸爸不是很喜欢她吗?外间人都这么说,连洋鬼子老友都记得,只讲不出名字来。真想知道她有什么魅力?看看她是否美不胜收?”

  “真是各花入各服,要是我就宁取傅玉舒的妩媚。湛晓兰嘛,过分清幽雅冷,吃不消。”

  “偏就迷倒爸爸?”

  “也不能说迷吧!我看只不过是有一段颇长的日子,愿竟跟她交往得较频密而已。”

  “这已经很例外,是吗?”

  小简想了想,终于点头“对。”

  “那湛晓兰呢?”

  “当然上岸了。是否已从良,可不得而知。”

  “可惜,缘悭一面。”

  “你想见她?”

  “好奇,你知她所在?”

  “那还不容易。她经常在中环那家叫雅式的理发店做头发,店于开了几十年,一直做些老客户生意。”

  我要套取的资料已甚足够了。

  看着小简喜气洋洋地离开我的办公室,心头禁不住一阵悲哀。

  既可怜这种人海中载浮载沉的小人物,挣扎着以自己有限的能耐与知识,希望早登彼岸,结果饮了满肚子咸水,依然在水中央。唉!

  同样也为父亲这么雄才大略的成功人士难过。毕竟世上难有圣人,谁的偏私与色欲程度最可按受的,谁就已是誉满同行,备受赞赏。现代人对于人性的弱点非但不正视,且已到了忍辱负重,相当地降低要求水准了。

  我当然迫不及待地到雅式去。

  第七章

  那是间在荷里活道上,一栋唐楼二楼的理发店。装饰极之平庸,且有点古老,然,经常客满。

  我嘱秘书摇电话去预约时间做头发,对方的答覆竟是:

  “我们不设预约留时间的服各,几十年如一日,先到先得。”

  我只好亲自出马,摸上去坐在理发店的门口会客柜位内,直候了半小时。

  有位自称四号的中年上海师傅招呼我:“小姐贵姓?”

  “江。”

  “第一次光顾?你的发型很时髦,为什么要转发行呢?”

  真怪,这种古老店的师傅总有一种自以为超然的地位,不屑与人争烽。阁下认为别处理发精美,他便不强留生意。

  此念一生,顿时肃然起敬。

  我垂下了眼皮,再望象眼前的那一例镜子时,微微震惊。

  怎么我竟极力眨着红了的双眼呢?

  幸好那四号并不察觉。

  我答道:

  “一位朋友说你们这儿好,我今天去看一些古董,顺道途经这儿,便想上来光顾了。”

  “哦!”

  一般理发师的毛病,是慌忙扯着顾客瞎七搭八没完没了,固然侦查对方年龄家势身分职业,甚而祖代有否出过英雄豪杰,也在他们兴趣之内。

  恨死了贴了钱,还要向对方提供消愁解闷的服务。

  这上海理发店竟没有这个通病,难得:

  倒是我忙于找话题跟他聊天,但望他能无意之间提起 湛晓兰然,没有。

  直至他把我的头发吹好了,才问我一句:“满意吗?”

  我点头:“谢谢你,我真要先谢介绍我来的那位这儿原来价廉物美,难怪她光顾了几十年。”

  “谁介绍你呢?”

  终于等到他开口了。“湛晓兰小姐的朋友。

  “你认识湛小姐?”

  “我不认识。认识她的朋友都说她一头秀发,给你们打理得不知多时髦好看。”

  “怎么算时髦呢,直挺挺的一头浓发,直垂腰际,古老得不能再古老了,根本没有发型可言。”

  真糟糕,差点露了马脚。

  “湛小姐仍常来吗?”

  “她在香港时,一定每星期来三次。”

  “她现今不在港?”

  “听她上星期说,这两个礼拜要到内地去办货。”

  “办货?”

  “你没有去过她的古董店吗?就在我们这儿街口那间叫晓庐的!”

  我慌忙扔下丰富的小账,直奔到晓庐去。

  晓庐其实跟这条街上的任何一间古董店没有大分别,都是在卖中国大陆的货包,只晓庐的摆设比较特别,没有像杂架摊般,将林林种种的货色都堆到客人跟前。

  这儿,一间小店,只疏疏落落地摆着二十来件古董家私与饰物。一把价值不菲的清朝玉如意,闲散地放在一只漆盒之上,由着客人随便把玩。可见店主人性格的不在乎、不经心、潇洒俊逸!

  有理由相信,这个叫湛晓兰的女子,会有资格是我要寻找的人!

  单是青楼出的身,可以在今日开设一间售卖高雅品味的店铺,岂是易事?

  招呼我的店员是个很文静的姑娘,样貌比我年轻,神情却出奇地淡定老成!

  “小姐,有什么合你心意的?”

  我巡视了一周,并不见有何特别深得我心之物,实在,醉翁之意不在酒。无非是找话题而巳。

  话题终于出现了,在店子的角落处,我看到一个梨木造的镶了玻璃片的柜子,望进去,枣红丝绒的底垫上放了一把羊脂白玉如意,通体透明,静静地躺着,洋溢一片祥和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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