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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你难道忘了你曾昧着良心去保护过一个女人,让她免受了死刑的惩罚?她杀死的那个人是我的弟弟,我弟弟只穿了一条裤衩,他几乎是精光着身子走的。”

  “这跟我又有何相干?”柳冷笑一声。

  “是吗?如果她不是你的情妇,你又凭什么帮她找律师?她是你什么人你非要去保护她?”说着私炎抬起手向我一指,“现在你又把她当作你的玩物。”

  我浑身一颤,继而哆嗦起来。

  “真奇怪,我和女人们的关系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你是什么人,你也不想想。”

  “可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和他的身体是怎样挨在一起的。”私炎冷笑了一声。

  我吓得魂不附体,只得向私炎投去乞求的眼光。我又转向柳说:“我以为他是你……”

  “没让你说话。”他愠怒地向我吼道。我只好用目光再次哀求着私炎,私炎也看到了,他张了张嘴,还想对那个男人说上几句,但他碰到我的目光,突然一转身,跨出房间。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对那个男人笑了一笑又猛地发出凶恶的声音:“我弟弟的血是不会白流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

  说着,大踏步向前走去,把客厅的门摔得砰砰响。

  我立即像一只落水狗身子打着颤,脸上还堆着微笑,眼睛却不敢抬起。我知道他是不会再带我走的了。我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只听他一声叹息:“走吧。”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意思,便依然呆立在那里,他却抓住了我的胳膊,狠狠地说:“我叫你跟我走,你听到了没有?”

  我心里一阵欣喜。他在我前面走,我拎起箱子在他后面跟着,像一个木偶。客厅的灯不知谁打开了,发出一种可怕的惨白,就像麦太太的脸。我暗自庆幸幸亏她没有在家。但是就这样离开了心里又有亏欠她的感觉。我在客厅里再次看了看那张《蝴蝶夫人》,那妖艳而肉感的美在空气中无限地扩张着。

  走到门边,正当柳旋开把门时,麦太太从外面进来了。

  她看到他立即变得惊愕起来,但是马上她笑开了。我说:“麦太太,我要走了。”

  “你带她走?”她问他,像一个少女绯红了脸庞。

  “你不是看见了?”他说。

  “我是看见了,”麦太太缓缓走到我身边,上下打量着我,“只是我看不见她身上有哪一点是值得你喜欢的?要我还不如去逛妓院,又利落又省事。”

  我瞪眼望着她就像不认识她一样。我似乎突然明白了刚才私炎的出现正是她的设计。是她,她一方面要我离开柳,一方面又对他精心策划刚才的一场戏。她正冷冷地笑着,而我感到喉头干涩,仿佛被人卡着了一般。

  这时柳一把拉过我的手,要跨出门去。

  “既然来了,就该有一点风度说会话。”麦太太说。

  我转过身去,费力地咽下一口气,我对她说:“你是不是怕我搬出去,怕我跟了他,怕我从他身上吸取力量?我跟了他,你就再不能控制我,我爸爸就再不能为你服务了,是不是?不过你放心,等我哪一天高兴了,我还是会让我爸爸帮你的。”

  说完我跟着柳走了出去。我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得了重病,脑子糊涂一片,一直到他的公寓里我才真正地清楚过来。

  3

  可是我不愿意清醒。我要怎样向他解释?怎样才能使他明白?待我放下箱子时,四周突然悄无声息。我转过头想看清楚他在什么方位,他在干什么,是什么样的表情。在我张望时,大厅里宽大的镜子把我映在其中。待我再要将自己看个仔细时,突然一阵风吹在我脸上,还没等我意识过来,一个巴掌打在了脸上,随后是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我摇晃着脑袋,身子却并没有倒下来,而是下意识地呜咽了几声,那不是哭,不是呻吟,而是临死的人喉咙里塔了一口气,这口气只要一出来便撒手人表。我全身软软地躺在地上,但是马上我的头发被揪起来,使我不得不挺起胸脯,脸也高高抬起,耳听得他的喘息声。他说:“哭啊,你不是喜欢哭吗,怎么不哭?”话音落地,他的手他的脚如柏林弹雨一般落在我的身上,旋即而逝的风一次一次掠过,我的脸很快没有了,我感觉不到了,但我还知道我的身子的某些部位已经迅速肿胀起来。我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但好像一下碰着了什么,我两眼冒出火花。我明白他是在用他的脑袋撞着我的脑袋。我的肚子里好像有什么咔嚓一下断了,小便一下喷涌出来。

  地上是哗哗的水,这一刹那,感到又舒畅又快活,我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下镜子,那里面的人嘴上流着鲜血,牙齿暴突着,颧骨高高耸起,上面还有一层胭脂一样的鲜红。我的衣服也被撕破了,裸露的乳房上是几道深深的血印子,在我的下体还继续涌出黄色的液体,整个模样狰狞而丑陋。

  我往旁边爬去,衣服湿漉漉的。但是我刚爬到沙发上,他一脚把我踢了下来,我整个人重又滚落在地上。我躺在地上看他的倒影,但是看不清楚,于是我闭上眼睛,又往沙发上爬,他重又把我踢开。他说:“为什么不哭?只要你哭,哪怕是装的,我也就不再打你。”

  我挣扎着起来,仿佛他的声音里有许多个声音,在我周围好像尽是人,地板上是朦胧的零乱的脚步声。

  “哭。”他吼道,声音撕裂成无数片。

  我很想说,我哭不出来。但是我没有嘴。我的嘴在哪里?我伸手去摸嘴,但摸不着。于是我又往沙发上爬去。我要爬到一个没有水的干燥的地方。可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还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我一会模糊,一会清醒。清醒的时候,我听到有一个声音像苍蝇一样盘旋。我又听了听,意识到那是他绝望而衰弱的哭泣声。这是一个老人的哭声,他正轻柔地搂着我的身体。这种轻柔好像触到了我的痛处,使我感到了无法说出的疼痛。我想睁开眼睛对他说:我没事,我一会就能好,我也不疼。但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因为不能安慰他,因为不能看一看他,因为只能无奈地听着他伤心的呜咽声,我的泪水竟一下子哗哗地往外涌。喔,我真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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