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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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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大出张司事意料——他是受了同乡大老的关照,早有准备的。如果有烟台来人,绝不让他跟洪钧见面。原以为有这番托词,姓马的一定会将信和礼物留给他转交,不想他非面见本人不可。 越是如此,越不能让他跟洪钧见面。不过,逼他回去也不能操之过急。张司事便装出事不关己,毫无成见的神情说:“那也随你。请你留个地址在这里,等洪状元一回来,我好派人通知你。” “是,是!多谢张老爷!”马地保说,“我住在北小市佟家小店,只问佟掌柜,就可以找到我。” 说完,马地保携着原物离去。张司事亦就跟着出门,直奔米市胡同潘宅去看吴大澄。 “烟台有人来了!姓马,带着信,还有一个蓝布包裹,说是送的礼,不知道什么东西?” “姓马的我知道,是个地保。当然是李蔼如派来的。”吴大澄问道:“你怎么跟他说?” “我照清翁关照我的话回答他。姓马的愣了半天,说要在京里等。这,这可有点麻烦!” “不要紧!谅他盘缠不见得充裕,等得等不下去,乖乖会走的。” “那么,要不要告诉文翁呢?” 吴大澄想了一下说:“这你不必管了!你听我的话。这件事很费你的心,文卿将来会谢你。” “哪里的话!”张司事说,“为我们苏州人的面子,理当效劳。” 于是,吴大澄立即托潘家的听差到上房去通知,要见“两老”——潘曾莹、潘曾绶。两者恰好都在家;听吴大澄说明经过,面面相觑,好半天开不得口。 毕竟潘曾莹当过侍郎,一句话抓住了关键,他说:“为今之计,总得先把那封信弄来看看,才谈得到其他。” “这话说得是!”潘曾绶望着吴大澄说,“能想个什么法子,把信弄来。” “法子倒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让我去试试看。” 他的办法是托张司事去看马地保,只说有便人要到保定,可以把他的信捎给洪钧。张司事很会办事,加了一句话,把马地保说动了。 “洪状元不知道哪一天回来;你老等着也不是回事。不如先把信寄去,洪状元看过了自然有回音,也许提前回来,或者邀你到保定去面谈都说不定的。” 马地保怎么样也想不到,他是蓄意来骗信的;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毫不考虑地将信交给了张司事。不过问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回信?” “那不过三、五天的事。一有回信,我就派人送来。”说完,张司事离了佟家小店,直接到米市胡同去复命报功。 这封信接到吴大澄手里,便觉意外;原以为洋洋洒洒,必有诉不尽的缠绵之意,岂知信封极薄。当着潘家二老的面拆开一看,越发诧异,失声说道:“只是一句诗!” 潘曾莹接来看,果然!花笺上端端正正七个字:“天涯海角同荣谢。” “这好像是成句。”他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诗。” “像是唐诗。”潘曾绶说。 吴大澄没有开口,到书架上取下一部诗集,翻了一会,轻快地说:“找到出处了!我记得是玉谿生的诗,果然不错。” “不管是谁的诗;理文生义,知其本心。”潘曾莹说:“这件事看起来麻烦!” “是!看来所望甚奢。”吴大澄皱着眉说。 “很明白的事,”潘曾莹接口说道:“文卿是状元,她就要当状元娘子。只是有件事值得推敲,这到底是李蔼如的一厢情愿呢?还是文卿的轻诺?” “听说文卿常跟她集句唱和,这句诗,多半是文卿的轻诺。” “那就更麻烦了!”潘曾绶的神色益发不,冶,“轻诺则寡信;寡信则——” 刚说到这里,窗外有人接了一句:“寡信则不义;不义则不祥!” 人随声至,正是潘祖荫从宫中散值归来。吴大澄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叫一声:“老师!” 两者自然不动,脸上亦都毫无表情。因为听潘祖荫的语气,与他们的想法大有距离,自然不快。但是份属尊亲,只为潘祖荫如今是撑持门户的一家之主,不便出言驳他,只好出以这样的神态,表示不满。 “怎么样?”潘祖荫问吴大澄,“信取来了?” “是!在这里。” “拆开了?”潘祖荫微觉诧异,“文卿没有见过?” “给他看干什么?”潘曾绶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对他儿子说:“你如今是有身份的人,出言吐语,很有关系。” 一句告诫的话不曾说出来:说话务必慎重。潘祖荫笑一笑答道:“爹爹,我看这件事听其自然最好。” “何能听其自然!惹出乱子来,你当读卷官的第一个脱不了干系。你好糊涂!” 世家大族规矩重,潘祖荫看父亲有发怒的模样,不敢再多说什么。吴大澄看他们父子话不投机,将成僵局,无法商量正事,便找个借口,说左宗棠寄来一批关中新出土的碑版拓片,其中颇有珍品,不妨看看。就这样将潘祖荫调了开去,才能重拾话题。 “伯寅书呆子的味道越来越重了!”潘曾莹跟他老弟说,“有人告诉我,说他在南书房也随便说话,而且措词不甚检点。有时提到皇上,竟说是‘小囡’。万一有懂苏州话的太监听见了,到宫里去搬弄是非,那不要闯大祸?” “是啊!”潘曾绶答说:“我也说过他好几次了。文卿这件事,不要他管。” “可是有人会问他。你关照他如果有人问到他,只推说不知道好了!” “我会关照他。”潘曾绶转脸问吴大澄:“你看这件事怎么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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