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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一语未毕,姓周的一拳揍到,正打在右眼上;顿觉天旋地转,曹世隆赶紧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说!”姓周的又暴喝一声。

  曹世隆也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大声答说:“没有甚么好说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你还跟我嘴硬。”

  姓周的又要动手;曹世隆亦咬紧了牙,预备挨一顿揍。

  那知吴铎突然出现,“别打,别打!”他一面说,一面赶了来,看到曹世隆的眼眶发青,便责备那姓周的,“你怎么不知轻重,胡乱出拳;把人家的眼打瞎了怎么办?”

  一听这话,曹世隆心头不自觉地浮起一阵感激。但立即想到,他是吴铎骗了来的;只是想恨他却恨不起来。

  “出去!”吴铎大声叱斥;等姓周的退了出去,他向曹世隆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请坐。”

  曹世隆委委屈屈坐了下来,抗声说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把我骗了来,叫人这么对付我,太岂有此理了!”

  “你别抱怨。”吴铎平静地答说,“遇上我,算你便宜。你叔叔把你恨透了,托我好好揍你一顿,我本打算不管这个闲事;后来想到,他不托我也会托别人;别人未见得像我一样的心肠,也许这一顿揍,就卸了你一条胳膊,人生在世,那里不行好?所以我答应下来。刚才是让老周稍为做个样子,反正算你挨过揍就行。谁知道他把你的眼都打肿了?不过话说回来,论你对不起你叔叔,挨这一拳也不为过。你把你婶儿搞上手,是两厢情愿的事,倒也不能全怪你一个人;可你怎么又把他宠的一个妾,也勒逼成奸了呢?”

  “你是说锦儿?”曹世隆急忙分辩,“那是绝没有的事。”

  “这一说,你跟震二奶奶有一腿;可是不假啰!”吴铎看着他点点头。

  曹世隆恍然憬悟,悔恨不迭;自己上了吴铎的当,让他套了一句真话去。

  “既然说了,就都说吧!”吴铎用抚慰的语气说:“我好替你掩饰。”

  曹世隆此时六神无主,只有一片希冀之心;急忙问道:“你怎么替我掩饰?”

  “你叔叔说你如何勾引你婶儿;又怎么逼奸他的妾,情节不大相符。你跟我说了实话,我就可以跟他说,我问过,没有这回事;是别人造谣。可是,何以见得是谣言?你不说实话,我怎么找理由来替你辩护?光凭我一句话,说没有这回事,他那里会相信?”

  曹世隆这时的想法是,除了向吴铎输诚,争取他的好感以外,更无善策。于是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将他与震二奶奶如何在曲径通幽,花木深深的禅房中结下欢喜缘的经过都“招供”了。

  “除此之外呢?”吴铎问说,“你们还在那里亲热过。”

  提到这一层,曹世隆可就要保持最后一点秘密了,“没有了!”他说,“就是那里。”

  “那么,你们大概多少时候叙一叙?”

  “不一定,要看机会。”

  “最近一次呢?在甚么时候?”

  “两个月以前。”曹世隆这回说的是老实话,“我刚从北京回来的时候。”

  “你婶儿对你怎么样?”

  曹世隆在鼻子里哼着笑了一下,“这,你总可以想象得到。”他说。

  吴铎点点头,“当然是少你不得,”他又问:“你婶儿倒不怕你叔叔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

  “不然,如果他不知道,怎么会跟我说?”

  “他也是瞎猜,或者听人胡言乱语。”曹世隆说,“你刚才不是说,他所说的情节前后不符吗?”

  “不错!他是真的不知道。”吴铎又说,“这样,我替你辩护就容易了。”

  “你老成全!”曹世隆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好说,好说!”吴铎想了一会叮嘱:“你跟你婶儿的事,当然不必再提;不过有件事,你要留神,你最好避着你叔叔。”

  “是!”

  “如果你婶儿看你眼眶发青,问起来你怎么说?”

  “这,倒要请教你老,该当如何说法?”

  “你不妨诉诉委屈表表功,说你因为掀了你叔叔的底牌;让你叔叔找了个姓吴的,揍了你一顿。”

  “是,是!”曹世隆把他的话,一下子就听了进去;而且很机伶地说,“我用不着提吴爷你的姓。”

  “那都随你了!你是怨我,还是感激我,我都不在乎。”

  * * *

  “三爷,这可是肥猪拱门了!曹家的震二奶奶,谁不知道,手里的私房,不上百万,总也有七八十;只要逮住了,怕她不乖乖儿拿个十万八万出来消消灾?”

  “肥猪倒是肥猪,怎么逮得住?你别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吴铎想了一下说,“老周,你把孙胡子去找来。”

  孙胡子自命为“孙吴子”,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但也有人笑他,这么自吹自擂,就是个“狗头军师”。不过话虽如此,仍颇为一班邪魔外道的人所看重;有时出个把歪主意,确是很高明。

  “胡子,现在有这么一档子事,弄对了路,十万八万,伸手就有;搞砸了让人家倒打一耙,也许吃不了兜着走。那是个有名厉害脚色;虽说是妇道人家,胡子,只怕你不是她的对手!”

  “三爷,你不用激我。能中你的激将之计,还能叫个孙吴子吗?”说得一口扬州话的孙胡子,预先声明:“话说在前,男不跟女斗;要看是怎么一件事,能斗则斗,不能斗不要怪我。”

  “不必斗,肥猪拱门,只要逮得住就行。是这么回事──”

  听吴铎将震二奶奶与曹世隆,在甘露庵如何结下孽缘的经过说完,孙胡子一言不发,只“叭哒、叭哒”地使劲抽旱烟。连鬓盖嘴的一部络腮胡子中,直冒浓烟,真担心它会烧起来。

  “有了办法,还得有人。”孙胡子说,“我只管想办法,不管找人。”

  “行!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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