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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贾士贞的话说得张敬原浑身冒汗,连一句话也没敢说,几乎是逃出贾士贞的办公室。

  让张敬原感到太突然了,贾部长到任这几日,他虽然觉得贾部长和过去的组织部长不同,一上任就大叫大嚷改革干部制度,他以为这是每一个新官上任的共同特点,大造舆论,大张旗鼓扩大影响,目的是为自己出政绩,让领导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其实都是为了进一步提拔、晋升。就是改革,也是搞搞花架子,作作秀,糊弄糊弄老百姓而已。真的要改革了,那不是自己束缚自己的手脚,缩小自己的权力吗?再怎么改革,他这个机关干部科长也不可能和市直机关那些科长们一样,再怎么改革,他贾部长也不能把他们这些市委组织部门的科长们调到其他单位当一个什么科长的。然而,他早已暗下决定,他将尽快离开组织部,宜早不宜迟,不管是到县区当组织部长,还是留在市直机关当副局长,都必须尽快调出市委组织部。他可不愿意和这样一个领导在一起如履薄冰,提心吊胆。可刚才贾部长的一席话,却又让他胆战心惊起来,贾部长明确提出,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组织部的科长们要和其他部门一样,参与竞争。想到这里他简直有些毛骨悚然。自然从内心对贾部长的改革产生一种抵触情绪。

  张敬原刚走,贾士贞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贾士贞拿起电话,只说了一声,“喂!”话筒里传来熟悉而甜蜜的女人声音,在这一瞬间,贾士贞的心里热乎乎的,异性间的幸福感油然从心田缓缓升起。“喂,士贞弟吗?不,贞弟……”

  “一兰……”贾士贞的心里一阵怦动,“兰姐,你在哪儿?”

  “我啊……”周一兰柔声说,“我在省城。你离开省里才十多天,我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这些日子,我常常回忆我们交往的那些令人难以忘怀的时刻。”停了一会,又说,“你现在好吗?我可以想象得到你当上市委组织部长后的风采,你是一个大有作为的领导,前程似锦!”

  贾士贞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好像自己又回到曾经和周一兰交往的每一次不平凡的经历。

  平心而论,贾士贞认识周一兰,是因为周一兰的哥哥周一桂。说起周一桂,他们之间还是一次奇遇。贾士贞当初借调到省委组织部,他在上任的途中,出了车祸,当时他虽然受了伤,还是从翻到沟里的客车里爬出来,站在路边拦车救人,周一桂当时一听说救人,就用自己的小车送伤员,给贾士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他们谁也不知道谁的身份。谁知后来贾士贞到县里考察干部时,又遇上了周一桂。两人都感到惊喜万分,原来周一桂是县委书记。贾士贞那时已经成为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副处长。谁知那次相遇竟成为他们之间的缘分,后来在地改市之前周一桂当上副市长。地改市后,周一桂又当上市委副书记,当然,周一桂认为,这其中,贾士贞是起到相当大的促进作用的。为了感谢贾士贞对他的关心,周一桂让在省城办事处工作的妹妹周一兰为贾士贞提供轿车的方便,其实,贾士贞并没有私用多少次车子,但是周一兰的不幸人生让他对她产生同情和怜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像周一兰这样一个漂亮可人的女人居然嫁给一个没有性功能的男人,三十一岁就离了婚,至今仍没有再婚。那次周一桂从北京归来,向贾士贞透露了省委书记侯向即将变动的工作秘密,之后又因省委高层人事变化,贾士贞陪同省委组织部长钱国渠悄悄去见尚未到任的新省委书记谭玉明,那段时间贾士贞始终处在紧张状态,虽然在此期间周一兰约过他一次,那次周一兰喝醉了酒,向贾士贞吐露了内心的痛苦,当时他多么想安慰她,给她以心灵上的抚慰,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贾士贞害怕一时感情冲动,两人万一控制不住自己,那将造成终身的悔恨。他强忍着内心的忧伤,毅然决然离开了她。后来工作突然变动了,两人甚至都没有很好地做一次告别。贾士贞的工作变动,对于他来说,是他人生的一大转折,预示着他政治生涯的蓬勃与兴起。在那段时间里他的心里产生了许许多多的施政冲动,他要把自己平生以来的许多抱负、设想,通过他的权力去实现。他觉得自己虽然还只是一个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但是他肩上的重担比一个市委书记的担子还重。因为组织部是选拔、考察、任用领导干部的关键地方,选拔一个干部,关系到一个地区政治经济各方面的发展和进步。在这种情况下,他真的顾不及周一兰。现在周一兰的电话,似乎唤醒了那些沉睡的细胞。

  贾士贞握着电话,一阵浮想联翩,把他带到男女私情的流水浮云中去。想到周一兰,想到那次她心事重重地喝了酒,周一兰的目光,两人的“第二次握手”,周一兰希望他能留下来陪陪她,但是,在那一瞬间,两人都强压着内心的情感,在关键时刻,毅然决然告别了对方。现在,仅仅分别了半个多月,仿佛已经是一个漫长的岁月。想想他和周一兰的分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贾士贞是男人,他太明白了,他也有七情六欲,感情这东西是靠理智和条件共同来制约的。他努力平静一下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说:“一兰,有事吗?”他觉得这话突然间变得生硬起来。

  周一兰那头半天不见动静,两人都冷场了,不知过了多久,周一兰才沙哑着声音说:“士贞,请你相信,我不是那种下流的女人,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婚姻不幸,一个单身女人,就……”

  “不,不,不,兰姐,我……不是那个意思。”贾士贞慌张起来,他担心自己伤害了这个不幸的女人。颤抖着声音说:“兰姐,我非常敬重你,甚至我很想帮助你。”

  “士贞,你知道,为什么你走后这么多天我才给你打电话吗?”周一兰的声音恢复了常态,“我真有事要告诉你,而且我认为很重要。”

  “是吗?”贾士贞说:“我相信,我相信……”

  “士贞弟,你到西臾市委组织部之后是不是干了一件常人想不到的事?”周一兰说。

  贾士贞有些莫名其妙,说:“兰姐,你指的是……”

  “昨天,我碰到西臾驻省城办事处的一个同志,无意当中他说了一件事,说你上任后不告而别,私下里去了解下臾干部的表现,还说你被派出所抓了起来,他并且让我看了那份《臾山晚报》上的漫画。我相信一定是你,这非常符合你的个性。但是……”周一兰停下来,她没有再说下去,贾士贞默默地等着她,等着后面的重要内容,可周一兰就是没有反应。

  贾士贞终于沉不住气了,问:“说话呀?怎么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周一兰才说:“士贞,贞弟,我太了解你了,你满腔热血,你忧国忧民,你想有一番大的作为,你要改革现有的不合理的干部制度,但是……”周一兰又停了下来,但她马上说,“但是,你知道吗,你仅仅是一个市委组织部长,在中国九千六百多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在全国四百多个地级市当中,即使你把你那里的干部制度改革好了,全国那么多的地区还不照样如此吗?何况那里的领导、群众,特别是许许多多关系到他们切身利益的官员们会支持你吗?那些干部习惯了找关系、靠后台,不需要真才实学去当官,可你要让他们凭考试,凭群众举拳头,他们能让你得逞吗?我想象得到在你面前会有多少困难,多少阻力,我甚至害怕你为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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