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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唐小舟自我训练了一段时间,真的有效果。现在见了这个人,他第一时间找到其特点,这个特点,竟然和他认识的一个在法院工作的朋友对上了。于是,他立即想到了与之相关的两个关键词,一个是公检法,另一个是政字。因为那个法院的朋友名字中,恰好有一个正。有了这两个关键词,唐小舟想起来了,这个人在公检法工作,名字中有一个正字。他叫正,那他性什么?

  唐小舟再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冒出的是两个人,谷瑞开和章红。当这两个名字冒出来后,他立即对面前这个人进行了准确定位。他叫章正,也可能叫章政,省检察院的处长,对孟庆西的逮捕,就是他带人去执行的。

  唐小舟站起来,热情地说,哟,章处长,你好你好。说着,伸出手,要和章政相握。章政并没有与他握手,而是说,唐处长,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唐小舟愣了一下,暗想,看来,这个章政并不是想找赵德良,而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他说,好呀,章处长,请坐。章政看了看沙发,说,我们能不能找个别的地方说话?

  唐小舟说,恐怕不行,我如果离开这里,得和余秘书长打招呼。章政说,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公事,而是私事。

  唐小舟说,如果是私事,那就更不行了。我现在是在上班。章政说,那下班时间呢?比如中午或者晚上吃饭时间。

  唐小舟心想,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是处长呢,难道不清楚我的工作很特殊?在这里废什么话?他不得不克制自己,说,章处长,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说吧章政犹豫了一下,说,对不起,唐处长,我来找你,确实是为了一点私事。我想求你管一管你的老婆。

  唐小舟猛地愣了一下,管一管老婆?这是什么意思?

  唐小舟说,我不太明白章处的意思。幸政说,谷瑞丹是你的老姿,我这个消息应该没错吧?

  唐小舟有些莫名其妙了,他找到这里来,难道就为了谷瑞丹?谷瑞丹与他有什么关系?他问,谷瑞丹怎么了?章政说,谷瑞丹和翁秋水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唐小舟再一次糊涂了,说,我可能知道一点。不过,谷瑞丹和翁秋水的事,和章处有什么关系他问过这句话,突然有些明白过来。果然,章政说,翁秋水的妻子章红是我的妹妹。绕了一大圈,唐小舟终于明白了,章政是为了妹妹的事来找自己的。他扶着章政坐下来,给他沏上茶,说,你别急,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

  唐小舟虽然在公安厅住了很多年,认识翁秋水也认识章红,但对他们的具体情况,并不熟悉。章政介绍过后他才知道,翁秋水当年之所以追求章红,并非他爱章红,而是看到章红的父亲是财政厅副厅长,可以在仕途上帮自己一把。事实上,章红的父亲,确实在仕途上帮了他,否则,他可能直到今天,仍然只是一名普通干部。章红的父亲一死,章红对翁秋水就失去了意义,他立即变脸,提出和章红离婚。从翁秋水提离婚时起,前后五个多月时间,除了工作时非开口不可,章红竟然一句话不说。后来家人千劝万劝,劝她去医院,一检查,患了抑郁症。这种病有厌世倾向,自杀率非常高。章红为什么得了抑郁症,章家人最初并不清楚,只是积极地鼓动翁秋水加强治疗以及劝章红几事想开一些。今天年春节期间,章红第二次采取极端行动。大年初三,她吞服了整整一瓶安眠药自杀,幸亏她的儿子觉得母亲这几天异常,十分警惕,及时发现,才被救活。救活后的章红,终于对家人说了真话。她是真的不想活了。一来,因为一直都在吃药治病,病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二来,翁秋水和她之间,完全没有感情可言。没有感情倒也罢了,翁秋水还故意刺激她。年初二,她原本是带着儿子回娘家的,儿子大多数时间住在外婆家,她一个人独自回家。打开门一看,翁秋水竟然和谷瑞开睡在一起。当时,三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章政并不清楚,但可以想象,似乎是闹过一场。章政介绍情况的时候,唐小舟始终认真地听着,一言未发。介绍到谷瑞开跑到翁秋水家,并且被章红捉奸在床这件事,在唐小舟看来,总觉得怪怪的。如今,通奸虽然不再是刊事罪,却一定是纪律案件,一旦被查实,便会成为政治污点,进而影响到当事人的政治前途。这两个人果真不在乎政治前途地疯狂了?还是色欲致昏,一时失难道说,谷瑞开知道不可能同唐小舟复婚,便想同翁秋水结婚,因此用这种方法逼章红?他们两人难道不知道,章红的病非常特殊,这样刺激,很容易逼她走向死路?难道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唐小舟感到不寒而栗。接着,他便对自己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谷瑞开这个女人,虽然市侩、自私、暴跺,甚至神经质,那是因为她这一生太顺了,没有经过挂折,不懂得珍惜,但不至于是个恶每的女人,尤其不是一个失去理智丧心病狂的女人。同时,脑中又有另一个声音说,如果不是这样,没法解释他们的行为啊。最后,章政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目的,他来找唐小舟,是因为谷瑞开是唐小舟的妻子。他不清楚唐小舟是否确切地知道谷瑞开和翁秋水的关系,希望唐小舟能在这件事上做点什么?

  他说,我妹妹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再受刺激了。她这病这么多年,一直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我们担心,如果再有一点点刺激,她就活不成了。所以,我求求你,请一定想办法帮帮我们。

  唐小舟说,我很同情你妹妹和你们的情况,但是非常抱歉,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你。章政当即有点恼火,说,你是什么意思?你的老婆和别人唐小舟伸出一只手,手掌向下摇了几下,制止了他,说,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之所以说我帮不了你,是有原因的。谷瑞开和翁秋水的事,我听说过一些闲言碎语,只是没有证实。我曾经进行过努力,想挽救我们的婚姻,可是,我失败了。去年夏天,我们已经离婚了。

  听了这话,章政目瞪口呆,说,你们离婚了夕这是真的吗唐小舟说,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民政部门查询。章政连忙解释说,不是,我不是不相信,我是觉得太突然太震撼。这怎么办?这样一来,不是把我妹妹往死里逼吗?对于这话,唐小舟有点恼火。各人自扫门前雪,他和谷瑞丹的婚姻既然已经完全破裂,离婚就是必然,至于是否威胁到章红,与他无关,怎么能说把章红往死里逼?冷静下来想一想,章政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正因为谷瑞开离婚了,才会给翁秋水施加更大的压力,而翁秋水便可能更进一步逼迫章红。

  唐小舟说,对于可能发生的后患,我只能表示遗憾和爱莫能助。设身处地替你或者你的妹妹想一想,我想,你们应该做两件事,第一,劝你妹妹离婚。虽然我对翁秋水这个人并不了解,但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并不认为,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这样的婚姻,继续保持下去,肯定是一场灾难。章政说,我们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我们最苦恼的是,我妹妹坚决不肯离婚,她又是一个病人,这种人,往往非常执拗,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

  唐小舟说,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个建议,你们可以考虑劝他们分居,将你妹妹接回娘家居住,和翁秋水分开一段时间,由你们负责对她的治疗,等她的病完全好了,再考虑是否离婚。章政对这句话非常敏感,说,唐处,你是不是有所指?你能不能说得更明白一点?

  唐小舟也觉得自己这话说过分了,立即解释?

  他说,这只是作为一名普通人提出建议而已。翁秋水既然要和章红离婚,自然不可能全心全意地替章红治病。人是有劣根性的,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一对已经不爱的夫妻?章红的病施了这么多年,翁秋水早已经厌倦了,不那么积极甚至潜意识中希望早点解脱,也是人之常情吧。既然如此,你们将妹妹接回去治疗,让她远离更进一步的刺激,肯定对她更为有利。章政毕竟生长于高干家庭,谙熟某些官场套路,唐小舟平常的一句话,他却理解成了某种暗示。这就是典型的官员思维了。

  唐小舟心里觉得好笑,人家把他当成官了,他自己还没有这样的官员意识。话虽如此,唐小舟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其实,他确实是有暗示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暗示真的是如此明显,还是章政过于敏感?

  唐小舟自然没想到,正因为这句话,引出很多事来。自然,这是后话。

  元宵节才过去几天,赵德良再一次上北京。和以前一样,余开鸿送赵德良到车站。余开鸿并没有上车,仅仅只是将他们送到车门口,然后随车回去。

  唐小舟从冯彪手里接过行李,领头向包厢走去。此时,虽然只是他和赵德良两个人,但随后会出现什么人,他无法预料。无数次经历证明,最初,他以为仅仅只是由自己陪着赵德良,上车之后才知道,这里早已经有很多人等着。这次,车上同样有人等着,让唐小舟暗吃一惊的是,等着的人,竟然是池仁纲。池仁纲已经等在包厢里,见唐小舟出现在门口,立即站起来,上前接过唐小舟手里的行李。

  那一瞬间,唐小舟的脑子里冒出很多念头,第一个念头是,和上次不同,上次他是处心积虑上了这趟列车,有意制造了一次邂逅。这次估计是赵德良钦点的,否则,他不可能坐进赵德良的包厢。

  第二个念头是,池仁纲这次和赵德良一起进京,对很多人是保密的,否则,他没有必要提前悄悄地进站,完全可以跟余开鸿的车来。

  第三个念头,赵德良特别点名让池仁纲陪他进京,具有特别的意味。最近一段时间,江南省很多人往北京跑,除了今年是换届年,很多人要跑去北京拉关系找伯乐,还有一大原因,江南省很可能空出两个省委常委的职位,难道说,赵德良有意让池仁纲晋升副省级?那么,他能胜任的副省级职位是什么?副省长,他肯定胜任不了,人大或者政协的副省级领导,池仁纲恐怕没有这么热心。党口这边的副省级职位呢?会不会不仅让他晋升副省级,而且一步到位,升上省委常委?表面上看,池仁纲目前只是正厅级,升上副省级的可能有,一步到位当常委的可能,却没有。但几事也不能绝对,有一个职位,不仅能将他推上副省级,而且能让他当上常委,那就是省委秘书长。难道说,赵德良真的想动余开鸿,并且有意让池仁纲取而代之。

  第四个念头却是,池仁纲和余开鸿走得很近,赵德良是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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