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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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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辰正欲拂袖离去,我上前拦住他,问:"我母亲呢?你把她怎样了?" 安亦辰漂亮的唇角弯过一丝嘲讽笑意,低声道:"你想知道?我再告诉你一句:有我安亦辰在一天,你就休想再见到你的母亲!" 我怒气上冲,毫不犹豫地甩手一巴掌,响亮地打在他白皙的面颊上,登时腾起五只清晰的指印。 "你!"安亦辰震惊地捂住了脸,忽然扬起手来,同样毫不犹豫,回过来一个耳光。 我的身体原本就未恢复,何况那日在山上,刚被宇文颉狠狠打了一巴掌,今天又被安亦辰来了这么一下,顿时头晕眼花,脚一软已跌倒在床上。 而耳边,犹传来安亦辰森冷的话语,"皇甫栖情,你给我记好了,今日的安亦辰,也不是当日那个被你把性命捏在手中由你欺负的安亦辰!" 我耳边嗡嗡乱响,有什么液体正从耳中溢出,而唇边也是一阵咸涩。用手一摸,耳边汪出的,是透明的脓液,而唇边则是一片嫣红。想来耳中早就有了炎症,此时又被打了一下,脓液便渗出了。 至于被打到吐血,我也懒得再想再看了。随手扯了锦被来,我将唇边依旧不断流出的鲜血擦了擦,才抬头笑道:"听说少年吐血的女子,总是活不长的。所以你放心,我没什么机会再欺负你了。你若想报仇,欺负欺负我也使得,别等我死了,你想报仇也报不了了。" 看到我吐血时,安亦辰面容上的怒火已渐渐消隐,待听到我说这些话时他的眸子竟似收缩了一下,凝成尖锐的一道,咬紧牙盯着我。 我只伏在床上,冷笑,喘气,心头却是恨意汹涌,只是不肯显出痛楚来让他笑话。憋闷得难受时,我的胃部一阵阵抽搐,终于忍不住又吐了起来,一口一口,把方才好不容易才吃下去的燕窝莲子羹吐得干干净净,却连同体内最后一点儿力气也耗尽了。我只觉得满头满身的虚汗层层泛出,瞬间将衣衫和额前长发湿透了,而身体更似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软软地倒在床上,勉强用嘲讽的眼神再瞪他一眼,便闭上眼,说不出话来了。 "你……你……"安亦辰伸出手,似想问我情况如何,却又将手缩回,忽然转身离去,速度竟比来的时候不知快了多少倍。 小九和小素迅速带了抹布清水进来打扫,却是满脸的惊惶。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公子怎么发那么大的火?"小九一边帮我擦着额上的汗水,一边小心地问道。 我有气无力地道:"他的脾气一向大,关我什么事?" 小九给我擦汗的手顿了顿,迟疑道:"二公子……一向很和气,连下人都从不打骂的。" 可我不是他的下人,我是他的阶下囚。 我自嘲地笑笑,知道这两个丫头是安亦辰的忠实心腹,也懒得再解释什么,只是静静躺着养神。 我居然安静不了。 大约一盏茶后,至少有三名满头是汗的大夫被赶到了我房中,给我诊脉。 我耳中轰轰乱响,待听到有人说话更是心烦,喝道:"给我滚出去!" 小九怯怯道:"姑娘,是二公子让他们来帮姑娘看病的。" 看病?想来听说我吐血活不长了,怕以后没人可以报仇?他还真想得美啊! "我没病!"我侧身向里而卧,将两只手藏得严严实实,再也不让人帮我诊脉。如果就此能病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颜叔叔,前路未远,等等栖情! 而母亲,他说我休想再见到她,会不会她已先我一步走了? 我心情越发烦闷,不但不诊脉,连晚上再端来什么羹汤也懒得吃了,只觉身子越来越乏,越来越沉,似要将自己淹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栖情,栖情,你醒醒,醒醒!"有很温柔的男子声音在低唤我的名字。是父亲吗?还是绎哥哥?不然,是白衣?我们都好久不见啦,也不知白衣还记不记得,那个三年之约。 而那只绣了夏日清荷的荷包,我一直带着,里面有一枝风干了的梨花。 月华如梦,白衣如梦,一树梨花如梦,我在那梦中站立,拈着花,一遍遍地向那少年说着,毋离,毋离…… 我似又听到了那沉郁大气的埙声,在耳边婉转回旋。我的泪水不觉倾下,伸手一揽,已抱到一个温暖的身体,是白衣吗?他来找我了吗? "你回来了吗?"我哽咽着问道,"是你回来了吗,是你来找我了吗?" 怀中之人明显震颤了一下,然后柔声道:"是,我回来了。你乖乖的,先让大夫给你诊脉,好不好?" 可我的白衣本就是天下最好的医者,又怎会要别的大夫给我诊脉? 我的神志渐渐清醒,努力睁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我怀中的男子,果然不是白衣。不但不是白衣,而且是我最痛恨的安亦辰。 如果我有力气,我肯定会再甩这个惺惺作态的男子一个耳光,哪怕代价是我被人活活打死。 "久闻安二公子行止端方,不想却趁我生病来占我一个小女子的便宜。"我轻咳着,嘲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安亦辰面颊通红,匆匆退后一步,方才镇静道:"我只是唤你起来看病而已。" "看病?"我扑哧一笑,正准备找话堵回去,一眼看到天青云影纱后的长檠灯旁,静静地站了一个人,白衣飘飘,温润如玉。 白衣! 真的是他! 我差点儿叫出来,却一眼看到他疼惜的眸光后隐了一丝警告。只他一个眼色,我已明了他的意思。 他并不想让安亦辰知道我们曾经相识,这样,他才更方便出手援救我。 我想乍见白衣,神色多少是有点儿异常的,但安亦辰显然没注意到。他垂着眼帘,脸上赤色未消,竟似不敢看我。 "我没有病。"我高声嚷了一句,却有意呻吟一声,倒在床上,似一时激动便脱了力,无力再动弹。 "白衣先生!"安亦辰迅速唤着白衣。 白衣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提步便走过来,伸手搭脉。 我故意挣扎着想要缩手,安亦辰已握住我的手,紧紧按在床沿,低声道:"你别任性!这是医者白衣,中原最卓越的少年名医,任凭你什么病,都会药到病除。" 我当然知道来的是白衣。被白衣微凉的手握住,我也不想挣扎了。 我觉出自己无措到甚至有意求死的心,渐渐安宁。 白衣,一定会帮我,一定会。 "怎么样?"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安亦辰的语调中竟有几分紧张,竟把初见时的嚣张一扫而空。 白衣静静地诊脉,半晌,缓缓站起来,道:"我去开张方子,二公子让人将药取来,在这院里备好药炉,我待会儿就来煎药。" 安亦辰怔了怔,道:"先生,煎药的事,下人做就可以了。" 白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公子若觉得不需要白衣煎药,那这个药方,也不必开了。你大可换个大夫来,看能不能救得了她。" 安亦辰犹豫片刻,又问道:"她是什么病?" 白衣温润的眸光,宁谧地注视着我,道:"自求死路的病。"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当年白衣对我有多好,我求他帮母亲看病,他不但一口应了,还不知安慰了我多少好话。此刻,我终于知道人家为什么说医者白衣脾气古怪了。 如今的安亦辰安二公子为一方霸主安世远的爱子,手握大军,位高权重。可白衣谈吐看似温文,实则不冷不淡,所有回答更加似是而非,足以让人急得发疯。而安亦辰显然已是无语了,他总不能一气之下把这个闻名天下的少年神医推出去斩了吧? 我只是冷淡地看着他,漠然如一截枯木。 安亦辰盯着我看了半晌,终于叹息一声,道:"那么,白衣先生,这个院子,和东边那个院落的病人,都交给你了。" 白衣略一施礼,微笑道:"在下尽力而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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