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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多年来,由于翼国的对外备战,国内局势多多少少地松弛了下来。蛰伏在翼国的夜、冷贵族后裔蠢蠢欲动,在新年来临之前,进入了那种血脉贲张的复仇状态。得到雍武皇帝太庙祭祖回来的消息,宋鹏立即派出百余号精干从秘道出城,在冰天雪地里截杀雍武皇帝。

  "众壮士听令:肖氏灭我柬国,掠我财富,掘我祖陵,毁我宗庙,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复仇雪耻之战,尔等沿路埋伏,教雍武葬身剑下,报我祖先!"宋鹏阴鸷的目光透着凌厉,声音低沉而短促。

  "杀死雍武!报我祖先!"齐整的低吼声震得厅堂嗡嗡回响。

  众人领命而去。宋鹏出了客厅,抬眼望着雪天,嘴角抽搐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一连串的秘密谋划,只在选择一个青龙蛰伏、万物噤声的恰当时机。

  他狞笑,"如此时势,天意也!"

  凝月趁着把守偏门的没注意,迅捷地出了宋府。她一路狂奔,直到周围人声吆喝声嘈杂才停止了脚步。

  站在热闹的大街上,她惘然地环顾来往不断的人马,天上好像又飘起了雪花,零零星星的,慢条斯理的,马道上湿漉漉的没有积雪,人们指着飘雪谈笑议论着,丝毫没有急迫感。这天气,也像京城的人一般难以捉摸。

  凝月满目焦虑,雪花沉甸甸湿漉漉落在脸上,却是滴滴点点的水渍,她裹紧了颈脖上的围脖,跑向一辆等候在街角的马车。

  马车夫一见有年轻女子过来,有生意可做,抖擞起精神,"姑娘,请问去哪儿?"

  "我去军营大帐。"凝月快速地上了马车。

  "不行不行。"马车夫直摇手,一口拒绝,"路途太远,又不好赶车。这冰天雪地的,任你是皮棉在身,只要到了旷野,休说是人,就是马也会被吹成冰棒子。"

  "大叔,求您了,我付双倍的车钱。"凝月恳求道。

  马车夫还是摇手,凝月转念一想,将手腕上的金镯,连同耳环都摘了下来,"大叔,这些东西,抵得上十件皮棉、十匹马。"

  马车夫双眼闪烁,嘿嘿直笑,"今日豁出去了,上车!"扬鞭一挥,辘辘车轮溅起雪水,向着城外飞奔。

  冰凉的寒风打着车帘,极目望去,雪雾茫茫,天宇之间玉光银色,雪后苫盖绵延起伏的山川。马车越过宽缓的原野,一座座突兀奇绝的山峰横亘眼前。

  马车夫担忧地喊道:"姑娘,前面进山路了,你可要坐稳了。"

  凝月全身冻得已经麻木,用僵硬的声音应了一声。过了不久,车轮碾雪的嘎吱声愈加刺耳,接着又是左右颠簸,那颠簸剧烈起来,凝月死死地扶住了车架,只闻得马的嘶鸣声,马车像是遇到了什么激烈的撞击,凝月还没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就被弹出了车外。

  等到清醒过来,凝月才发现自己躺在了雪地上。她撑着坐起身,才发现老马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车身散了架,车夫靠在车轮上呻吟着,额角肿起一个大包。

  凝月咬牙起来,刚起脚,又重重地摔倒在雪地里。

  "姑娘,翻过这座山坡就见军营大帐了,马车摔坏了,你我过不去。"车夫有气无力地告诉她。

  "这样无疑等死,我爬上山坡去,这样他们会看见我们的。"凝月大声回答,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气,她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山坡。

  满山坡厚实的雪,印下了她碎小的脚印。凝月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挪进,机械地,麻木地,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爬,也要爬到山坡上去。

  终于,她挣扎着站在山坡上。她张开眼眸,看见了城堡般巍峨的门楼,西风卷起"肖"字大旗,飘扬欲飞。

  她扯下了身上的围脖,挥舞着,她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大帐里的人远远地依稀看到一树红梅,在雪域殷殷盛开。

  帐外一阵马蹄铁急促的声音,那声音如此清越,风中响起一个人的呼唤,虽然是简短的"喂",凝月分明看见最前面的人已经滑下枣红马,朝着她的方向跑来。直到后来,凝月都无法忘记那声音,它如同永不停止的采茶歌,永远穿行在她的记忆之中。

  她微笑,第一次真心地笑。难以描述那一番转折,明知他与她不共戴天,明知他们没有结局,这一程风雪无阻,她孤身一人,为了他,她不顾一切。

  ……

  这日申时一刻,位于王城北郊的太庙响起了悠扬的鼓声。接着,百人马队的仪仗簇拥着雍武皇帝、皇后、各嫔妃的青铜轺车隆隆驶出太庙,不疾不徐地上了通往皇宫的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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