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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六


  “嗯嗯!”安心连连点头,一脸了然的表情道:“这小子一脸讨打的表情,的确不讨人喜欢。当然,我没有要求你同意什么,只希望不要再将慕云禁足。毕竟,以这小子的身手,若是不知会你一声想与慕云私会,也费不了什么事。告诉你一声,是尊重你,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担心那么多了吧。”不知不觉中,安心与范仲淹说起话来,完全用了平辈相处的声调语气,说得范仲淹一愣一愣的。安心却有自己的盘算,知道在这个年代,父母的意见在儿女心中占很大的份量,只要范仲淹不反对,没有了心理压力,范慕云与慕容修之间的感情就越容易发展。

  范仲淹从没听到过这样的话语,深觉这个女子言行稀奇古怪之极,再看看默声坐在一旁“安静”无比的慕容修,下意识点了点头。大概,与这样的人走得亲密,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吧?慕云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姑娘,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里应该有底,况且,未必就会喜欢上这个什么慕容家的少主呢!

  若是范仲淹知道慕容修“安静”的原因,大概会立刻将这人在候选女婿的名单中剔除出去——慕容修实在是被他们“无聊”的话题给弄得昏昏欲睡了,低着头儿打嗑睡,压根没理会现下他们在说些什么。爱国之心,他是有的,但分析朝政格局或是制度弊端这种事情,他就没有兴趣了。

  眼见范仲淹点了头,安心也没觉得有多高兴。历史,仍是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肩上,她甚至不知是该去改变又或是眼睁睁看着。这种矛盾的感觉比范仲淹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来得更为强烈。

  安心叹口气——今后的道路,很难。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遭贬黜

  景佑三年,夏。

  赵祯坐在龙椅上看着欧阳修的《与高司谏书》,脸色阴晴不定。他手边的案上还搁着范仲淹的《百官图》,蔡襄的《四贤一不肖》。吕夷简那句“勾结朋党,离间君臣”言犹在耳,令赵祯不得不再三思量——没想到范仲淹刚调任权知开封府事没几个月,便给他唱了这么一出震惊了整个朝堂的大戏!满朝文武,几乎都卷进了这党派之争,以吕夷简与范仲淹为首,分作了对立的两派!

  朋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这满朝的文武,不论是何等出身,官居何职,有哪个不是天子的子民?岂能容得他们私结朋党?勾结谋政!赵祯一把将那《与高司谏书》摔到了桌上,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几人,尤其是蔡襄,更让赵祯为难,还有那苏舜钦,也来掺合上一脚。因为安心的缘故,赵祯不想为难这两人,但他们已标明了是与范仲淹一党的,现下的情形,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些做臣子的,就没有一个是安份的!赵祯头疼地想着。范仲淹上《百官图》讥讽吕夷简任用亲信,吕夷简又反过来攻击范仲淹他们私结朋党。朝中又多有官员纷纷上奏附合吕夷简,简直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罢了!范仲淹已被贬知饶州,欧阳修也被贬为夷陵令,至于蔡襄与苏舜钦,就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过去吧!赵祯无奈地叹了口气——安心,为何直到今日,我仍是无法将你忘怀?

  一只纤纤玉手突然从背后拂上了赵祯的眼睛,随即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动人的声音轻声道:“原来官家却在这里,倒叫我好找!”

  赵祯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了个弧度——是张美人,现下,这宫里头也只有她才能这般无忧无虑了。想着,伸手轻轻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了身前,笑问道:“什么时候来的?你寻朕做什么?”

  张美人低头拨弄着衣带,笑道:“也不知官家在想些什么,这么个大活人走进来,你竟没瞧见!”说着又道:“也没什么事,只不过臣妾一时午倦,却又不敢多睡,怕积了食,是以来瞧瞧官家。”

  赵祯微笑地看着她,六年了,长长的六年已过去了。张美人也已从才人晋升成了美人,再不是初进宫时那稚童的模样了,她长得更婷婷玉立了,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宛如初见安心时,她那双漆黑灵动的眼眸。那时,她也不过这般大吧!赵祯想着,又轻声叹了口气。

  “官家,是不是为了朝政的事情在烦心?”张美人颇为善解人意道:“臣妾还是先行告退吧——”

  “不!”赵祯握住张美人的手忽然使劲往回一带,张美人顿时站立不住,一个趔趄便倒在了赵祯的怀里,刚要开口惊呼,便觉得唇上一暖——是赵祯,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他在吻她!张美人觉得一阵晕眩,脸颊涨得通红,思绪不知道飘散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吻她!此时张美人只能感觉到羞怯、震憾、狂喜、胆颤,一波又一波的情愫暗涌而来,如此澎湃而激荡,赵祯那火辣辣的热情几乎要将她燃烧殆尽,令她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而赵祯,却紧紧地搂着她不放,探舌想汲取更多的甜美,怀里这具柔软清香的身躯,如果是她!如果是她该有多么好!赵祯想要就此迷醉,抛开这一切烦人的琐碎,再也不要醒来。

  展昭此时正有事进来禀报,刚走到门前,便瞧见了这一幕。当下呆怔了半晌,不敢惊动,默默又退了出去,可是他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却不知是在为赵祯欢喜又或是悲伤。

  都门外,十里长亭。

  王质携酒相劝范仲淹更饮一杯,道:“范君此行,尤为光耀。这一去,山路迢迢,千万珍重!”

  范仲淹接过水酒,一饮而尽,心内想起去岁与安心所谈之言,更是百感交集。他知道这朝政的变局不是一日便能跃就之事,若想按着安心所说的弊端来改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先从选择培养官吏下手,官清则朝正,也许还能带给大宋一线生机。只是这官吏的任迁,一向把持在宰相吕夷简手中,不扳倒他,绝无收效,是以自己才上了《百官图》,但吕夷简为相日久,哪里是这么容易便能罢黜的?范仲淹长叹一声向着王质道:“我等已被扣上朋党的帽子,满朝百官避之不及,可见世态炎凉,子野此次仍来送行,只怕相公那里——”

  王质呵呵一笑道:“我若得以与希文这等贤者结为朋党,实乃大幸!”言下压根就没将吕夷简放在心上。

  范仲俺与他相视一笑,拱了拱手道:“送行千里,终有一别,子野还是请回去吧!我已是前后三次被贬了,下次若要再送我,就请备整羊为祭吧!”说着,便转身而行。

  王质勉强撑着病躯站立在路上,望着范仲淹青衫落拓,磊磊而行,不觉双眼朦胧,泪光粼粼。只希望他此去能够顺风,早日返朝,这大宋,还需要他这种正直清廉的官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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