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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那人是谁?”幽韵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

  “他的主人。让他来杀我的人。”我摊手,无奈道:“但这个人究竟是谁,我至今也不知道。”

  “当时你没有直接问那人?”

  “问了,那人没告诉我。而且我后来问白凡,他竟然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他也不知道?”

  “嗯,不知道。其实想想就明白,白凡只是那人不知从哪捡回来的孩子,教他两下武功,让他去杀人。活下来就继续杀人,死了还有别的孩子顶替。他怎么会知道那人的身份呢?”我叹了口气,道:“其实那时白凡的武功也算不错了,但是他没有成功的杀了我。我想,因为他心里其实是不想杀人地吧。”

  虽然时间久远,很多细节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依然记得那是白凡那双迷惘的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杀不成我,更不知道为什么要被杀。

  “那之后呢?”幽韵着急道。

  “之后我见那人有把白凡杀了的打算,就和他说反正白凡这个人他也不想要了,就不如送我算了。”我好笑地说,想起当时的情形其实很后怕。

  因为据清肃后来说,那个人的武功很高,高得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而我,其实当时也不是存着什么良善之心去救一个杀手,感情那些事情,其实是以后慢慢相处出来的。

  当时的我,只知道我想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做事情,手下就必须有些能人。既然白凡撞到了眼前,如此施恩望报地便宜事,我如何会错过?

  幽韵一分惊讶二分担忧七分莫可奈何地看着我道:“然后,那人就把白凡给你了?”

  “嗯……确切说来,是借……”我刚想说是借我,我字还没出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惊得我一下从地上跳起,身上地被也滑落在地。

  “怎么了?”清肃以为有什么事,眨眼就闪到我身边。

  “借我……借我……”我慢慢转头看向清肃,哑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将白凡带回来的那一天,那人临走时说了什么?”

  “他说……”清肃回忆了一下,刚想说着,却被我挥手打断。

  山风凉凉地吹了来,似乎想要吹醒我。

  脑中又响起连章王宫深处那诡异地笑声,我喃喃道:“他说,借东西迟早要还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信物

  风卷这呜咽掠空而过,扯开一片皎皎夜空。

  不自觉地将双手握在一起紧紧攥着,记忆里的雨声在我耳边嘶鸣着,那夜的人渐渐和连章王宫里的许太医重合起来。

  似是而非。

  我不是过目不忘的人,他们的留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又相差太多。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气息,不一样的举止,不一样的眼神。

  唯一一样的,是那句话。

  借东西迟早要还的。

  记忆开始混淆,重合起来的人又渐渐分离开来。

  他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清……”像被梦魇到了一般,我艰涩地开口。

  “嘘!”清肃突然掩上我的唇,顺手拉低了我的身子,伸手一指邻波山下。

  借着月色,朦胧可见数道人影正向漪涟亭的方向赶来,速度不慢,身形利落。我隐隐能猜出八九分,这些人该是雪轻裘提前派来准备“清场子”的,料想身份上应该与在杯雪楼看见的卫士相近。

  “他派这么多人来干什么?”幽韵伏在我身边。低声问。

  “一个经常遭遇刺杀地人。做事自然分外小心一些。”

  模糊中。我看到那些人在周围巡视了几遍。各自找了位置蹲了身。霎时被夜色和树丛遮住。再也看不见了之后。不知道从何处传出一声尖锐地哨音。

  是为了通知雪轻裘吧。约定地时辰快到了。

  “他派这么多人来。会不会对你不利?”幽韵将那些人潜伏地位置扫了一遍。沉声问我。

  “应该不会。就像清肃说地。现在是在他地眼皮子底下。他若想对我不利。不至于这样麻烦。”我蹲得有些累了。就势坐在地上。半闭了眼睛。慢慢靠在清肃地肩头上。

  “他来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幽韵一声轻叫,拉了拉我,目光向山下一瞟。

  顺着她的目光向下一望,白衣轻裘,果然是雪轻裘到了。

  当然。不只是雪轻裘一个人。他的身后还跟了两位白衣侍者。一个抱琴,一个平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盏酒壶,两只酒杯。

  抱琴的还好,那端着托盘地人莫非是这么从城里直走出来的?端了一路么?

  心下狐疑,往他们身后看去,并没见到车马轿撵。

  冷眼见雪轻裘进到亭子里,一名侍者将琴放在石桌上,后与另一名侍者退到亭子之外。

  缓缓拾级而上,踱到雪轻裘身边,看着那双细瘦修长,正在琴弦间辗转飞舞的手,含笑道:“好久不见。”

  琴声不止。

  我也不忙,目光随意在他衣袍下角一转,干净雪白,纤尘不染。如此,他肯定不是步行而来地了。

  在他对面落座,托腮闭目,只等他弹了曲子好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听得“铮”的一声锐响,伴着他清脆的嗓音:“你让我多等一个时辰,我让你多听一会儿琴音。不过分吧。”

  睁了眼,我赞同道:“自然不过分。”

  “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吧。”雪轻裘轻轻抬手唤来侍者,让他们把琴撤了,将酒壶酒杯放在桌上。“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找我来。不过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肯来赴约。”我看了看他径自为自己倒了酒,慢慢饮着。再看了看我面前的空酒杯,“红棘和你,是什么关系?”

  端着酒杯的手依然举在唇边。雪轻裘挑眉看着我道:“她是我姐姐。”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心里不能说没有一点讶异,但是思及他们的相处方式,以及雪轻裘的身份,也只有亲人关系才能解释。

  “你不奇怪?”雪轻裘淡淡问,眉目间却没有丝毫疑问的表情。

  “还好。我只奇怪你找我的目地。”

  “宗政澄渊地军队不出三天就会到达洛微国境。你猜猜看。我想找你做什么呢?”雪轻裘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却丝毫没有请我喝的意思。

  “我若是知道,就不会来见你了。”我笑了笑,装傻道。

  瞥了我一眼,像是在确定我说话的真伪,雪轻裘又道:“我的身份,你想必也知道。姐姐跟我在宫里,一旦宗政澄渊打来,她是会有危险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带她离开?”

  “你觉得,她唯一地弟弟深陷洛微王宫,沦为男宠。她会走么?”似乎是嘲笑我,似乎又在自嘲,雪轻裘依旧浅浅地酌酒,目光空无一物。

  “那你的意思?”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自会劝她离开我。”

  “如果我不呢?”

  “那就得看在姐姐心中,是与我的姐弟情分重,还是与你地主仆情谊重了。”

  “你忍心看着你姐姐去死?”

  微一扬眉,雪轻裘幽然而笑,“我们的立场。始终是相悖地。我知你有办法将她从我身边带走,可是你不能带走她没有照顾好我的遗憾和内疚。而我也知,我有办法将她留在我身边,可是不能抹去你们之间的情谊。不过,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会尽力使这件事可以两全。”

  我笑了笑,道:“这是我遇见过的,最温柔地威胁了。”

  “身上的伤疤即使结痂,总有痊愈的一天。而心中地遗憾和内疚。对于一个重情义的人来说,是可以纠缠厮磨一辈子的。”雪轻裘不紧不慢地饮着酒,一杯接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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