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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情到浓时,谁还会记得愿与不愿的初衷?衾枕相伴,肌肤相亲,真情与假意的界限如何能泾渭分明?哪怕心底犹是冰冷,唇上的炽热却真实得无法抗拒,仿佛不敢奢求的一切真切得触手可及。

  每一次温暖来袭,不是没有一瞬间的怦然心动,只是,只是……

  孩子……若真能有一个属于你我的孩子,我不能肯定是否会身不由己地爱上你……可是,上天看尽了我的欺骗算计,识破了我的虚情假意,会让我怀着巩固权势的目的来延续你的血脉吗?但明日种种,或许与此夜并没有什么干系。

  真的累了吧……装得累了,累得不能继续维系伪装之下其实并不坚强的防御。就让我任性一回,放下执迷的所有,放任那一点点微漠的真心。

  光滑如灵蛇的臂膀轻盈地缠上他的脖颈,唇齿纠缠,传递着更多爱的索取。

  第一次,她放纵自己暂时忘却了所有,沉溺在这骗来的爱里。

  第十一章 并蒂齐芳

  正月既过,要不得多少时候便是雪融冰消、春回大地。二月十八是皇二女宁瑶的生辰,皇帝宠爱宸雪多年,甚是偏爱此女,特地在精巧雅致的千波殿设了家宴,亲自为幼女庆生。诸妃着意迎合,各自精心备办贺仪,很是热闹了一番,就连太后亦赏下一副先皇所赐的金玉璎珞。一时间,慕容昭仪又成了后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荣宠之盛可与皇后比齐。

  这日涵柔闲来往毓宸宫去,正赶上宁瑶闹着要出去玩耍。宸雪虽然身子不爽快,但拗不过女儿一味痴缠,涵柔亦颇有游春兴致,二人便携了宁瑶一同往御苑去。

  正是二月末的光景,芽吐嫩绿,花发新蕊,目之所及春光无限。二人携手而行,一边赏春,一边说笑,宁瑶牵着乳母遥遥奔在前头,只见绿叶繁花掩映间小小一点粉色身影。

  含翠亭周绿柳如烟,宸雪忆及旧事,不由驻足向涵柔道:“你瞧,竟就两年了,连瑶儿也这般大了,只有这景还与从前一样。”涵柔亦是感叹,“是啊,时日过得真快。原先还以为这一辈子怕是相见不易,如今,却得时时同在一处了。”相视一笑,宸雪话语低柔,“不论如何,能携手为伴,总是好的。”

  暖风微醺,拂面轻柔,二人含着清浅的笑意缓缓前行,身心内外都被春日的暖阳无声地温暖着。径旁几株杏树密密匝匝地开了一树繁花,柔粉的花瓣薄如轻绡、滑若丝缎,拂袂沾衣、绮丽如梦。

  宸雪折了一枝杏花在手,诵出前人名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吟罢欢欣一笑,回首向涵柔,语声轻快,“涵儿,你还记不记得,我家后园的墙边就栽着几株老杏,枝桠都生到你家去了,年年花开总隔墙落了满地的红英。”涵柔浅笑嫣然,眉眼间满是温馨,“怎会不记得?我们在那儿扎了秋千,花开的时候日日都去玩耍的。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避忌,总叫博予帮我们推秋千,还理直气壮地质问奶娘,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连碰一下子都不可以,你说好笑不好笑?”

  宸雪扑哧一笑,语带戏谑,“他若知道你将是皇后娘娘,再借他十个胆也不敢碰你一下了!”涵柔面上一热,甩开宸雪挽在臂上的手,嗔怪道:“你尽说笑,当时不还以为——”一语至此自觉失言,不由噤声打住,心头却悄然漫起一点晦暗不明的惆怅——当时人人都以为,会是青梅竹马,佳偶天成。

  宸雪亦黯淡了神色,默然半晌,犹豫着道:“涵儿,我弟弟博予他,日前已同兵部侍郎林道仁的女儿定下了亲事……”涵柔静静听完,垂目瞧着径上一地落红缤纷,神色恬静,“当年悔婚,是我长孙家对不起你慕容家,耽搁了博予这么多年。”说着一声长叹,抬首遥望天际浮云舒卷,语中依稀一抹无奈的感伤,“宸姐姐,你知道我的心意。如果可以选择,我只愿安安静静地嫁到你家去。”

  手中花枝不知何时已然落在地下,宸雪拂去衣上花瓣,喟叹,“我如何不知你是不情愿的。可是天意如此,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涵儿,其实博予他,未尝不记挂着你。只是事已至此,就连想上一想,都是罪无可恕啊……”一时侧首见涵柔面上光彩尽失,心下一酸,忙挣出一个笑容来,“好了好了,说这个做什么?兴冲冲地带了孩子出来,没的坏了兴致。”说着去拉涵柔的手,眨一眨眼睛故作神秘,“涵儿,我告诉你一桩事儿。”

  涵柔掩饰了失落神情,微笑以应,“嗯?”宸雪未语先笑,似有抑不住的欢喜,“涵儿,我——”她话未出口却又犹豫着打住,粉面含羞,很是忸怩了一番,才附在涵柔耳边悄声细语,“我似乎有了。”涵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眼中涌上欣喜,“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皇上可知道了?”

  宸雪略略偏开头去,颊上隐见红晕,眉梢眼角都有幸福满溢,“就这几日间。我自己觉着是罢了,还不曾请太医来瞧过。”涵柔揽过宸雪依在身旁,笑生双靥,“既是头一个教我知道了,我可要抢着讨赏!这几年间儿女上的喜事尽落在你头上了,说起来,宫中还不曾有哪个怀过第二遭的,姐姐的福气旁人当真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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