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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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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人么?烟络好笑地看着他,拎着短襦,几步行至苏洵榻前,持起他的左腕,素手初下中指于关部,次下食指于寸部,后下无名指于尺部,三指稍疏。榻上的男子略做挣扎,她浅笑嫣然,“大人顽疾在身,稍感烦躁是吧?烟络想替大人把脉,还望两位兄台助烟络一臂之力。”最后那句话却是侧头对着沧海亘木而说。 苏洵原先苍白的脸色此时竟然铁青,冷冽的黑眸紧盯着她,不怒自威。原本握在烟络手中的他的手掌,猛然一紧,意欲抽回。 烟络不由微微打了个寒噤,之后还是仰头迎上他淡如冰雪亦冷胜冰雪的清冷双瞳,笑着握住他的手腕继续把脉,气息沉稳。 两名青衣男子面面相觑,犹豫片刻,还是十分迅速地上前按住了寒气逼人的主子,异口同声道:“大人,沧海、亘木多有得罪!” 烟络于是得意地挑眉,好笑地看着眼前俊逸的男子。师父曾经教导过,如若病患本身抗拒救治,那么便要从其心腹之人做文章。看来这一招,迄今屡试不爽。虽有些满意,烟络还是徐徐下指,认真取脉。但觉指下脉来细软,重按乃得,轻取则无,不由柳眉纠结,问道:“大人近来可有异样?” 他侧头不答,沧海亘木兄弟思量片刻答道:“昨日大人曾于八亲王府赴宴。” 苏洵怒道:“不得胡说!”像是气极之后心神激荡,竟连连咳嗽起来。 烟络怜惜地看着他,待他自己缓过气来,轻声问道:“赴宴的他人如何?” “均是安然无恙。”二人异口同声地答得相当肯定。 “大人可记得当日膳食为何?” “……” 意料中的不配合,烟络长叹。 仍是沧海亘木二人做答:“说是进贡的药膳。” 药膳?烟络想了想,那些花花草草的药物之间配伍禁忌一般不甚严格,虽素来有十八反与十九畏之说,却不足以致命。当即又问道:“大人可识得当日的药材?”一面却在想如此毒不死人的办法,究竟是拿来做什么?恐吓?震慑?这个男人是不是得罪了谁? 话音刚落,却见苏洵剑眉微挑,嘴角抿起一抹幽冷的弧度,虽未开口,但那神情里的意思叫烟络读来,就是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配合”。也罢,就算不知道当日御史令的碗碟里多出了哪些药材,她还是可以试一试放之四海皆准的法子。她步履轻快地绕到书桌前,自己取过纸笔,沉吟片刻,拟出一张方子,转身交给沧海,笑道:“烦劳沧海亘木兄按着此方好生照顾你家大人。” “多谢姑娘。” “不必。”她掷笔,笑靥如花。 正欲旋身离去,榻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终于开口,声音仍旧清冷如斯。“施姑娘。” “大人有何事吩咐?”她回首奇怪地看着他,却迎上一双深不见底瞳色冰冷的黑眸。 他的口气极其严肃,完全不像先前与她交谈时的样子。一字一句,说得尽可能慢、尽可能清晰,像要叫她听得明白。他说:“苏洵死不足惜,亦无意牵连姑娘。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你我都需谨言慎行。” 烟络心里一惊,他竟然对自己的性命都如此漠然!?于是无端地就有些恼怒。他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好好活着,却没有这种机会!?眼前的男人当然是心智都已成熟,到底为了什么,会有这样偏执的觉悟!? 隐约记得他是在八亲王府中赴宴归来犯的病。自是没有人会傻到在自家的筵席上毒害当朝重臣。她虽不识得那位八亲王,却能肯定他不是那样的傻子。那么,就是另有其人了?此人莫非打着栽赃驾祸的如意算盘?更有甚者就是想一石二鸟? 烟络对官场从无好感,此时愈加厌恶,却突然发现眼前的男子正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犀利且寒冽刺骨。烟络下意识地拉紧双肩的披帛,这才真正明白过来。 他在警告她!那刺骨的眼神里分明地写着:若将今日之事泄露半句,便是——死! 她恍然大悟,这个连自己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他怎会是为了袒护某人而隐忍至此的男子!? 毒害当今皇上的宠臣,罪名不小,谁担待得起?此事若宣扬出去,要么累及八亲王,要么会拽出那个藏在幕后的黑手。且不说那隐身幕后的人可能会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光是惩治八亲王就足以掀起一番惊涛骇浪了。 也许应当这样说,他一身心志不在自己,而全在朝堂太平天下太平。他的隐忍也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是为了天下。为此,他可以不惜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吝惜任何人的性命! 烟络长吁,这样的人值得尊敬吗?这样的执念值得信仰吗?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多想一觉醒来,奢望自己仍然身在风景旖旎日光倾城的翠寒谷,守着严肃却温和的师父,过着淳朴而简单的小镇生活。也不会遇上城府在胸的顾方之,更加不想看见这样的苏洵!事实上,当时若不是她一时逞能,又怎会上了顾方之的贼船?此刻若非她争强好胜,自恃才高,又怎会搅进这乱泥呼呼的深潭? 烟络顿时十分沮丧。自己果然是修行尚浅,出谷这才第一次行医,一个大意就把自己弄到如此境地。不过,事已至此,避之不及,她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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