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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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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叶一个人在船舷边,静静的等着,曳地的薄纱衣,月白的衣袂在翻飞,不住纠缠在朱栏上。 此时此刻,她不像人,只像是一个物件,包裹精美的呈放此处,悄无声息地等待着别人的取舍。 风飒飒穿过耳边,湖水澄净,如同婴儿的眼,似能洗清一切的脏污罪孽,丹叶不禁微微面露笑容,倾身向前。 恍惚里有人扯住她的衣袖,扬声道:“当心!” 转头时,月白绡纱的袖迤逦绕在男子橘罗销金的袖袍间,袖上翠锦宝相花镶边。他虽未拿着扇子,腰间却系着扇袋,极好的西番莲片金缎,莲花上绣着一只青蛙,绣功精细灵活,跳脱的仿佛蛙声就在耳边一般。丹叶只觉得是橘绿金的艳丽,满满几乎溢出,让她黯然失色。 男子笑起来牙齿倒是像贝壳一样耀眼,一旁随侍宫婢们的脸不知何时齐齐跪了一地,面颊却比胭脂晕了还要红。 他灼灼盯着丹叶,丹叶的面颊不红反白,那是一种近乎于半剔透的淡瓷之色,少了一些鲜活。 也不知他在这站了多久,若是看了去,又看到了多少。 丹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多谢昌王爷。可您看随侍这么多人,我怎么也不会傻到跳湖,是吗?” 丹叶不动声色的去抽回衣袖,却不想越是使力,陈启攥的越紧。 忽尔风过,柔柔的一阵带飞了衣袖,丹叶的甲因抚琴修剪得极为秀巧,别出心裁的贴了金凤花,花叶小如豆,花分四瓣,层层如润在甲下肌肤里一般。 落在陈启眼中,别样旖旎。他这才扬眉开口,隐隐带着笑音道:“倒是好样貌。你是谁家的?” “佟家的。”丹叶反倒不去扯了,另一只手重新簪好了鬓边歪斜欲坠的翡翠花,声音冰落水中,即清又冷:“原本是要献给万岁,如今赏给了青王。” 陈启目光微微一凛,,不禁就松了手。 内侍划了船过来,丹叶上了小船。 陈启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 夜色已沉月朦胧,霏霏疏影。 三层画舫上的香墨,倚在朱栏也在望着渐渐消融在夜色中丹叶。 心里一阵冷,一阵热,一时似掉进寒冬的冰窟,一时又似塞到烈火的炉里。一阵一阵的翻涌,胸口好像快要跳脱出来。 她原以为这里已经死了,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死的干干净净。 香墨唇角露出一丝苦笑,道:“你瞧她背影都那么像燕脂。是不是见过她的人,都会以为燕脂还了魂回来……” 德保隐在灯火的阴影处,神情微茫,目光幽幽地一直定在丹叶的背影上,直至再也望不见。 德保轻轻叹了了一声,眼里慢慢地又浮起湖水一般的光来,过了会儿,却又暗淡下去:“确实很像。” 香墨闭上眼睛,那月白胜水的衣袖在风中翻飞,一层又一层,不断变幻着唤醒了一直沉淀在痛楚。 燕脂,多么傻的女人。 她一直不曾得见,燕脂堕入一生只那么一次的爱情时,是怎样的炙烈和壮烈,又焕发出怎样光彩! 燕脂用自己的方式纯粹地爱着,甚至明知穷途末路。冬花夏雪,却终究是镜花水月的一片。 那是属于燕脂和封荣两个人的秘密,其余无人得知,也无人能探寻。 多么傻的妹妹,那么傻的妹妹! 她那么恨,恨一个为了爱凭叹一场空的燕脂。可是又不得不原谅,原谅了为了爱情而抛弃了自己的妹妹……余留下笑颜如花,恍如大漠里的彩虹,衰败在最好的颜色中。 她回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懦弱的燕脂是用怎样一种勇气,跪倒在陈王的脚下,展露娇媚弃了自己幸福,为了她…… 说不清谁亏欠了谁,这就是命! 她因为燕脂的死,而变得毫无退路,最重要的东西已经不在了,哪里也找不到,只有不停往前走,千刀万仞踩在脚下,每一步皆带着淋漓的血肉,她咬牙忍着割裂的疼痛,以及步步为营,算进机关的恐惧……不能回头…… “燕脂……”德保眼里闪过慌乱,自知是失言,顿时侧开脸,静默几许,方又道:“太妃娘娘……最期望的就是夫人好好活下去。” “我一定会活下去。” 德保静默半晌,方又道:“所以即便是为了太妃娘娘,夫人也须得慎重。这次也急躁了些。” 香墨却笑:“一个人挣扎一天不累,可是挣扎一个月就累了。小心一年不难,小心一辈子就难了……” 笑罢猛然唇颤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慢慢道来,吐字如针扎:“你没瞧见他见到丹叶时的模样吗?他……的样子好似见了鬼……” 四下静谧,湖色天光如纱流动,仿佛埋藏了深不可测的秘密。 到了六月青王的婚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李氏和佟氏两门同时的提媒,李太后病着,杜江不置可否,李原雍的极力促成,还有大陈皇帝附议佟氏的意向,再一次让东都的朝局波谲云诡。 夏至的天时,总是日色上的最长,一场夏雨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遮蔽本应如洗的好天色。 丹叶受了嘱托来至青王府,长廊曲折绵延,蜿蜒两百余丈,仿佛夜宴里亢长的曲,始终不断。这样的雨天,青王府无数楼台,尽融入迷濛的烟水间。丹叶游走于廊内,桃红纱的绣鞋竟始终未湿一点。可走的时间长了,汗水一点一点粘腻塌在了她如雨后新荷般素净衣衫上,塌的步子再也不能轻巧如初。 终于,拐过一条转角,在廊檐下,有一条空心砖砌的花墙,花卉瓣瓣翻卷有致,雨水落上去,都蒙了晶亮的光,玲珑剔透。丹叶透过镂空的花枝,影影绰绰可以看见青王封旭坐在绿荫亭中,身上是一袭简便的朱红锦袍被雨雾罩开一层模糊的晕影,他本是随意地倚在朱红漆色的靠背栏杆上的,不期然转首,像是早预料到似的,透过缠枝菊花的图案,眉端微微一凝。 丹叶心底一震,转过花墙快步走上前。未出阁的女儿家,尤其在这婚事未定的时候突兀到来,可以说是极为失礼的。可丹叶丝毫不见羞涩,似是丝毫不觉违了礼制,脸上带了不着痕迹的笑意,深深一福:“参见王爷。” 封旭微微侧开了身子,声音温雅:“佟小姐,何必多礼?” 丹叶将手中漆盒递了过去,内侍们都不在跟前,封旭欠身接过,随手放在石桌上并不看。默然片刻,极轻的几乎听不出情绪地道:“夫人可还安好?” 丹叶想了想,说:“姑母心里,还是想着青王。” 封旭此刻方正眼望住丹叶,那蔚蓝的目光仿佛能够看透了她,尖利的似一把刚刚开刃犹淬着火花的匕首。 丹叶并不畏惧,一双若十月新雪的眼眸坦然的迎视。 过了片刻,封旭起身走到亭子边,负手而立看着远处,背影颀长冷凝。 青王府的园子承袭了原本蓝王的精奢,但移植的花木则出奇的朴质。绿荫亭下不过是一架豆棚,枝叶曲折连绵;一旁一树杏花,过了花时却始终盛开,仿若女子晕染了胭脂的颜色,抿在水中,一丝一缕的散发出殆尽的香气。 封荣似醉在了杏花中,脉脉凝望,浑然已经忘却了一旁的丹叶。 丹叶也不再说什么,从容地福身一礼,回身离开。 待丹叶走远了,封旭才转身拿起桌上的漆盒。 似乎她送来的东西,单是盒子就极为奢靡。剔红漆盒,触手微凉,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瑞脑香甘苦的气息,如行云水的百人狩猎图,精细如生,即使是封旭也很难想象,在上百道涂漆后是怎样雕出的。 打开盒子,里面是十万两的银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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