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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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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那种毒从骨子里涌出来,带着无数的小钩子,辗转在体内,那样地撕痛,直要把人要逼疯。 杜子溪不由自主地合了双目,鬓边一绺珠宝璎珞,沉沉的坠在颊畔。 过得片刻,方又慢慢地睁开眼睛,低头轻声道:“那就送给墨国夫人好了。” 转眼时,眉目一动,一直守在帘外的丽女官,就捧了一个娃娃进来。白瓷的娃娃不过两个手掌大小,浓秀白皙的圆圆脸蛋,大红的衫子颜色灿烂,衫子上密密绣着极小的福字,十分的憨态可居——正是门阀贵族内长见惯的求子福衫娃娃。 杜子溪伸出手,抚着福衫娃娃圆圆的脸,轻声道:“还件玩意值不得什么,偏就是我留着也无用,也请陛下转给她。” 封荣一愣,转眼时,杜子溪一双温婉的眼睛,正用那样一种悲伤望住自己。 他记忆中娇俏明丽的少女,不知何时已变得他习以为常的阴冷犀利,而这是许多年来的第一次,绵绵地、软软地,悲伤像温泉的水,挡也挡不住的漫延至整个肌肤骨血。 封荣心头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俯身抓住她的手,唇际笑意不改:“越加的瘦了,还要操心这些事,得知道仔细保养自己才好。” 语气甚是温存,但似只是对着久别重逢的友,虽和煦如风,但终究隔着一层无法撕破的膜。 宫内陡然地静了。 坤泰宫内灯,皆是一色儿琉璃明角,上描彩绘的工笔上水,随着红烛的摇曳的影,覆在了面前。 杜子溪仰起头,四目相对,明如昼的灯影中在封荣的瞳仁里望见自己的影子,恍惚间,周围一切都成空白,心里的火焰无边无际的缭绕蔓延开来,只想把那人也在这火里烧得连影子也不留! 然而,终究是看得太过明白。 杜子溪将手抽出来,慢慢地福下身,道:“臣妾遵旨。” 手中攥着的团金绣的帕子随之微微颤动。 封荣淡淡一笑,不再说什么,转身去了。 一时间,坤泰宫内又恢复了那样一种叫人窒息的静默。 她缓缓坐回榻上,宝蓝的翟衣如一朵异色的菊,绵绵地铺开。更映着她的面容如冬夜里的一团月,寒凉苍白。 唯秀丽的嘴唇上挂着看不出情绪的微笑。 夜半封荣起身时,绿萼轩的窗似乎没有关好,半掩着穿堂而过的风从窗缝里呼呼地钻进来,吹得缃色底子缠枝牡丹的纱帘飞卷,透雕花梨木落地月牙罩垂下的珠帘噼啪。他平日里最惧寒,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封荣赤足来至外室时,就看见香墨俯身双手撑在榻上,皂色宽袖乌云般堆在手边,底下露出绯红灿烂的衣角。走进了才看清,她手下正掐着那福衫娃娃圆圆的脖子,力气想是使得极大,眼角唇梢都微微跳动着,极凶狠的模样。 陡地,嘀嗒一声,却并不是泪,而是香墨额角上落下的汗,泪滴似的缓慢滑过娃娃的憨态可掬的面颊。 灌进来的凉风兀自不停,在九折屏风上工笔细绘的秋水连波上低低的呜咽。 封荣低低的咳了一声,守在外边的内侍们忙就紧步上前合了半掩的窗,然后又无声的退了出去。 “好玩吗?” 香墨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桃花般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紧着自己,毫无顾忌笑着模样,宛如一个找到好玩物事的孩童。 香墨只不作声,额角仍有汗不住渗出,她默默用袖子拭了一把,可知是眨眼的功夫,又止不住地渗了出来…… 忽然,她狠狠一扬袖,瓷娃娃被摔倒了地上,啪的一声,跌破成了一堆薄锐的瓷片。 香墨这才坐起身,仿佛无事般,掠了掠鬓发,道:“天冷了,睡不着。” 他也轻笑道:“上点酒暖暖吧。” 马上就有内侍取了红泥炉安在桌上,炉子上热了一壶菊花白,铺设八碟酒馔。香墨斟了一杯,却嫌不够热,直接将杯子煨在火炭边。 “可惜了皇后娘娘的恩典。” “一个玩意而已,去了一个自然有补上的。” 香墨早没了颜色的唇一抖,细白描金瓷杯子一个没端稳,酒便泻在了火炭上,一霎时彤红的烈焰腾腾有七八尺高,昏昏暗暗的室内被火光骤然一照,两人神色明明暗暗,仿佛都着了起来。 香墨慌得猛地撤身,还是封荣机警,拿了红泥的盖一盖,火便灭了。只余下了满室的热酒香,和金粉般飘散的火星。 封荣不由嘻嘻的笑了起来:“幸好有我,不然你岂连屋子都烧了?” 玩笑地说出,一双眼睛却深深地望着她。 香墨避无可避,只强笑道:“可不是,仗着有陛下。” 他捉住了她的手,那手与杜子溪似永远无法捂热的阴凉截然相反,好似一团火,悄无声息的燃烧在手中。 桌上秋香色桌巾上头绣的并蒂花被酒模糊了,未干的酒顺着五彩流苏一滴一滴,落在乌砖地上。 滴答滴答,一响又一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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